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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上——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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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蟾精沉默不言,寂静的荒院中,除了庚炎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我念你从远古便一直伴我在混沌之中,不想取你性命。而今你也重见天日,混沌之地你是再也回不去了,能否修成正果那是你的造化,不过……”庚炎继续说着,轻顿了一下,眸子深处腾起一片阴寒,“你要忘记在混沌之中所看到的一切,也许,我会饶恕你盗取烛火的罪过。”

雪蟾精忽而动了一动,他似乎在思考庚炎的话语,过了好一会儿,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个字音:“……他……”

庚炎闻声,不由淡淡勾起了唇角:“终于发现那个男人的力量可以减轻你的痛苦了?上次被你误打误撞吞了下去,只差一步便叫我白费心机。好在你并非愚不可及,悬崖勒马。如今,那个男人是你的了。”他如此说着,冷淡而不屑一顾。

其实,庚炎至始至终都未想过要取雪蟾精的性命,毕竟在混沌之中,雪蟾精不知陪伴了他多少个日月更替。虽然他们毫无交流,但明白雪蟾精同样由远古而来,庚炎想取他性命,便多了几分犹豫。

就好似一个陪伴了自己无数岁月的玩物,在不听话或背叛自己的时候,总会莫名地念着一丝往日的情分。

庚炎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慈悲,所以留了雪蟾精一条残命。甚至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感受到男人的力量可以令雪蟾精复苏,便将男人带下凡界,几经周折终于仁慈地赐给了雪蟾精。

他觉得,自己很少有这么好的心思,为他人的命运铺路,雪蟾精简直荣幸之至。

当然,那个男人也应该为他能发挥的作用而感到庆幸。

否则,在他窥视自己的心时,就不单单是命令他忘记所看到的一切了。

如今,只要雪蟾精答应忘记混沌中所看到的一切,不再回到混沌,那么,所有的事,都可以到此为止。雪蟾精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自由,而他也可以了却一桩略微棘手的麻烦。

一切,都在雪蟾精的一念之中。

“……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庚炎听到雪蟾精干涩的回答,心情不由愉快了不少。

他放开指尖的萤火精魅,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那个男人是你的了,你所做的一切,我会替你善后。但我希望你能把握好分寸,即使那个男人最后于你无用,我都不准许你伤他性命。”

雪蟾精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好似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了,仲古天尊却不准许自己伤害他,其实雪蟾精并没有想要伤他,毕竟那个男人从不曾威胁到自己,那自己又何必伤他性命呢?

似是看出了雪蟾精的疑惑,庚炎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我想知道,他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不为他人,只为自己。”

万万单调的年岁里,庚炎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去了解一个人,揭开那个人伪装的皮相。

钵多罗,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第二十九回

明月阁内,花魁湘子的厢房之中,丝竹管乐之声此起彼伏,迷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无花胜有花。隔着一层纱幔,湘子手抚面前的古琴,和着身后伴奏的胡琴、鼓声,拨出一个又一个风情洒脱,红尘眷恋的音符。

那屋中妙曼的舞姬随声而动,一姿一态都绝伦轻灵,柳腰轻摇,朱舌轻启,仅是一抹风情的如水眸眼,便能勾去尔等凡人之心。那赤足上的银铃,随着摆动而发出的清脆响声,更有如勾魂之音,迷得人神魂颠倒。

岳长乐喝得酩酊大醉,他软绵绵地拥着酒罐,也不管身旁坐着的美丽女子如何讨他欢心,一心只扎进那浓香的酒罐中,醉生梦死。

湘子虽是含着微笑弹着古琴,可目光始终是落在岳长乐的身上的,她久经风月之所,早已是习得假面迎人,声色自若,而今望着岳长乐的神情,却含着淡淡的哀伤和担忧。

原本以为近些日子,岳长乐是不会再来明月阁找她的,却不想今夜正当她陪着其他客人饮酒作乐之时,岳长乐忽而破门而入,脸色很是难看,妈妈芙榆都拦他不住。

那富商见是城里有名的纨绔小爵爷,在岳长乐的大呼小叫之下,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岳长乐坐定席上之后,招来舞姬,要来美酒美人,命她抚琴奏乐,一阵纵情声色,好不逍遥快活。

可明明是寻欢作乐,岳长乐却自出现便一直埋头灌酒,偶尔和左右陪伴的美人调笑嬉戏也是力不从心。随着他一同进来的小厮张随早已玩得乐不思蜀,偶尔发着酒疯和舞姬玩闹,可就岳长乐脸上毫无快乐之色,倒尽是一片迷茫空虚。

湘子不由觉得心间一阵刺痛,那岳长乐的每一个举动,分明像极了一个情场失意的浪子,即使纵情声色,笑看歌舞升平,也不过一番借酒浇愁,自我安慰罢了。

是谁,令这纨绔终是识得情字苦涩?

她湘子自诩百媚风情,一颦一举颠倒众生,为他奏了那么多思情之曲,与他同床共枕,享尽鱼水之欢,可终究敲不开他顽石一般的心。

身子给了,心也给了,可这纨绔的真心,还是落到了他人身上。

湘子不由苦涩一笑,终究非己的东西,再如何奢求,也要不来一抹真心相待,倒是怕自己认真到了极处,伤得自己体无完肤。

“……走……要走了……就这么想走吗……我……本少爷明明已经……已经道过歉……为什么……为什么……”

岳长乐捧着酒壶大吼大叫,突然从地上蹿起来,摇摇晃晃地跑到舞姬之中,抓住一个人扯到怀中,眼神迷离地问:“你说……我……我对他不好吗?那……那碗参汤是我亲自熬的……就……就怕火候不够,熬坏了……可是你看他……看不都不看一眼就打翻了……呵呵……我岳长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被除我爹之外的人给脸色……他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敢如此对我……你说……你说他是不是不知好歹?”

那妖娆的舞姬被岳长乐抓得手腕生痛,起初还笑脸相迎,酥骨扑进岳长乐怀里,与之调情,而后岳长乐说到激动之处加重了力气,舞姬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变了音调,忙低声叫着岳长乐的名字,想要把仿若纤细无骨的手腕抽回来。

“你……你跑什么跑……我对你不好吗?”岳长乐醉眼朦胧地大叫一声,一把将舞姬更为扯进怀中,大着舌头继续说,“我……我知道把你推进湖里……是……是过分了……可是小爷我还不是把你救起来了?!不然……不然你早去见阎王了!明明……明明是去向你道歉的……不就摸了你一把么……用……用得着这么生气……大……大不了小爷让你摸回去……算是扯……扯平了……你……你……不识好歹……”

“小,小爵爷,奴家去给您斟酒……您,您先放开奴家好么?”泪眼婆娑的舞姬低声乞求着岳长乐,另一只手试图将手腕扳回来,可岳长乐虽醉得迷迷糊糊,那力气却比平日里失了几道分寸,竟硬是将她白皙的手腕握得红肿了起来。

见岳长乐从头至尾都嘀咕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手腕又扳不会来,舞姬不由含泪向纱幔里的绝色美人求救。

“姐姐,姐姐……小爵爷他……他撒酒疯呢!快来救救我……”说出的话也不经头脑思索了,只想着快些逃离那紧紧桎梏的大手。

湘子原本弹着古琴,因情绪低落始终垂着欲红不红的眼眸,并未注意到外面的情形。直到听到舞姬的哭喊,才缓缓回过了神来。

起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抬头见岳长乐缠着一个俊美的小美人,都快将人欺负哭了,湘子才站起身来,一手挥停歌舞乐声,一手撩开纱幔走了出去。

“姐姐救我……”

她走到岳长乐与小美人身边,见那架势,听岳长乐口中的胡言乱语,便知岳长乐将小美人当做了他人。

湘子静静看了岳长乐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高举到一边,岳长乐便一下放开了手中的小美人,双手挥舞着去抓湘子手中的酒壶,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酒……酒……”。

那小美人不想岳长乐这样便放开了自己,愣了一愣,直到湘子出声对她说:“你们都出去吧……”小美人才回过神来,与众人一起屏退。

“把这个人带走,”湘子指了指躺在地上一滩难泥的张随,对着将要退出的众人说道,又将目光落到了走在最后的一个乐师身上,“大胡子你留下。”

待其余的人驾着张随离开之后,湘子将手放低,掌中的酒壶立马被步履蹒跚的岳长乐夺了过去。

外面夜色浓重,丑时已过,早已没了人烟。

湘子沉默地望了一会儿搂着酒壶蜷在地上的岳长乐,见他恍惚就快要睡过去了,嘴里仍旧嘀咕着旁人听不明白的话,终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大胡子,你将小爵爷送回相府吧。若是相爷知他夜宿烟花之地,怕是又要责难小爵爷了。”

大胡子握了握怀中的胡琴,看着一脸失落的湘子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一个字:“是。”而后俯身架起岳长乐,开门退出了湘子的房间。

湘子俯身坐到席上,一桌空壶,屋内酒香与焚香交织着,却是冷淡得好似将人的心也一同冷掉了。

她执起桌上的酒杯,细细摩挲着杯橼,秋水摇曳的眸子深处,好似有水光升腾。

岳长乐被平安送到相府之后,是由老管家李福亲自接回屋里,他并未惊动相爷岳古楼,只是吩咐李甲小心伺候着。一番忙碌下来,岳长乐早已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两人见岳长乐安分下来,便留下李甲随身照看,老管家李福继续去书房候着通宵达旦的相爷岳古楼。

此时已是半夜,李甲候在岳长乐的房中,没坚持多久便睡过去了。

躺在床上的岳长乐却好似有些酒醒了,捂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一下全灌进了口中。

不知是否是李甲昨天白日太过劳累,以致岳长乐一番动作下来,他毫无察觉,岳长乐也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一般,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门前。

门前守卫的两人,早已昏昏沉沉地打起盹,连岳长乐踏出房门也毫无察觉。

岳长乐摇摇晃晃地行在走廊上,他好像记得游素白天跟他说过,今晚要做什么事……

是什么来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第三十回

游素是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惊醒的,起初以为是梦魇所致,过了好一片刻才知是有人在外有气无力地敲门。

他从床上坐起来,点起烛火,仔细听了听屋外那口齿不清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岳长乐的声音。

游素立在门前,不由有些犹豫。

原本打算今晚为岳长乐拔除浊气,未防人打扰便早早打发了守在门前的侍卫,却不想整整一个晚上都不见岳长乐出现,又不见张随前来报信,他以为今晚岳长乐不会来了,也许是故意让他空等一场,因此未再继续等待下去,吹灯入睡。

谁知此时已至深夜,这岳长乐竟独自来敲他的门,听那一句一句模糊的叫唤,好似喝了很多酒,神智有些不太清楚,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此想着,游素更是踌躇万分,到底要不要为岳长乐开门。

他始终对那晚的事心怀芥蒂,夜深人静之时,更不想与岳长乐单独相处。本已打算不再久留相府之中,游素很担心因不必要的事节外生枝。

毕竟他已经在挲迦耶城耽搁了太多行程,若没有这些事,怕早已到了须弥山下,更不会弄得自己一身病痛。

“游……游素……开门……你开门……”拍打房门的声音又骤然响起,游素沉默地盯着那人落在门上的影子,出神了许久。

“嘭嘭——”

在敲门之声停顿了片刻又响起之时,游素垂眸轻叹了一声,终是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眼前人影一晃,岳长乐高大的身躯便软绵绵地倒向了他,游素微微一愣,忙回神将他支起,身子也随之晃了一晃,险些被岳长乐压倒在地上。

“游素……你……你说晚上……叫本少爷来做什么?我……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游素皱了皱眉头,侧过脸去将岳长乐扶到桌前,而后倒了一杯茶水灌进岳长乐口中,替他醒酒。

哪知岳长乐喝完茶水之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死活不肯松开,游素不太喜欢与岳长乐有肢体上的接触,当下便青了脸色。

想走不是,想留又不舒服,拍着岳长乐的脸颊,想唤醒他,可不知岳长乐到底灌了多少酒水,始终一脸迷茫,浑身如烂泥一般趴在桌子上。

游素见此情形,不由开始后悔方才将他放了进来。

他干脆也坐在桌前,睁着眼睛等岳长乐苏醒,可岳长乐扯着他衣角的手令他想坐又坐不下去,游素不禁觉得一阵头疼。

轻声一叹,他静静地看了眼一动也不动的岳长乐,想起白天对岳长乐说过的话。

那枚沾着蟾蜍妖怪心头之血的铜钱已经到手,只要为岳长乐引出积于脑中的浊气,加之有钵多罗的佛珠和摩呼罗迦护身,那蟾蜍若是再想伤他,便也不是容易的事了。而自己也可以提早离开挲迦耶城,去往须弥山。

如今岳长乐醉得不省人事,正好可乖乖配合他,何不趁此机会拔除他体内的浊气,了却这桩心事?

这般想着,游素抬手架起岳长乐,吃力地将他扶了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到了床边。

他将岳长乐安置在床上,从怀中掏出那枚贴身放置的铜钱,两手交叠握住,闭目低声念起咒来,待掌心缓缓腾起黄光,从指缝泄出,便十指成勾,将铜钱压在十指紧贴的夹层之中。

指尖微热之时,游素瞬时睁开眼眸,两指夹着铜钱快速将之钉入了岳长乐久伤不愈的额头。

只见岳长乐额间黄光大盛,游素咬破另一只手的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闪烁不定的血符,缓缓压向了按在岳长乐伤处的染血铜钱之上。

不一会儿,岳长乐似乎有些痛苦,皱着眉头想要睁开眼来,浑身不安地扭动着,裹着绷带的额头渗出一阵阵冷汗。

此时,游素也是一脸惨白。

原本,以他现在的情况为岳长乐拔除浊气很是勉强,那浊气久驻岳长乐体内,一时间很难全然拔除。可游素急于结果此事,便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催动符咒,灵力不足的后果便是法力反噬,游素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体温也在缓缓流失,他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就快要昏死过去了。

忽然,原本昏昏沉沉的岳长乐缓缓睁开了眼睛:“游……素?”那支离的语气里,已含着一两分的神智。

游素稍稍愣了一下,未想到岳长乐在途中会清醒过来,可此时不由分心,便暗自咬牙稳住心神,继续催符为他拔除浊气。

如今骑虎难下,稍一不慎,便可能是两败俱伤,他不能用两个人的性命开玩笑,干脆一闭双目,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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