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头，孤夜还是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叫他们去人间可以让长生的灵魂慢慢修复……还有……”姜鸾突然顿住
话头，自己几时这么乖了，叫招什么招什么了，“喂，我说……”
“姜鸾也是神吗？”他截断她的话头。
姜鸾睁着眼，不解，“难道我应该这个而道歉？”
“神不应该在这里不是吗？”孤夜低下了头，平静的说。
姜鸾摩挲着手中的小瓶，鼻尖淡淡的源源不断的清香将刚才丧失的体力慢慢补回来，眯着眼打量孤夜。
“我只有在这里了，已经失去成为神的资格了，就只有在这里。”将手中的小瓶高高举起，兴奋地看着那一抹有形的想起在半
空中逸散开，“谁告诉你神不应该在这里的？”
孤夜抬头看她，姜鸾继续说：“时间之源我放进了长生的身体了，所以说，现在的时间大神就是他，不过……”姜鸾低下头去
，两眼亮晶晶的靠近孤夜，淡淡的往生花有着浅浅的香味，现在却在孤夜的鼻尖猛的放大，几乎天地间都是这种香味了，“你
在乎什么？”
“什么也不在乎。”带着三分迷茫，孤夜说，“只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好，一天一年，还是一生，因为太寂寞所以只要是一个
人在身边，就好。”
姜鸾突然间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孤夜抬起头来眼中有一丝水气氤氲，“无论是谁都好。”
“那以后就只有我了，好不好？”姜鸾低低地问。
“后来才发现，”孤夜并不回答她的问题，眼角逸起一分浅笑继续说，“其实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长生，”眼中渐渐亮了起
来，“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比我更寂寞的长生，他的爱人，是九天之上端踞的至高无上的神。”语气渐渐硬朗起来，“所以他
注定痛苦不是？”似在询问，却再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长生呵，他是没有人陪得，所以他比我绝望，所以才会答应我让你
回来，是因为他……撑不下去了……”
由来他只是看着，长生的寂寞就像那无边的长长地往生宅里的长廊，连一个拐角都没有，就那么直接裸露，在往生宅里，长生
总是笑着的，时时刻刻，笑给谁看呢，笑给自己看，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要任何人陪，即便是自己，神所创造出的为了陪
他的人，他都谢绝了。
长生怕寂寞，但是又安于寂寞，长生怕自己寂寞，所以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姜鸾……
“长生……他很好……”
姜鸾看着这个一向是冷着一张脸装酷的男人，这个其实和长生一样，将什么都埋在心里的男人，手不由得用力紧紧握紧，“所
以我让他活着了啊！”
尾音划出一片流光，孤夜看着姜鸾，眼中是一片平静，他淡淡的开口，“如果长生死了，我也就不存在了吧，毕竟我是为他而
生的啊。”
姜鸾头上出了层薄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拍着胸口道：“幸好幸好！”
“什么？”孤夜皱眉。
姜鸾扯着他的袖子擦了擦汗，“赶得及时啊！”刹那间两人之间沉淀的沉郁被这一声欢快的话语击碎，仿佛一切都明朗起来。
姜鸾拉着孤夜站起，“从今天开始，就由我陪着孤夜了，我保证不会轻易就离开，我保证，如果离开时一定会带着孤夜。”
孤夜看着他，唇边泛起了一丝笑，“好。”一个字千回百转，如刻在坚石之上永不变更得誓言。
姜鸾旋即也笑开，叉着腰望望四周，“好了，这往生宅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了！”好似占领了山头的土匪，脸上有说不出的
得意，回过头望着孤夜，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从此，谁都不会寂寞！
16．回溯之源
西摩牵着长生的手沿着堤坝慢慢的走，清风扬起两人的衣裾，一色的淡金，只不过一个在袖口绣了繁复精致的花纹，一个在衣
角绣了小小的一支梨花。
长生咬着金面紫锻的扇子一角，不情不愿的在西摩身后磨磨蹭蹭，西摩耐心的拽着他慢慢走，走了半个时辰，连小小一段二里
来长的堤坝的一半都没走到。
长生咬着山头口齿不清的说：“我要听曲儿。”
西摩住了脚，回过身软言道：“现在吗？”
长生眨了眨眼，刚才西摩说要去听曲是自己死活不干，拼命拽了他来游堤，天可怜见的，十月的地上连棵树都是光秃秃的，有
什么好游的！现在自己反反复复又要回去听曲，西摩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
“我要吃梅花糕。”长生眼睛一眨又变了个主意。
西摩拉着他往回走，“梅花糕有七八种口味，想吃什么样的。”
长生又眨了眨眼，梅花糕只有在城西才有卖，这里是城东，来去怕不是要几个时辰，而西摩的样子，好像现在就准备去的样子
。
西摩突然回头将他拿扇子的手拨了一下，长生不咬扇子了，跟在西摩身后有走了一会儿，停下了脚步，“我要睡了！”
西摩无语的望着眨巴眨巴着亮晶晶眼睛的长生。
那般的得意掩不住，心中一定暗忖着：终于难到你了吧，看你怎么办！
西摩拂去长生头上的一点枯叶，“好，我抱你。”
长生的脸瞬间由晴转阴。
“这里人多……”长生抽着嘴角道。
“不怕的。”依旧是温柔的回答。
“我怕——”长生甩开西摩的手，急匆匆向前走，脸上有一些不自然的神色。
西摩在身后无声的笑了，扬声道：“梅花糕要什么口味的。”
“不吃！”长生没好气的道，谁要吃那甜不拉几的梅花糕啊。
脚下却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待到估摸着西摩近了，才又迈开步子。
回家的时候顺着串心弄一前一后的走，仅容一个人行走的小巷子每次走的时候都有一种雀跃的心情，窄窄的巷子当两人迎面相
遇的时候都要有一个人转回去，哎呀那时候就是计较口舌的时候了，谁转回去，定是要计较一番，实在有趣的。
长生兴匆匆而又慢悠悠的向前走，身后的西摩摇头，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巴巴绕了远路来走这条小巷子，次次来，却从未
遇到过迎面的人，看到长生落寞的神情，有时候西摩也会打趣：“要不，再走一回？”
长生睨着眼，仰着脖子拂袖而过：“切，我又不是小孩子，来来去去的不嫌烦么？”
堵得西摩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次，会遇见谁呢？西摩很乐观的想。
绕过曲曲折折的小巷，可以看见从巷子那边的人家垂下的一两根蔓藤，枯黄的叶子早已经落了一地，偶尔一两朵菊花看的正艳
，可是长生是不看的，一心一意等着下一个拐角就可以遇见一个人，不管是谁，他都会高兴，因为这个仅容一人的小巷子遇上
一个人然后双双都不得过那是极其可爱的事，大眼瞪小眼看着都是有趣味的事啊。
可是，长生没有碰到人，串心弄刚走了一半，长生突然停下了脚步，西摩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几步跟上，长生突然回
头，看着他的眼神是哀戚的失望的，悠悠叹息从薄唇间逸出，“西摩，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其实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这样的，不是在小小的串心弄里碰不到人，而是长生认为他们的生活不该
是这样的，这就意味着……
长生突然直直的倒了下来，西摩反应极快从身后接住了他，长生还皱着眉，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
西摩爱恋的抚上他已经瘦的两颊凹陷的脸，“不是这样我们就回去重来，没关系，长生，我们重新来过……”
随着话音落下，从长生身上泛起了一片淡淡的光芒，并且越来越盛，西摩握着长生的手，慢慢感受着从长生体内逸出的强大的
力量，然后只听得见墙头上一声凄厉的猫叫，两眼一黑再睁开时已经是另一个景象。
仲春的风是暖暖的带着一点热的起兆的，混着花香吹在脸上很舒服，站在山谷中抬头看，天远远的，触手不及，这样很好。
快步绕过浅浅的一条清澈的小溪，转过那个有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伸手从石头边摘下一支不知名的花，然后抬眼，就看到了长
生。这段路，已经闭着眼睛都能走了。
因为消瘦而凹陷下去的双颊衬着一双黑漆半的眼熠熠发亮，唇角的笑带着几分痞气，倒剪着双手，飞扬的眉角，“哟——”
在这荒郊野味看见一个云锦罗衣高冠云靴的人，不带一丝一丝惊讶，甚至隐隐还有久候多时的意思，“哎呀呀，你迷路了吗？
”说的云淡风轻，好整以暇。
西摩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闪了几闪又微微暗了下去，想伸出去扶他的手又收了回来，脸上的疼惜慢慢收回，回复一脸的冰霜，
冷冷的问：“你迷路了？”
“哪有，”急急忙忙的否认已经泄露了小小的心思，看到西摩的眼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其实，我只是不知道……不确定
走那条路了而已。”
还是那样！一眉一眼与几千年前一模一样，除了消瘦下去的脸颊，那暗挑的眉角小心的窥这自己的模样都没有变。那么，接下
来呢？
西摩有些迷茫的望着长生，接下来自己就该转身离去，那时候，长生该是一张失望的脸，会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绣面的扇子拍拍
自己的头，然后一脸颓然地坐在大石头下，一脸懊恼。
只是，这场戏已经演过了十七次了，自己还要继续下去吗？
伸出手，在长生诧异的目光下拂去他颊边的乱发，悠悠一声轻叹：“长生——”
长生的笑就那么毫无预警的凝结在了脸上。
“你认得我？”眼中的差异刹那间被惊喜替换，转过石头站到西摩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摸着下巴还是一脸的痞气“
哎呀呀，这荒郊野岭的有这么个美人认识我真不容易啊。”
对于这样明显的带有调戏意味的语言，西摩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长生，长生歪着头眨了眨眼，“看着我是不是看
上我了？”还是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西摩皱眉，他在等，在等长生使用体内的力量将时间回溯，再次醒来时就是不久之前的那个情景。但是，长生除了吊儿郎当的
准备对自己上下其手外，竟没有任何的反常。
西摩任长生的毛爪摸上自己的胸膛，定立在当地动也不动，长生反而怯了场，摸了两把见西摩没有反应，而且眼神里闪烁着诡
谲的光芒，心头一个激灵，忙撤了手，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样，潇洒的“啪”地将扇子打开，“爷会对你负责的，你不用怕。
”
“那么，今后就有劳爷了。”
一句话让长生跳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低眉顺眼一揖到底的西摩，语无伦次地道：“爷……不，我……我说着玩儿的…
…你不要当真。”脸上是一片红，自己不过是耍了耍了嘴皮子尝试着看能不能占点便宜，在这深山老林里晃荡了几天迷了路不
说肚子已经是饿到了极限，刚才还想着咬咬自己的胳膊解解馋，一转眼就看到了这么个仙人之姿的人，欢欣之余就想说上几句
话，谁知道自己调戏他时他躲也不躲，不躲就算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算了自己随口说的玩笑话还当了
真，当了真就算了，那双眼亮的跟鬼火似地，明明就是在暗示：你不负责你就死定了。
长生转身就要跑，西摩抢先一步道：“那么公子，一起走吧。”自然而然的在长生迈步前牵起他的手，手心里是微微的汗，这
一次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长生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就会直直倒下，微微的一声叹息后，在回到他们初次相遇的
地方，但是，试一次又如何，既然不知道长生使用体内的不知名的力量回溯时间是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契机，试一次再次相遇，
或许，是不一样的结局。
长生目瞪口呆的望着前面那个挺的僵直的背影，挑着眉苦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自己要对一个男人负责？天啊——
17．罢，无人知此意
从及膝的草丛中踏出一条窄窄的路来，脚下的草根磕磕绊绊，要是在平时着对于长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可是前面那个人的背
影僵直着就莫名的让自己也觉得紧张起来，一紧张就走不稳了，但是在感受着手心贴着的那一小片肌肤的潮湿，从侧面看去那
人狭长的眼里坚定地毫无道理的目光的时候，心中是一种异样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有些……安心？
但是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依据前面那人的行走路线看来，绝对并且是一定，他也是不认得路的！
“我说，走错了吧。”其实是不想打破那种安心的气氛的，跟在他后面却是是很美好的感觉，但是，吃饭皇帝大啊，何况他已
经几天没有面圣了，思念的紧啊！
西摩停住脚步，回身看着长生皱着眉头的苦相，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那种安心的感觉随之消失，长生觉得一阵空落，低下头来揉了揉手，道：“你是真的知道怎么样出去么？我是说这里是深山老
林而且地形复杂，我也是困了好几天的。”
“你想出去？”西摩终于移开了停留在长生手上的目光，好整以暇的问。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长生挑眉。
“是这样的吗？”西摩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还在等，等着长生醒悟，等着长生的那句“不是这样的”，脱离了预定情节的
故事，对于长生来讲更不应该吧。
可是长生还是一副痞相，对于西摩的那张冷静的威严的面相不存在丝毫的顾忌，伸出手来就摸上了西摩的脸，“还是，你想和
爷在这深山里面安逸快活。”
西摩对他的调戏安之若素，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说不定长生要的不是重现两千多年以前的情景。
“我带你出去。”西摩说。长生眼睛一亮，自然而然的拉起了西摩的手。还忍不住在他的手上摸了几把，极尽痞子少爷调戏良
家妇女之本能。
可是……
长生不解地望着西摩，他们在西摩说出“我带你出去”这句话后都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就是没看见西摩动步，只是定定的以
一种很深沉甚至是沉重的目光看着自己，目光中火光忽闪忽闪的，诡谲的光芒让人背心里汗毛倒立。正当长生考虑要不要放手
的时候，西摩突然间开口：“长生，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这样勉强，又能撑到几时？”
长生闻言脸色一变，胸口的疼在刹那间席卷上来，强撑着保持清明的神智也在刹那间崩溃，猝不及防，长生就那么朝着西摩直
直倒下来，喃喃道：“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