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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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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池莲香,一片静谧,似乎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四周静得就好似一幅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江云忽而动作起来,抬手从男人身前的棋笼里拣起一颗白色棋子,略微停顿再次谨慎地思考了一番,随后轻微颔了颔首,好似确认无误下定决心一般,将棋子沉稳地落入了棋局之中。

这一子下去,黑子大势已去,江云又提起一枚黑色棋子落下,不顾身旁男人的反应,自个儿一子一子黑白交接落入棋盘,不一会儿,竟很快将一盘棋下到了尽头。

然而,到头来,却是黑棋占了上风,赢了半目。

他呼出一口气,转身对身旁的男人恭敬地施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道:“草民江云,斗胆请玉帝听草民几句话。”

男人抬首看向他,神情很安定,他抬了抬手,示意江云坐在他的对面。

随后,认真地注视着江云,嘴角淡淡的浅扬道:“尊者,请讲。”

……

那一日,江云与玉帝在荷花池边说了许多话,然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

江云手扶着金色的刻命经筒,心中想着一个人的名字,再翻过一圈,就见到筒壁上,用朱砂书写的那人的命格。

“天性清圆流虚谷,万魔披散尘荡尽。绕堤来去渡河人,临川无惴恨无端。”这几句,江云是想着白河二字翻看刻命经筒的。

除去一二句略略还懂上几分,三四句完全一窍不通。

从玉帝那里出来,候在外面多时的太上老君领着他来到了这天格宫,这也是他为何有如此大的胆子敢立在刻命经筒前,窥视天机的原因。

据太上老君所说,玉帝早已料到他们谈话之后,江云心中会有更深的疑惑,于是他破例一次大开方便之门,愿将刻命经筒上的天机呈上,助江云解开疑惑。

至于江云到底能懂几分,就看他的缘份了。

那太上老君其实就候在江云的身后,一直静静地等着他看完想看的命格,方才江云不自主地低低念出了声来,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高台上,头顶浩瀚星海,江云就站在露出的圆形天顶下,双手转动着巨大的刻命经筒,沉默的反复看着上面的字句,偶尔会顿住手,出神地望着指尖下的某一字,某一句。

仅仅与玉帝相处了一宿,就连一旁的太上老君也看出了江云的异常。

方才江云走出荷花池的时候,若非太上老君知晓玉帝是位仁君,他都以为玉帝将江云的魂魄抽离了几缕,要不然这清丽却也世俗的男子,怎会转眼间变得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原本清明的双眸失去了剔透的神韵,就像两颗被沉入深湖的黑色鲛珠,从湖面上看,已然看不到珠子曾经的光辉了。

当时,若非他出声叫住江云,怕是就算他从自己身前走过,江云估计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那是一种极力挣扎着的绝望,仿佛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只困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苍白如纸的脸色,甚至看不到一丝生气。

太上老君并不知晓玉帝对江云说了什么,他也并不了解眼前这个佛国尊者的转世。

但是,仙界自开始长出名为钵多罗的花苗以来,很多仙家都已暗动了七情六欲,凡尘之念,而最早受其劫难的,就是之前对江云讲的命格星君,笪爻。

笪爻之所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就是因为中了钵多罗花的情毒,并还因此连累西王母的婢女执月仙子。

当初,若非笪爻执意要研究仙界突然长出的钵多罗花是何物,并托善于花草灌养之法的执月仙子寻求方法令钵多罗花的花苗绽放花苞,也不会在那朵欲放的钵多罗花裂开花蕾时,中了修道之人最忌讳的情毒,之后动了凡心,更诱惑执月仙子误入迷途,结果触怒了玉帝盛颜,在玉帝一怒之下,斩除了他的仙根,永世不准他再登仙界。

接着才有了执月仙子自毁根基,也跟着坠落轮回这回事。

也就是从笪爻开始,仙界莫名长出的钵多罗花苗迅速长成花蕾,朵朵含苞待放,即使并未真正的开放,有一便有二,仙界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仙家深中情毒之事,更有些被欲望迷失心智,想要篡夺玉帝之位,一时间令仙界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后来他们才知,原来并不只是仙界一地受了钵多罗花的侵害,妖界佛国冥府同样长出了无数钵多罗花,更不用说早已覆灭的魔界神界此时是怎样一番景象了。

就当人人自危的时候,不知是谁发现的,独独人界,钵多罗花一寸不生。

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在找寻钵多罗花的来历,然而关于此花的记载却是十分稀少的,他们只从一本残破的竹简经书中找到了一些零星的记载。

钵多罗,墨蓝情花,原优罗钵界尊者,后堕入魔道,化身邪佛。世人谓之优昙钵华双生花是也,覆其魔界与神界之祸首。

所以,在太上老君的眼底,江云若真是邪佛钵多罗的转世,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如何令他说出灭掉那些危险的花苞的方法。

虽然曾经有人提起过,直接取了钵多罗转世的性命,但毕竟不太清楚钵多罗花的来历,他们也不敢妄自行动。

因此,所有的人都希望江云能够自觉的解除所有的危机,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破斧沉舟。

这时,高台上传来急促地翻滚经筒的声音,太上老君收回思绪,抬头瞧去,竟见那一身素白,清瘦的男子急切地在经筒上翻找什么,整个人即使只看得见一个背影,也足能感受到那股心慌意乱的气息。

片刻,男子终于放弃似的停止了翻找,按着经筒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身子失去支撑地晃了晃,嘴里似乎还在重复喃呢着什么。

太上老君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话。

“为什么没有我……”

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字,那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和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难易察觉的不甘心。

“尊者,”太上老君出言叫住他,“你的命格不在三界六道之内,笪爻占卜不出你的命相,刻命经筒也呈现不出你的命格。也许,只有冥府内的三生石,才能查出你的来历。”

江云猛地转头看向太上老君,苍白的容颜犹如死灰,双目之中闪烁着犹如濒死的困兽一般的光芒,不甘,怨恨,慌乱。

“老君,你的意思是,你们连钵多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急促地喘息几下,江云又说,“我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不论是钵多罗,还是江云,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的来历?!”他方才反复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然而刻命经筒上,什么都没有呈现,就连他念着钵多罗这三个字,也是毫无反应。

太上老君见他的神色有些崩溃的迹象,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轻很浅地点了点头。

紧紧盯着太上老君一举一动的江云,眸光一黯,下一刻又有如没有意识般的摇起头来,嘴里低不可闻地念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也许只是哪里弄错了,也许……因为他是佛国尊者的转世,所以仙界的刻命经筒才算不出他的命相。

……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江云猛然抬起头来,转回身双手按住经筒,立刻就快速地翻动起来,他的嘴里不停地念着:“施凡……施凡……”

施凡也是佛国尊者的转世,只要刻命经筒也没有他的命格,就可以证明他想的没错,或许,真的是因为地域不同,因此能显现出的命格才有所差异。

然而,当赤红的字迹出现在江云的手掌下时,他浑身彻底的僵住了。

“空……空有良相心两双,慈悲普渡愿未偿。本是身在佛门人,梨枝……飞乱情非常……”

命格,这是施凡的命格……

不……不可能……

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江云的眼眸深处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缚,不缚,对!还有不缚!”不死心地再次转动起经筒,江云在心底念叨着。

他多么希望翻过经筒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不再出现任何字迹。

第一次,红色是那么的刺眼。

“……冷月霜花淡烦扰,人不醉己漠欢颜。同气连根塑金身,只叹愁肠仍惘然。”

江云的心口抽痛起来,即使看到了最不想见的画面,他仍旧没有停下来,双手继续翻动着刻命经筒。

“紫微诏下殿上人,阴差阳错画中仙。缘来前尘还不尽,此生终是帝王人!”

这是青冥的。

手没有停,经筒仍旧翻滚着。

“细算浮生千万绪,挽断罗衣留不住。风止云顿终是梦,缘散情终黄泉路。”

玉杵的……

“天诛地灭尘世浪,唯君游戏弄沉浮。人间无意事沧海,九霄有情尽白发!”

竟连……仲古天尊的,也有……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

心口如被火烧,江云只感到喉头一甜,一口乌血便喷了出来,溅得经筒上犹如绽开了一朵妖异的莲花。

触目惊心,绝望无助。

“尊者!”太上老君脸色大变,连忙变幻身形,瞬间移动到江云的身后,一把扶住了他下坠的身子。

当看到血的颜色乌黑,江云的唇色又泛着紫色,太上老君的脸色瞬时变得铁青,忙点了江云身上几处大穴,又探了探他的脉象:“不好,尊者你身中妖毒,心绪浮躁引起旧疾复发,不要再想了,立刻停止心里想的事!”

然而,江云却好似听不见一般,迷迷糊糊地说着“我不是……不可能……”,眼眸已经半垂,眼看着就快要失去光彩。

太上老君大急,连忙拿出一颗九转还魂丹想为江云续命,可是丹药却被抵在了他的牙关,如何也喂不进去:“尊者!快吞下丹药!你的脉象大乱,再迟片刻,西天佛祖都救不了你!”然而,江云甚至还晃着头想要躲开丹药,即使不怎么清醒了,也不愿妥协一分。

“不……我不信……我不信……噗……”再是一口乌血喷出,溅了两人一身血花,江云的手忽而重重垂下,双目一闭,整个人昏死在了太上老君怀里。

太上老君也管不着其他了,趁着江云脱力的一瞬间,撬开他的牙关,将九转还魂丹喂了进去,接着一抚喉头,顺进了肚中。

此刻,太上老君已出了一层薄汗,他不曾想到,江云不仅有着颇为严重的心悸症,且体内竟有少则百种,多则上千的妖毒,那些毒素混杂在一起,方才因他心绪大乱而全部激发出来,迟一刻就能要了江云的性命。

现下,命是保住了,只是,要想清除那些妖毒,实属不易。

第二十七章

江云想往前走,可是那里有一条河阻挡了他的脚步。

这个地方很陌生,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不知道自己怎会身在此地。

他似乎想要过河,潺潺的水流声听起来很悦耳,就好像在催促着他到河的对岸去。

然而,河水不知道有多深,江云踌躇着,迟迟不敢涉水。

他就这样站在河边,一动不动的,犹如一座石雕,怔愣地望着看不见的河的彼岸。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想要尝试着过河,脚步很小地往前挪了一步,只差一寸,就能踏进清澈的河水中。

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好多人的喊声,乱乱糟糟的,江云一愣,驻足在原地,听了小片刻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听不出是哪些人。

那些人像是在喊他,又像是在对他说什么话,可是不论他如何努力,半个字都听不清楚。

有些失落地转回头来,江云抬首怔怔地望着水流平缓的河面,就好像望着望着,就可以看到河的对岸。

忽而,他的眼睛徒然睁大一分,像是在河面上发现了什么,抬脚便一步踏进了河水中,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悲愤的吼叫声,就像是有人嚎啕大哭了出来。

可江云此时,就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在河水里,朝着一个地方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不由令人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他的目光,以致于令他充耳不闻背后的哭嚎,不顾一切地在水中一路小跑。

很快,河水就蔓延到了他的腰间,他貌似走得很累,每一步都显得很吃力,才在水中走了几步,就已经喘息不停,上气不接下气的,更要用双手刨着水,才不至于寸步难行。

终于,水漫到了他的肩头。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

就在此时,一阵水质的乐声荡进了这个空旷而又宁静的地方。

江云募地止住了脚步。

他茫然地回首去找乐声的来处,忘记了前一刻还在水里急切地找寻着什么。

平缓的河水流过他的胸膛,而他,除了耳边的乐声,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江云,回来。”低沉的声音从岸上的深处传来,伴随着水质的乐声,幽幽远远的,像是隔了好几座山,连一层一层的回音都是那般清晰而又深刻,从四面八方而来。

像是中了魔咒一般,江云转身,朝着乐声走去。

不多时,河水又退回到了他的腰间。

“过来,江云。”河岸上,忽而出现一个像是水墨晕染开来的人影,月白的颜色,清雅而又高洁,混合着一股夜里的昙花之气。

江云疑惑地望着人影,心里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一时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上来。”人影的声音很沉稳,令人不知不觉地就想要信任他。

就像江云此时一样,虽然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人影,可当那个水墨一般的人朝水中的他伸出手来时,他竟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很自然地抬手伸了过去。

直到看到掌中月白色的梦幻水墨,他才猛然惊醒,有些后怕地想要缩回手,却被那个看似手掌的墨色一把握住了。

很牢,很紧。

江云莫名的,心就慌了。

“你是谁?”他怯怯的,又有些心慌意乱地问。

不知为何,当人影抓住他时,他竟觉得,这个人影他一定认得,而且他们曾经,一定是很亲密的关系。

可是,人影是由月白色的水墨组成的轮廓,江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更别说分辨出他是否曾经印刻在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里。

在江云出神的一瞬间,那个人影一把将他拖离了河水,江云还来不及反应,就脚步不稳地站到了河岸上,身子一斜,便全然撞进人影的怀中,竟将那水墨般的轮廓撞散了不少,就好似水花四溅一般,缓慢地散开了去,不过,又很快聚拢了来,犹如青烟,缭绕不去。

江云这才发现,其实他比自己还要高大许多,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形。

“我是白镜上仙。”人影将他带离河岸,低沉的声音平稳地在他耳边说,那音色听起来,也令人恍如身处黄粱梦中一般,有些昏昏欲睡。

“白镜……上仙?”疑惑地低声喃呢着,江云不解地抬首问,“你怎会在这里?”他忽而记起些什么,又突然觉得不对劲,环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空旷得令他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出声问,不自觉地往身旁人的怀中更加靠了一分。

白镜上仙的身影顿了顿,而后继续拖着江云飘向深处的迷雾森林。

“这里是忘川,你的魂魄出体,飘到了这里,方才你再向河中走去,若是淹死了,便是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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