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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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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清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两人身上,他默了一会儿,忽而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一……一起去?”笪爻有些缓不过神来。

“反正人间一年,天上一天,就算在这里待上三五年,也不过匆匆几日,玉帝不会发现的。”

“可……可是……”

谷清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他:“你不想去?”

笪爻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看着树下笑得温和的沧海,有些犹豫地嘀咕着:“也不是……不想去……”

“那我们一起可以么?沧海说,他和庚炎在逃亡,不知道今后要去哪里,只好随着性子遇水渡水,逢山过山,我们帮帮他们好么?”

“这……”

“笪爻,你也喜欢沧海吧?不然刚才不会魂不守舍的。”

即使在夜色下,手上昏黄的灯光,仍旧照出了笪爻微红的脸色,他似是心虚地大叫了一声:“谁……谁喜欢他了!”瞬间却又消了所有的气焰,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庚炎,“我还想留着命多做几年命格星君……”

谷清有些无奈,摇摇头道:“罢了,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不会回天庭,我不管你了。”

“诶诶,谷清,谷清!”没想到谷清就这样抛下了自己,笪爻一愣,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立马动身追了上去。

……

这一夜的偶遇,赏尽了流萤的光彩,也看尽了那两人无声的温情。

谷清始终想,他是见过沧海的吧,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如同曾经给予过他新的生命,使得自己略微一靠近,便能感到温暖与宁静,就好似在那人的怀中静静沉睡过,犹如夜幕下繁多的流萤和精魅,对其恋恋不舍。

那么,只要他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尽力保他平安。

只是谷清想不到,时光悠悠,这一护,便是人间将近四个春秋。

第一百二十六回

青山水涧,雨后晨光,碧波潭前,呼吸着水雾的宁静,静坐着三个垂钓的年轻人,好似入定入心,凝视着一平如镜的潭面,等待着小小鱼儿的上钩。

“哈哈!我又钓到了!”笪爻猛地从地上站起,执着鱼竿竭力往上一拉,只听到扑通一声,果然一条肥硕的鱼儿被牵出水面。

“笪爻!你给我安静点!”谷清皱着眉头数落身旁欣喜若狂的男子,秀丽的脸颊一脸正色,没有丝毫玩笑的迹象,“我们的鱼儿都被你吓跑了!”

笪爻瘪了瘪嘴,仍旧满心欢喜地取下钓钩上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哼,这次肯定又是我钓得最多!谷清,你和沧海输定了!嘿嘿,想好怎么受罚了么?”

谷清瞪了他一眼:“你少大吵大闹,我们又怎会钓不到鱼!”

此刻的笪爻哪听得进去,嘻嘻笑着,几步蹦到沧海身旁,见他仍旧沉着注视着潭面,压低了声音道:“沧海你们肯定输定了,要不……这次的鱼你来料理?可有段日子没吃过沧海亲手做的东西了。”说着,语气里略带着一丝委屈。

谁叫庚炎太过霸道,连沧海下厨都不许,这么多年来,他和谷清品尝沧海的手艺,简直少之又少。

沧海奇怪地回首看他:“我做的东西并非美味佳肴,怎么就你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离得很近,笪爻几乎能数清沧海那墨黑细长的睫毛有几根,他脑袋往后退了退,这才记起将手上的鱼儿放入水笼里:“诶,那是谷清和庚炎不懂欣赏!像我笪爻这么亲切,能从普通中发现珍品的已然不多了。”说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沧海低笑起来,一旁的谷清立刻回道:“你那张嘴除了吃,还能做什么?再说,沧海身子不好,你是存心想累着他?”

笪爻皱着一张脸,去看谷清:“我才没有那么想!诶,我说谷清,怎么每次你说我都说得这么毒啊!”

他就奇怪了,这几年来,不仅庚炎老是针对他,明明性子本是温和的谷清,也没给过他几个好脸色,他命格星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不过还好,沧海都是一视同仁,笪爻感到舒坦多了。

谷清却淡淡地说:“谁叫你说话不用脑子想想,该!”

笪爻站起身来,立马反驳:“沧海就算身子再不好,也不希望我们区别对待啊!对不对,沧海?”说着,笑嘻嘻地问沧海,又回头看向谷清,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要想沧海好好养子身子,也得庚炎自制一点,别老是一到夜里就折腾沧海……”

“笪爻,你说什么?太小了我听不太清。”沧海忽而回头看向他,面上是柔柔笑意,一瞬间晃得笪爻差点被嘴里没说完的话呛住。

“没……我什么都没说……”他忙矢口否认,每次沧海如此温柔地笑问他时,他这几天来总得倒霉几次。

心里却又有些不服,这庚炎也太好命了,每回只要一说他坏话,沧海就明的暗的护着他,笪爻想着,心底不禁有些酸酸的。

其实,笪爻只道是自己心疼沧海,却不明白,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沧海和庚炎时,对沧海就已生出了一种模糊的情愫。只不过,他初登仙位不久,对世间情感并不了解,因此只以为自己对沧海多是一种莫名的好感,与对谷清这些好友一般无二。

以致于,对于沧海和庚炎这段异样的感情并没有太大感触,也并不排斥,只是偶尔看着两人在一起,会觉得心底隐隐发酸。后来这种症状被他归结于受人漠视的凄凉感,毕竟连好友谷清都帮着沧海两人损自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凄惨。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沧海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快到晌午了,庚炎应是做好了饭吧?

“这样就回去了?”笪爻将鱼竿扛在肩上,似是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不回去,恐怕庚炎也得找来了,笪爻,你若是还没尽兴,不如不吃午饭好了。”谷清淡淡说着,已起身开始收拾鱼具。

“诶诶!”笪爻苦着一张脸,哀怨地望了眼谷清和沧海,“听你们的就是……”

他怎么以前就认为谷清是只温驯的小白兔呢?玉帝还担心他下界会遇到麻烦……以笪爻来看,别人遇到麻烦才是……

不过,在这山涧待了将近两年了,之前与沧海他们游山玩水用去了一年多的时间,算算天庭应过了三日多,不知道玉帝是否察觉到他和谷清流连凡间?

若是察觉到……怕是没好果子吃了,还吃什么鱼……

“唉……”他沉重叹息一声。

遇上谷清,就没省心过。

只得暗自祈祷,到时候回到天庭,玉帝网开一面。

“在想什么呢?快走了!”谷清拍了拍笪爻的肩,与沧海提着鱼篓、鱼竿从他身前走过。

笪爻回神,连忙提起自己的东西,追上前去:“等等……我说这么多鱼,够咱们吃个几日了吧……”

一路上,笪爻喋喋不休,谷清忍无可忍,又损了他几句,直噎得笪爻面红耳赤,一旁的沧海看着,也笑逐颜开,乐不可支。

这片山涧,是当初谷清寻得的,几里外的山谷深处便是他们搭的茅草屋。此地气候宜人,常年鸟语花香,四季如春,活水从山头潺潺而来,流到下游跌下断崖,便有一处深潭,养了不少肥硕的鱼儿。

这几年来,闲来无事,除了下棋之外,就会到这深潭垂钓,也算得上是修心养性,惬意得紧。

当年宵烛节那夜之后,谷清与笪爻莫名的与他和庚炎成了同路人,这一路戏耍山水而来,竟是比之前更为畅快。

沧海曾问过庚炎,眼前的谷清是否就是故事里的那个人,他对自己的好感,是否是因为自己与白河生活过上千年。

庚炎虽对他肯定了谷清的身份,可是,却否认了谷清对他的好感是因为白河。

毕竟当年那一梦荒唐,最不想记起的人,便是谷清。

如此,沧海很奇怪,若并非因为白河,那么谷清为何会对他这般对他呢?不仅替他沿途消去气息与踪迹,甚至陪了他和庚炎将近四年春秋。

如果,沧海还是当年的妙生尊者钵多罗,或者他还可以解释为好不容易获得新生的谷清,贪恋他的妙生之力。可是,而今的沧海不仅是凡人之躯,连脊骨上的三段妙生佛骨都已拔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谷清留恋呢……

沧海没有找到答案,久而久之,便也未在计较,耿怀于心。

而关于笪爻,这个异常活跃多话的男子,庚炎告诉沧海,在他曾经助张坚降服白河的前世华夷的时候,他曾晃眼见过笪爻,不过那时的笪爻还只是个打卦童子,帮着上一任的命格星君看管仙界的刻命经筒。岁月荏苒,现在的笪爻,恐怕早已登上命格星君之位,否则,不会随着谷清一同胡闹,流连在凡尘,久久不回天庭。

也多亏这两个人,他们才能安宁于此数个年岁。

沧海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青山绿水,目光微微迷离涣散,青丝随风荡来身前,勾缠着他的手臂与指尖,他也毫不在意。

这么算来……

优昙钵华,快要绽放了吧……

神佛二界不同仙界,时间与凡尘是一模一样的,为的便是彰显每一个劫世,一日为一劫天,一岁为一劫世。

当年他和庚炎于神佛两界面临大敌时,借着阴差阳错出现的白镜双双私奔于凡界,在郓都的时候,曾遇到过白泽,但是他没有问过丁点关于神佛两界的战况。

对钵多罗而言,或许这样做太过自私。

但是对于沧海而言,他只是为了保住这一许清净的相守。

可是沧海也明了,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只不过,舍不下便不会甘心,就算那一刻真的会来临,至少现在,他还是沧海,和庚炎一样,还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凡人……

真希望,眼前的一切,便是一生。

“咦?怎么前面好像有人?”正在夸夸其谈的笪爻,忽而注意到山涧尽头的结界有个人影晃动,他立刻狐疑地脱口而出,身旁的两人也是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结界是谷清与笪爻一同设下的,以一块偌大的青石为界,肉眼凡胎难辨此地,能走到青石下的,必不是凡人。

此刻的大青石下,影影绰绰的,似是真的伏坐着一个人,而那人有气无力地抬着一只手,指向这边,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谷清注意到脸色微变的沧海,那单薄的肩头似是正在细微地颤抖着,谷清心底一片默然,他有些不忍心,片刻踟蹰着低声问:“要去看看么?”

既然设有结界,寻常人根本走不到青石下,那么,那个人影……

沧海握着鱼竿的手收紧了一分,一旁的笪爻也察觉出他的异样,前一刻还十分聒噪的他,立刻噤声下来,一双明目忧心忡忡地望着沧海。

这么多年来,沧海和庚炎并未告知他和谷清,他们到底在逃避何人。他和谷清也没有深究,虽然隐约知晓被牵扯进了什么事件中,可是看着沧海和庚炎辛苦地躲避着一切,甚至不敢久久停留在一处,笪爻和谷清一样,为着这两个算不得深交的人,莫名的有些心酸,也有意地想要去保护这两人平稳的生活。

笪爻清楚的明白,不论沧海和庚炎是否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却是无比干净和正义的,他与谷清一般,愿意相信他们,也心甘情愿帮助他们。

他们虽然不知道真相,可是,和谷清一样,笪爻猜想着,或许,正是因为沧海和庚炎那份不容于世的感情,才迫使两人背井离乡,四处逃离。

爱一个人有错么?

他想,万般苦难,为情字当头,世人皆是活物,爱,又怎会有错呢。

那么,他笪爻又有什么好迟疑的。

过了好半晌,头顶的骄阳已开始晃眼,四周静谧的气氛,就好似凝固的溪水,没有涟漪的荡漾,能够清晰地望见水下的沙石。

沧海微白的脸色终于渐渐恢复,他温润地勾起嘴角的笑意,含着如风若水的宁静与淡然,就好似任何事在他的眼里,都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令人看着,只是心疼。

他回视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谷清和笪爻,浅淡地扯了扯嘴角,低声说:“去看看吧。”

正想动身,谷清却按住了他的手臂,他一脸地肃然凝视着沧海的每一个表情,挣扎了一下,问:“你真的决定了吗?”也许,这一去,多年的平静,就真的打破了……

你舍得么……愿意么……

最后几句话,谷清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这是残忍的,他不忍心将这个鲜明的事实,完完全全的,如此露骨地摆在男子的面前。

毕竟,庚炎还在茅草屋等着沧海回去……

“不如我和谷清去看看,沧海先回去?”笪爻略有些慌乱地对沧海道,他的目的与谷清一般,只是不想男子如此为难,也不忍看到男子来之不易的平静岁月,就此烟消云散。

对笪爻而言,就算他再羡慕,又或者是再嫉妒庚炎,无可否认的是,沧海和那个男人,是最为相配的。

就好似生来便注定好了的,庚炎的孤傲由沧海的温柔所包容,而沧海的清弱由庚炎的尊贵来庇佑,相互衬托,相互融合,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即使皮相不是最为般配,可是却能让人发自内心的认为,他们是应该在一起的。

所以,笪爻虽然嫉妒庚炎,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取,或者剥夺什么。

更何况,身为命格星君的笪爻很清楚的知晓,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并非眼前这个令他心动的男子。

他注定会有一个深爱的妻子,而为了那个女子,在很久以后,他会甘愿被贬为凡人。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难言的荒凉,笪爻目光闪躲地去掩盖眼底那一抹来不及被人发现的动摇,他整理好所有的思绪,佯装轻松地再次向沧海道:“就这么着了,我和谷清这就去看看,沧海你回去。”

说着,和谷清使了使眼色,谷清顿了一下,似是默认了一般,与笪爻动身准备向大青石处走去。

“等等,”沧海低低出声,叫住身前的两人,他的神情略微带着一丝疲惫,温软的声音就好似风轻轻一吹,便遗落在山野之中,“该来的,始终躲不过……我同你们一起去。”他如此说着,不等笪爻和谷清反应,掠过两人身前,提着手中的鱼篓朝着前方走去。

谷清微微蹙起了眉,脸上的不忍越发的明显,他伸手想要阻止沧海,可刚刚抬起就僵住了,其实他也明白,有些事情不去解决,躲又能躲到何时,难道,真的可以躲一辈子么……

更何况,他和笪爻不可能护着两人一辈子……

越接近大青石下的人影,沧海便越发不可抑制地想,上一次找到自己的是白泽,那么这一次,找到他的又是谁呢?

是燕楚七,或者秦水伯?亦或者又是白泽?也可能……是阿难……

可是离得越近,肉眼能清晰地看清青石下的人影时,他万万没想到,找到自己的,竟会是大明神女,清欢。

那个美丽的神界女子,就好似误入凡尘的隔世珠玉,蒙着满身的风尘与伤痕,显得无比狼狈,脆弱,还有更多的无助。那秋水潋滟的美目里泛着微红的水光,就好似一触即碎的浸水琉璃,让人看着无比心碎,心疼。

沧海感到自己的心瞬时收紧了,一瞬间,思绪就好似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的梨枝,素白的花瓣被揉碎在疯狂凶猛的雨势中,想要挣扎,都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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