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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珍传——by玲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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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沙场之风云变幻,胜败翻覆不过旦夕耳。

第二十八章:迷惑

这些年,大延与西戎交战胜多败少,积威颇盛。军中名将昌王、闻啸和李捷都是在与西戎的战争中崭露头角,威名远播。

闻啸已经被调到南线暂且不提。

昌王彪悍,甚至称得上暴虐嗜血,他的军队从无降俘,因为都被他下令处死了。战场上“玉面罗刹”周身环绕的腾腾杀气足以令那些以勇猛着称的西戎骑兵胆寒,与他正面对敌恐怕是所有人的恐惧。

但是再锋利的刀也有砍钝的时候,再凶悍的将领也只是一个人,会受伤会力竭,就会被打败,就会被俘虏。

当这么个杀人如麻的昌王被俘的时候,所有西戎人激动狂喜之余,竟然无人打算杀他。因为西戎皇帝许下的封赏,因为他显赫的身份,更因他在战场上挣下的彪炳战功。

哈!这么一个压在头上耀武扬威的厉害人物终于落到我们手里了!

给他个痛快?

不。这样平凡的结局怎么配得上他?

他们不恨他,他们是恨透了他。

对于西戎将士而言,如果说与昌王正面对阵是一种恐惧。那这种恐惧也是有形的,只要不怕担上懦夫的臭名,也是可以逃避的。

而战术灵活作风顽强擅长偷袭的李捷则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恶梦。因为不知他会在一个什么不可思议的时间不可思议的地点突然出现,冰冷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戏谑与嘲讽就那么从容优雅地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在那个胜利的夜晚,李捷的突然降临立刻让所有人仓皇失措,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后才注意到他们的人数。众人,尤其是拓拔朔,恼羞成怒之余激动得手都微微发抖。

多好的机会啊!西戎的恶梦将在这里由我亲手终结!

正当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却忽见泰王亲帅大军赶来接应,眼前是光芒万丈的初升朝阳,还有威武严整的延国大军;身后呢,却是烟焰冲天的西戎大营……

西戎将士刚刚建立的那点自信在大延军队的积威之下如烟花般腾得消散殆尽。

圈套?埋伏?兵行险着?诱敌深入?!

心理防线崩溃的同时,西戎大军在泰王的猛烈攻势下如潮水般溃退了。

李捷昌王等人终于活着回到了峡谷关。

泰王在守军将士的欢呼声中凯旋。不错,他已成功地扳回一局,但他心里很清楚,如今形式已经到了糟得不能再糟的地步了,不仅是西线战事,还有他自己的政治生涯。兴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他恐怕……

下达一系列命令安排好各项事务之后,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战事已毕,奏折不能再拖了。他往砚台里倒入小半盏清水,磨起墨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发觉手感不对,凝神一看手中墨块已被磨去大半,砚台中一团黑厚粘稠,不由摇头自嘲,三十岁而已,恁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泰王起身取了清水,洗了砚台净了手,重新倒水磨墨。这一回他心无旁骛,磨出的墨也是不浓不淡,不稠不稀,真正恰到好处。

他捻起一张雪白熟宣,用镇纸压了,随后仔细选了一只小号狼毫,随即蘸墨顺笔,提笔悬腕,凝神片刻,毅然落笔……

就在泰王以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凛然态度书写奏折之时,李捷已带着部下回到自己的营区,下过几个简单指示,就在众人崇敬钦佩的目光中一头钻进营帐。

战神也不是铁打的,他真的累惨了!

韩珍还没到自己的营帐,便见落玉一脸激动跑上前来,不由心中一暖,停下脚步笑着看向他。

不知落玉是近乡情怯还是怎的,竟越跑越慢,最后在韩珍面前五步处停了下来,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满身血污却对他微笑的年轻人,哆嗦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韩珍见他如此,微感诧异,随即笑着走上前来,“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吓人?那我得赶紧回去洗洗,免得害你做恶梦。”

落玉闻言猛得摇头,腾得一把攥住他的手,攥得死死的,眼泪也哗得涌出来,哽咽半晌才道:“你可回来了。”

韩珍见他为自己如此担心,心中着实感动,不过两人立在大营中央“持手相看泪眼”的,这影响实在是……不大好。

面对落玉大有继续站下去的架势,韩珍便凑到他耳边柔声道:“我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若不想让你家少爷当众出丑,我们就快点回去。”

落玉回过神来,连忙松手,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两下眼睛,这才注意到旁人好奇探究的暧昧眼神,不由大为后悔。

夏微和王盛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王盛盯着韩珍的背影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夏微捶了他一下,“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打什么鬼主意呢?”

王盛退开一步,回道:“什么话?要打也是打好主意。”

夏微不屑,“嘁!就凭你?”随后端正神色道:“我觉得他与传闻大不相同。我们还是罢手为好。”

“舍不得了?开始不是你说要折腾折腾他,替高虎出气吗?”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是觉得他为人还算正派,没有勾引将军的意思。何况他背景深厚,如果真闹翻,恐怕你我承受不起的。”

王盛闻言扭过头来仔细打量自己的老伙伴,啧啧有声,半晌才道:“听听!这还是我们拼命三郎夏大爷的话吗?你我兄弟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什么时候怕过?”两眼一转,半真半假地打趣,“该不是你故意诓了我收手,打算自个儿独占吧?你我多年兄弟,这可太不地道了。”

夏微顿时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沉默片刻正待提气开骂,却对上王盛一张咧开的大嘴。

这位仁兄随即扔下一句“老子要睡觉,天大的事也等醒了再说。”便哈欠连天地走了。

夏微愣了半晌,才骂出一句,“什么兄弟?我是你老子!”这方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径自回帐补眠不提。

韩珍落玉二人一进营帐,落玉就脚不沾地地张罗起来了,先让韩珍坐好,连绞了几个帕子帮他净了手脸,刚给他摆上茶点,又跑到外边烧水去了。

当落玉拎着一桶热水掀帘而入时,便见韩珍捻了碟子里的点心渣正往嘴里送,不由愣住了。

韩珍抬头见他一脸呆怔,也不觉得如何尴尬,大大方方地舔干净指尖上的渣子,随后笑道:“我都吃了,忘了给你留。”

落玉一听,眼圈顿时红了,却不说话,只垂头把热水拎进去,倒进浴桶。心浮气躁地泼了不少出来,湿了裤脚,他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只捏着水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没有?那么个清贵人儿,如今却待在这里吃苦受罪,对着盘粗豆饼都……

韩珍心思灵敏,立时便明白他的所思所想,起身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轻轻扶上他的肩膀,刚碰到便觉得那单薄的身躯微微一抖,接着便僵硬起来。

韩珍随即收回手来,轻声说道:“我觉得自己有用,就不以为苦。你也无须替我难过,好吗?”

落玉沉默片刻,才“恩”了一声。

落玉大概是真的想通了,开始因为韩珍吃豆饼渣而红了眼圈的人,在剪开他家少爷的衣服,看到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没掉下半颗眼泪,只冷着脸一言不发。

这回反倒是韩珍不自在了,没话找话,“可惜了我新制的袍子,还没穿两次就成了一团破布。”

落玉终究不会一直给他脸色,闻言答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回头皇上就升了你的官,这四品官袍留着也没用了。”边说,边仔细用热手巾泡软血痂,小心翼翼地把粘在伤口上的衣服碎片揭下来。

韩珍忍痛笑了一声,心中却不无忧虑,日后怎么样可很难说呢。

上身的衣服一点点褪净了,身子也擦洗干净,伤口也重新上药包扎,轮到大腿上的……

韩珍阻住落玉的手,“你去吧,我自己来。”

落玉看他两眼,“你一身的伤,还不赶紧安分呆着。倘若挣裂了,不知几时才好。”

“这点小疼不算什么,而且腿上不比肩膀后背,我自己弄得。”

落玉似笑非笑,“都是男人你羞什么?”

韩珍的脸红了红。

“何况我又不是没见过?”

韩珍吃惊,“啊?什么时候?”

贴身衣服都是自己穿的,澡也是自己洗的。

“就是两年前宫里给泰王三爷他们开庆功宴的那天晚上啊。你和三爷半夜才回来,后来你在浴桶里睡着了,我把你弄出来擦干了拖到床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晚,他被韩琮累个半死;那一晚,他口出狂言要怂恿皇上颁布禁酒令;那一晚,风曜离开京城追杀田三光,而他,等到第二天才看到他留下的字条……

他在这边神思不属,落玉却当他默许了,麻利地褪下他的裤子,专心对付腿上的刀伤……

呃,现在推托也太迟了,那就算了吧。

落玉心知韩珍疲累非常,快手快脚地给他擦洗好腿脚,换上干净衣裳,又帮他洗了头发,还没擦完,人就睡着了。

落玉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仔细擦干了头发,便扶他躺好,至于要摆成什么姿势又让他犯了会儿难。

仰面睡吧,后背有伤;趴着睡吧,肩膀前胸都有伤;左侧睡吧,左大腿有伤;右侧睡吧,右小腿有伤。

落玉寻思了一下,小腿的伤最轻,还是朝右吧。

韩珍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只在傍晚时分醒了片刻,迷迷糊糊地叫饿。落玉一直守在边上,一听赶紧端着碗糙米粥过来喂他。韩珍吃完,倒下去接着睡。

落玉安顿好他,自己便胡乱吃了点晚饭,到伙房拿了几块发糕预备着,又烧好一壶开水续到茶壶里。

忙完这些再看天色,已经黑透了。落玉放下帐帘,过去给韩珍理理被单,顺顺头发,便到另一边的床榻上躺下。

按说忙前忙后地跑了一天,应该是很累了,落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韩珍来:看书的他,认真专注;练武的他,矫健灵动;微笑的他,温柔平和;大笑的他,神采飞扬;马上的他,器宇轩昂;处理公务的他,老成持重;病中的他,抑郁憔悴;梦魇的他,脆弱无助……

不知怎的,忽地想起韩珍舔指尖上的豆渣的模样:丰润的嘴唇泛出浅绯的色泽,还有那粉嘟嘟的舌头是那么,那么调皮地舔过指尖,然后又舔了一下……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那舌头不是舔在他的指尖上而是舔上了自己的心尖,整颗心立刻颤抖起来,又痒又麻……

落玉腾得心惊,连忙强迫自己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赶走,待到重新合上眼睛,却想起他不肯让自己为他治疗腿伤的样子,就那么推开手,俊美的脸上泛出些微红晕,带着一点点羞涩,那么,那么的可爱,褪下裤子看到的是,平实的小腹,修长结实的大腿……

不,不要再想了!

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思绪,这回躺下来他想起的却是更为久远的事情:那一次他在浴桶里睡着了,他用尽全力把他抱出来,溅了一地的水,然后他抱着他,用干布巾擦过那具修长的胴体。而他,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

落玉一哆嗦,霍地翻身坐起,大口地喘息着,好像被无形的野兽追逐一般惊慌失措。当时的他看到那么一番景象,可什么都没有想啊,为什么两年之后却会胡思乱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他起身下床向帐中央的桌子走去。

灌上几口凉水也许有用。

可是帐外的营火从帘缝中透了进来,落玉看见那个人在营帐的另一侧睡着,在他辗转反侧心绪不宁的时候,仍旧安静地睡在一片昏暗朦胧中。

鬼使神差,他越过了桌子,朝那个沉睡的人走过去。

走到他的床边,跪下来,伸过头去,轻轻地,含住了他的手指。

只是,含住。

小腹间腾起一团火,越烧越旺……

可是他,一手攥紧胸口衣襟,一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依旧只是,轻轻地含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弹指,帐外传来“邦邦”的响声,一举惊醒了迷醉的人儿。

落玉的脑子轰得一片空白,像只受惊的兔子落荒而逃,飞快地窜回自己床铺。

半晌,他回过神来。这声响是值夜的士兵敲的梆子声,平日里一早听惯了的。

他刚松口气,又霍得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一把扯起被单连头蒙住,却不由品味起把那手指含在嘴里的滋味……

下腹的火焰死灰复燃,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起来了,可越是压抑,那火烧得越旺,不多时他便浑身燥热。

他用手死命捂住嘴巴,生怕漏出一丝半点的呻吟,逼着自己去想过去:

幼时,在馆里接受的调教,一桩桩,一件件,日复一日;

刚出道的那个晚上,在昌王身下啜涕呻吟,婉转承欢;

还有第二天,在兴王玩味的目光下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

他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皮肤上蒸腾的热气被布单阻住,闷得他快喘不上气;

耳膜嗡嗡作响,只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翻腾,掀起惊涛骇浪;

身子痉挛似的紧绷起来,从头顶到脚尖绷得好像一张拉满的弓;

而那只蓄势待发的箭早已直直挺立,鼓胀到了极点,火热坚硬得令他发疯……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痛苦难当!

他紧闭双眼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摸上它。久违情 欲的身体太过敏感,轻轻一个触摸就足以令他兴奋得发抖。

迈出了第一步,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用力紧握,快速撸动,粗暴重复的动作带给他一波波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用最后的理智紧紧捂住嘴巴,将呻吟尖叫统统扼杀在喉中,只有难以克制的急促呼吸逸了出来,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与营帐中另一道深沉和缓的呼吸相应相和。

快感一波波地叠加起来,他好像攀上了云端,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最后,令人目眩神迷的绝顶终于到了,啜涕着,颤栗着,任由一股股热流喷涌而出……

热汗已冷,粘在身上冰冷刺骨;

耳鸣已消,只听那人呼吸和缓;

身体已软,瘫在床上酸软无力;

箭势已退,蜷缩成团安分守己……

从虚幻的云端跌下,只余满心悲哀荒凉,布单内新鲜的腥气刺激他的嗅觉,不由握紧手中粘腻。

肮脏龌龊,你就是这么个东西!

第二十九章:分歧

黎明时分韩珍悠悠醒转,伤口虽痛,与昨日相比却已大为缓解,加之昨晚睡得深沉,此时颇觉精神振奋。

他长舒一口气便坐起身来,却瞥见落玉穿戴整齐坐在对面床铺上一动不动,根本不曾注意到他已醒了。

韩珍不由惊异,若在往日落玉早就抖擞精神走过来了,今儿是怎么了?

韩珍披上件袍子,慢慢踱了过去。落玉直到他走到跟前才发觉,惊醒般立刻跳了起来,逃避瘟疫似地直奔着桌上的茶壶去了。

韩珍按下满腹诧异,再见落玉眼神闪躲地递上一杯冷茶,更端着发糕说是包子……

韩珍等他放下碟子,就在他要扭身离开之际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落玉一惊猛力挣动,韩珍却一反常态攥住不放。落玉见挣脱不开,便突然脱力似地不动了。韩珍见状放松力道,却仍轻轻握着他的手,一脸关切。

奈何落玉执拗地垂着头,既不开口也不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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