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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下——by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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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Forty-first child

“请问……你知道阿古……聂驳古在里面吗?”

“觐爱莎夫人,大人并不在里面。”

爱莎拽着自己的裙子,咬了咬唇,最终只是扯出一个黯淡的笑容:“好的,我知道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然后转身离开。心脏有些疼痛,充斥着失落,最近阿古在躲她,明显得让她想催眠安慰自己都不行。

现在的生活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爱莎从来没有想过她还会再遇见“胖子”——不不不,他已经完全不能再叫做“胖子”了,变瘦会让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吗?她的阿古已经变得快要让她认不出了,如果不是当时聂驳古手上拿着的那支旱烟,爱莎根本不敢走向前去,向那个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的纤细男人搭话——没错儿,她甚至可以用纤细来形容她幼年的同伴。在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爱莎发现过去那个胆小却透着一股狠劲、向来乐观并且没心没肺的胖子现在变得脆弱、纤细、还有神经质,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美丽与妩媚,让人心恸得无法制止对他罪念的生成。

爱莎不知道聂驳古这失踪的几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的幼年同伴变得如此模样。她已经开始对他感到陌生了,爱莎完全不了解阿古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可以将她——一个第七区卑微的妓女带到第一区,并赋予她与儿子如此富丽堂皇的生活;她也不了解现在的聂驳古还是不是她的阿古,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间缝生存着。所以一旦聂驳古开始躲着她的时候,爱莎立刻就慌了。

发生什么事了么?在来到第一区后,阿古几乎每天都陪伴着她,除了每隔一段时候的失踪,但再见面的时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阿古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地与她相处。爱莎每次都有些强迫地不去想回来时那人身上所沾有的味道,在红灯街漂泊了半辈子的她当然很敏锐地知道那是什么。爱莎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不去追问,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寄生于其下的妓女,聂驳古早已不是与她同等的地位了。就算她为聂驳古生下了孩子,这根本不代表什么,况且在第一区爱莎也看到了那一群完美得可怕、同是那人的“孩子”们。爱莎总是安慰自己,不要多想,阿古总是会陪着她的。

只是在这一次的消失后,阿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应该说,阿古甚至是避开她的。是阿古厌倦了她吗?爱莎害怕得指甲都掐进肉中了。她现在才发现一个事实,她被带回来这么久,阿古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男人为什么会将女人带在身边?——因为需求。在第七区的红灯街挣扎了这么久,这种道理都不懂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被带回来的她如果连这种功能都无法提供,那她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等价交换早已深深刻入骨髓。爱莎不会天真地以为,聂驳古纯粹是为了愧疚而养着她——就算是因为愧疚,这种情况根本无法持续永恒,毫无价值的她只是累赘,在不远的将来等待着被抛弃。

爱莎的脑袋乱哄哄的,踩在螺旋楼梯上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响声,连绵不断地传开。不知走了多少层楼梯,爱莎突然定在原地,她的视线穿过巨大的窗户,死死看着远方的一点不能动弹。

那是明明不在的聂驳古,还有一个女人。

漂亮的女人娇笑着,紧紧靠在聂驳古的身上,将一枚果子叼起来,红艳的果实映得那红唇越发地妩媚,女人凑上去,将果实和自己的红唇送到黑袍男人的嘴边。聂驳古并没有拒绝。

爱莎晃了晃,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般,要靠着栏杆才能支撑住自己。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幅画面,嘴唇因为血液而显得越发地艳丽。

爱莎其实一直有一种自信,她相信聂驳古是喜欢她的。在小时候,在长大后,在从今以后,所以她也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的情感,甚至为他生下孩子——这在第七区红灯街是多么危险的事。然后,她突然发现这种自信有多么不堪一击,毫无根据。远处那郎才女貌的画面刺目无比,让她恨不得狠狠地撕裂、撕裂那个——

“……很难受吗?”

爱莎惊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她转移视线,发现她只顾看远处,居然没有看见窗台上坐着一名黑发青年。层层叠叠的猩红帷幕被风吹开,将那名青年的身形完整地展现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长长的下摆拖在地上,一腿曲起搭在窗台,一腿自然放下,整个人慵懒地靠在窗框上。

爱莎发现,青年所看的方向如她一样,正是那人所在地方。说话期间,青年并没有回头,只能看到那细细碎碎的黑发下,一个银色的逆十字耳环冰冷地反射着阳光。没有等爱莎反应过来,黑发青年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也是低沉慵懒的,宛如大提琴的鸣奏。

“……我很难受……”

那是宛若入侵神经末梢的低沉声线,深沉暗哑的话语像是弹动了心弦,等爱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像是为了自己,又或者是为了对方声音中那压抑到极致的情感。

似乎意识到爱莎的哭泣,青年转过头来,爱莎充满泪水的眸子中只能看到那暗红怠倦的眼眸。

“你呢?”

“我……我不甘……我很不甘啊……呜……”像是被那片鲜红催眠了,爱莎跌坐在地上,对着那陌生的青年喃喃地说出心语。“……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看着别人呢?”黑发青年像是知晓了她的心声一般缓缓地替她说下去。

“为什么他不陪着我呢?”那个贵公子一样的青年缓慢地转过头去,再次专注地看向远处。

“为什么他……不仅仅属于我呢?”

爱莎只能睁大眼,任眼泪流下,她的心感到疼痛,不知是应该先舔弄自己的伤口,还是安慰眼前像是与她有着同样痛楚的英俊青年。

“既然如此。”看着远方的青年像是在喃喃自语:“还是把他抢过来吧。”

爱莎愣住,对方的话语像是在她的脑中点燃一个引爆点。对呀,为什么要感到沮丧,为什么要退怯,为什么要缩在角落中伤心地哭泣呢?他不看过来,那就去抢夺他的注意力,将身边所有的障碍都排除掉,无论什么方法。在第一区安逸的生活过久了,她都要忘了在红灯街时为了抢夺客户那无所不用的手段与方法。

认真地看了看远处那人身旁的漂亮女人,爱莎抹干了眼泪,再转移视线时,窗台上的青年早已不见,一切都好像做了一场虚幻的梦,梦中一位美丽慵懒的黑天使对她做出甜美的引诱。

而她,义无反顾。

44、Forty-second child

“请问……你知道阿古……聂驳古在里面吗?”

“觐爱莎夫人,大人并不在里面。”

“好的,我知道了……”

聂驳古紧紧背靠门上,听到爱莎的脚步声远去时才渐渐放松,失了力气滑坐下来。

被看到了……被看到了呢……

聂驳古抱着膝盖,开始发抖。他最近完全不敢面对爱莎,他甚至连想象贝希莫斯把那件事告诉爱莎、他幼年的同伴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时就已经害怕得宛若死去。他不想要任何人知道他与那些“孩子”们的扭曲关系,尤其是爱莎和贝希莫斯,一个是幼年的同伴,一个是他的儿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被他看到了呢……

呼吸猛地一顿,聂驳古已经反射性地不再想下去。穿着黑袍的苍白男人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决定去阳台晒下阳光,驱除一下身上的寒意。

午后的阳光并不太刺眼,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聂驳古站在阳台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今天的天气尤其地好,第一区的绿地非常多,植物这种奢侈的物种随处可见,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鸟儿在树上鸣叫,其间隐隐传来欢笑声,还有歌声。

嗯?

聂驳古向下看去,大片大片的树荫下,他的孩子们在野餐。

青草上铺着格子毯,各式各样的美味食物被凌乱却不失美感地摆放,暴食正幸福地抓着一块三明治咬着,紫色的兔子坐在旁边,脖子上同样围了一个兜兜,显得憨厚无比;色欲靠着树根,抵着一片绿叶正认真无比地吹着歌,风将歌声和色欲的银发吹散开来,漂亮得宛如梦幻;傲慢正在削苹果,银色的小刀在指尖舞动着,薄薄的皮一圈圈掉落,不多时一个苹果便削好了,金发的执事微笑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对面的贝希莫斯;贝希莫斯坐在他们中央,接过苹果笑得很是灿烂。空气中满满的是幸福的味道。

聂驳古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太耀眼了,他想,阳光太耀眼了不是么?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相处得如此好了么?这次的野餐他这个做父亲的完全不知道啊……

心中有些什么在发酵,满满的、涨涨的很是难受。聂驳古皱着眉抓住衣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这就是被孩子们忽视的老头心态吧?

他妈的,老子又不是女人唧唧歪歪个毛。

聂驳古转身打算离开,却险先撞上一个女人。

“大人,我来服侍大人了呢。”女人嘴角挂着狐媚的笑容,动作婀娜地举起手中的盘子:“大人想要尝尝果子么?”

女人很漂亮,聂驳古却无心欣赏,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被派来干什么的,自从上次他难得向他们大喊大叫后,他们真的很听话地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这几天过得尤其浑噩,不知不觉又快到了那一天,眼前的女人便是黑暗送过来的下一次祭品。

女人见聂驳古沉默不语,转了转眼睛,娇笑地贴了上来,她拾起一枚果子叼在唇上,将自己送上门去。

聂驳古并没有拒绝,身后的笑声依旧摇荡在风中。

他寂寞了,聂驳古想,他只是寂寞了。

******

贝希莫斯慢慢地咬着苹果,口中满满的是甘甜的味道。他听着色欲吹着不知名的歌曲,很好听的旋律,莫名地触动了他的心弦。微风带来凉爽的青草气息,耳朵一阵温热,贝希莫斯有些惊吓地转过头去,傲慢正用手拨弄着他的耳际,意识到贝希莫斯的视线后,他对着受惊的少年露出温柔的微笑。

“请原谅我的逾越,有叶子缠到你的头发中了。”

金发执事收回手,白净的手套上躺着一片绿叶。贝希莫斯只觉得热量从耳际开始蔓延,被无意触碰到的地方烫得可怕。他慌乱地转移视线,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而这时色欲停下了吹哨,通过这几天的相处,贝希莫斯已经充分认识到,阿斯蒙蒂斯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冷漠,甚至是很好相处的。趁着此机会,贝希莫斯迅速而慌乱地转移话题。

“刚刚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银发青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苦恋。”

贝希莫斯愣住了,为这首曲的名字。苦恋吗?难怪如此让他心恸。贝希莫斯有些无法想象,眼前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会有陷入苦恋的时候,怕是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儿吧?即使是他,也无法不对阿斯蒙蒂斯抱有巨大的好感。

色欲抬起头,像是在通过层层的树木看着什么,被巨大的树干衬托着的身躯显得有些纤细和脆弱,他像是在叹息,带着无奈和宠溺。

“father……”

贝希莫斯的脸刷地变白了,随即涨得通红,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良好的听力了。无法忘记,那鲜明到刻苦铭心的那一幕。贝希莫斯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老妈,在最初的时候他恨不得将那人所作的龊龌完完整整地告诉被蒙在鼓里的母亲。但是最初的冲动过后,便是难以启齿。告诉老妈?那么知道这一切的老妈只会有两个选择,其一去找那个男人摊牌,然后被恼羞成怒的那人赶出来;其二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继续与那个男人相处下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老妈知道这一切并且痛苦呢?

贝希莫斯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傲慢,黑衣执事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以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他很痛苦,并且羞愧,隐瞒这一切的他其实也是那个男人的共犯,因为他真的不想离开这里,离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贝希莫斯带着愤恨,带着不解。为什么大家都要包庇那个人呢?

贝露赛布布是如此,阿斯蒙蒂斯是如此,路西法……也是如此。

45、Forty-third child

下人们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聂驳古站在其中,周围的人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聂驳古的存在而自发地绕开他。聂驳古早已习惯了,在第一区,在这里如果不是他主动找上一个人,所有人——除了“他们”——都会不自觉地忽视他的存在,准确来说是潜意识地避开与他接触。他越发地像个第一区的幽灵了,聂驳古有些悲哀地想,再怎么迟钝的大脑已经自然而然地显现出答案。

他的“孩子”们不喜欢他与其他人接触。聂驳古扯出泄气的笑。啊啊,真他妈的小孩式的独占欲。

黑袍男人看着四处奔走忙碌的仆人,随便扯住一个询问缘由。黑白马甲的仆人像是才发现聂驳古的存在似的,对着聂驳古慌张地行了个礼。

“觐聂大人,今天是贝希莫斯少爷前往皇家学院的日子。”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霎那,聂驳古僵硬了,恭敬地垂着头的仆人并没有注意男人那没有血色的脸,而是继续说下去。

“现下贝希莫斯少爷正要启程,路西法先生、阿斯蒙蒂斯大人正在为其送行……大人,他们过来了。”

聂驳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差点蹦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抬头,正好对上走过来的一行人。

那简直是一群移动的发光体,漂亮的银发青年依旧是那副冷漠而禁欲的样子,蓝色的冰眸却关怀着地看着身旁的少年;英俊的金发执事一如既往地跟随在少年身后,像是注意到少年的领子有些问题,叫住少年细心地为其整理;灰眸少年秀丽的脸透着一股粉红,为了方便领子的整理高高扬起了下巴,似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如此和谐美好的一个画面,聂驳古像是想将自己藏起来般垂下了头。

色欲第一个见到低着头的聂驳古,冰蓝色的眸子整个都亮了,那艳丽起来的脸让周围或明或暗注视这一切的人整个呼吸都顿住了,只能痴傻地盯着那诱惑的艳兽。用傲慢嘲讽的话来形容,色欲整个人都在开心地散发着荷尔蒙,与那为了雌兽而拼命展示自身美丽的孔雀如出一辙。

“father——”

听到色欲的呼唤,聂驳古抖了抖,正在整理领子的两人也被引来注意力。贝希莫斯先是因为色欲的变化而不由自主地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局部的神情变得有些扭曲。

“午安,父亲大人。”傲慢像是没有注意到开始变得诡异的气氛,他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眯眼笑脸,然后毫无知觉般地……火上浇油:“请问您用过餐了么?”

聂驳古和贝希莫斯的脸色立马变了,上次的“用餐”简直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培里鲜蘑,这是father今天的主食,贝露赛布布的手艺一向令人惊艳呢。”色欲冷冷地瞥了一眼傲慢,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眼前的黑袍男人仿佛快要抖成碎片了:“father是来送贝希莫斯的么?”

因为话题的转移,近乎凝固的空气有放缓的趋势。贝希莫斯深吸一口气,出人意料地扯出一个可以说得上是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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