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阅苍白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谢谢你们。”
“管老师，你怎么样了？”小福问。
“我已经没事了。”
“管老师，你要吃水果吗？”黎生笑道，“这水果是我和小福一起挑的。”
“那，我要一个苹果吧。”
“我去洗苹果。”小福很主动地拿着苹果去洗了。
“管阅，等你出院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给小福继续当家教辅导作业。”魏锦和魏绣商量过，既然黎生想要帮他，那给他再多一条路也是帮他，这样子相信管阅也不会怎么拒绝。
不等管阅说话，黎生马上说，“管老师，小福现在的作业很多的，那些东西我也不懂，锦和绣要上班，其他的家教都没有你好，小福喜欢你教他，你就继续当他的家教吧。”
管阅怎么会不知道黎生是想要帮自己——“我……”
“不用了，出院以后小阅不需要那么多工作。”
突然的声音是出自推门进来的池湘。
魏锦虽然和池湘的接触没有魏绣那么多，但是对于池湘这个人，他和魏绣一样是不喜欢的——这个人侵略性太强烈。
黎生看到池湘当然是十分排斥——在他的生活圈子中，池湘就是完全的坏人形象。毕竟，对黎生来说，管阅是他认可的人，而池湘对管阅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更别提从魏绣那里听来的关于池湘的事情。
管阅从池湘出现开始就神色发冷，很明显他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魏大少，好久不见。”虽然双胞胎一模一样，但是就凭两人不同的气质，池湘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魏锦而不是魏绣。
“嗯，是很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他老爸的葬礼上，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但是门面上魏家和池家还是维持着良好关系的。
“大少和二少果然像传闻中那般宠爱你们的‘活宝贝’，本来以为二少那样的人也就算了，没想到一向对人冷清冷性的大少也是，连医院都陪着一起来了。”他不是不知道，这魏家兄弟之所以对管阅这么关心，就是因为“活宝贝”的关系。
“我相信我弟弟已经警告过湘少了，我们很不喜欢那个称呼。”魏锦的手搂着黎生的肩膀，语气冷得如刀尖一般。
“我也相信魏二少已经传达过我的意思了，我和小阅的事情不希望外人插手。”池湘丝毫不畏惧魏锦身上的冻人气势。
“管阅是我儿子的家教老师，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魏锦冷声道。
小福从洗手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他当然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很冷滞，但是身为一个小孩子，他不需要管那么多东西——小福拿着苹果走到病床前，“管老师，苹果洗好了，我帮你削皮吧。”
“不用，我喜欢带皮的。”面对小福稚嫩的脸庞，管阅心里的阴郁多少消除了一些。
“给，管老师。”
管阅接过苹果，用小刀切成三瓣，另外两瓣给了小福和黎生。
池湘看了眼表情柔和了些的管阅，皱了下眉，对魏锦说，“大少，出去说话。”
魏锦没有多说什么，跟他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管阅看着专心地吃着苹果的黎生，叹口气对他说，“谢谢你，黎生。”
“谢我什么？”黎生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谢你，对我的关心。”管阅只能这么说。
“你是小福的老师啊，小福喜欢你，我也挺喜欢你的，你生病了我们来看你是应该的。”黎生理所当然地说。
管阅看着五官如白玉雕筑的美人像一般的黎生，想到这个心思剔透的人命运完全被人掌控，某种程度上比自己还要可怜可悲……可是，他比自己好的地方是，他因为一开始便是如此所以没有自己那么多顾忌，没有自己那么牵绊，也没有自己那么复杂的心思——所以他比自己要快乐。
“管老师，你看着爸爸做什么？”小福吃完了苹果，见管阅一直盯着自己爸爸看，奇怪地问——看见爸爸的人一般都会盯着不放，可是像管老师这样用这般眼神看着的还从来都没有。
管阅回过神来，低头对小福笑道，“小福，你不觉得你爸爸很好看吗？”
小福用力点头，“当然，我爸爸是最好看的。”
黎生对于两人对自己容貌的评价没有半丝不好意思的情绪，他只是笑着。
“小福，这里有电视机，你要看电视吗？现在好像有动画片。”管阅说。
“嗯。”小福接过遥控器，开始坐在凳子上看电视。
管阅转过头来看吃完苹果细细擦着自己玉葱般手指的黎生——“黎生，你在魏家多久了？”
“……”黎生想了想，回答，“十三年了。”因为每年都会过生日，已经过了十三个生日了。
“十三年……”管阅低喃着，然后问，“这十三年你都是呆在魏家吗？”
“一般都是呆在家里，有的时候锦和绣会带我出去玩。”黎生老实回答。
“那黎生，”管阅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开心吗？”
“开心？”黎生歪了下脑袋，“……挺好的啊。”
“……你觉得开心就好。”果然如此啊——
黎生看着神情莫名的管阅，眼珠子转了转，“那管老师，你开心吗？”
“……”管阅望着黎生——他那黑如钻石的眼睛很专注地盯着自己……管阅好像都能从那里面一清二楚看到自己的倒影了——
第四十章：探病（二）
“黎生，你知道我和池湘是怎么认识的吗？”管阅靠在床头，眼睛里有一种很幽远的东西。
“我知道，你以前是池湘的家教老师。”
管阅并不会因为黎生知道那段过往而意外，毕竟魏家兄弟不会缺少消息来源，而黎生知道说明他确实关心自己——
“嗯，那个时候我还是大学生，想要勤工俭学，看到有人招聘家教，我就去应聘了……然后我就见到了池湘，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六七岁，在我眼中，他还是个孩子，虽然很叛逆很难教，但是我就是相信自己能够教好他……就这样一天天下去，我们就熟悉起来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池湘挺依赖我的，那个时候我以为他真的把我当做一个老师了，真的接受我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池湘根本就不缺老师，他也不需要老师，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是一个老师。”
黎生只是安静地看着管阅，听他说下去。
管阅现在也就需要一个听众，他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一个朋友，依他的性子，很多事情也不会和朋友说——黎生是一个好的听众，有些事情他不懂，但他也不会多问，他只是听着你说话，让你发泄自己的情绪——
“后来我知道了池湘对我的那种感情，我是想要抽身的，但是那个人的性格……他是个掠夺性很强的人，我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如果说刚开始还有抽身的希望，但是当自己也陷进去的时候就逃不开了。两个人感情最热烈的时候，整个世界就跟在梦中一样，自由快乐。但是梦醒的时候，我知道了现实的残酷性……”
“管老师，那个时候你突然不教池湘了，是因为什么啊？”因为管阅停顿住，没有说下去，黎生发问。
管阅看了黎生一眼，说，“在那之前，他爸爸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但是他没有揭穿，应该是知道池湘的脾气吧……后来，魏锦和魏绣应该说过吧，我爸他迷上了赌博，家里欠了很多债，我妈被他气得住院了，又被诊断出那种要命的病，我需要一大笔钱……就在那个时候，池湘爸爸给了我钱，条件是离开他儿子……那是我妈救命的钱，我既然拿了钱，当然要照做了。”管阅想到那个时候自己的狼狈，露出了一抹苦笑。
黎生没有亲人，但是他看着管阅的样子，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难过——“那管老师，你妈妈他没事了吧？”
“她已经过世了。”管阅见黎生露出抱歉的样子，马上说，“她活着的时候因为我爸的事，再加上身上的病痛，那么痛苦，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至少不用忍受那么多。”
黎生想还是把话题转开吧——“管老师，那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又怎么和池湘遇到的啊？”
“与其说是遇到，不如说是找到。”管阅叹气，“我已经在老家那边的补习班当老师了，没想到还会被他找到……不过，他现在也有这个本事，整个池家都是他的了，再也没有人管他了。”
黎生听着管阅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管阅并不是那么讨厌池湘啊——
“再看到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了。但是，从他的眼神，从他的语气中，我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对我，更多的是恨意与厌恶。我那个时候突然离开，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背叛吧，后来他也从他爸那里知道了我是拿了钱走的，对我的恨意就更甚了——那个时候他对我真的是真心的，只是那样的性格对于背叛比一般人要痛恨不知道多少倍……”也是因为自己的愧疚心，所以才对他的百般侮辱那样忍耐着，自己总以为他发泄够了，会放过自己，也许私心里自己总以为他会原谅自己，甚至，两人可能会回到以前——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很恨我，所以才会折磨我，看我难过他就很开心，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无比扭曲了。”管阅的性格，如果不是无法忍受他都是会默默忍耐的——池湘越来越过分，他对所有的人都残忍，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也一样，对自己就更甚了，除了变态的独占欲，还喜欢毁坏一切自己所爱的东西——自己也是人，也会有感情……他已经意识到了，他们两个都回不去了，那个人已经是个唯我独尊的暴君，心理扭曲变态——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疯掉。
“管老师……”黎生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黎生，”管阅却微微笑了，“他们对你好吗？”
“他们？”黎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锦和绣吗？”
管阅点头。
对于这种问题，再加上之前说的人是池湘，一对比下来，黎生的回答当然是——“嗯，锦和绣对我很好。”
“黎生，我能问问你，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管阅只知道黎生是魏家兄弟收养的，但到底是怎么收养的，却不知道。
“家人？”黎生茫然了一阵，摇头，“我没有家人。就是在遇到锦和绣以前，我只知道自己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里面有很多小孩子，还有几个给我们吃饭的叔叔，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就是这些记忆，都是自己从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拼凑的。
听黎生这么说，管阅就大概猜到黎生应该是被人卖了的——只是不知道是他被拐卖的，还是被父母给卖了的——可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他父母怎么会忍心把他给卖掉——想想，如果不是遇到魏家兄弟，如果遇到的是什么变态的人把黎生买回去，那黎生就真的会受很多苦——毕竟，虽然魏家兄弟对黎生的抚养很自私，可是他们对他还是很宠爱的。
“管老师，你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管阅回过神来，微笑着看着黎生，“黎生，你……”
正说话着，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魏锦和池湘。魏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是池湘的脸色不大好看。管阅一看池湘进来，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池湘见此眼中有些失望。
“黎生，小福，我们可以回去了。”魏锦对黎生和小福说。
“这么快啊。”黎生虽然不想要这么快就走，但是魏锦开口了，他又想到留在家里的东东，还是乖乖起身。
小福关了电视机，走到病床前，对管阅说，“管老师，我们要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好的。”管阅摸了摸小福的头发。
“管阅，我刚才的提议你考虑看看，如果你愿意，出院了就来魏家继续当小福的家教。”魏锦对管阅道。
管阅愣了下，才点头，“好，我考虑一下。”
黎生奇怪地看了池湘一眼——这人竟然没有反对？
“黎生，看什么呢？要走了。”魏锦去拉黎生的手。
“锦，他……”黎生看着池湘还要留在病房里，有些担心。
“没关系，有什么事管阅可以拉警铃的。”魏锦这么说的同时，池湘挑了下眉，管阅则是别开脸。
“管老师，再见。”
待三人离去以后，病房陷入了死寂般的气氛。
最后还是池湘叹口气，道，“小阅，我们好好谈一下。”
第四十一章：黎生的困惑
“管老师已经出院了？”黎生惊讶地看着叶管家，“他不是今天才出院的吗？”
“黎生少爷，医院那边说管阅昨天傍晚就出院了，是被池湘接走的。”叶管家据实以告。
“管老师不会愿意跟他走的。”黎生很肯定地说。
“不愿意也得愿意，那可是池湘啊。”魏绣神情悠哉。
“我倒是觉得这次池湘的态度可不一样了。”魏锦语气淡淡的，手和黎生的手指交缠握着玩。
“怎么，那天池湘说什么了吗？”魏绣看着魏锦。
“他能说什么，”魏锦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他自己有了认识而已，管阅虽然很会忍耐，可是被逼急了也是不好控制的人。”
“那是有悔意了？”魏绣笑了，“看来管阅对池湘的影响确实不小。”
“何止是不小啊，”魏锦抬头道，“如果说池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管阅了。”
“不过锦，我很好奇到底那个时候为什么池湘会生气，居然杀了管阅的狗？”魏绣好奇地问。
“这个池湘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我从他的话里抓到了重点，应该是管阅和一个女生太亲密了，池湘又听说那只狗原来是那个女生的，就把狗给弄死了。”
“真是好奇啊。”魏绣又看向一直在安静倾听他们说话的黎生，“黎生，听说那天你和管阅说了不少话，他和你说什么了？”
“管老师说了他和池湘的事情。”黎生回答。
“怎么说的？”魏绣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黎生看了魏绣一眼，才说，“就和你们说的差不多。”当然管阅和他说的可不止，至少细节上就是，但是黎生并不想要和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