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峰拿出手机，拨通了程越勇的电话，“喂，阿勇，我周四回天津，你也要回去过年？这太好了，到时候见。”
接到罗晓峰的电话，程越勇是满心喜悦的。实际上来讲，程越勇是不缺钱的，他答应四少合作开公司，其实是为了罗晓峰。在他的心里，一直对罗晓峰抱着一份愧疚，除了愧疚之外，还有一份放心不下的牵挂。他想要帮他，想要把他照顾在自己羽翼范围之内。这种心理是有些奇怪的，类似于父母家长对子女那种保护欲，但他和罗晓峰又曾经是长达十几年的恋人，在情感上就更加复杂了。
“开一家公司，让他占有绝大部分的股份，然后动用我全部的关系帮他，再加上四少手里也有一定的人脉，而且四少那小子最擅长公关，由四少打理对外业务这一块，也就是晓峰最头疼的请客吃饭这一块，……”程越勇嘀嘀咕咕的在心里合计着，越合计越满意。
这时，技术科的小王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文件走进来，“头儿，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程越勇接过来，一眼看见首页上的照片，“不错，就是他，你是怎么找到的？”一个月了，全国同名的，甚至是名字谐音相同的人，都过了一遍也没找到。
“从护照登记上查出来的，我寻思着上海那样的大都市，假洋鬼子最多，够聪明吧。”小王邀功道。
“果然有两下子。”程越勇打着哈哈往后翻看。他查叶德文和他想帮罗晓峰开公司的心理是一样的，虽然心中对罗晓峰的情没真断，但自己现在有家有口的，也不能再奢望还能跟他怎样，查一查他现在的伴，纯属是怕他遇人不淑，再被别人伤害了。
看着看着，程越勇的脸就阴沉了下来，最后直至变成了铁青色，用力把这叠文件掼在桌子上，咬牙怒道：“简直是个渣！这样的混蛋他也配。”
第四十四章
好久没回天津了，看着飞机缓缓降落在天津机场，罗晓峰心中隐隐升起股惆怅，不是近乡情怯，而是物是人非的惆怅，但这丝惆怅很快一闪而逝。已经有了新的家，有了新的家人，惆怅只是瞬间的触动，痛不到心底。
下了飞机，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出站口，远远的就看见来接机的程越勇。程越勇比罗晓峰早两天到天津。
罗晓峰笑着走过去。两人分手后，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见到程越勇，这一次心中只有朋友相见的淡淡喜悦，真的已经平和的不再掀起波澜了。
程越勇走上前来，接过罗晓峰手上的行李箱，“走吧，回家。”
“回家？”
“回天津了，当然是回家了，难不成你还想住酒店？”
程越勇的车子还是那辆捷豹，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桃心靠垫和香水娃娃什么的不见了，只是后座上多了个婴儿的安全靠椅。
“对了。”罗晓峰从包里拿出个婴儿用的，能发出声音和光亮的玩具，“给你小宝宝的。”
“你想的真周到。”程越勇笑着接过来。
“是阿文帮我挑的。”罗晓峰说道。
程越勇的脸沉了沉，反手将玩具丢到后座上。罗晓峰不由得皱了皱眉。两个人之间一时又有点沉闷。车子很快开到罗晓峰以前住的地方。
程越勇拿出一串钥匙，递给罗晓峰，“你去开门，我找地方停车。”
罗晓峰打开门，屋里一切都没变，空气中甚至飘荡着熟悉的米糊香。这地方明明是委托中介租出去了，这一年来，每个月都会有租金打到他的账上，但现在看这样子，似乎是没被别人住过的。
“这地方我租下了，有时候工作晚了，回家会吵到家人，就来这里歇歇。”程越勇拎着罗晓峰的行李走进来，伸手锤了捶橡胶墙，“这里也能打拳。”
罗晓峰走进厨房，豆浆机是保温状态，里面冒着热气。
“飞机上的东西不好吃，你每次回来都要煮米糊喝的，这次我先帮你煮好了。”程越勇说道。
“阿勇。”罗晓峰转回身，“你不必这样照顾我。”
“多年的兄弟、朋友，你何必为这点小事跟我客气。”程越勇说着走进厨房，打开抽油烟机，倚着餐桌，点上一根烟。
罗晓峰关掉豆浆机的电源，将米糊倒在两只白瓷碗里，一碗摆在程越勇面前，一碗捧在自己手里，看着蒸腾的热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晌开口道：“跟四少定的几点钟？”
“六点。”程越勇一根烟吸完，把烟蒂掐灭扔进垃圾桶里，抓起米糊呼噜噜的一口气喝完，放下碗说道：“四少又拉了一个朋友入伙，这样就是四个人了。”
“阿勇，我想我不……”
这时程越勇的电话响了，他抓起电话，“喂，四少，对，已经到了。现在？行，我们这就过去。”
“怎么了？”
“四少那个朋友晚上有事，叫我们现在就过去。”
“嗯，好。”
“四少的这个朋友是什么人？”重新坐上程越勇的车，罗晓峰有些好奇的问道。
“说起来真不是个普通人。”程越勇发动着车子，答道。
“你们那一伙没一个是普通的。”罗晓峰笑着说道。当年他们上的那所中学是市重点中学，除了少数人是真正靠考试成绩进去的，大部分都是有背景或者有钱人家的子弟，围绕着程越勇身边的那一群更非泛泛。
“这一个不一样，说出来你肯定能吓一跳。”程越勇笑得很古怪。
“怎么？”
“你听说过神棍这个职业没？”
罗晓峰愣了愣：“神棍？算命的？跳大神的？”
“哈哈，差不多。”程越勇大笑着道，“不过这个人不简单，他年纪不大，但三教九流中却已经小有名气了。”
“官、商、外加神棍的组合，听起来超强的。”罗晓峰这话没有任何的贬义，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不但要有经营头脑，更是要有各种人脉上的关系网，这样的组合真是黑白两道占强，正门偏门通吃了，程越勇和四少拉起来的公司，光从几个合伙人的背景看，就要赞一个。
“还要加上一个外企精英。”程越勇接口道。
“我……”
“到了。”程越勇把车停在一间外表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茶馆前，却没有马上下车，而是从车子的储物抽屉里取出一个手机，丢给罗晓峰，“你那个破手机扔了吧。”
“不用，我的手机是公司给配备，很快就能拿到新的了。”罗晓峰拒绝道。
“我这个也是别人送的，闲着没用，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程越勇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
罗晓峰无奈，只得点头，拿着手机下了车，走进茶馆里。服务员引着他们来到一个单间。
“哎哟，你们可算是来了。”刚一进门，四少就大嗓门嚷嚷着，迎上来。
“好久不见了。”这么多年四少的模样基本没变，还是从头到脚都是名牌，笑起来还是嘎嘎坏坏的模样，只是个子高了，看起来足有一米八几，比程越勇差不了多少。
“你小子现在混得不错了，听阿勇说，是大公司的高级经理啦。”四少熟络的拍着罗晓峰肩膀，道，“来来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四少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一个年轻人，“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把手伸过来，“我叫庞炎，大家都叫我火火。”
这就是程越勇说的神棍？罗晓峰觉得人真是不可貌相。眼前的少年至多二十二三岁，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上下的样子，人很瘦弱，皮肤白白的，是那种不太健康的苍白，再加上五官清秀，倒似是男版的林妹妹。
“你好火火，罗晓峰。”罗晓峰与他握手，感觉对方的手指也有些微凉。
“都别站着了，坐下，喝茶。”四少热络的给众人斟上茶水。
“峰哥，这个生意是不是真的没有风险？要知道我自己没有钱，我入伙可是要拿我师父的铺子做抵押的。”一坐下来，火火就先开门见山的，问道。
“做生意不可能没有风险。至少我是没听说过这样的生意。”罗晓峰对火火说道：“注册一家公司要租用场地，要进货，谈生意要请客吃饭，要奔波路费，送货要雇佣司机和交通工具，这都需要花钱。如果公司将来经营不善，这里面除了货款之外，其他都是收不回来的。”
火火认真听着，然后点了点头，“峰哥说得实在。”说着又转头对四少道：“比你说的有赚不赔实在多了。”
“晓峰只是把丑话说到前头，有我和勇哥在，怎么可能赔钱。”罗晓峰觉得四少的语气，很像哄小红帽上当的大灰狼。
火火显然不吃四少那一套，很嫌弃的摆摆手，对罗晓峰说道：“峰哥你接着说。”
“以我对公司政策的了解，公司是承认信用证的，你刚提到的用铺子做抵押贷款的事，其实可以不和银行做抵押，而是向银行申请信用证担保，这样抵押贷款的手续费可以省下，而且较少流动资金上的压力。”罗晓峰继续说道。
“这信用证是怎么回事？”火火其实是被四少硬拉来的，他对于合伙与否，还没下定决心，光听四少讲一些关系、人脉，有赚不赔什么的，心里是没底的，此时听罗晓峰一点点剖析，听得津津有味，真正心动了。
“信用证和抵押贷款类似，但抵押贷款是银行要拿出钱来，信用证是一个担保证明，不是钱，将这个证明抵押在公司里，公司可以在信用担保的钱款之内，允许你先拿货……”罗晓峰耐心的一项一项讲解着，最后道：“这样，四少的两百万，阿勇的两百万，再加上你的铺子，另外我有一套房子，也要做信用证处理。这样差不多够申请一级经销商的资格了，作为一级经销商，在扣点上的确要比二级经销商有优势很多。”
罗晓峰系统的把这些日子研究的这个事，讲了一遍，四人脸上都是兴奋的光彩。
“火火还有什么顾虑没？”四少用手肘捅捅火火。
“剩下的事就是怎么把房本偷拿出来，不让我师父发现。”火火笑起来人很俏皮。
“我还有一个事。”一直没开口的程越勇说道。
三个人的目光一同转向他。
程越勇说道：“我有官职在身，所以公司上不能有我的名字出现。”
“那好办，写嫂子的名字呗。”四少说道。
“我的那份写晓峰的名字，比起你嫂子，我更信晓峰。”程越勇说道。
罗晓峰楞了下，看向程越勇，“阿勇，我不入伙。”
“你说什么？”程越勇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你耍我们呢，是吧？”四少也叫嚷了起来。
“不是的，我是想我那份写在阿勇的名下。”罗晓峰看着程越勇的眼睛，“那房子也有你一份的。”
“你们俩推来推去，这是什么事呀？”四少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不解的问道。
罗晓峰没搭理他，只对程越勇道：“我要留在上海。”
“为了那小子，是吗？”程越勇从齿缝里，挤出一句。
罗晓峰点头。
程越勇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丢在罗晓峰面前，“瞪大眼睛看清楚，你宝贝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罗晓峰的手按在文件袋上却没有打开来，而是推回程越勇面前，“不需要看，我了解他。”
“你了解？聚众淫乱，与未成年人发生不正当的性交易，几次被请进局子里，甚至还有人为他自杀，你都了解？”程越勇吼道。
罗晓峰没听叶德文提起过这些事，但叶德文的确是喜欢热闹，喜欢和小男生在一起，这却是事实，心里一时也有点不是滋味，但嘴里却毫不示弱，“他帮朋友开了一间俱乐部，开始时没有打点好，被人安了一些罪名也是难免。他是台湾人，台湾的法律和咱们这里不同，对男子成年年龄的界定也不同，他刚来时未必知道这些。”
“我看你是中了他的毒了，你醒醒吧。”程越勇站起来，一拳捶在桌子上。
“该醒醒的是你，”罗晓峰也站起来，“你我早已经分开了，当年放手的是你，现在何必又再拖拖拉拉的，还调查我的朋友。”
程越勇捏着拳头，表情有些僵硬，过了会儿，放缓声音说道：“我也是为你好，他根本就是个渣。”
“够了，我不想听你诋毁他。”罗晓峰真的不想跟程越勇再说下去了，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他是怎么样的人，一试你就会明白。”程越勇在罗晓峰背后，说道，“你敢不敢试试看？”
“我很明白，不需要试什么。”罗晓峰语气坚决的说道，说完继续往外走。
程越勇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在暴跳，冷喝一声：“站住。”
罗晓峰只当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冲出门去。
程越勇看着罗晓峰的背影消失，站在原地，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火火站了起来，“公司还没开能就闹成这样，还开个什么劲？”说完也抬脚走了。
“火火，火火，你等等。”四少大步追了下去，经过程越勇身边时，叹了口气，“勇哥你，哎！”
程越勇一口怒气无处发泄，眼角余光瞟到桌子上他买给罗晓峰，却被罗晓峰走的时候丢在桌子上的手机，一把抓了起来，用力掼在地上。
“啪”的一声大响，手机四分五裂，零件迸溅一地。
茶馆的人听到动静，过来探看。程越勇吼道：“滚出去。”一脚踢上了门。然后坐进椅子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根。等一口口的把这根烟抽完，程越勇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宋凯。”
“阿勇，我已经订好了机票，和我弟飞天津，找你去看雪，顺便见见你那个兄弟，到时候你可……”
没等宋凯把话说完，程越勇就道：“还看什么雪，看火山爆发吧。”
“出什么事了？”
“那该死的混小子……”
第四十五章
跟程越勇不欢而散之后，罗晓峰心中很抑郁，不想再在天津逗留，拿了行李直接到了火车站。此时正是年关将近的春运高峰，火车站人山人海，排队买票的人排出去好几里地。
转身到火车站后的长途汽车站，同样的万头攒动拥挤不堪，罗晓峰没有心情跟他们在这挤，干脆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去北京。”
罗晓峰到北京的时候，大约是晚上7点多钟，顾不得吃饭和安排住宿，先找了家大商场，进去直奔珠宝首饰柜台。
看了一圈，满眼的金光闪闪，罗晓峰干脆挨家直接问售货员，“请问，有刻着‘永远爱你’这种字样的戒指吗？”
这类刻着誓言的戒指，其实倒是不少的，只是款式不是太幼稚，就是太女性化，罗晓峰都觉得没有适合的，直到问到一家很大的店，里面的售货员小姐，道：“这种字样没有，但是有一款意思差不多。”说着指向橱窗里的一款对戒。
罗晓峰看向橱窗里的戒指，只觉眼前一亮，“就是它了。”戒指是铂金的，样式很简洁，有些中世纪古典的韵味。罗晓峰一眼就喜欢上了，感觉非常适合叶德文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