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詹树然偶然知道了张晓枕不是个缺钱缺假期的勤劳打工仔，而是FATIA的老板。
那是邓嵩得了个奖，青年企业家之类的，办了个party。詹树然第一次看见身着正装的张晓枕。明亮得夺目，高挑的个子站在楼
梯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有些茫然慌乱的看着楼下的各色人群。
詹树然想张晓枕既然是邓嵩的朋友，受邀而来也是正常的。刚想上去叫他下来，就看见邓嵩拉着他就下来了，到詹树然面前。邓
嵩有些急冲冲的说：“然子，跟你介绍，这是FATIA现在的老板，张晓枕。”
“诶！”张晓枕没想到邓嵩一开口就是这句，刚刚匆匆忙忙被扯来，等看清站在面前的是老板，差点当场脑溢血。
詹树然愣了一下，看看邓嵩，又看看张晓枕，问：“真的？难怪……”他没接着说，张晓枕知道他的后话是“难怪能送酒给陆皓
”。邓嵩一拐詹树然：“我骗你干嘛？！看他年轻吧？！呵呵，舒瞳和罗如曼她们俩不管了就托给张晓枕了。”
“哦~”詹树然笑得温然，张晓枕觉得惊悚。詹树然泰然的问：“邓嵩，你知道我们公司的财务也叫张晓枕吗？”邓嵩僵硬的扭
脖子到张晓枕方向：“你……唉~” 叹气一声，然后教训，“你这个臭小子啊！难怪最近也总是赵杰那个扑克脸过来！你知道哥
哥我比较喜欢看见你嘛~还以为你怕了我呢！”
“呵呵，嵩哥，我就是找个事做，酒行很无聊啊。”张晓枕憨笑着，然后颇歉意的对詹树然说，“老板，对不起啊。”詹树然摆
摆手：“让FATIA的老板喊我老板，我该说对不起吧。”张晓枕尴尬的求助邓嵩，邓嵩睨詹树然：“然子，你这话怎么讲的这么
酸呐！得了，既然是熟人，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聊吧。我去那边招呼了。”走了一步，又仰身子在詹树然耳边说，“这小子不
适应这环境，你既然是人老板，照应一下啊。”
詹树然没来得及照应，张晓枕就被人“照应”走了——他真是受女人欢迎。现在的女人怎么都喜欢嫩的？詹树然无奈的叹气，站
在舞池边端了杯酒，看着。
张晓枕说过他是练田径的，但是却是瘦得有些干瘪。张晓枕说这是天生的体质，没办法，怎么养怎么练都胖不起来、壮不起来。
但他没说过自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起合身的正装来，优异身材就完全显现出来。衣服是定做的，詹树然这么想，随即就想知
道是在哪家定做的。
平日看张晓枕，是男人也会赞同他有张很帅气很阳光的脸。因为他的性格，大家又难免把他当做小男孩。如今看起来，他分明的
轮廓，眉眼，鼻唇，分明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分明——性感。而他的神态间却不由得流露怯场和无知，一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
间的气质缠绕在张晓枕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吸引在场每个看到他的人。
39.
张晓枕又喝多了。邓嵩这个没品的男人，明知道张晓枕不能喝还在party后的续摊上拼命的灌他。几个女的也是，跟着起哄。还
有几个是生意上跟FATIA有合作的，也拿生意说事，逼着张晓枕喝。张晓枕不会推辞，又没有以往谈生意的时候赵杰在旁边挡酒
。他本也不是那么没酒量的人，无奈今天灌他的人太多，又是变着花样的玩，最后真是喝得脸色都发绿了。
詹树然脸色有些森冷，看着邓嵩：“别灌了。”邓嵩才罢了手，带着一帮人又去灌别人。
詹树然过去扶着张晓枕：“你没事吧？”张晓枕直说胡话：“没事，没事。”边说边翻白眼，眼看就要挂了的场景。詹树然架起
他就往外走。邓嵩看见了，轻轻叹气。
詹树然开车开的不快，他也喝了酒，不想出意外。张晓枕在副驾驶座上歪歪的，满嘴吐酒泡泡，还乱讲外星语，眼睛一会儿睁一
会儿闭的。睁着也老翻白眼，非常没有形象的样子。詹树然叹气：“明知道自己不能喝就少喝点，别人灌你就喝，以后会吃亏的
。”也不管张晓枕听不听得进去。
“停车，停车。”张晓枕突然直挺挺的坐起来，拍着车窗。
詹树然刚停下车，就听见张晓枕开车门，然后狂呕不止的声音。酸臭的味道在夏日里闻起来特别刺鼻。詹树然七分的无奈三分的
嫌弃。开门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瓶水。转到那边的车门，看见地上一地的呕吐物，皱了皱眉。
避开呕吐物，詹树然靠在车门边，拍拍张晓枕因为反胃作呕而不断颤动的背脊，瘦得惊心。语调柔软了些：“好点没？”不问不
要紧，一问张晓枕又开始了新一轮汹涌澎湃的呕吐。溅在詹树然的皮鞋上。詹树然连脾气都懒得发了。
等张晓枕吐完了，递过纸巾。等他擦完嘴，又递过矿泉水。等他漱完口，再递过一张纸巾。还没等詹树然说什么，张晓枕靠回车
座上，睡着了。詹树然真是——无语。
40.
詹树然第二次到张晓枕的家。很冷清。难怪他宁愿在公司加班也不愿意回家。一个怕天黑寂寞的小孩。
詹树然张晓枕把衣服脱了，拿毛巾给他擦了一下，安顿好他。
衣服上沾了吐出来的水。真是喝伤了，估计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这么好的衣服真是可惜了。詹树然把衣服装进袋子里走时顺便
送去干洗店。
张晓枕吃了苦头，从此以后不再轻易喝酒。
41.
詹树然把西服还给张晓枕。张晓枕反应半天才想起来：“老板你帮我拿去洗的啊？”
“嗯，你吐上面了。怕放久了洗不掉，就帮你拿去了。”詹树然淡漠的说。张晓枕嘻嘻笑：“老板谢谢哦~多少钱啊？”詹树然
反问：“你这衣服哪里做的？”张晓枕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样子：“什么？是舒瞳送我的。”
“这衣服是定做的。”詹树然还是那样决断的话语，哪怕只是讲一件衣服。张晓枕茫然：“是吗？那就……哎呀，反正是舒瞳从
美国带回来给我的啊。”詹树然无奈的拍拍张晓枕的肩：“你还不懂啊？西服是要量体裁衣的，你没有去量过，舒瞳怎么知道给
你做这么合身的衣服？”
“这有什么的？！以前每次逛街买衣服都是她陪我的，我穿多大的她当然知道。”张晓枕大喇喇的立即回答，还觉得詹树然的疑
问很好笑。詹树然不多说了，作罢。
42.
林向希也毕业了，他回来W市工作。开始没有地方住，也就住在张晓枕家。他是个喜欢吵命的主，常常半夜才回家。张晓枕说你
得稳重点，已经是工作的人了。林向希左耳进右耳出的。
张晓枕打电话让高彻说说林向希。高彻说，这臭小子，别管他，让他撞一回枪眼就知道天高地厚了的！张晓枕问他王伟怎样，高
彻呛：“你不会自己打电话问啊！”张晓枕憋屈：“电话费也是钱啊！”高彻说：“嘿！你还计较这点啊！”
草草挂了电话。林向希回来给他带了饭。林向希不会在家做饭，但还是会记得给张晓枕带点吃的。林向希闹腾归闹腾，但托了有
高彻这么个不懂事的哥哥的福，小小年纪还是很明白事理的，轻重缓急还是很清醒的，人情世故更是比张晓枕还要明白。
43.
又一年春节。张晓枕回家过年，碰见舒瞳。她圣诞节的时候就已经回国了，只是已经在罗氏工作，非常忙，没有时间回来。过年
总算抽空见上面了。
张晓枕除了三十和初一，另外四天的休假都跟舒瞳在一起。舒瞳初二的时候拉他去江边放烟花。两个人坐在江堤边上，仰头看天
上的花火。好像好多年前，高中的时候他们俩会偷偷趁自习课逃出学校，买好多零食坐在江边吃。吃完舒瞳就带他去涂鸦。他坐
在旁边看，舒瞳常常指使他放哨，一有环卫或者城管就呼哨示意，涂鸦的众人学武侠小说大喊一声：“风紧，扯乎！”鸟兽散去
。
张晓枕不忍心问舒瞳，他们这些朋友有没有跟他同样的失落感，同样的思念，同样的惘然。
“你记不记得，你在博客上写的？”舒瞳问。
“什么？”
舒瞳伸过胳膊揽着张晓枕的肩：“你让我去美国看的呀，你说写给我看的。我没敢看。前段时间回来才看。我怕我在那边看了会
哭哦~”转过头看着张晓枕，“谢谢啊。”笑一下，“我很想你啊。”张晓枕突然释然，他知道了为什么李君风说舒瞳有一双能
看穿人心思的眼睛。他也伸出胳膊搭在舒瞳肩上：“傻咧~”
“有你傻啊？！哈哈！！”
44.
陆皓的父亲去世了。
张晓枕和詹树然都去了吊念。陆皓在旁边跪着答礼。陆皓送他们两出灵堂，张晓枕说：“酒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陆皓，你自
己注意身体。”陆皓点点头，跟他告别。张晓枕觉得两个人毕竟认识那么久，毕竟曾经是最了解彼此贴近彼此的人，或许詹树然
的安慰和陪伴仍然比任何人都有效。
两个月之后，陆皓去了香港。他说本来那边的学校一直都请他的，他怕父亲身体不好一个人没有人照应，就一直没有答应。现在
反正也是无牵无挂，他去哪里都好了。张晓枕去机场送行。他跟陆皓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去FATIA拿一瓶87年的Lafite，我给
你留着。陆皓笑：“多谢啦~”
张晓枕走出机场看见詹树然的车。过去敲敲车窗。落下的车窗里露出詹树然平淡的笑容。张晓枕也回个他一个笑容，不知道在笑
什么。
45.
张晓枕又碰到麻烦事了。他觉得公司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点好笑有点可怜。他不知道原因，还怕是自己多心了。直到小
丁姐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徐放”的人。
张晓枕当时拿刀捅人的想法都有了。
可是张晓枕最终也只是跟小丁姐说：“他找你qq还是msn还是电话？”小丁无奈的耸肩膀：“都有。”张晓枕漠然：“拉黑名单
。别理他，神经病！”小丁笑笑拍张晓枕的肩：“唉，你这张脸也是祸水啊！”张晓枕哭丧：“姐，你就别消遣我了！”
最终，又一次发生了安诺声和徐放打架的事情。张晓枕听说的时候，真是——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仰天默念：天啊，你
发慈悲打个雷，把我劈死算了！！
46.
詹树然看见医院一圈的人。胳膊吊着石膏的徐放，脸上青紫的肿着的安诺声，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的徐成光，还有坐在椅子上的张
晓枕。
詹树然只是来看一个朋友，偶然撞见这样的场景。讶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张晓枕望了望他，没有说话，只是歪过头去叹气。詹
树然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张晓枕指着那两个肇事者：“打架。神经！”
徐放说：“是他先来找我的。”安诺声也不示弱：“谁让你骚扰到人家单位去了？！你还是不是人呐？！你有没有道德啊？！”
徐放还要说什么，徐成光一巴掌推过来，把他推出两米远：“臭小子，你丢人现眼还不够啊？！”徐放犟：“哥！”徐成光拧着
他耳朵：“你好意思啊？！人家张晓棉被你给烦死了，躲到英国都不敢回来！你把人张晓枕也逼走了就好了？！操！有你这么追
求人的吗？！人家安诺声怎么不骚扰啊？！你这样人张晓枕可以告你的你知道不知道？！”边说边打，“老子他妈的人都被你丢
完了！你有本事跟张晓枕说啊！天天挨个问候他朋友同事是什么意思啊？！你有没有脸啊？！……”骂起来没完没了。
张晓枕看不下去，拦了一下：“光哥，医院呢。别吵着病人。”徐成光这才放手，还是盯着徐放念叨：“我看人张晓枕的面子，
你他妈再这样老子也不管你了！”徐放蔫着不说话。他从头至尾正眼都不敢看张晓枕，只敢偷偷瞟一下，又迅速看别处。
张晓枕深呼吸一下，对徐放说：“我告诉过你好多次了，我不喜欢男人。你别这样了，以前读书也就算了，现在都工作了，你跟
我同事说这话，也太过分了。我看我姐和光哥的面子，这次算了。以后别这样了，再这样我真的会告你的。”说完跟徐成光说了
句，“光哥我先走了。”
张晓枕就走了。安诺声在后面默不作声的跟着。詹树然也莫名其妙的跟着。
最后是詹树然给那两个人当司机。两个人坐在后座沉默了好久。安诺声说：“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他太过分才跟他打架的。”
“我没误会。”张晓枕的话分外冰冷，“我也觉得他过分，我怎么没找他打架？！”
安诺声不讲话了。张晓枕却来了劲：“你吵架也就能赢得了我，打架连我还不如！没本事还找人打什么架？！我把你当兄弟，你
也不用这么多管闲事吧！”安诺声嘟囔：“我看他不爽嘛。”张晓枕一扬手打在他嘴巴上：“闭嘴！”安诺声疼的一哼。张晓枕
又觉自己下手重了，说：“你脸这样，明天怎么上班？”
“就说摔的呗。”安诺声不甚在乎。张晓枕撇过头：“随便你。”安诺声扯扯张晓枕的袖子，张晓枕不耐烦的拉开：“干什么？
”安诺声顶着那张猪头脸，很难看的笑了一下：“我真把你当哥们才想替你出气的。”又掏出手机，翻了翻递给张晓枕看，“我
男朋友，是医生，这点皮外伤没事的啦。”
张晓枕看着手机里一个清秀俊逸的男子，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要是没拿你当兄弟就不会来医院看你了。你以为我在意啊？
还专门拿照片给我看~”安诺声听了就笑，弄得一脸的伤疼得直抽搐，表情狰狞：“呵呵~我不是想给你炫耀一下嘛~”张晓枕轻
笑一下。安诺声就大笑。然后两个人一起傻笑。
47.
安诺声到了家，詹树然再送张晓枕回家。一路的沉默，这次是张晓枕心情不太好。他以前很介意徐放，介意安诺声，介意那些有
企图接近自己的同性，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男人。现在想来这个理由其实很瞎。其实可能是太年轻的时候给徐放的追求方式雷到，
让自己产生了心理阴影。
大学的时候气盛，跟安诺声负气说绝交。最终还是觉得难过的，那么多年的朋友，是抹煞不掉的。后来再见到安诺声，觉得没有
那么生气了。心里是怀念的，可惜的，他心里最纯洁的友情。
直到知道陆皓和詹树然分了手，张晓枕开始越发觉得人生只有几十年，怎么能把一份六年的感情说丢掉就丢掉了呢。那是爱情，
可以说没有感觉了。但纵使如此，也让旁人心疼得犹如剜心。何况一份十六年的友情呢？友情是不能以“没有感觉了”为借口的
。安诺声没有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样的感情，他其实是和徐放完全不同的。但自己却把他和徐放归为一
类，视如虎狼。
所以这次和安诺声和好，张晓枕也就由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就算安诺声还喜欢自己，只要他没有过分的要求，自己是可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