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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到擒来——by贼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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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皇上恩宠。”张宰相起身,笑着低首行礼。

“二皇子已到了读书的年纪,他皇兄离宫已有两年,寡人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张宰相的这个儿子最合朕的心意。”

“青衣,多谢圣上恩宠。”闻言,张青衣跪地叩首,神情之间不卑不亢。

“起来!起来!不必多礼!”姬衍转头,对立在外侧候着的禁卫统领李暮道:“二皇子还没来吗?”

“启奏陛下,二皇子即刻就到。”

李暮话音刚落,就听殿外的太监朗声宣道:“二皇子驾到——!”

踏踏的脚步声,不失六岁孩童该有的活泼天真,又似乎平添了几分皇家皇子该有的从容内敛。

小子婴从外侧走入内室,晚春天已经有些微热,得到太监的通报急急赶来的路上,额头上细布了点微微的汗珠。

彩蝶飞舞,花香四溢飘来,这便是张青衣看到走进来的姬子婴一身锦衣华服带给他的第一感觉。眉头不由地一皱,素来喜欢淡香清雅的人,眼前这个六岁的小娃娃那张还没长开的脸看着还算入眼。可这一身晃眼的色彩,让不过还未满十岁的张青衣,脑中当即闪出一个字眼——麻烦。

“婴儿,快过来见见你的青衣哥哥,从今往后你便要以兄长之礼待他。”姬衍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二儿子向人家行礼。

“皇子乃是君,幺子是臣,君臣有别。小臣多谢圣上恩宠,此礼有失礼法,还是由幺子来向二皇子您行礼。”张宰相赶忙起身,出声阻拦。

“爱卿多虑了,小儿年岁比青衣小,自当由他来行礼。大皇子就是我疏于管教,才养了他顽劣不服礼数的性子,两年前被我送出宫外历练。”姬衍说着,又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小子婴。

“子婴见过青衣哥哥。”六岁的小娃,声音清脆悦耳。站在原地,向自己父皇身边的少年简单行了一礼。抬头,却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还微微带了点不悦。

小孩子向来对周围的环境比大人更敏感,此刻,小子婴从那双正望着自己的眼睛里,读到了不耐与反感。但碍于自己就在父皇的眼皮底下,又是从小接受皇家的严格教育。不同与自己的皇兄有个出生民间的母亲,自己的娘亲出生显贵,自然自幼所受的熏陶,行事礼法都不相同。自两年前经皇兄那件事之后,娘亲对自己的教育也是越发严苛。于是小子婴只能按压心中不快,恭顺地立在一旁听凭父皇安排。

“青衣见过二皇子。”张青衣同样低首,对这位不过才六岁的二皇子行礼道。

刚才这小小的二皇子一系列的内心转换,也同样落到了张青衣的眼里。虽只一瞬,也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着对自己明明露出心存不满的姬子婴,却不去想先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是他。只道是面前这位二皇子是个害怕自己父皇威严,不敢怒不敢言的懦弱皇子。却也不想自己同样是个未成年的小娃,也是遵父行事,入宫面圣。

宅门深院,楼阁亭台,古树苍劲,草木繁盛。虽无华丽铺张,却也不失清雅精致,仿着那江南私院而设,这便是当朝张宰相的府邸。

远处两侧贴水的游廊上架起一座廊桥,朱红色的框花栏杆,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宛如飞虹。

栏杆的一侧依附着一个清丽少年,一身白色银边长袍,淡雅的墨竹寥寥数笔勾勒与袍底。手上托着一杯龙井香茶,粉色的薄唇慢慢吹去浮在上面的嫩绿,低头浅品。

身边的两个书童一左一右,一个托着瓷盘点心,一个托着茶盘壶水,却不算恭敬地立着。

“公子,您此次随老爷进宫面圣,圣上可有什么赏赐?”被唤作石草的书童,一想到前年他们家的这位公子进宫,回来时何等风光。皇上御赐的东西那一件件金贵的奇珍异宝,一幅幅名贵的古玩字画,让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也跟着大开了眼界,占了不少光彩。

“哦,还是那些古玩字画,宝剑玉石。”淡淡地随口一答,看着廊桥下清清流动的池水,张青衣嘴角微露浅笑,道,“再过不久,想必江南已是碧莲香动,水波清凉。”

一想至此,张青衣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今日晨时见到的那个二皇子,眉间不耐地折起。被包裹在锦衣华服中的小小身影,一身亮闪闪的锦服直让人看得头晕目眩。而那身上竟然还有一股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真是熏人的很。

那小娃一进来,就像夏日里头浓艳的花丛中不停飞舞的彩蝶,恼人之极。想必那一身香定是他娘亲身上的。哼!一个未断奶的娃子!再一想,自己现下已是他的伴读,眉间不由又隆起的更深一分。

“公子,可遇上什么心烦之事?”张青衣不悦地神色落入一旁伺候着的另一个小书童丹参眼里,于是小声关切地询问。

“遇上一只恼人的蝴蝶。”无心地脱口而出,却一想自己竟然这样来形容当朝的二皇子,不知被这小娃知道,会不会气鼓鼓地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换了他这个伴读。但又一想,这个小娃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如此恭顺的样子,定是只能忍气接受,最多不服气地瞪上自己几眼。唉,看来这伴读是非做不可了,不禁唇角露出一丝无奈地讥笑。

而他身旁的两个精灵鬼怪的小书童,却因自家公子莫名的话只能四眼相对而望。既然公子不想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另换话题。

“那,那个二皇子怎样?听说长相自幼取了他母妃和皇上的长处,就如天上的仙童一般模样。”书童石草放低了嗓音,毕竟背后议论皇族是大逆不道之事。

张青衣抬起手中已经喝掉一半的茶水,身旁的书童丹参立刻举起茶托中的水壶沾满。

“记不清了。”喝了一口龙井茶,只听到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自还未满十岁的张青衣口中溢出。两个小书童,再次耸了耸肩面面相觑。看来这次进宫,自家公子不是很高兴。

但多少年之后,这位宰相府的幺公子对如今这个记不清的二皇子道:“这芙蓉暖帐,当真是春色恼人!”

另一边,层栏围绕的皇子寝殿内。此刻,二皇子已经脱去晨时的朝服,换上一件紫底云纹的冠服,正端坐在书案前凝神临字。六岁的孩童脸上,稚气未脱,却隐隐透着一股皇子威严。

“可惜了这件冠服。”二皇子的殿中奴才小卓子,双手捧着一件华丽朝服,喃喃低语。

“拿下去让宫人洗洗不就好了。”俯首案前的小子婴抬起头,道。

“可这味道怕是一时除不去,这阵子都不能拿来穿了。”小卓子话中暗含自责,望着手中的冠服,不住叹息。

今日晨时,他正服侍二皇子着衣,不想那个调皮的珺明公主突然拿着一个粉盒跑了进来,献宝似的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却一个不小心,将粉盒内的香粉泼洒在了二皇子已经穿戴整齐的朝服上。

香粉是番邦进贡的,说是洒上后,即便是洗过,香味也可日久不散。一国皇子怎能身上带着脂粉去见皇上,正想着换了这一身衣装,不想御书房派人来催。于是,向来以孝为先的二皇子道:“再换衣冠,恐让父皇等急。一些香粉而已,味道也不算浓烈。”便随手拍了拍身上衣冠,快步往御书房赶去。

“都是这调皮的公主,要不是她……”

“她也是不小心,皇叔此次替父皇出使边关,珺明自幼丧母,父皇便将她接来宫中住上几日。等过些日子,皇叔回来便会将她接回府上。”小子婴一边说着,一便继续低首临字。“反正这件朝服颜色太过浓艳,我也不喜。”

闻言,小卓子暗想,那以后这件再不用拿出来给二皇子穿了,真是可惜了。自大皇子离宫后,二皇子越发内敛,极少喜怒与表。这件冠服虽然颜色浓烈了些,但穿在二皇子身上却平添了一份亲近感,少了一份六岁小娃不该有的冷冽。

想那大皇子从小与二皇子一块长大,明着虽是大皇子常欺负他们这个二皇子。可有心观之,大皇子总是不动声色地维护着这个唯一的弟弟。而二皇子虽然每每被兄长欺负,却依旧眼含崇拜的像根小尾巴似地跟在后头,两兄弟的感情哪里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能看得清的。

“二皇子,今日见的那个张宰相的幺公子怎样?”小卓子想到大皇子,便突地想起今日二皇子被皇上召见的原因,听说宰相府的这位幺公子与大皇子年岁相当。

“父皇要他来做我的伴读。”说道今天晨时的事,六岁的二皇子停下手内的动作,沉思了片刻,便像个小大人似地点着头道:“不知道为何?他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第三章:殷殷玉兔

寅时天色未亮,上书房内已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左侧与总师傅共席向坐的是一位六岁左右的幼童,眉目之间天然稚气,一件金边枣红底的袍子衬托的小娃面色更为红润。这便是当今圣上姬衍的二儿子,二皇子姬子婴。

而二皇子的左侧,坐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眉目清丽,温润如玉,一身银边蓝底的袍子上绣着几朵游云。一双黑琉璃的眸子凝着眼前的书本,神情专注。当然外人看了便是如此,实则,那双专注的神采中,黑色琉璃时不时往右侧的幼童身上飘去。

当朝宰相的幺子张青衣,被誉为此朝百年一遇的旷世神童。可他虽已活了十载岁月,也未曾遇见过像今日这般出人意料惊叹之事。

那只刚见了不久的艳俗彩蝶,此刻竟幻化成一只皎白玉兔。身上不仅没了那日里令他皱眉烦恼的脂粉香,此刻隐隐窜入鼻尖的竟是他向来喜好的书墨香。

再仔细瞧,那张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却神情严肃,眉目紧锁。像是握在手中的书册让他迷惑不解,难以阅读,着实看着可爱。

张青衣看着看着就忘了分寸,眼睛竟不记得移开。被一直盯望着的人终似有所觉,却又碍于面前的师傅,不敢转头,只能将自己的一双眉目凝的更深。

而这边看着的人依旧不自知,还暗自道,不知这小娃看了什么,两道眉都快撞到了一起。于是挺起胸,抬高腰板,不动神色的靠向小娃娃这边,想要看清书册上的字迹。

“咳咳咳……”

“二皇子殿下可有不适?”总师傅放下书册,关切地问道。

“哦,只是口有些干涩,不妨事。”

“哦,那就休息一会儿,先喝杯茶水。二皇子年纪尚小,不急与这一时。”

“多谢总师傅。”

“张公子也休息一会儿吧。”总师傅转过头,又多张青衣道。

“好,好。”已经恢复如常的张青衣,赶忙应道。

再转头,正好对上小娃娃也回望自己的一对含笑眸子,眼前仿佛又看见那只天真顽皮的狡兔。

至此,当朝宰相的幺公子张青衣对这个二皇子突发改观,言谈之间常常不经意地留意起对方的一举一动来。

“这么篇东西,你尽读了五遍还未背熟。”十岁少年的脸上故意露出不屑,好似掩藏起那不愿为他人所知的秘密,一甩袍袖抬脚跨出了上书房高高的门栏。

“你!”六岁幼童被突来的蔑视涨红了一张脸,额头因酷热的天气而冒出隐隐水气。

当日,二皇子的寝宫内灯火直到第二日子时方才熄灭。

而宰相府的幺公子,吃完一碗西湖莲子羹,亥时不到便早早睡下。

“二皇子这几月来功课精进神速,昨日布置的功课,今日只读一遍便已背熟。”共席同坐的总师傅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内含着得意之色。

午时,下学。

“早做了预习,算不得进步,不过是笨鸟先飞而已。”素淡的衣袍向后一挥,抬脚跨出门栏,只留下身后涨红了脸,凝着两道眉目的人。

当日,二皇子的寝宫内快到子时,竟传出书卷挥落的声响。

而宰相府的幺公子,晚饭后乐此不疲地在房中逗着新买来的鹦鹉,至始至终却只教它学说一词——笨鸟。

“身形瘦小,马步不稳,原来是个弱身子。”黑衣劲装的冬日袄袍下裹着一个俊秀的少年,少年的眉宇间神采飞扬,身形日渐硕长。

“哼!”低低地冷哼一声,狭长的眉目撇向一边,不予理会。但那同样劲装的袄袍下,并不像身旁少年说的那样瘦弱不堪,只是个子因年龄的关系比之少年略显矮小了些。

当日,二皇子下学后,招来太医院太医询问强体增高的法子。

而宰相府里的幺公子,抱着手炉躺在一张摇椅上,闲逸地听着身侧两个书童谈说市井趣闻。

六年之后——

“二皇子又遇何事?”宫人急步迎上怀揣着一脸怒容,急步走进寝殿的小主子。

“哼!等我有了官职,我定要向父皇参那张青衣一本,告他藐视皇族!”

二皇子的寝宫内,不知何时起少了一分冷清,却多了几丝活气。随侍的宫人,每每遇此不知是该欢喜主子,又变回当年大皇子在的时候表情生动的摸样。还是该忧虑现在的二皇子越来越易发的脾气,也只得在主子看不见的地方皱皱眉,偶尔摇摇头。

但这次的事情似乎闹的有点大,二皇子在寝宫里情绪出人意料地失控。宫人们想上前阻止规劝,可越如此那二皇子好像吃了火药似的,火气越发大了。摔了东西不算,还差点举剑冲出宫门外。直直闹腾地惊动了皇宫上上下下,自然也传到了宫门外。

皇后把儿子叫来身边训斥,顺便问问原因,好替儿子做主。可没想自己的这个儿子只是一个劲地憋着气不出声,越是急着问他,那张脸竟涨的越发红了。

虽听宫人说是张宰相的幺子不知做了什么又冒犯了二皇子,可究竟什么原因不得而知,皇上又极宠这个张宰相家的公子。

过去几年每每宫人向她来报,说二皇子又受了那姓张小子的气,于是跑去皇帝那儿去评理。不想皇帝只是笑着说:“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小争小闹,过几天就没事了。朕看着这样就很好,婴儿的功课精进不少。”这话也有些道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也就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这次再看自己的儿子又受了那姓张小子的气,皇后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跑到御书房索性哭着闹着要自己的男人给个明白,整治整治。

却依旧是得了皇帝一个哈哈的笑意:“没事!没事!不就是摔坏了些东西嘛,等会儿朕就让人再送点去补上。估计是婴儿学骑射的时候输了人家,一时羞愤不过,因而拿着剑就要去宫外找人家比试。男儿向来对这种输赢极为在意,才不好对外人说道。这不,朕已经叫人给拦住了嘛。”

姬衍几句话说的是蜻蜓点水,皇后再有什么怒气也消去了一大半。

而宫外头就没那么幸运了,张青衣被他爹叫去祠堂,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反省思过。张宰相对着自己这个越来越不懂规矩的儿子,气的吹胡子瞪眼道:“张家历代侍奉皇族,礼仪周全,尽忠职守,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罔顾皇上隆恩浩荡,恩宠我们张家让你去侍奉二皇子!你尽君臣不分,礼仪不顾,多次冒犯皇子,成何体统!”

几番逼问儿子到底做了什么冒犯了二皇子,可无论张宰相如何费尽口舌,威逼要挟,面前的这个幺子就是闭口不答。要不是他亲娘阻止,宫里又派人传了皇上口谕,让张宰相莫要小题大做,不过是孩子们间的打闹而已。恐是这家法,也免不得要上身。

于是,张青衣对着那些死人牌位,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拖着两条酸痛发麻的腿,照常去上书房上课。

其实事情是这样,这天午时下学,圣上为鼓励近日二皇子与张宰相的幺子勤勉的学业,特赐御膳。又因这个季节正值盛夏酷热天,再赐御池降暑气。于是待用完圣上钦赐的御膳,半个时辰之后,二皇子同张幺公子在宫人的引领下前往御池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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