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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上——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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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想要掳走自己的少年,似乎就是不远处立在一头小山丘大小的白眉老乌龟壳上的红袍小孩儿,李靖正握着自己的银枪与他缠斗,中间还夹了一个白衣儒生,拿着一杆不小的玄铁毛笔与两人来回相抵,似乎想要隔开二人。

如此,几股不同颜色的气息交错,弄得云海翻腾,才导致天马不安地想要挣脱缰绳,车厢欲要龟裂。

只是,真正令江云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是,刚跑出车厢不久的青冥,竟不知何时跳到了那头白眉老乌龟上,正龇牙咧嘴地想要从背后偷袭红袍少年。

也是因为看到那一幕,江云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却一下踩断了脚下的木板,身子顿时失去重心,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便坠落云海了。

最后,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只看到自己的胸前迸射出一道银白的光芒,不远处的四人回头望向自己,有担心、有疑惑、有惊讶、也有恐惧,而后眼前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什么也不知晓了。

那时,他好像看到了一面古镜突然出现在了天际上,光芒万丈——

如果没看错,就是封印仲古天尊的龙口镜,赤目子口中所说的白镜。

那么……

他现在又在哪里?难道自己没有摔下云海粉身碎骨,或者这里已经是阎王十殿了?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就好像曾经来过。

一脸迷茫地张望着四周,入眼的是一片白雾缭绕的青峦云海,自己的身侧,还有一道宛如一线天笔直而下的悬崖石壁,白雾之中,带着一股不可触摸的冷峻气息,莫名使人背心生寒。

他缓缓起身,微微蹙着眉头想要记起什么,只是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挪向了石壁。

刚拨开云雾,待看清石壁的模样时,不由猛地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那略微平坦灰冷的壁面,居然雕刻着一幕幕变幻不停的浮雕,人物花草鱼鸟,栩栩如生,或是田园风光,或是采菊篱下,或是喧嚣红尘,亦或是荷塘夜色,诉尽人世百态,看遍浮华千万。

江云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见虚幻飘渺的壁画上,一滴青黑的水墨落下,泛起层层涟漪,晕开的一圈圈水纹模糊掉一切的百态人生。

而后墨汁静静流动,每走过一道痕迹,便勾勒出有曲有直的线条,待几滴墨汁快要汇拢时,眼前已经出现两扇由水墨组成,即将完成的雕花大门,梦幻而又虚渺,瞬息立在自己的面前。

脑中灵光一闪,江云瞬时脸色微变。

他记起来了,自己确实来过这里——

在自己的梦里,他来过这里。

只要走进水墨做的雕花大门,就会看到更为神奇的一幕。

因此,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江云毫不犹豫地跨进了大门之中。

雕花大门瞬时合拢,墨汁猛然溃散,待青黑色的墨迹缓缓淡去不见,石壁便又恢复原貌,那一幅幅不停动作的浮雕,也再度显现,栩栩如生起来。

而江云,在踏过大门之后,眼前的景色果真瞬时变幻,眼前蓦地豁然开朗,虽然依旧是水墨画一般的景物,可是青山绿水却已经换成了亭台阁楼、池塘回廊。

脸上感到一点凉意,抬头,便见天空正缓缓落着细小的雨线,他伸手接住,如梦境一般,是一滴淡淡的墨水,好似洗砚池中的颜色,只要稍稍倾斜掌心,便见墨滴顺着掌中的弧线,落入了宣纸一般洁净的地面。

不多时,头顶有什么投下阴影,垂落的雨线被生生阻断。

再抬头,便看见那把青黑水墨画出的油纸伞,凌空安静地遮在自己的头顶上,伞柄空落落的。

和梦境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改动,江云忽而一阵恍惚,他现在到底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眼前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神迹一般的真实?

只是很快,江云便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同样神奇而又美得令人窒息,可是,梦境里那个指引了自己的乐声并没有出现。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听到那牵引了自己所有神思的仙乐。

“江云。”

突然,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几个转身,四处张望,亭台阁楼、小荷池塘,并没有看到梦中的身影。

“谁?谁在说话?”

“我是白镜上仙。”那个声音回答。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江云问。

“因为我想见你。”

“我不明白,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试着走踏上九曲回廊,江云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白云幻境,也就是龙口镜或者白镜的绝世异境。我想见你自有原因,你不要担心,你还活着,我也不会伤害你。”

“……”无言,江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原来,这里真的不是平凡之地。

片刻,他试探地问:“上次的梦境……也是你?”

“是我。”

“那个‘他’是谁?”江云记得,梦里的人曾对自己说过“不要相信他”,可是他并不明白是哪个“他”是。

摩诃不缚么?毕竟是在见到他之后才做了那个梦。

“不是摩诃不缚。”

有些诧异地出声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偶尔。”声音依旧简单平淡地回答着。

“既然不是摩诃不缚,你到底叫我不要相信谁?”

“庚炎。”两个淡淡的字。

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声音说的是谁:“你是说仲古天尊?”而后一想,确实他曾欺骗了自己。

安静地等待着回答,出乎意料的,这次,白镜上仙的声音却没有立刻回答自己。

“庚炎的话,不可尽信。”直到江云以为他已经不在,才又听到了那淡淡的音色。

头顶的油纸伞不知何时已经不见,眼前的回廊也快要走到尽头:“我已经知道了,他本就不想我好过,”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为了钵多罗。”像是想要撇清自己与那个佛国尊者的关系。

声音忽而轻叹了一声,语气略微带上一点无可奈何:“江云,你何时才肯醒来。”

心头一悸,江云顿住脚步,他问:“什么意思?”

眼前忽而显现一团巨大的月白水墨,江云后退了一步,便见那墨汁缓缓聚拢形成人形。

“你跟我来。”

那人形虽有些轮廓,可是看不清面目,江云只能勉强分辨得出是个形体高大的成年男子。

只迟疑了一下,江云还是跟随在了人影身后:“你就是白镜上仙?”

从身后看去,确实和上回梦境中的背影一模一样。

那水墨组成的形貌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出声回答。

“你……为什么要帮我?”直觉上,江云觉得这个似人非人,透着些许古怪的仙人,确如他所说对自己没有恶意。

沉默半晌,白镜上仙只是领着他走进墨水画成的梨花深处,许久不曾答话,不知多久,才听到他轻如蝉翼的声音:“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脚步一瞬顿住,再次挪动起来时,江云垂下双目,声音毫无起伏地回道:“应该是钵多罗,不是我。”

轻缓地摇了摇头,水墨晕染的轮廓略微有些涣散:“你到底是谁,谁又才是你。江云,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明白?”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

“也罢,你迟早会明白的。”不再逼跟随在身后默不作声的人,白镜上仙立在原地,转身看向他,“现在,你去看看,那梨树下的水方内有什么。”

江云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之后便走向那株巨大的水墨梨树,如果没记错,上次的梦境里,白镜上仙就是在这树下敲打着那只清脆悦耳的曲子。

梨树下确实有一只同样用墨汁勾勒出的土筑水方,槽内静静地装满了清亮的泉水,不再是墨汁,而是真正的水。

当江云走近它时,还未仔细看清水方,便见透亮的水面发生了变化。

一滴青黑的墨汁突现水面,只停留了一下,便开始弯弯曲曲而下,江云立刻反应过来,那墨痕原来是在书写着字迹,便不由随着流动的墨迹念出了声来。

“昭华夜蘸……朱砂泪,从此乾坤历数劫。白云……幻境鹤书飞,不缚来生不负卿。优昙钵华……谓舍观,沧海桑田钵多罗……亚父不识碧落天,捣药还情路黄泉。孟婆摇勺忘川水,渡河人寄望乡台。两生花开离魂乱,屈指劳生愁肠锁……奈何桥前奈何水,三生石边三生缘……这是……”

“白镜预知的未来事。”身后的仙人立刻回道。

江云的身子颤了一颤,他沉下脸色,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根本就是凡人常说的天机……

“你是钵多罗的转世。”果然如此。

猛然回身,江云死死盯住眼前怪异的仙人,一步一步走向他:“为什么连你也这样说……我明明……我明明就不是!”

白镜上仙摇首:“高台楼宇愁秋水,池外小生对月吟。你想做局外之人,不惹片许尘埃,仰月望他人愁苦秋水,可又知,那秋水是因你而生。如你都不愿抽刀断水,即使再过百年,你是钵多罗的事实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我不要,我不要做钵多罗!”猛地用力摇着头,江云一脸铁青地看着月白色的人影,“我要回去,你快把我弄回去!白镜上仙,我不想再听你说的话,一点也不想再听!”

白镜上仙一拂衣袖,侧身背对江云,似乎被江云的无礼惹恼了:“既然你不愿醒,甘愿自欺欺人,好!江云,我成全你,就让你将这场梦继续做下去,但是,梦尽之时,你必须令优昙钵华开花,打开佛界佛门!”

不待江云反应过来,双脚忽而动不了了,他有些惊慌地扯了扯双腿,却依旧被定在原地。

“我最后一次提醒你,若你想要避开庚炎,就带着那颗封印他的黑棋。”

“你……哈!”本想问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结果脚心忽而落空,身子便像先前来到此地一样,突然极速陷了下去。

江云消失的同时,白云幻境也轰然溃散。

第三十一章

“啊!”身子被什么吸扯住,眼前昏暗一片,脑子嗡嗡作响,像是要炸开一样。

转瞬,一股大力突然将江云从旁扯去,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已被猛地甩了出去。

“唔——!”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随之撕裂了胸前的伤口,痛得江云眼前发黑,直到被抵住腹部的硬物把自己撞飞了出去,才重重落到了地面之上。

有些脱力的伏在地面上喘息不已,江云只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在流失,胸前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出,自己也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就这样,不知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地上多久,等到有力气站起身来时,紧挨地面的背脊已是一片凉意。

勉强扶着身旁的书架支起身子,抬眼四处打量了一下,以布置来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书房,墙上悬挂的几幅墨宝不说价值连城,却也是千金难换。

心口抽痛一阵,再管不了那么多,江云扶着书架走到一旁的茶案边,脱力靠在软塌之上,无力颤抖着手指,提起茶壶磕磕碰碰地倒了一杯茶,案上洒了不少茶水。

仰头一饮而尽,贪婪得不剩点滴。

再低头看向起伏不平的胸襟,白衣已渗出了一处红晕,像是一朵艳丽的月季,带着雨过天晴后的湿意。

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无意识地轻颤着,好一会儿,胸口的痛楚才总算过去了些许,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他江云什么都不怕,就是极为怕痛。

轻触了一下胸前的伤口,江云不禁想起了刚乘上李靖驾的马车时,那阴鸷冷面的战神本是想要以神力替自己恢复皮肉之伤的,包括青冥额头上的伤,本都可在瞬息恢复。

只是,都被自己拦了下来。

那时,他只对李靖说了一句话——

“我们只是凡人,外界神力受之不起。皮肉之苦乃凡人常有之事,毋需借助其他。”

不想承认那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因此,排斥着一切近似于不劳而获的举动。

李靖却也没有劝阻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出了车厢。想来也是,像李靖这般阴鸷的人,或许只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神力过身何其荣幸,他这个傻瓜竟会不要,甘愿受那剥皮之苦,不是疯了便是真的傻了。

只可惜,他江云就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与他们有所牵连。

“吱——”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江云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躲藏,便见眼前的大门已经打开,一个人站在外面。

淡青色的纱衣,墨黑及膝的青丝,泛着淡淡哀愁,却一片寒霜的美丽脸颊——是一个很有灵气的美丽女子。

当她看到茶案边坐着一个人时,只稍微怔了一下,便两步跨进大门,双手在背后将门紧闭,一系列动作不消一刻。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急急问出口,柔婉的声音隐隐含着一丝对什么的惧怕。

江云一愣,这女子怎么好似比自己都还要紧张?而且,她的双脚上,竟铐着青黑的镣铐!只听那摩擦地板的声音,便能定夺定是分量不小!

诧异地望向女子,江云脸色不由变了变。

“啊!你受伤了!”见江云的胸前有一小块渗出的血红,女子立刻捂嘴低叫了一声,“你还好么?”她试探着问。

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江云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还好,请问小姐是?”

女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缓步走到江云身前,珠玉似的眼睛盯着那一处血红,微微有些出神。

“我叫玉杵,是府上的……下人,公子不必这般客气。”

含着青草气息的香味传入鼻中,江云略有些惊异地看向名叫玉杵的美丽女子,脱口而出:“你是仙子?”她身上干净的仙气,简直犹如碧空万里,不沾片许云霭。

玉杵怔了一下,触弄着江云的伤口的手顿在半空中,不前不进。

过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而后无声沉默。

“这里是什么地方?”或许看出这个仙子有所顾虑,江云急忙转移话题。

“智王府。”轻顿一下,又道,“我先替你止血,回头再拿伤药给你。还有,方才看你的脸色,公子是不是有心悸症?”

江云点头:“是有轻微的心悸症,但没有发过病。”转而又问,“智王……是帝都临安的智王么?”

“这天下除了临安智王,还有哪个智王?”轻笑着反问,玉杵纤长的十指运气与江云的胸口隔空相对,缓慢引导着自己的仙气。

江云附和着轻点了下头,也就是说,现下他已经到了帝都临安,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智王府。

“你怎么会在智王的书房内?”女子轻柔地问。

略微迟疑了一阵,心口的皮肉之痛减少了些许,甚至有一股清凉的暖意流淌而过:“这个……”他支吾着,下意识看向方才将自己甩出来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一看,使得江云整个人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原本力竭的身子也无意识地走向那边,引得虚浮的脚步一个踉跄。

“公子小心!”一旁的玉杵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抬头却见江云脸色灰白,像是被什么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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