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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残情尚浓——by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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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虎伸手接住,展开看了两眼,然后那锦帛立刻在掌心下化为一团灰烬。他转眼看看地虎,然后轻轻淡笑,却是杀气四起,身影一晃,两人已是不知去向。

孙文和马萌到了屋内只见郝善这副痛苦样子,听了呓语连连的,各自又是一阵沉寂,孙文,心底翻滚,以前总是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这人好,这人事后定要明白自己的良心用苦的,怎生几日下来,就将他几年一直坚信的认定给打的支离破碎。一时之间,心若潮水,跌跌荡荡,竟是心里也烦了糊涂,当年自己帮太子出的注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马萌看病人一时无法清醒,孙文却守着船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只好一个人先退下了。

半夜时分,丫鬟来禀告病人醒了,马萌进来探望的时候,孙文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似乎都没有动过,那脸色微白的郝善的脸上才露出一点惊讶之情:“……马兄?”

开口的声音嘶哑难耐。

“你们认识?”孙文站了起来,很是惊讶,马萌近几年才高升,听所过柳青的事情倒是可能,怎么会……

马萌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方道:“太傅,几年未见……”剩下的话却是没了声音。

马萌又对着孙文道:“太子傅一代豪杰……马萌自是久仰的,当时马萌虽尚是在太子东宫中的小小侍卫,也有幸常见太子傅,马萌这次与其说是帮孙大人的忙,道不如说是存在私心罢了,孙大人且莫怪。”

孙文眉头拧了拧又松开,一把拉住马萌:“马萌怎么今日才说?”

“孙大人未问,马萌不敢多言。”

郝善低了头:“马兄也来劝我回去不成?”

马萌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孙文坐到床边:“圣上对你一片真心,柳青你……当年太子东宫发生了火势剧烈,太子回来以后听闻你的消息,整个人都晕倒在地,病了几日才好。这几年,圣上每次钦点三甲的时候都要哀叹几声……我……我……”真真正正要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郝善道:“那马兄的意思如何?”

马萌笑:“这里有太子傅又有枢密使大人,我小小一个统领怎敢决定太子傅的去向?”话落,却又是习惯性的扶住自己的剑柄接着道:“只是这孙大人所说之话却也是事实。圣上对太子傅的情谊虽时隔几年,依旧未减,马萌常见圣上拿着太子傅的诗集吟咏,也常见圣上往东宫太子傅曾经住过的地方跑。您有所不知,就连您发生火灾的地方也重建了起来,名为廿清宫,圣上对您的思念之情,着实令马萌动容。”

郝善整张脸苍白,声音抖若秋风:“这……”

马萌又道:“圣上为感念你,提拔柳大人为恣情宰相,都知道这表面上是封的您的父亲,实际上就是太子傅您,令妹奔走之后,宰相大人一病不起,也是圣上亲自带着御医而去探望,圣上派人四处打听令妹下落,悬赏重金。只是可惜……”

孙文叹息一声道:“找不着,怕也是她有心躲着我,她怕是还在责怪于我,只是我也是为了……”

郝善忽然一掌拍到床沿上,视线从孙文那里飘开了,浑身抖得不成了样子。

马萌见状,拍了孙文的肩膀道:“孙大人,太子傅病刚好我看我们就不要打扰了,来日方长,改日再谈也可以。倒是孙大人这两天为这太子傅的病情担忧,好好休息倒也不错。”

孙文还未及说话,只听那边的郝善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孙文已是身为枢密使,就是替百姓国家也要爱惜自己,若是累来,便去休息。我如若无聊,还有马兄的。不用太过挂心。”语气虽没有多少起伏,但是句句说的坦然,丝毫不见异样。那孙文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些什么,起身便回了。

孙文的脚步声刚消失在门口,郝善竟是作势翻身下床,对着马萌就要往下跪。

第五十七章:柳青(下)

马萌连忙扶着郝善,脸涨红了一片:“柳大人您这是……”

郝善脸色虽苍白,眼睛里却是闪着光芒的:“马兄若是不受握着一拜,柳青就长跪不起!”

马萌眉头拢了下,抿紧了唇,衣袍一撩,腿一弯跪了下来:“柳大人若是长跪不起,马萌愿意相陪!”

郝善只得作罢,拉了马萌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马兄这是何必,若不是当年你出手相助,我怕早已成火海亡魂了。”

“马萌是粗夫一个,不懂的那么多的,但马萌一直敬仰柳大人,柳大人刚正不阿,才华横溢,又懂得社稷江山治理之道,马萌敬若神灵,哪怕是再有一次,马萌也会毫不考虑的冲进火海。大人这是何必计较。”

心里却暗想:倒是忘了,马萌之所以还能在太子殿下效力,全是因为当时您无意之间说的一句话,您没有放在心上,却是不之道您的无心善意却救了我和我许多兄弟的性命。马萌永生难忘。

马萌扶起那人,又道:“马萌这次听孙文大人所说找到了您,就打着帮忙的幌子,其实却是存着私心向来看看您。大人怎生在这里?”

郝善叹道:“我母亲未出嫁之前曾在这里住过,我心里惦念故土和嫣儿,想着就到了这里,却不曾想过陈海远竟是也到了这。”

“哎,那陈海远这次到这里完全是为了私事,年前冬猎,徐大人坠马身亡,陈海远和这徐大人挚友,所以他到徐大人故土慰问也是常事。”

“命运造化……”

“柳大人这几年过的还好么?”

郝善苦涩的一笑眼睛却是红了:“好?总是被人能原谅我,我又岂会原谅我自己。”

“大人莫非还因当年的事情自责?”

郝善眼睛已是长的通红了,他慢慢的站起来,走到敞开的窗前。

“柳大人??”

郝善拜拜手,晶莹的泪滴渐渐滑落,和那窗外的月亮一同闪着光似地,看的马萌一阵晃神。

“怪,只怪我柳青,当年得知父母大人为了名利而将我推于水火之中后,柳青心若死灰,一心求死,可是该死的人却没死成,独独害了嫣儿,害了东宫那些无辜的丫鬟侍卫。那场大火本是我放的,当时求死心切根本没想到会连累那么多的无辜生命,柳青被马兄救起,未伤毫发,柳青却怕了,苟延残喘直到今日!”

“大人??”

“我被至亲所弃,被至近之人所弃,原本还有那性子刚烈如斯的妹子柳嫣儿,可是我只顾自己一肚子哀怨仇恨,竟是不分青红皂白而责怪于她!我怎生这样愚笨,我那妹子性子刚烈的紧,告诉她真相就是害了她啊!嫣儿因为双亲所作所为,羞恨交加才走上的不归路。”

“……”

“东宫之时,我明知道为了看管我,外面都是太子安排的人,我却是不顾他们,一把火便夺了他们的性命。柳青再生糊涂,醒来也知道太子怒气该有多重,怕是那些即使幸免于火灾的人也是难保性命了!这样一算,我肩头竟是背着这几百的人命,何其重哉!我柳青怎能以死解脱!”

“大人……”

马萌嗓子一梗,也是说不出话来了:当日东宫的火势是前所未有的大,整个东宫一片火海,太子急忙匆匆从西宫赶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是不可阻挡了,太子挣开人群就要往火堆里找,可是手下的拦得住主子,那些手下就必须顶替了主子往里面钻,却是没人刚独自从火海里跑出来,硬是烧死近二百的人。后来火势扑灭之后,太子听说太子傅未救出,破然大怒,处死了当值的所有幸免遇难的人,后来一连几天,太子处死许多奴才,直到后来皇上过问,这才得以消停。

而这被太子迁怒的人里面就有马萌结拜弟兄。

马萌移开话题道:“恕马萌愚笨,这些年已过,圣上思君的心情日渐严重,一年前,图罗小国盟约的事情,大人也听所了罢?”

郝善点头。

马萌道:“本是完全可以吞并的弹丸小国却在箭在弦上的时候,突然成了联盟兄弟。这件事情让原本准备好征伐的北侯将军十分气恼,朝廷上下,不满声沸沸扬扬,六王爷可是趁机召集了许多的一丘之貉。”

郝善道:“我多少有听说,六王爷早已经有篡位的打算。”

马萌叹了一声:“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圣上之所以答应那个小国的求盟,是因为那个使者恰好和大人您几分相似,那晚,圣上喝的烂醉,拉着那个使者一直叫着大人的名字,若不是恰被六王爷撞见,只怕圣上差点就对那使者……”

郝善一连退了几步,扶住墙壁,脸色更是苍白几分:“别在说了,别在说了??”

“马萌得罪了。”

郝善摆摆手,苦笑的扯了扯嘴角:“罢了罢了,都已经成了云烟,那六王爷这一年来派人找我,原来是为了这般的缘故。”

“抓住你就是抓住圣上的一个把柄和软肋。”

“他有什么软肋?他没有。”郝善呢南道,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那,王家一百几的人命事情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萌沉吟了片刻:“大人真要知道?”

“说吧,说吧,这些都是我欠他们的。”

马萌长叹一声:“柳丞相……所为。”

“哈哈哈……”郝善突然仰头大笑,笑的泪滴都溢出了眼角:“卖子求荣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那些人命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哈哈哈……”

“柳大人??”

“莫要再喊我柳大人了,世上早就没有柳青了,只有郝善,只有郝善,再和柳家没有任何牵连。”

“大人??”

郝善冷下神色,暗自叹道:“再也没有好牵挂的了……”

马萌道:“那大人会不会随着孙大人回宫?”

郝善看他一眼:“那郝善只有再死一次。”

马萌拿了件长袍搭在郝善的肩头接着道:“大人这是何必,也不必自扰,那孙大人一直视您为至交,虽然的那个是他犯了错,但以着马萌的拙见,孙大人见了大人几天却是没有上报这个消息,而且嘱咐我看着枢密副使不让承于皇上,我看,这件事还有余地。”

马萌苦笑:“孙大人虽然心里挣扎,不过,他满心都是圣上对你的深情,我看让他想明白,也有些难。”

郝善一怔,微微转头看那马萌,竟是叹息着扯了个苦笑……

第五十八章:冷汉柔情(上)

天虎额前的白发犹若他此刻的心境,竟是飘飘然没了着落,空荡荡的,他望着背手而立的男人,苦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你打平手。”

鲁源生背着双手,望着远处的视线不知落到何处,出口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硬:“有些事情最好永远想不到。”

天虎道:“你选择那个渔夫是让我没有想到。”

“你们两个没有比较的必要。”

“也是。”天虎哼了一声:“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的视线不在我的身上,即使我和你平起平坐,你的视线也不会在我身上,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渔夫,真是讽刺??”

鲁源生直接打断,挎着大步就走:“等你有能力的时候再找我听你说这些吧。”

“你难道没有什么其他的要说的?”

鲁源生脚步微微顿了顿,没有停下来的人连头也没有回。

天虎冷笑一声:“我那日怎么从你的手下留下一条命的?这武功秘籍一直在老堡主的手上珍藏??”

“你是在说我这个堡主不合格?”完全是没有感情的句子。

天虎道:“……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上次是谁从你的手下救了我?”

鲁源生冷哼:“我何必关心谁救一个不够威胁的人?”

“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甘愿让人的。”天虎道:“除非那个得到的人不会在这个世上。”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反射性的接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他。你也不行。”

天虎忽然笑了出声,口气却似深冬寒冰:“好,那就等着我回来找你吧。”

话落,人却如风一般提脚而去。

站在远处的鲁源生剑眉却微微上挑,偏向一边的脑袋以着极慢的动作慢慢移回来,余光望着身后那空荡荡无人的地方,连着话也慢了半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他,连你也不行。”

……

本应该是寂静的园中独独被那片点点的昏黄照亮着,在暗淡的黑夜里显得有些喧哗一般,格外的显眼。

走到房门旁边刚刚停下脚步的人,却是听到一个声音清清淡淡的:“进来喝一杯。”

不由连犹豫的机会也省了,手下用力,推门而进。

烛光旁边的人长发散着,橘色的光下映的发丝有些发黄,像是没落的夕阳最后的一点霞光;仅仅在寒月之际穿了件单衣,明明不是那么消瘦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却是有些单薄,纯白色的里衣在他开门之际,轻轻的飘起,像是开败的蝴蝶。

郝善嘿嘿笑着,食指在鲁源生的面前晃晃荡荡:“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笑容渐渐变得模糊,暗淡,一双眼睛里仿若映入了一点烛光,越发显得苍凉。

鲁源生走过去从那人手里拿过杯子,眉头轻轻折起。

自己离开的时候,这人高烧的混混沌沌,自己回来的时候,这人却是酒醉的混混沌沌?

那个口口声声不让别人伤害这人的孙文就是这般照顾的?

鲁源生眼中的阴寒一闪而逝,虽是有些不满的将剑眉打个死结,握着酒杯的双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地,举起将酒杯里的一饮而尽::“你醉了。”

郝善眼中的烛光变成了万点星辰,只是有些闪闪的却是夹着昏暗,他看着鲁源生,眨也不眨的眼睛就像一个好奇宝宝看着自己痴迷的事物,那本是夹着酒气的眼睛如同隔着雾的星辰,闪烁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湿润。

鲁源生眉角一跳,动也不动的任由醉酒的人那不老实的双手爬上自己的下巴。

醉酒的人却是端详了片刻,突然松开,折身掂起桌子上的酒壶就往自己的嘴里倒:“酒不醉人情自醉……即使滴酒未沾又如何,那柳青还不是被骗的七零八落,晕头转向?”

拿着酒壶的人踉跄一步,扶住窗楞:“纵使一身的鱼腥又如何?岂能压不住满心的折磨。那你呢?江湖正派人士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沾满人血的双手,洗不掉浑身的血腥,却能睡的着吗?怎么做到的?教教那柳青,也好让他睡个安稳……”

鲁源生眉角尚未挑起,话却已经出口:“……睡不着?”

郝善脸上的笑意飘渺了许多,似醉非醉的样子总是那般清清淡淡的:“睡得着?睡得着?这几年来,又有那一天睡的安稳?那纠缠着的灵魂总要把柳青沉入噩梦,总要把他醒于痛苦。这圆月,何时真真正正的能读懂下面人的心境呢?人到佳节倍思亲,谁人又知道倍思恨呢,谁又懂得,倍思痛?”

鲁源生走到那人的前面,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待到那迷迷糊糊的话语渐渐成了再也听不见得呢南,他忽然伸手,用着极轻极轻的力量将男人揽入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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