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紫徵，你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去灭玄离，你就做了这么多，你不怕我没有能力去帮你么？”
洛霖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着我，眼神却是像看个傻子，他一直以为我知道凤暝的计划。
我拍拍他的手，让他安心，然后说：“从你在玄离一年就开始笼络玄离的朝廷要员来看，你其实早就有了打算，所以你该能给我满意的答案。”
“我就知道不能小看你。”他见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端起桌上的药碗，递了过来。
洛霖接过碗，看都不看他一样，又坐过了原地。
“但这位洛大夫听说是寒曦默的人。”他怀疑地看着洛霖。
“他今生也不会再进玄离宫了。”我望着洛霖的眼睛，寻求肯定，他塞了蜜饯到我嘴里，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确实，玄离的有些官员被我收买了，且一直在透露给我玄离的消息，但要打玄离不能仅仅依靠他们。”
我点了点头，要是几个大臣就能灭了一个国家，那也太过可笑了，他肯定还有后招。
“你记得我是用什么把你换来的么？”他问。
“三座城池，谁不知道？”洛霖回答，声音很冲。
“是我的属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见我吃完药，就直接挤开洛霖，坐在了我身边，洛霖生气，却又不想和他计较，抬着空碗，也不继续听我们讨论，就走了出去。
“难道你……”那么冒险的事情，不可能吧。
他点头道：“是的，我的私兵全在三座城里，只是平日是百姓罢了。”
“你当时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
“王瑶。”又说出两个字。
身子一颤：“那个时候你就开始算计兵部侍郎了是么？”
“我没想害死她，我本想好好地照顾他。”他的表情有些沮丧。
“是我害死她的。”我喃喃地说。
“紫徵，对不起，当日是我难过的发疯了，其实她是我拉进来的，我自己不敢面对，所以才……”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笑笑：“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死了，是你或者是我又有是么分别呢？”
我已经明白他的计谋，将自己所有的兵力都埋在玄离，玄离大门也会为这些属地居民打开，大批士兵就可以乘机混入，进入玄离的这些民众是不能携带兵器的，所以前期凤暝结交的官员便有了用途。真是深谋远虑。
“你从进玄离的第一天就开始谋划了吧。”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然后将我搂进了怀里：“一开始只觉得自己已没有了希望，只是后来见到了一个人。”
想起他以前说曾经喜欢过的人，原来是为了那个人才早早谋划。
第七十九章
对于百官来讲，我已经死了，所以不能住在后宫，暂住在冷宫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那里在宫中最偏僻的角落，一般很少会有人来打扰，洛霖每日都会上门逼我喝药然后和我闲坐半日。
“你不想去看看王爷么？”洛霖喝了口茶。
这个院子没有花，倒是种满了红枫，如今已入秋，一树一树的红，仿佛火一般。
又给他添满茶，凤缕那天就告诉我寒熙然收了紫玉牡丹后并没有走，只是让她问我，什么时候和他一起回伶城。
“洛霖，你知道伶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么？”
“去过一次。”他将整个身子沉到躺椅上，“那里没有明显的四季之分，冬天没有雪，夏天也没有烈日灼烧，总是开满了花，。”
“真想去看看。”我将壶里的茶倒在茶盘上，又用木勺盛了刚打来的泉水倒进茶壶，然后放到炉子上煮。
“凤暝答应帮你，你不如就和王爷走了吧。”
“以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让林温若帮我看着凤暝是否实现我的愿望，现在又死不了了，就想亲眼看看。”我笑着说，忽然想起一个人，好久不曾见到他，“林温若你见过没？”
“他带着叶儿已经去伶城了，走得时候他说让我一定要救你，他说他发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淡忘仇恨。”洛霖看着我，好像带点劝说的意思，是想让我忘记仇恨么？
“叶儿才多大啊，就被他拐走了？”我别过头，看着茶壶。
“人家已经十六岁了。”
“啊？我还以为他是小孩子。”这可真是让人吃惊。
“紫徵，你想见王爷么？”他先是笑了笑我的反应，又忽然问道。
我又给他斟满茶，每个失眠的夜晚都是反复回忆他在身边的时光才能安然入睡，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洛霖也不开口了，默默的喝着茶，金秋时分，枫叶像一只只跳舞的火蝶，在空中打个螺旋，缓缓飘落在地上，最美好的时光就这么淡然远去，很快便化作泥土，无人知道那红艳的美丽。
凤栖国新帝登基，各国均派使臣送来了贺礼，女妩国的珍贵药材，玄离的上好丝绸，有趣的是听说这次来访的使臣居然都是女子。
洛霖带着楼云云过来讨茶喝，我一点也不吃惊，听说女妩国来的使臣，虽然有一张娃娃脸却整日冷冰冰的，话也不多，想来想去就只有楼云云了，想是不放心洛霖一人在外，所以讨了个机会就坐着马车过来了。
楼云云带着个丫环腆着大肚子，走进了院子，令我惊奇的是，她和洛霖的相处模式一点都没有改变，对着洛霖依旧是讲不出话来，只是偶尔表情僵硬地扯个可怕的笑容出来。
从屋里搬了躺椅给她坐下，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喝着洛霖给她熬补药，一副惬意的样子。
洛霖和我坐在一边喝着茶，看她的大肚子，我一直觉得女人怀孕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肚子里可是有一个小生命在慢慢成长，她在孕育一个生命，多奇妙的一件事。
“可以摸摸么？”我问。
楼云云点了点头，我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手掌贴上了肚子，耳朵隔着衣服贴在了肚皮上，手掌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灼热的温度，耳朵似乎也能听到怦怦如心跳的声音，不知道是楼云云的心跳还是腹中的孩子的，忽然手掌处一震，我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正在皱眉的楼云云。
“他太闹腾了。”她苦笑着说。
我看着手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下一胎生给你玩玩？”她看向洛霖，视线又有些冰冷，其实这是她尴尬的表现。
洛霖的茶杯掉在地上，呆愣地看着我。
我抓着他的胳膊，忽然有点淘气地问：“你要不要生个给我？”他见我这个样子，好像更害怕了。
“你……还好吧……”
“他本来是这个性子。”楼云云看着我，叹了口气。
表情瞬间恢复成平日的淡然，我返回了位子，低下头喝茶，忽然想起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人，于是抬头打量楼云云的丫环，她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一个女子长得比我还要高几分，身子骨架也没有女子的柔弱，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不是女子。
那个身影那么熟悉，居然被我忽略，我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是了，就是那个人了，我轻轻地唤：“寒熙然？”
他抬起了头，那张面孔上了宫妆，居然真有那么几分姿色。
“我以为，你一直都不会注意到我。”一如以往慵懒而迷人的笑容，他打开了双手将我拥入怀中。
是那熟悉的味道，我贴在他的胸口，闻到那我分辨不出是什么植物的香味。
他抬起我的下巴，亲吻我的嘴唇，柔软的唇瓣贴着我的双唇，轻轻地摩擦，我闭上双眼，搂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上一次见面，我差一点失去这个人，如今他除了有些消瘦，却是健健康康地站在这里，深情的吻我，我陶醉在他的怀里。
“能注意下旁边有人么？”洛霖清了清嗓子。
寒熙然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紧紧禁锢在怀中，一手捋着头发，懒洋洋地说：“洛神医是羡慕了吧，你也可以搂着云云滋润一番嘛。”
楼云云侧过脸去，我猜她是脸红羞涩，不好意思给大家看到。
洛霖偏过头不看我们，自己闷闷地在那里喝茶。
“寒熙然，你为什么要来？”虽然见到他很开心，可是这么混进宫确实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他牵起我的手，摊开我的手心，将一个东西放了上去，在阳光下，紫玉泛着暖暖的光芒，牡丹开的娇艳妖娆。
“是我说错话，寒紫徵，我会等着你，等你的心事完成，我们一起回伶城。”他把我的手握紧，玉被攥在手心，沉甸甸的。
我想，这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让步，我记得那日他求我留下，那哀求的面容，最后决绝的神态，我以为这个人不会再留在我身边，可是他回来了。
我搂住他的腰，说：“寒熙然，复仇是我唯一的路。”
他笑着说：“我一开始就明白，只是有时候会把自己看得太重。”
抬起头看着他，他笑得很坦然，并没有埋怨的眼神。
“其实，若一开始我便像现在这般，一开始便去帮你达成心愿，说不定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吻着我的额头。
我默默地搂着他的腰，又想起了寒景秋，白雪中那抹红艳，又让我心疼不已，我想，寒熙然，我们始终都是要归还这些仇恨的，在那之前让我们幸福一下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第八十章
寒熙然既然是以楼云云的丫环进的宫，自然是和楼云云住在一起，想着他每日都要穿着女装，学女子搔首弄姿就觉得好笑，所幸这个曾经的风流王爷以前没少做过这些荒唐事，所以现在基本上是驾轻就熟，没几天就混熟了周边的人，他和楼云云总是在凤暝早朝的时候过来看我，一般凤暝早朝后都会来陪我吃晚膳，怕他认出寒熙然才决定回避他。
楼云云才走没多久，凤暝就来了，居然又带了个熟人，我还在猜想到底玄离派的是谁，为何是女子来访，这个女子是青柳就说得通了。
当日凤暝对青柳的爱慕之情，路人皆知，派她来自然也是合理的，怪不得前几日凤暝说玄离皇后染病卧床，久治不愈，原来就是为了让她脱身来凤栖国与凤暝叙叙老交情。
“寒紫徵。”她叫我，静静地站在一边，身子笔直，面容安详，俨然就是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
我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从果盘里摘了颗小果丢进了杯中，然后笑道：“皇后娘娘既然来了就喝杯薄茶吧。”
“我这边的好茶叶都被紫徵搜了去，他泡出来的可都是极品。”就像在和老朋友说话，他拍了拍青柳的肩膀。
她走路步伐从容，浑身雍容大气，已经不是那个拉着我衣袖撒娇的小姑娘了。
她坐在了我身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姿势优雅，然后说：“确实是好茶。”
“我可以和寒紫徵单独谈谈么？”她扭头看着凤暝。
凤暝说：“刚好我要回御书房，晚膳的时候再来看你们。”
见他离去，青柳转过头来，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满眼的怨恨：“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你？”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自从她成为皇后，就应该满足，虽然我不记得了，可我确实帮她达成了心愿，可为什么她要这么愤怒地看着我。
“他说，你总有一天会回到他的身边。”她抓住了我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是的，我确实会回去，只是为了取他的性命。
“你爱上他了？”我问。
“是，我爱他，我把自己最纯洁的身子给他，他却留恋你这个肮脏的男人。”
我很怀疑这句话，那个男人最爱的人只有自己，他的世界容不下别的人，即使当初设计让他爱上我，可最后他反应过来以后，不也狠狠地凌辱了我，若那也叫爱的话，实在很可怕。
“寒紫徵，你要帮我，让他喜欢我，这是你欠我的。”她又变了脸，瞬间可怜兮兮，我分不清楚哪个是她，那修长的指甲还嵌在我的肉里。
是的，我欠她的，她救过我的命，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日痛不欲生的我，见到了犹如仙女下凡一般的她，在我决定放弃自己的时候，是她的纯洁天真让我重新回来，活到现在，所以，我是欠她的。
“可是，我怎么帮你？”
“让洛霖给我那个让人迷失的药。”她说。
“我会去要给你的。”我不能拒绝她，不管是以前或者是现在，她一直就是当时那个拯救我灵魂的小仙女，那个站在树下说要嫁给我的女子。
听到我的回答，她松开了手指，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么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缓缓地趴在了桌子上，真的是好累。
由于连日灾害频发，本就入不敷出，先帝又大兴土木，导致国库空虚，所以凤暝刚即位便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上任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与财务大臣在御书房通宵达旦商议新的税收政策，既要顾及百姓受灾情况，又要考虑充实国库，让他伤透脑筋，可即使是如此忙乱的时候，他总能找出时间过来陪我用膳，而且总是摆出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只是从脸色可以看出他的疲劳。
“寒紫徵，你等一等，我很快就能施行计划。”他夹了菜放进我碗里。
每日来都会说这句话，好像这个事情他比我还要急。
“凤暝，我了解。”依旧是每日的回答，然后两人默默地对坐吃饭，再没话说。
终于吃完了，他轻轻地放下碗筷，如往常一样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只是这一次走得比往日要缓慢许多。
我看着他有些蹒跚的步伐，他的手按住了额头，身子抖了两下，一沉，半跪在了地上。
我忙上前把他扶了回来，让他坐在躺椅上，他紧闭着眼睛，手紧紧地按着太阳穴的地方。
“我去叫洛霖。”站起身子就要走。
他抓住我的手：“你还是尽量不要出这个院子的好。”
我撤了回来，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额头，轻轻缓缓地替他按着穴位，他说得对，这个院子外面谁不想我死，出去被人看见，自然没什么好处。
他的眉头渐渐松开，只是脸色还是有些发青。
“你该好好休息休息。”一边揉一边对他说。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整个身子完全放松躺在椅子上，享受的微微扬起了下巴。
“舒服些了么？”
他点了点头，我的手就想要松开，却被他抓住继续放在额上：“还有些疼。”撒娇的语气。
只好继续替他按揉。
“寒紫徵，你愿不愿意一直这么跟着我？”他忽然开口问道。
我愣了一下，手停止了动作，背部有些僵硬。
他握住了我的手，说：“我不逼你，给你自己选择，如你所说，我们目前只是合作关系，是我贪心了。”
手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了起来。
“寒紫徵，你诚实的让人难过。”他苦笑着说。
“我以为你已经成功了，凤暝。”青柳站在门口。
我一直以为她刚才就走了，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以为你们有邀请我一起用膳。”她看了看桌上散乱的碗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凤暝睁开眼睛：“我原本也以为你会一直留在这儿直到我来。”
青柳说：“呵，刚才有些憋闷便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