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子不准！”大皇子也厉声，语气中满是执着。
“啪”的一声。大皇子的脸上马上红了五个指印。
皇帝气得眉毛都在发抖，“你没听到朕的旨意吗？朕说搁下就搁下！抗旨者死。”
大皇子脸上的手印出奇的红，脸上传来的滚烫的痛似乎已经染红了他的眼，也燃烧起他眼里的怒火，他握紧拳头，并不退让，“我迟早会查出来，然后……”大皇子看一眼独自在蹦跳着的女人，继续说道：“杀了她。”
还没等皇帝允许，大皇子便一拂衣袖，走了。
女人蹦蹦跳跳的跑到皇帝的面前，嘻嘻笑着，眼底没有丝毫感情，似乎只有一副躯壳在活动着。散乱的头发随着女人的跳动一扬一扬的，但是也丝毫没有活力可言。
“皇上……皇上……皇上！”女人不断喃喃这两个字。
皇帝苦笑一下，伸手把女人散乱在额前的头发拨好，温柔道：“朕在，琦儿。”
皇帝的眼神中满是愧疚，深深的愧疚。现在皇帝在想的，就只有是如何弥补自己的不是，在未来的日子里。
皇帝还在想着未来的日子的时候，女人的眼珠子突然向上一飘，没有丝毫活力的眼珠子突然闪过一抹狰狞，女人把手淘进衣袖，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径直向皇帝的胸膛插去……
067.乞求
大殿内突然刮起一阵风，女人的手晃了晃。
皇帝被风吹得半闭着眼睛，到睁开眼睛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风没有了，连面前的女人，也消失了。只有地上的匕首，锈迹斑斑，却还是闪着光芒。
大皇子回去之后立马便把千慕等人押了上来问话。
千慕看着大皇子明明一脸的倦容还是支撑着的样子，淡淡开口：“大皇子，逝者已去，生者还在，薄颜姑娘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大皇子一听到薄颜的名字，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便颤了一下，脸色煞白没有半点生气的薄颜的脸再次浮现在面前。他一拍桌子，“住口！”
径直走到千慕的面前，大皇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千慕如是答道。
“那为何她会在你的房间？”
“半夜的时候看到她在房间外面游荡，就把她带了进去。”
“这个我可以作证。”上官锐抢话，“那时候我经过，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鬼……”
“三更半夜你们怎么还不睡？”大皇子冷冷问道。
“因为那个女人在外面唱歌，吵到我了。”千慕答道，然后看着大皇子脸上的冰冷，继续说道：“你觉得你这样做薄颜姑娘会高兴么？”
“那你呢？”大皇子看向上官锐。
上官锐本来想说话，但是却被千慕打断了。
“薄颜姑娘只会觉得后悔，后悔嫁给你了，你这个只会徒伤心的草包！”
“住口！”大皇子转过身去一把扯住千慕的衣襟，“她是皇妃，不准你叫她薄颜姑娘！”
“还在吃醋，呵！拜托你，理智点！”千慕几乎是吼出来的。
其他人见千慕难得的激动，不禁相互看看。
千慕晃晃肩膀，把大皇子的手甩下，走近一步，和大皇子对视着，“告诉你，一个男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大皇子忽然一扯嘴角，“我可以怎么样？抗旨把那个疯女人杀了？还是再查出凶手，还是把他杀了。薄颜能醒过来么？”
“明知她醒不过来，你还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千慕反问。
“没有意义……呵，现在还有什么是有意义的？你告诉我。”大皇子直视千慕的眼睛，眼底的绝望被一览无遗。
千慕别过头去，答不上话。
“不要杀她，求你，不要杀她。”说话的是北影赏。
扑通一声，北影赏跪了下来，低着头，喃喃：“不要杀她，求你……”
“北影赏，你在干什么？”千慕咬着牙责怪，见北影赏并没有理会自己，千慕大吼一声：“北影赏，你给我起来！”
今天第二次激动的千慕，令上官锐小小惊讶了下。但是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大皇子和薄颜的姻缘，很大的原因是千慕促成的，千慕下雪山以来，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朋友的人中，就有大皇子和薄颜。而北影赏，更不用说了。北影赏于千慕，是特别的，所以千慕绝对不允许北影赏随便向别人下跪。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北影赏的尊严。
北影赏把头低得很低，“大皇子，我求你，就算她是凶手，也不要杀她。”
“北影赏，你起来！”千慕的耐心实在有限，他的声音中盛着的怒意似乎已经压过一切，几步走过去，绑着的双手不能动，但他还是想把北影赏拽起来。
上官锐适时挡在千慕面前，说道：“可能他有什么理由，先听他说，不要激动。”
千慕看了上官锐一眼，还是停住了脚步，看向低着头的北影赏。
“没有理由……”北影赏的声音很低。
一向冷静的千慕彻底爆发起来，推开上官锐走到北影赏面前就是一脚，“起来！”
北影赏被千慕踢一下，就歪倒在地上，眼眶顿时变得湿湿热热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
千慕停住了动作，站在北影赏的面前，看着他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的样子，安静下来，调稳情绪，平静地开口；“北影赏，究竟是什么原因？”
北影赏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泪水遮住了本来浅色的眼睛，什么也看得不清楚了。
如果，如果她真是把我生出来的女人，那么，绝对不能让她死……那是我的娘，唯一的亲人。
068.眼泪和笑容
千慕看着北影赏这个样子，不禁便有点慌了。北影赏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即便所有悲伤和困难全部摆在面前，他都应该是那个无忧无虑笑着的孩子。即便，北影赏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但是千慕还是固执地相信北影赏是一个没有悲伤的孩子。因为，守住北影赏的单纯，就像守着自己心里最深处的信仰——世上不只是有黑暗，还有光明，还有纯洁。
北影赏没有变黑暗，只是，已经被眼泪包围了。可能，本来自己的想法就有点偏激吧，北影赏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感情。
千慕站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北影赏流着眼泪。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不哭的人，即便他怎么想尽力帮助北影赏撑起一片无暇的天空，都还是徒劳。
眼泪，是能传染的。大皇子看着这样的北影赏，本来就一直处于压抑的心情渐渐变得酸酸的，眼眶里的炙热一触即发。和北影赏能够在人面前哭不同，他是天之骄子，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不能哭，绝对不能。
最心爱的女人死了，突然得令人措手不及。眼泪，也肆意得令人措手不及。一滴、两滴……
最终，还是流出来了。
大皇子没有伸手擦，也没有别过头去，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眼泪滑落。
逝者已去，生者还在，薄颜，我答应你，哭过这次，就不哭了。
上官锐看着面前似乎都有心事的三个人，此刻想到的，只是沉默。上官廷轩的眼神却是落在上官锐身上。
可能，是无聊了吧。上官廷轩在想着的，竟然是上官锐哭着的样子。
记忆中，上官锐并没有很多哭的时候。如果说上官锐一生中最辉煌的事，那就是他的乐观，完全是世界级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哭，好像就是为了自己。
具体事情是什么他不记得了，总之上官锐的眼泪，是冲着自己流的。那时候，他便想，就算拼尽自己的所有，也要守护这个弟弟。
上官锐于上官廷轩，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或者说得更亲昵点，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人。即便他们吵吵闹闹，但是彼此间的亲情，是割舍不了，那不是用血缘堆积起来的，那是用信任筑起来的。
这天的日出似乎来得特别晚，致使黑夜逗留的时间太长了。日出，有人期待，有人担忧，有人看出了希望，有人看出了绝望。这一夜，北影赏最终也没有从大皇子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千慕也没有从北影赏口中得到一个理由，或许，这样的答案和理由，本来就没有意义。
回去的时候，上官廷轩难得地对上官锐笑了，那是一种，属于兄长的笑容。
上官锐似乎也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地，便跟着笑了。
眼泪不能洗去悲伤，但是笑容可以掩盖冷清。在他们这群人的心中，或许都早已是千疮百孔了，不能把伤口堵住，就只能用另一种东西覆盖。一层一层叠加上去，越积越厚，有笑有泪。
当天边刚亮起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在皇宫一众大门小门长驱直入，没有半点阻拦。
收到刚找到的永乐夫人突然被神秘人掳走的消息，本来担忧着的侧皇后终于能够赶上个好觉了，殊不知，另一场游戏正等着她开场。
神算师不能主动透露已经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可以通过一系列巧妙的安排间接揭开。
十八年前的秘密，一触即发。
069.死亡
北山神医站在窗前，看着阳光普照大地，陷入了沉思。
国师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已经试过到若晓宫寻找看有没有关于晓妃身份的物品，但是都无果。究竟是一场大火已经把所有化为乌有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落炔也依然是找不到。果然，早不应该让他下山的，那时候高公公说要安排落炔和北影赏下山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肯定有什么阴谋等着他们的。北影赏和落炔的下山是被安排的，连玉莲子也是被安排要找的。明知是不好的事情，北山神医最后还是犹豫了，因为落炔的执着，连最为坚定的方将军，也犹豫了。
二十五年前，先帝因病而逝，当朝掌握最大党羽的韩丞相和方将军分别拥护一位皇子。
方将军武将出身，在计谋策划方面自然不及韩丞相机智阴险，最后被韩丞相所害，累得抄家收场。而导致这个结局，不得不说的是韩丞相使出的美人计，不但令方将军投入所有，甘愿抛弃家庭，还甘愿把兵权拱手相让。
当时新当上的皇帝知道韩丞相城府很重，不好对付，也知道方将军的确是个人才，绝对忠心。于是，便上演了一出偷龙转凤的好戏。
只有江湖百晓生浅作容知道，北山神医和方将军方诺长得一模一样。而在这场抄家风暴中，无辜牺牲的是真正的北山神医。
短短几年时间，方诺便读懂领悟透北山神医生前写下的医书和配方，俨然成为了北山神医。连一直和北山神医生活在一起的南山神医，也不曾发觉有丝毫不妥。
十五年前，方诺奉命收留了韩丞相的小儿子——韩飞贤。
韩飞贤，也就是落炔。
仇人之子，方诺本来是拒绝的，但是抵不过皇命。
已经十五年了，和落炔，相处了十五年，落炔不同于他的父亲，落炔的正直，是很多人也及不上的。很多时候，方诺看着落炔会想到他的父亲，那个害他一无所有的人，便会变得暴躁，也会厌恶。但是，落炔始终是落炔，落炔有自己的人格魅力，一点一点地看着落炔长大，有些时候，方诺渐渐会忘记他是仇人之子，他只是他的徒弟，即便对他严厉，还是会一如既往相信自己的徒弟。
而自从回宫以来，北山神医一次也没有见过皇上。隐隐间，他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结局。还有用处，命就留着，倘若失去了所有用途，也是他命不久矣的时候。
其实早在知道韩束欺骗自己的时候，就觉得世界灰暗了吧，那时候，方将军就已经死了。
韩丞相使出的美人计，是自己的弟弟。韩束是一个乖巧的人，即便不喜欢自己哥哥那样的胡作非为，还是会乖乖地听话。韩束平时总不会出去应酬，韩丞相也不想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弟弟，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韩丞相还有一个弟弟。
方将军和韩束的相遇，本来只是一个巧合。韩束在韩丞相设宴的时候被逼不准回家，于是他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待着了。一直到凌晨，还是没有人来通知他要他回去。
在稍微绝望的时候，韩束喝了点酒。本来不胜酒力的他很快便醉了，脸颊绯红，笑容淡淡，倒也有着别样的美。
游荡在大街上的韩束就这样撞进方将军的怀抱，稀里哗啦地吐了个痛快。年少气盛的方将军马上破口大骂，并且要一个拳头砸上去了。但是，韩束却在这时候醉晕了，倒在方将军的怀里，吧嗒吧嗒地舔着唇。
就是这样，搭上了。
巧合的相遇，却导致了一个难堪的结局。韩丞相威胁韩束只要令方将军交出兵权就会放他们走，但是食言了。脆弱的韩束受不了一直欺骗爱人的自己，就这样自杀了。
那是，方将军唯一的痛，掩盖在心底最深处的痛。
“方将军，国师有请。”在北山神医还在呆愣之际，一声呼唤把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回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高公公，脸色恢复冷淡。
司洛盘算着时间，觉得北山神医差不多到了，便到大殿等候。
北山神医来到的时候，已经看到司洛了，即便不愿意，他还是行了个礼，等着国师发话。
司洛背对着北山神医，并没有转过身来，淡淡道：“该完了。”
随后，一把尖锐的匕首跌在北山神医的面前。
北山神医看着地上的匕首，突地一笑，“该来的总会来。”
临死之前，北山神医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徒弟，握住匕首的时候，他问道：“落炔还好吗？”
“毫发无损。”司洛答道。
北山神医点着头，手心朝内，一用力，匕首便刺进自己的心房。
该完了，韩束，我来了。
070.伪装（一）
南山神医被秘密接进宫，随身什么也没带着。司洛去见南山神医的时候，他正在看着面前的茶杯发呆。
听到了声音，南山神医抬起头来，一抬起头便对上了司洛深不可测的眸，即便经历过多番风雨的南山神医，还是微微愣了一下。那是，没有半点显露的眸，眼睛是心灵之窗，但是从这个人的眼睛中，完全看不到心灵的颜色，猜不透，完全猜不透。
司洛把一卷画递给南山神医，嘴角微微上扬，“九面先生还没看过吧？不过，相信论先生的技艺，只一眼定必能做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出来，况且，也和你家小徒弟相似。”
九面，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
南山神医斟酌着司洛的话的时候，司洛已经噙着笑容把画卷打开了。的确，本来南山神医并没打算答允高公公出山之事，那卷高公公留下的画像还收在小屋的墙壁里，未曾打开过。
画卷一摊，上面浅笑着的人一跃入眼帘。赏儿……
司洛似乎已经猜到了南山神医的想法，解释道：“这不是北影赏，想必其中的感觉，你能临摹出来吧？江湖上绝迹的易容术，也就只有九面先生能够胜任。”
南山神医僵住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看着司洛，“你是谁？怎么会知晓我就是九面。”
司洛轻轻把画卷放在圆桌上，带着点疑惑地眼光看着南山神医，“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后面那句话，司洛说得笃定，没有半点的犹豫。
南山神医摸着花白的胡子，竟然缓缓地笑出了声，“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是肯定的，就算是注定也会存在变数，那么，你又有何等的把握肯定自己知道的就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