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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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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眸光闪动了一下,他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应该察觉到了?”阿释拏迦试探着问,见沧海不语,也不等他,直径道,“我会被那个和尚烧得面目全非,封印龙渊,正是因为他画在我背上的黑龙。我说过,庚炎是个很冷漠的人,他的独占欲同样强烈得令人害怕。对他而言,那个人比我这个唯一的弟弟更加重要,他是他的所有物,我不过连一个陌生人都算不上。因此,当那个人对我的关注超过了他,庚炎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不动声色的迷惑了那个和尚,用他交给和尚的阵法,将我烧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彻底毁去了那画在背上的黑龙,甚至将我打入地下深渊,永世不见天日。”

此刻的沧海,脸色已然变得一片煞白,他的唇细微的颤抖着,就好似不堪负重一般,嘴角温暖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你或许不知道,沧海这个名字,他最初是先告诉我的。”

沧海感到一阵脱力,他从未想过,混沌之初的那个他,会和阿释拏迦有着如此深厚的牵扯。

阿释拏迦莫名地大笑起来:“沧海,你很惊讶吧,原来,那时候的你,并非只和庚炎亲近。在一定程度上,你亲近我确实比他多得多,虽然都是在我被封印龙渊之后,我也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对我的愧疚。然而,你为我第一次杀了人,为我偷来云螭碧环,甚至最后被那群为庚炎蛊惑的人活活用火烧死,每一件事,都是庚炎心底的一根刺。”

收住那肆意的笑声,阿释拏迦原本沉稳随意的声音变得一片寒冷:“所以,他用云螭碧环的灯芯将我的眼睛永远缝上,仅仅因为这双眼睛第一个印下的人影是你。”

沧海猛地抬起眼眸:“云螭碧环不是原本就就没有灯芯么?”

“哈哈,是蜻蜓告诉你的,还是他告诉你的?”阿释拏迦再次失控地大笑起来,就好似沧海问的话可笑之极,“云螭碧环以神灯的形态存在世间,怎会可能没有灯芯。是因为你为了救我逃出龙渊,折断了灯芯,将其化作一根金针,本来是想用它划开封印我的九子逆龙阵,却想不到……最后,就是因为那根金针,让我永远无法再睁开双目……呵,不过在缝的过程中,庚炎也真是狠心呢,竟将金针生生缝断了……”

“所以……”沧海失魂落魄地接过他的话,“云螭碧环才失去了原本的灯芯……”

阿释拏迦没有回答他,看着沧海惊慌失措的模样,忽而觉得十分痛快,他稳了稳心神,收起狂乱的情绪,抬手指向怀中已恢复原本样貌的虚耗,两指隔空牵动,又指向前方的洞口,一动不动的小灰鼠便立刻漂浮起来,朝着洞口飞去。

“沧海,”他的声音又恢复一片沉静,“不要相信庚炎,他从未将事实的真相清楚地告诉你。”

沧海浑身颤了一下,见虚耗仍旧毫无阻碍的穿过了洞口,落回地面,他上前将虚耗捧在手中,一手覆在上面,小家伙此刻仍旧没有任何呼吸。

耳边阿释拏迦的声音没有停歇,沧海听到他对自己说:“庚炎从未珍惜过你,他也并不珍惜这个世界,他只把你当做他的所有物,甚至从来不将这个世界放在心上。你可曾想过,在你对他诉说衷肠的时候,他可曾说过半句喜欢你的话?”沧海感到胸口一窒,浑身就好似瞬间冻入冰窖,忍不住细微的颤抖起来,“所以,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何他可以这般毫无顾忌地伤害所有人,我是,你也一样。”

沧海无声地蜷了一下身子,如同失去了站立起来的力量。

他忽而想起那日黑洞里的幻境,阿释拏迦被游素的前世封印于龙渊的时候,他嘴里反复吼叫的就是那四个字,我不甘心。

他一直以为阿释拏迦是不甘心屈居庚炎之下,可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只是不甘心被最亲的人伤害,背叛。

第一百三十一回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或许,都是真的……

沧海站起身来,小灰鼠似是隐隐有了气息,那两只小小的爪子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洞中的人,眸光平静,平凡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嘴角的笑意也是柔和清浅,就如同方才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只是阿释拏迦的臆想。

“其实,早在混沌,蜻蜓告诉我关于云螭碧环的事,庚炎带我回到过去,去看那几个片段,我就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但是,他确实从未欺骗过我,对我说过的话也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些因果断断续续,始终是模糊的,自然,一切的过错都好像在你一个人身上。”沧海浅笑,又深信不疑地吐出一句话,“只要他说,我便信。因此,我相信,他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所以,不论阿释拏迦如何诋毁庚炎与他之间的这份感情,他都不会再有一丝迷茫或猜疑。

黑暗中,阿释拏迦身形恍惚一顿,浑身裹满的白布,与惨白的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周围骤降的温度,已令人察觉到他瞬息阴冷的情绪。

“这么说,你相信他是爱着你的?”阿释拏迦压抑着声音问。

“我相信。”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吼着出来的,不受控制一般。

沧海转身,抬首打量着漆黑死寂的龙渊,目光黯然:“我不想他跟我一样做错事,所以,他没告诉我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你就这么确定我说的一定就是真的?”阿释拏迦觉得可笑,“对你而言,我难道不是最不可信的那一个?”

沧海回眸看向他,如水的眼眸就好似一平如镜的海面:“事实的真相,不是一个人说说就能改变,我自会分辨。”

“好胆量,”阿释拏迦冷哼了一声,“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沧海扬了扬嘴角,他不再与阿释拏迦争辩,只是略显落寞地问他:“云螭碧环是不是出事了?”

阿释拏迦暗自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沧海会这般敏感,前一刻还因为他的那番话有些愤怒,此刻却不禁对沧海有些另眼相待。

仅仅是因为那个神女片面之词,他就判断出云螭碧环这个关键所在,看来,他和他那个大哥,与这个同他们纠缠了千万年的人,真是个个都不是寻常角色。

于是,阿释拏迦坦然道:“云螭碧环确实出事了,如果你要问出了何事,你的枕边人是最清楚的。”

沧海回身:“当初庚炎随我一同假借托生,为的就是平息云螭碧环,可是现今天地衰竭却更为厉害,我不得不怀疑是云螭碧环出了什么问题。”他站立在洞口外,与洞中被困在阵法中心的的人面对着面,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是不是庚炎想毁了这个世界?”

此话一出,一旁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白河,脸上也瞬时写满震惊。

阿释拏迦真是有些欣赏眼前的男子了,他略微感概地点了点头:“想不到爱着他的你,竟会想到这般,沧海,你真是理智得可怕。”他歇了歇,继续道,“我种母种在你体内,虽然确实是因为觊觎你的尘外之身,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了解我那个哥哥,他若是对你动了真情,必会不择手段将你强留此间。我若不使些非常手段,又怎能逼你做出抉择。”

沧海垂眸,抚了抚怀中的小灰鼠:“从一开始你被我误解,未做出过任何辩解,是因为你知道,那时候的我绝对不会相信除了庚炎以外的人,对是不对?”

“不错,”阿释拏迦道,“只有当你自己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亲自来问我,那时候我说的话你才会相信。”

“所以,庚炎说你想夺乾天之主,你也一一承认?”

阿释拏迦仍旧点头:“随他如何想,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离开龙渊。”

“当初你覆我情欲之相,一半是令我沾惹尘埃,另一半却也是想试探庚炎对我到底还有几分感情。如果他对我不再执着,你自然可以更为顺利的夺走我的尘外之身,可惜,令你失望的是,庚炎始终不曾放开我。因此,你将计就计,他说你几分邪恶,你就做出几分来,让所有的人,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你的身上,甚至行事越发诡秘,也越发乖张。”

“你真以为我交给燕楚七二人的噬人邪魂是残忍恐怖的?”他嗤笑了一下,“你会使障眼法令体内母种沉眠,难道我就不能使障眼法让一个人近乎假死?”

沧海脸色微变,目光紧紧追随着阿释拏迦。

“就像你说的,庚炎想毁了这个世界,我想离开龙渊,自然不想再见到天地归于洪荒。那些所谓的噬魂邪相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为的仅仅是当天地衰竭之时,那些人灰飞烟灭的并非自己真正的魂魄,而是那一张多出来的面相。恐怖的外表,只是想瞒过庚炎的眼睛罢了,”阿释拏迦轻哼了一下,声音里透着微微的轻蔑,“什么天地衰竭,什么灭度之劫,至始至终都是因为庚炎操纵着云螭碧环。在最初,是因为庚炎缝死我的双目,折断了云螭碧环的灯芯,而现在,是因为他想为你造一个世界,让你不再受人所制,不再觉得不属于这个世界。难道你没发现,只有你最疼爱的凡人,安然无恙?”

沧海单薄的身子猛地晃了晃,目光一瞬间涣散起来,他想起庚炎在他离开的那个夜晚之前说的话。

“总有一日,你不会再为此事担忧,不论你来自何处,我要你留在这里,你就一定会留下。”

难道那句话的含义,竟是指这个?

将能分辨出他不是这个世上的人,统统毁灭,只留着自己最喜爱的凡尘……

“那么,白镜的出现呢?”沧海收回目光,哑着嗓子问。

“黑龙吞珠,本意是在庚炎犹豫使用云螭碧环将天地格局改变时,夺去云螭碧环的灯火,由我来保管这至关重要的东西。却不想他一点情分都不顾,生生斩断了我的黑龙之头。不过,那时候云螭碧环似是回应了龙头的哀鸣,竟莫名化作了一面未磨的白色镜子。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或许,云螭碧环的灯火化作镜子的缘故是因为你。也许它也感到了庚炎的决心,感到了危险,所以以黑龙断头为身,化作一面镜子,目的在于向关键所在的你求救。”

“向我求救?”沧海目光一顿,出声打断他,有些听不太懂。

“这个只是我的猜测,当初灯火为何化作白镜,除非那个造出云螭碧环的人告诉我们,否则没有任何人知道。”

沧海蹙眉,眸子中腾起一抹疑惑,他略微怪异地看着阿释拏迦,道:“蜻蜓曾告诉我,云螭碧环是盘古留下来的神物……”也就是说,阿释拏迦此番话,和蜻蜓当初告诉他的,有很大的出入。

这里,他有一点不相信阿释拏迦。

阿释拏迦好以整暇,沉闷厚重的语气带着一丝慵散:“你真的以为,只有我对蜻蜓下了欺瞒你的命令?我可以命令蜻蜓,庚炎同样可以。相同的,庚炎不会骗你,但是他可以蛊惑别人欺骗你。不然,为何明明背叛了庚炎的小家伙,仍旧可以安然活在混沌?”

沧海立刻道:“这跟云螭碧环的来历有何关系?更何况,庚炎为何要让蜻蜓如此说?”

阿释拏迦冷哼了一声:“还不明白么?因为云螭碧环的来历关系到一个他在乎的人,自然他不想那个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沧海猛地张了张嘴,脸色发白,忽而垂下眼帘,闪躲开目光,什么都没说出来。

半晌,他自嘲般地低笑说:“又是因为我……连云螭碧环的来历也跟我有关……这么说来,是不是云螭碧环和我一样,都不是这个世……”他的眸子猛然一缩,倏尔抬首看向阿释拏迦,眸光似星火闪烁。

下一刻,他听到阿释拏迦意味深长的说:“或许,真的如同你的猜想一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原本死寂的龙渊深处,只回响着几人细微的呼吸声。

好似过了许久,沧海沉重地呼吸了一下,继续问:“混沌里的那幅壁画,是不是你所作?”

阿释拏迦身形微顿,他并没有回答沧海,而是问他:“你何时起疑?”

沧海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混沌里的壁画,与后来我袖中莫名出现的那幅画,一模一样,在我撒谎对庚炎说那幅画是我所作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他的语气沉稳而又柔和,方才那一瞬间的诧异,已经全然归复平静,“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那幅画到底是何时藏在我的袖中,想来想去,也只有在混沌那个山洞里,那画才有机会随我藏入袖中。毕竟混沌变幻莫测,一幅壁画变作了画卷,且藏得如此之紧,我在入寝沐浴都不曾发现过,除了混沌有这个力量,我想不到其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在我被关进诛佛笼,受诛杀之力的时候,那画卷却突然出现救了我的性命,说来,我应是感谢那画的。后来,庚炎问道那幅画的来历,我本是随口试探他,却不想他竟信以为真,所以,在那时我就怀疑那画虽是出于混沌,可并非庚炎所作。而且,当初洪荒之时,混沌里应还有第三个人。”

“为何你不怀疑是混沌那时的你所画,却怀疑是我?”

沧海抬眸,眸子如一汪沉静的清潭:“因为,那画里的人,是洪荒那人,或者说,是我的前世。”

阿释拏迦言语一顿,声音更是低了一分,他问:“何以见得。”

沧海苍白无力地笑了笑:“显而易见,那白衣人的袖口上,没有紫金龙纹……所以,他不是庚炎……而你,我曾在幻境中见过,你是一头束起的短发,又怎会有画中人那一头长长青丝……”

阿释拏迦却又道:“就算画中人并非是庚炎或者我,你又怎会觉得是我所画,我为何要留下那样一幅画。”

沧海垂下眼睑,缝隙间,清亮的眸子含着一丝笑意,却略带着一丝惭愧:“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虽然之前怀疑过混沌里有第三个人,但是我不确定是你。可方才你告诉我,在那时候,你找到我,质问我为何带走庚炎,且庚炎嫉妒我对你的关注超过了对他,无论那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之后你一定也在混沌。不说那时的我不会撇下你,以你当初死死追逐着庚炎的性子,也一定会请求我带你去。所以,混沌里的第三个人,一定就是你。”

他抬起头来,看向阿释拏迦:“我当初在混沌并未发现你存在过的丝毫痕迹,由此看来,你说庚炎痛恨你绝非空穴来风。那么,之前对我讲的那番话,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他继续说:“既然那幅画不会是庚炎画的,又并非曾经的我所作,除了第三个人,还能是谁?当然,我更想知道,上面所提的‘苦尽甘来’四字是何意思。”

听了这番话,阿释拏迦终于点了点头:“那画确实是我所作,四个字也是我所提。不过,我会做这么多,是因为你。那幅画,是你让我为你画下,四个字也是你说与我提上。曾经,你对我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有着很多庚炎所不知道的事,那四个字里,便包含了你所讲述的那个故事。”

“是什么故事?”沧海问。

阿释拏迦摇头:“我答应过那时的你,除非你自己忆起所有往事,记起那个故事,否则,就算有一天你以死相逼,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宽容若不能完成的事,也许,恨可以令其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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