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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宫 上——by猫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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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疾步走上来,塞了颗药进我嘴里,然后拿出银针刺进了我的心口。我这才顺过气来。

他吓得手一直发抖,他一直念叨,要是再来晚一点之类的话。

“洛霖,你是不会骗我的吧?”我忽然这么说道。

他一愣然后回答:“不会。”声音很低很低。

我笑着说:“那就好。”然后钻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十二章

吃清风雨露丸也无法让我振作精神,数着送饭的次数算着时间,竟然在这冰凉的屋中待了大半月了,从昨日开始起不了身了。

从那日起,寒曦默几乎夜夜都来,就如他所说的,他一点也没有受余香之毒所影响,我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准备孤注一掷时却总被掐断希望。

我枕着蒲团,侧身躺着,身上已没了感觉,我抬起手放在眼前,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手无力地搭在了地上,洒落一地药丸。

清清醒醒挺过了这几日,终于失去了知觉。

意识醒来,可浑身却半点也动不了,耳边听见洛霖的声音。

他说:“王爷,他去了。”

然后一个人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将我揉进他的怀里,那么用力,那么用力。

“他怎么可能死?”寒景秋的声音,有些哽咽。

谁死了,我这么想着,可身子却半点动不了。

“徵儿,我带你去看桃花,我们一起喝一壶桃花酒。”我被抱了起来,不知要去往哪里。

“四皇子——”是小桃的哭声。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伤心呢?我不明白,就好像是我死掉一样。

“王爷,桃花还没开呢。”洛霖低声说道。

“徵儿怎么办呢?你赶紧睁开眼睛,再等等,桃花就开了,再等等。”抱着我的人好像跪在了地上,他很温柔很温柔地和我讲话。

他叫什么名字呢?有点记不起来了,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忘记了这个人的名字,仿佛是做了罪大恶极的事,心中一阵疼痛。

“王爷,让他好好的睡吧。”这个人又是谁呢,为什么都忘记了呢?

那个人站了起来,找了个地方坐下,却一直抱着我,一滴滴冰凉的液体落下滑进了我的领子里,下雨了么?

好累,再睡睡,睡醒了应该就记得了。

“初情,暖情,弃情,倾情,全部都已服下。”一个声音在我床畔说道。

另一个声音响起:“他现在没事了吧?”

“倾情服下后三十天就会醒来,等他醒来便谁也不认得了,只会喜欢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该醒了。”

“那你出去吧,让我在这里就好了。”

“可是皇上,蛊母我除不了,我去太子那里查探也没找到楼云云的下落,这个一直种在身上迟早也会杀了他的。”

“我会加派人手查探的,你下去吧。”

那人应声就下去了,被唤作皇帝的人在我身边坐下了,然后开始抚摸我的脸颊,脸上酥麻,我打开了那只手,还想继续睡。

“原来你醒了,还要继续赖在床上么?”那声音含着浓浓笑意。

看来是不给我睡了,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床边的人,那张脸带着浓浓的笑意,温温柔柔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用掌心抚摸那张绝美的脸颊:“你是谁?”

“我是寒曦默,你的父皇。”

“父皇?”我指了指我自己,“我是谁?”

“父皇最爱的儿子。”他把我搂了起来,“你叫寒紫徵。”

我脑袋贴在他胸前哦了一声,真是暖和啊。

“徵儿睡了那么久,想去外面走走么?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呢。”他柔声问。

我点了点头,他从衣架上拿过衣服给我一件一件穿上,穿好后刮了下我的鼻子笑言:“我还没这么伺候过别人呢。”

看我一脸懵懂的表情,自己笑笑,牵我走到了院中。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湖中碧水荡漾,满园花朵纷纷张开,全是粉白的樱花,樱花无风自落,花瓣仿若一只只粉蝶漫天飞舞。

“是什么花啊?”

“三月樱。”

“原来是樱花啊。”我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他握紧了我的手。

“好漂亮啊。”我笑着便准备跑过去,可不知为何双腿无力刚跳出一步,脚一软差点就跌了下去,幸好被他拉住。

“你急什么,这些又不会跑掉。”他搂着我的腰,一步一步扶着我到了院子里,我们站在院中,我缓缓迈出一步,回头看他穿着暗金色的长衫,站在花雨中,眉眼间皆是笑意,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这张脸仿佛认识了几千几万年,却又陌生的仿佛路人。

“这种花可以酿酒吗?”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喜欢,我就让人给你酿上几坛。”他笑着看我。

我仰起了头,花瓣飘飞跌落在脸上,满脸皆香。

一片花瓣落在唇瓣上,那人印着花瓣便吻了上来,他搂着我的腰,耳边是花瓣纷纷落落的声音。

“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三月樱,真是悲哀的花,只开半月,便全部散落化作春泥。”

我侧过头一看,一个男子披散着满头黑发,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黑衣上的那朵红色牡丹开的正是娇艳,他遥遥地望着我,我却看不懂那深不见底的眼中万千情绪作何解。

“你是谁?”我喃喃问道,我看到他身子一僵,他伸出手接到一片花瓣放在口中。

“苦吗?”我问。

“很苦。”他笑着说。

我转头看着正拥着我的人,他摸了摸我的额发,笑着说:“他是我皇兄,也就是你皇叔安然王寒熙然。”

“皇叔?”我低声念道。

寒熙然忽地哈哈大笑:“你从来没叫过我皇叔,你还是你么?”他这么说着,眉宇间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我走到了他面前:“你很难过?”

寒曦默跟着过来,在我身后搂住我的腰,就好像在宣布所有物一般。

“我很难过。”

“想不想喝一壶鲜花酿的酒?”我看见他又是一僵,他伸手想触摸我,我被寒曦默往身后一扯。

“安然王还是移驾回宫吧。”

“那日你说你能救他,原来全部都是一场阴谋……”他看见在他身后探着脑袋打量他的我,“也罢,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看着那人失魂落魄的离去,心里也一阵失落。

寒曦默又抱住我,他吻着我的头发说:“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安心地缩在他怀中。

第二十三章

听见身边的人起身,我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那人过来用被子将我裹住:“你起来做什么?”

“父皇要走了?”

“恩,去上朝。”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还疼吗?”

我点了点头,他把我按了下去,说:“是父皇的错,可谁叫徵儿那么可爱,让人老想欺负。”

我脸蹭一下子就红了,忙用被子捂住脑袋。他拉开被子:“傻瓜,你不怕闷得慌。”

“皇上,时辰快到了。”

寒曦默咬了一口我的小嘴,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去,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说道:“无聊的时候去戏园子听听曲,最近新请来个班子,唱的不错。”

听见门合上的声音,我这才安安心心地躺直了身子,这龙床着实太大了,一个人躺在上面,感觉空荡荡的,而且寒冷,就像睡在了冰面上。

摸了摸肚子,父皇说里面养着一只小虫子,每晚都是它在我里面乱钻,所以我才那么疼,而且父皇越兴奋,小虫子就动得越激烈,疼的就越厉害。

最近见到的人总爱问我是不是不记得他们了,奇怪我应该记得他们吗?不过父皇说我大病了一场,什么的都不记得了,所以现在要一个一个去认识去记,真是好累。

“四皇子,洛大夫来了。”太监小李子进来通报。

“让他进来吧。”这个洛霖也是个奇怪的人,每天见到他,他都不和我说话,却又有千言万语想说的表情,而且父皇不在,他也从来不会独自前来,今日好像是故意趁早朝时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他走了进来,然后和往日一样问脉:“昨日是不是疼痛犹胜往日?”

我点了点头。

他眉头紧锁,然后从随身的医箱里拿出一个黑色小袋子,解开绳子,里面插满了各种银针,他说:“四皇子能掀开被子么?”

我一愣,反而拉紧了被子:“我没穿衣衫呢。”

“那你把被子拉下去些,露出胸口就好了。”他看我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不禁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大家都是男子,露个胸也没什么,我便很干脆的拉下了被子,这才刚拉下去,就见到自己身上一个粉红色印迹,脸一红,又把被子拉了上来。

他失笑道:“这以前也没见你那么害羞,现在连性子也变了?”他挡住我的手帮我拉了拉被子。

听他这口气,就好像以前我是多么大胆的人似的,我不满的撅了撅嘴,但被子被他按住了,我也懒得去抢。

“你好好躺着不要动,我要施针了。”他这么吩咐,我哪里还敢乱动,只好僵直着身子等他医治。

刚看到他拿出的那根长针,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老天,那么长,他是治病还是想杀人,看我瞪大眼睛,他居然还故作正经地说道:“嗯,这根太长了。”又把针插了回去,然后又掏出根两寸来长的银针,我这才松了口气,敢情他刚才是吓我玩呢,于是又恶狠狠地直眼瞪着他。

“真是比以前活泼了。”他笑着说,但看我的视线变得柔和了许多,“也许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他拿出一个小瓶,把针放在里面泡了泡,再取出时,针变成了淡金色,然后他轻声说:“会有点痛,你忍着。”

见我点头便将针插心口处,那针上颜色渐渐退去,一丝冰凉滑进了我的身体,忽然心一阵抽痛,管不了他说什么不要乱动的屁话,我捧着心窝一阵痉挛,嘴里哭喊着:“好痛,好痛……”

他看我痛成这样,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坐上了龙床将我抱在怀里,轻声抚慰我:“乖,一会儿就不疼了,要不施针,那蛊母钻进去,你会死的。”

我听不清楚他的话,心中虽疼痛不止,还是腾出了力气骂了他千遍百遍,我的脸色越发苍白,甚至有些发青,嘴里的叫声渐渐变弱,可仍然嘶哑地喊着:“呜呜……好痛……你这个坏人……”一身的汗很是难受。

他摸了摸我的脸,抱我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我心里暗暗发誓等我好了,定不饶他。

终于疼痛缓和了一些,我刚缓过神来,就像个小豹子一样爬到了他的身上,对他又打又咬,发泄我的愤怒。

他不怒反笑,也没制止我,只是趁我扑向他的时候,迅速地拔掉我身上的银针。

“果然是很活泼呢。”他被我狠狠地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说。

我看他没反应,也觉得打着没什么意思,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响起自己未着片缕,就跳出来打人家,啊地叫了一声便又钻回被子里去,转身对着墙,就不再理他了。

他也没走,坐在我身后,那视线像火一样烤着我的脊背,让我不安的动了又动。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地坐起来,怒气冲冲地看向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忽然一把搂住我,把我的脑袋按在他的怀中,我一时无法呼吸,拼命挣扎,他不理我的动作,只是低下头倚着我的头,说:“寒紫徵,你要好好的。”我放弃了挣扎,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不知为什么这个怀抱竟有一丝熟悉,那么哀伤的气味,好像以前就感受过一般。

良久,他松开了我,收好药箱,递了给我一颗绿色的药丸,他说:“如果有一天觉得的厌倦了,就吃下去,我觉得我的决定没有错,但是选择权在你。”

他背着药箱走了出去,我看着手中的药丸,不明白他说的厌倦是什么意思,不过这颗药倒是好生奇特,说它是药,但表面光滑明亮,又有点像颗绿色的珍珠。

我裹着被子下了床,走到铜镜前,拿起昨日父皇送的碧玉钗,用桌上的小刀一挑,把上面镶嵌的白珍珠剜了下来,然后将绿色药丸塞了进去,大笑居然正合适,而且装上去后比以前的白珍珠看着更要好看许多。

那个洛霖说得那么稀奇,那这颗药丸我还是暂且先留一留好了,我紧了紧握住发钗的手。

第二十四章

看着台上唱戏的人,此时正演着三国演义里的长坂坡,看着一群人呼啦一下涌上台,然后是混战连连,看得我是连连打呵欠,早知道还不如回我的采薇宫找小桃玩呢。

小李子呈上折子,我看见折子上竟然只有《牡丹亭》,看了眼小李子,他低着头不做声。

“那就点它了。”我懒懒一指,小李子收了折子便向后台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声音响起,“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那人上着淡青小袄,下为鹅黄腰裙,外披直大领云肩绾风带,镶边阔袖带水袖,细步轻摇,就这么施施然然走了出来,他转过身来,眉眼间不知为何比往日清淡了一些,他淡淡地直视着我,眼神迷茫,仿佛真坠入了梦里。

我的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可没人上前侍候,那些随侍不知去了哪里。

我抬起手按住半边脑袋,不知为何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起身走到了台子下面,台上的人低眉一笑,转身莲步游走,我伸手裙裾滑过我的手心,便掠了过去,手中空荡荡的。

我沿着矮梯上了台子,那人眼波流转,侧目轻挑,那轻摇慢步的身段,妩媚动人,这戏台子仿佛变成了一片梅园,花香芬然,那个人站在纷纷落落的花雨里唱着“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头越发疼了,各种苍白的画面跳过,可一个我也看不清楚,他缓缓向我走来,“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仿佛誓言一般的轻唱,我终于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笑着说:“要不要喝一壶桃花酒?”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模糊间看到一片梅园,立着一个牡丹的屏风,一个男子站在前面,手捻梅花,唱的就是这几个段子,那天他指着艳红的牡丹说:“你看这像谁?”

“像你?”不确定的回答。

那人拥我入怀的时候说:“像你,开的炽烈。”

那时梅园边上也站着个人,我们三个就这么静静地立着,总被一面隐形的墙隔开了距离。

“徵儿不哭。”是谁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父皇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放在膝上。

我起身便投入他的怀中,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父皇孤零零地站着,就这么一个人。

他搂着我,笑的云淡风轻:“是啊,我只有徵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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