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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by雪白的小黑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18

枪口抵上了我的太阳穴:“再见了,少掌柜的。”

我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莫北,让你失望了。

“哦,对了!”麂子忽然说,“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酒里下药,让那个服务生跟你睡吧?”

我怒视着他。

“为了争取时间布置仓库啊。先前我的人只是去物色地点,结果让那个李骁给发现了,于是我灵机一动,给你们布了个局,让你们以为莫北在那儿,啊哈。”

“原来如此,冯老板。”我冷冷道。

“你要是早想到了我姓冯该多好。”麂子叹道,“当初是李骁给我弄到这步田地的,不过我现在也活得很滋润,就不跟他计较了。其实呢,要得到JOSE,不非得弄死你,只是……看你不顺眼罢了。李骁估计现在还在仓库守着呢,要不然,也好有个人来救你啊。”

我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可是我回来了。”李骁赫然出现在门口,“我赶来见老周最后一面,派刘宇京守着呢。”

李骁的出现让麂子慌了片刻,不过他马上恢复了正常:“幸好我带了三颗子弹,对付你们还是够的。”

他大概以为李骁会跟他僵持,那样他就会占上风。然而李骁当狱警的时候受过训练,懂得速战速决。他没怎么犹豫,飞起一脚踹在麂子膝盖弯上,麂子摔倒后,我伸手去夺枪,枪走火了,正打在他自己肩膀上,没有声音。

李骁想趁着麂子受伤慌乱的时候下手,没成想麂子直接朝他扑了过去,用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狠狠地捶上李骁的胸口,接着一拳砸在他头上,李骁一定晕眩了,趴在地上起不来。麂子又把枪对准了来不及防御的我,我看着床头的水果刀,思考着该怎样拿到它。

幸运的是,李骁只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来,拿了刀猛地向麂子刺去,可终究还是有些分不清方向,扑了个空,自己反倒跌跌撞撞地撞上了墙,那一拳的后劲很大。

非姨大概刚跟医生谈过,满面泪痕地回来了,没有注意一屋子暴力迹象,直到进门后才一抬头,失声尖叫起来,引来了许多护士和两三个查房的医生。

“又来一个!”麂子捂着肩膀气急败坏地喊道,又对着门外花容失色的护士们喊,“谁也不准走!不准报警!不然我开枪了!”

“他只有两颗子弹了,去报警!”我对护士喊道,护士呼啦一下都跑了。

麂子面如死灰,凶神恶煞地又把枪对准了我,我第二次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叭!”玻璃碎裂的声音,我看见父亲把吊瓶抽了出来正丢在麂子的后脑勺上。趁他愣住时,我飞快地从李骁手中抢过水果刀,本想架在他颈上威胁下算了,又想到子弹比刀子快得多,就干脆地直接划开麂子的大动脉——他青筋凸起,血管很容易找到。鲜红的液体喷了一天一地,他大叫一声,扣扳机的手指动了。

一股热流顺着我的身体留下,我仰面倒在地上,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李骁压在我身上,他只顾护着我,子弹不偏不倚地射进他的左胸。

“李骁!李骁!!!”

李骁艰难地说道:“替我……跟阮锋……道歉……”

“我不去,你自己去……你自己去跟他说……”

“还有……莫北……再跟他解释……解释一下……我当年真不是……想玩他,我就是……怕你……折磨他……”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抱起来:“你自己去说,我不替你说……这儿就是医院,到处都是医生,马上手术,来得及,都来得及!!”

“谁都别想走!”麂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第三次瞄准我。非姨玩命上去踢他打他,那一枪打在了墙上。

“谁也……别想……走……”麂子倒下去。

非姨看了父亲一眼,顿时吓呆了……

后面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我抱着李骁,非姨背着父亲,我们走了很久,在一望无际的医院走廊里走了很久很久,然后有个医生从我怀里把李骁带走了,我就瘫软了。

我记得我有意识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周海坤,四月十三日十八时十九分二十七秒,宣布脑死亡。”

我跪在地上,眼前一黑,呆呆地戳在原地。

又有个医生来问:“谁是李骁家属?”

我刚想说我是,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李骁的手机就响了。蓝莹莹的屏幕上闪动着“阮锋”二字。我按了接听键,刚才赶来的警察看了我一眼,替我应付医生。

“你在哪呢?昨天说好一块儿回家的呀,我妈还打电话催我呢。”

“阮锋,我是向南。”

医生在问警察跟李骁的关系。

“哦……向南大哥……”他迟疑了一下,“李骁呢?”

医生问家属呢?警察看我。

“李骁呢?”阮锋问,“出事儿了?”

“没有,你听我说……”

医生冷冰冰地走上前来说道:“李骁,四月十三日二十时二十九分五十九秒,宣布脑死亡。”

电话那边的阮锋一下子没了声音。

“阮锋?你没事吧?你还在听吗?我们见个面好不好?我可以解释……”

“我不听你跟我解释,你让我哥来跟我说。”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纪向南,你别跟我说我哥也……”

“他失踪好久了。”我说。

又是死寂。

阮锋站在我面前,双拳紧握,怒目圆睁。他气得从发烧到脚尖的每一寸都在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秀晖很紧张地看着我们,刘宇京摆好架势随时准备阻拦他。非姨像个泼妇般抓住灵床又哭又喊不肯让医生带走父亲,几个保安把她拉开了。

刘宇京说:“阮锋,大家都坐下谈谈吧,你先冷静下来……”

“你坐下吧,阮锋,”第一次跟他见面的秀晖也劝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我真妒忌你,他是为了你才——”阮锋缓缓说到。

我不敢对答。

“他在哪?”

“尸检……”我说,“你放心,很快就好,情况简单……”

说出这句话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阮锋冷笑道:“是啊,真简单。”他深吸一口气。

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多么简单!”他接着说道,“前天晚上他还跟平常一样抱着我……多么简单……”

他抱着自己靠墙蹲了下去。

大概半夜的时候,报告出来了。

警察拍拍我的肩膀:“录个口供去。”

“不行,还没……还没破案呢……有个人,失踪了……”

第十七章

我领警察去了仓库,他们留下几个人守着,大部分人调查其他地点。他们问我有没有更多线索,我说没什么线索,我马上把嫌疑人约出来,你们埋伏好。他们认可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表示怀疑我的人品,跟警官嘀咕了两句,警官没搭理他。

跟警察分手后,我在市区里七扭八拐地绕了一大圈儿,确保没人跟着我之后就来到了JOSE。里面谣言早就传开了,一个孩子正在关门,里面的人在高亢地谈论为什么老板和老大都失踪了。我挡了一下们,大家诚惶诚恐地跟我打招呼,我进去叫了小四出来。

“少掌柜的,我们都不知怎么办呢。老板和老大哪儿去了?”

“死了,以后我是老板,知道吗?”

小四慌了:“怎么了?”

“什么也别说,直到我同意你开口为止。”我指着自己的车,“副驾驶。”

他顺从地上了车,我在车上光明正大地给警察打电话,他也没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我们约在医院附近。

警察连便衣也没换,直接叫我们坐上警车带路。小四一点也没反抗,一脸迷惑的表情把我弄糊涂了。他在车上用警察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我多少知道一点儿,麂子说,要是我不干,就阉了我……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录了音……”

他掏出手机,我点点头,把手机递给警察并作了说明,他们找出录音,用蓝牙发到一位警官的手机上。小四又说道:“老板,还有一件东西,对您恐怕不太好。麻烦警察同志在前面路口右转一下好吗?”

开车的警察迟疑了一下,照他说的做了。接着我们又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小四叫警察停车,拉着我进到一个连招牌都没有的音像店,老板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好象是认识的。小四嘀咕了几句,店主拿出了一盘录像带来。我看见包装纸壳上印着几个朱红色的大字:《激情GV:作家与服务生夜店实录》。

“他想把您搞臭了。”小四说,“就是泼了您一身酒的那天。他本来是想拍我跟您的,但是您不买我的账。”

警察进来了,店主吓得面如土色。警察看了看录像带,示意店主不要害怕,把所有拷贝拿出来,他照办了,并按照吩咐当场销毁,担保没有其他地方出售这些录像带,目前卖出了4盘。

我稍微松了口气,小四却说:“据说传到了网上,我回头问问他们谁知道帐号密码,能删则删。”

但此时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这辈子做过的坏事跟这盘录像带比,那是天壤之别呢。

“去仓库吧,麂子昨天说要是他十点之前没回来,就让我们上仓库找线索,务必确认白杨……”小四说到这儿,忽然停下了。

“白杨什么?!”我问。

“务必确认他死了……”

我沉默下来。

到了仓库,老警官下车直奔他留下的小分队,问道:“有什么情况?”

“没有,”其中一个说,“就有几个捡破烂儿的,都一一盘查过了,他们之间也互相都熟悉,都在那边呢。”他指着几个在垃圾山上缓缓移动的小点。

“大概有什么纸条藏在角落里。”小四说。

一个拾荒者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儿。小队长边安排人手边说缉毒呢。拾荒者问他可以走了没有,小队长同意了,又对着垃圾山喊道:“谁要走就自己走,不用过来问我!”

拾荒者唱着歌走了,警察们忙着到处找纸条。快到中午的时候,最后一个拾荒者也准备撤了,搜寻工作毫无进展,所有人,包括我,都用怀疑的眼神盯紧了小四。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忽然他眼睛一亮,对着那最后一个拾荒者喊道:“哎——!!王仙?!王——仙——!!”

警察们条件反射地追上去,那拾荒者丢下蛇皮袋和竹竿撒腿就跑,一百米内就被抓住了。我想起来,JOSE中好像有个叫王仙的小子。他们抓了王仙回来,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很眼熟吗!此时仿佛准备好英勇就义一般朝我们走来,走近了,吐了小四一脸唾沫,骂道:“叛徒。”

“你们就是线索吗?”小四冷笑,“原来是来接头的,可惜我把老板和条子带过来了。”

“我不管谁是老板,”王仙说,“那个姓周的不让我们做生意,如果麂子当了老板,我们就会更有钱了。”

“什么生意?”我强压着怒火问。

“贩毒呗。”小四冷笑,“白杨在哪儿呢?”

王仙不配合。小四掏出一包烟:“我知道你自己是吸毒的。”

王仙迟疑了。

“不说就送你去监狱,还不帮你戒毒的那种。”警察补充了一句。

王仙无奈地说了一句“他们在JOSE开会”,接过烟沉醉地开始吸。

我们上车离开,看到王仙吸毒的那一刻,我感到对父亲无比抱歉。

晌午的JOSE宁静如森林,大门紧锁。我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示意众人不要做声。说实在的,荷枪实弹的警察们严肃的样子看上去挺逗乐。

一个单间中传出说话声。

“王仙呢?”

“他断后,估计在路上了。”

“不会栽了吧?”

“栽了他也不会招,咱们都约好的。”

“我根本就他妈不想干这事儿,我跟白杨无怨无仇。”

“老板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想呢?”

“周老板对咱们那么好。”

“好个屁,根儿烟都不让抽。”

“你他妈烟里有粉,人那是为了你好!”

“别吵了行不行?对不对得起周老板咱都干了,现在咱们不是想继续害人,明白吗?咱们得想办法让自己脱了关系,我知道,你们当初大多都是被麂子逼的,那不是也没办法吗,万一查出来,谁去顶罪啊?你?你?还是你?”

屋里一下安静了。

警官使了个眼色,大队人马踢开门呼啦一下闯了进去,在我再三的担保之下,只有两个人被捕,讯问出了囚禁莫北的地址。一个小分队、我、小四、以及后来赶到的秀晖、刘宇京、阮锋,一群人一路鸣着警笛风驰电掣地赶往目的地。那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农家小院,我想起麂子给我看的视频里有灶台和水缸。

我们到达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了,虽然过了春分,太阳已经偏西多时了,似乎对这一片乡野没有丝毫的眷恋。就像一位高傲的姑娘相了一场亲后拂袖而去。道路是政府前两年大张旗鼓修建的,不久前才竣工,路边插着七扭八歪的褪色破烂旗帜。道路上如果不是堆着废弃的路障、冰淇淋筒和剩余的砂石,还算是挺体面的。这么一条宽广明亮的小康之路,与旁边的荒野丝毫不相称。荒野的尽头是模糊的白桦林,树干像刷了漆一样,刚抽出新芽。近处只有烧焦了的野草和零星的垃圾,还有一块一块巴掌大的小菜地、小窝棚。这样贫瘠的地里,居然插满了稻草人,它们的破衣烂衫与构成躯干的稻草纠缠在一起,在行洪的夕阳和猎猎西风中翻飞飘扬,其可悲程度跟我比起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北在一间破屋中被发现了。警察想要跟我们几个朋友一起下车,我说不用了,这儿没有危险。往里走了两步,居然听见了一些声音,我欣喜地想:莫北还活着!我跟着秀晖进了一间里屋,正要推开门,只见门前丢着一件衣服,一条腰带和一只袜子,我愣住了。

秀晖怯怯地自告奋勇打头阵,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我抬起头,没看到什么,只有扑面而来的一阵腐臭味。墙上大约一人高的地方钉了两条铁链,秀晖失声尖叫起来。

莫北的双手锁在两条铁链里,本就遍体鳞伤的他,身上的伤疤又被新伤覆盖了。他几乎赤裸地瘫坐在积了两寸灰尘的地上,从头到脚滴满了半透明的蜡,已经混合着血板结成块。裤子被撕扯得不像样子,褪到了膝盖处,他坐着的地方有一小滩血迹。

他口中同样衔着一根铁链,这根铁链把他的脸颊勒出血痕。舌头僵硬地向前伸着,一直贴在脸上刺青处的创可贴不见了,露出青红相间的一片结痂。他双目圆睁,瞳孔放到了最大。死人的眼睛应当是无神的,可我从中看出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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