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对手太强大，还是自己太弱小，事情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卧底他不想再干了，也着实没那个能力干了……想着，李桐就想翻身起来去找手机，可动作只做到一半他就停住了。要怎么和魏队长说？顿时一股更强大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就算魏国明什么都不问，张鹏又怎么办？他的处分还挂着，这样把自己搭进去非但没能帮到他兴许还更害了他……李桐不由得懊悔当初，真是自不量力，自讨苦吃。
要不然干脆辞职，工作不要了，那能不能换张鹏撤销处分呢？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但之前也做了一些事。可是没有工作的自己和奶奶要怎么生活下去？李桐想来想去，发现除了摆摊，自己就只会当警察，难道要靠摆散摊来养活年迈的奶奶？奶奶没有退休金，没有医疗保险，过了一辈子苦日子，自己拿什么让他安度晚年？
想来想去，李桐最后颓然地发现，他根本没有底气去说“我不干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他面前好似有许多选择，但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也不知道又胡乱地想了多久，李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大概是因为洗过澡，全身的疲惫感汹涌地席卷而来，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于是干脆什么都不去想，让自己就那么沉沉地昏睡过去。
第六十七章
中大百货顶层新开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里，苏小楠和隆凯诒正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
苏小楠夹了一块黑鱼子寿司沾了点酱油放进嘴里，一边大呼好吃一边催促隆凯诒也赶紧尝尝，却发现对面的好友动都没动，脸上布满了愁云。她赶紧放下筷子，两个手肘撑在桌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子开口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事才会想起我，甜蜜的时候才不知道我是谁了，说吧，和李桐怎么了，一副霜打茄子的样儿。”
隆凯诒抬头看了苏小楠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看着眼前被美味食物装得满满的盘子，同时也叹了口气，“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苏小楠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夸张地“啊？”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这是从何说起啊，这世上不喜欢你的男人不是瞎子就是傻子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隆凯诒嘟起嘴，愁容丝毫未减。
苏小楠见了翻翻涂满淡紫色眼影的大眼睛，“你不是说你哥已经让李桐进公司做他助理了么，那不明摆着的事，隆氏以后有他李桐一份啊，他干什么不喜欢你啊。”
苏小楠的逻辑非常简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抵挡住金钱诱惑的人，这么大个隆氏，哪怕切一小点儿给李桐，也足够他几辈子吃穿不愁，更何况隆凯诒又天生丽质温柔娴淑，不像她自己被娇生惯养生出了小姐脾气，他李桐还能有什么理由说“不喜欢”三个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隆凯诒看上的恰恰是李桐一身干净的气息，见苏小楠又是那一套论调，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一副“你又来了”的神情。
见隆凯诒对自己的说法完全不信服，苏小楠有些不服气，“那你说，你从哪儿看出来那小子不喜欢你了？”
“最近他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两天干脆联系不上了，我又不敢去找他，而且……”说到这里隆凯诒的脸红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小楠是个急脾气，看见闺中好友这副模样就连连催促，隆凯诒只好继续说：“我们也交往这么久了，每次……都是我主动，总觉得……好像是我强迫他一样……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苏小楠看着隆凯诒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啊？你们不会还没……”
听苏小楠几乎是喊出来，隆凯诒一边赶紧伸手去拉，一边看了看周围是不是有人听到，“你喊什么啊……”
苏小楠吐了吐舌头，把声调压了下来，虽然隆凯诒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但她还是难以置信得一脸狐疑，“不会吧……”
隆凯诒的脸比之前更红了，慢吞吞地解释说：“他说结婚以后才可以……”
“哈哈哈哈哈。”
隆凯诒被苏小楠突然发出的笑声吓了一跳，话也因此被打断，不过这一次无论她再怎么去阻止也没有任何效果，于是只好放弃，瞪着苏小楠直到她终于笑得差不多，自己停下来。
“我长见识了，现在……现在还有这种男的啊，我怎么有种穿越到四十年代的感觉啊，哈哈，不过啊，我说凯诒啊，你可是捡到宝了，赶紧去求婚去！”苏小楠尽管努力忍着，但还是时不时笑出声来。
“你有点正行好不好……什么去求婚啊……”隆凯诒不满地瞪了苏小楠一眼。
“那怎么了？你喜欢他吧。”
隆凯诒不置可否地嘟着脸。
“哎～我说真的啊，你别杞人忧天了，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啊，我告你啊，你去求婚一准一求一个准。”
“你快算了吧，在开我玩笑我生气了啊。”隆凯诒这时被苏小楠闹得也不像刚开始那么郁闷了，夹了一块寿司去沾旁边磨好的青芥。
“那就让你哥说去，不过我一直无法想象你哥会让你嫁给别的男人呢。”苏小楠一边拨了一个鱼丸放进嘴里一边说。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好了好了，快吃吧你。”
苏小楠呵呵笑了两声，两人就把话题扯到了其他事情上面。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应酬，看完手边最后一份文件，隆凯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今天是第四天，李桐依旧没有来上班，旁边的办公桌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沓文件。看样子那个小警察是不会再出现了，也难怪，出了那样一件事情，按常理大概也应该是这个反应，即便是卧底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不来就不来，原本让李桐进公司就是想让他为骗了凯诒的感情付出代价，而现在这个情况也算是受到了教训，尽管这完全是个意外。想来他也不会再去找凯诒，这样也可以算是两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隆凯诚觉得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他站起身来，走到身后的落地窗边，俯视脚下如倒挂天空一般的灯火。
这几天在公司不论做什么，都有种不太顺手的别扭感觉，难道是因为李桐不在？不过他是有一次居然就那么对着空荡荡的桌子叫了李桐的名字……难道才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就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隆凯诚笑了笑，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李桐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就算他站在你的身边也很有可能被轻易地忽视掉，就像是空气一样。忽然隆凯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当空气消失时，没有人还会察觉不到……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升起，隆凯诚皱起眉头。
第二天隆凯诚没有去公司，不过也没有呆在家里。妹妹隆凯诒这两天心情也不是很好，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什么，看见他就会旁敲侧击地问李桐的事，他不想骗妹妹，却也不能说出实情。那天的意外带来了许多连锁反应，很多事情接二连三都脱离了掌控，这种感觉非常差劲。
转天下午，隆凯诚才去公司，出了电梯一进办公室，他忽然愣住了，李桐桌子上的那些文件不见了，而自己桌子上也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夹和报表。
“隆总，李助理早晨就来了，现在替您去开例会了。”秘书见隆凯诚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就走过来汇报。
“哦。”隆凯诚应了一句就进了办公室。绕过办公桌时，他瞥了一眼摆在正中的两份文件，确实是李桐放的，这个人似乎办每件事情都是从对方的角度考虑，像现在文件和报表摆放的位置和方向都是最方便他翻看的。
在椅子上坐下，隆凯诚拿了报表翻看着，这是前天后勤报上来的收支汇总，被放在李桐桌子上，现在已经被他审阅完了，还标注了一些意见及建议。那个男人居然来上班了，而且似乎还在他没来公司的这段时间把所有落下的工作都做完了。难道他还想继续？他为什么如此坚持？对那次意外他要怎么解决？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第六十八章
办公室的门随后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李桐。他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看样子是从会议室直接过来的。
“隆总，例会刚结束，有几件事要跟您汇报一下。”
“恩。”李桐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听不出有任何变化，但是隆凯诚却注意到，李桐在进门的时候曾抬头看了他一眼，但那之后就故意看向别处，始终回避他投过去的视线。
“上午的例会主要讨论了这么几个问题，一个是下一阶段几个主要部门人员招聘的事宜、一个是行政部门下一季度的预算安排，还有一个就是生产部门那边最近几笔单子在原材料方面出了些问题需要妥善处理，人员招聘和预算方面我已经按照您上个星期交代的直接让他们去办了，关于原材料问题，生产部门的人已经做好了问题分析报告，就是这个，请您过目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还有一个就是澳大利亚的那几笔订单，合同已经起草好了，需要您签一下字。”一边说着，李桐一边把几份文件一一摆到了隆凯诚面前的办公桌上。
隆凯诚又是只“恩”了一声，就再没了其他的动作和语言，既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也没有让李桐出去的意思。就这样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看得出站在办公桌前的李桐终于有写忍不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眼睛看向隆凯诚。视线相对，李桐愣了一下，但随即好像承受不了一样再次移开了视线，隆凯诚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那个……隆总，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出去了。”
“没了，出去忙吧。”隆凯诚淡淡地说完，就伸手拿了桌子上的文件随意翻看起来。几乎同时他就听见房门开启关闭的声音，再次抬起头来就发现李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隆凯诚的嘴角上扬，他真不知道李桐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再次回到这里的，若是不知道李桐的真实身份，他或许还会产生几分困惑，但是现在他只觉得好笑。不过李桐的助理工作的确是有了不小的长进，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妥当有余。若不是个卧底，做个助理倒是也蛮好。
将两份内容早就了然于胸的合同又看了一遍，隆凯诚在上面签了字，正抬手准备去拿那份分析报告，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抬头就看到了电话上那个微微闪烁的指示灯，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因为通过这条内线直接打到他这里的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人。
“喂……”
“你怎么每次接我电话都有气无力的？”电话里传出一个有些苍老但底气十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
“生你我看就是造孽……”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隆凯诚已经不记得了，父亲隆德耀只要开口说出的就是抱怨和指责的话，似乎有百般不满需要发泄，他不禁有些庆幸今天恰好人在办公室，不然再接到电话的时候听到的大概就不只是这些了。“有事？”隆凯诚不紧不慢地拿了桌上的烟放进嘴里点上，然后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对方的抱怨和指责。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秒钟，不知道是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局面，还是今天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抱怨，指责的话并没再继续，“今天我那些老朋友有个聚会，下午五点在水晶宫，你替我过去。”
隆凯诚再次皱眉。
就好像看到了他的表情一样，电话里传出这样的声音，“你别又一脸不耐烦，该干的事情一件不干，不该干的我看你倒是干得挺带劲，我可不想去了被那帮人敲边鼓，就这样吧，我挂了。”
隆凯诚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意料之中地已经4点多了，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放回听筒，隆凯诚把刚抽了没几口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站起来，从沙发上拿了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五天没来，桌子上需要处理的文件已经积累得如山高，但是李桐说什么都没有心思去做。从隆凯诚的办公室出来时，他几乎是用逃的，那个男人的态度实在让人无所适从，李桐心里不上不下地特别难受。做出回来这个决定他真的是考虑了很多方面，他也想过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什么，也许那个精明的男人会怀疑他的动机，毕竟这么执着于这份工作总要有什么理由才说得过去，也许隆凯诚会跟他道歉，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对。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一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他反倒是那个草木皆兵的一个。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他在用这种态度告诉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桐心里挺乱，人虽然是回来了，但是下一步怎么走他并没有想法。这几个月来隆凯诚已经让他参与公司几乎所有的业务，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有时候甚至会产生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贩毒的疑问。而且就算是有，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论是隆凯诚还是隆凯诒，他都无法再正常面对，任务他更是无从下手。越想越觉事情不知怎地就变成一团乱麻，脑袋也隐隐地开始疼了起来，李桐不由得抬手抓了抓前额的碎发。
“怎么了？”
脑袋上面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李桐一跳，抬起头就看见隆凯诚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赶紧捋了捋头发站起来说：“没事……”
“哦，那跟我出去一趟。”说完，隆凯诚一边朝电梯走一边将手里外套穿在身上。
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的李桐只好匆匆收拾了一下，拉了椅子上的外套就赶紧跟了上去。一进电梯，隆凯诚就按下一层的按钮，电梯门滴的一声关上了。
李桐趁电梯下降的功夫也把外套穿上，拉好了拉链，他才腾出空来看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的男人。到现在他仍然搞不懂这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对他呼来喝去的。
“你买车了么？”
“恩？”突然听到对方发问，李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隆凯诚虽然没有回头，但李桐能从如镜面一样干净的电梯门上看见男人有些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要那么喜欢我那辆宝马的话送你也没关系。”
听隆凯诚说到宝马，李桐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不过最近这么多事他早就把买车的事扔到了脑后，下意识地刚想开口解释，但嘴还没张，就听到隆凯诚说的那后半句话。
“这是你对那件事情的补偿？还是这就是你这种人表示歉意的方式？”李桐真的有点生气了。
隆凯诚似乎也感觉到了从后方传来的怒意，他回过头看向李桐。电梯的门正好在这时打开了，但俩人谁都没动，就那样对视着。原本想要乘坐电梯的人看到这个架势，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进去，面面相觑地看着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嘈杂的人声，终于唤回来李桐的理智，但电梯门恰好在此时重新关上了。李桐想去按那个开门的按钮，可是隆凯诚就站在控制板前面，李桐正犹豫着要不要越过他去按，就听见隆凯诚又张口说话了。
“我做事做了就是做了，从来不补偿什么，不过，如果你觉得一辆车就能作为你的补偿的话，那我算是太高估你了，再说……”隆凯诚笑了笑，“助理和总裁上床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说完，就利落地伸出手按开了电梯的门，既不理会背后因为他的话呆若木鸡的李桐，也不理会电梯外员工们好奇的视线，径直走出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