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大的胆子不惜和武林黑道之首的墨魂阁为敌？
千念百转在心头飘过，但白云愁更关注的还是，赵襄的武功明显和明沉碧的相互克制，那么明沉碧和他交手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想到这里，暗主的视线就不自主地瞥向他，眼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略有所思。
赵襄也是个说话拐上十八个弯的角色，明沉碧跟他“叙旧”，他抚了抚肩膀上震断了骨头的伤口，倒真沉得住气，不动声色道：“明阁主也是风采依旧，可惜啊，白阁主在，赵某就没法在两位阁主手里讨到好处了。”
就是说，单独对上明沉碧的时候，后者吃亏了？
白云愁目光一利。
一手按住他示意他少安毋躁，明沉碧笑容不变，掏出一样物事扔出去，回应对方的暗讽：“胜之不武，暗箭伤人，不过这真小人可比伪君子可爱多了，对吧，赵门主？”
赵襄看了看丢在地上的箭矢和断簪，脸上闪过一瞬的古怪。
好似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明沉碧和白云愁当下对视一眼——怎么这家伙一脸不知情的模样？
片刻后，赵襄抬起头来，嗤道：“真小人自然最擅长暗箭伤人，不过，这污水，可不能乱泼。”
“哦？”青衣男子细致的眉目中掠过一分琢磨不透，“赵门主不认得这个？”
赵襄皱眉表示不解其意。
明沉碧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平和得就像是在酒桌上的谈笑风生，他徐徐道：“这可是赵门主的手下在外头给本座的大礼啊，很是希望本座在丧葬街带点纪念品回去，如此情深意切实在让人感动，我就忍不住亲自来向赵门主道个谢了。”
这鬼话连篇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非花忍不住吐槽。
赵襄的脸色变了几变，眼光已经冷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却不是针对明沉碧的，过了半晌才恢复如初，嘴里依然耍着太极：“看来的确是赵某管教不严，惊扰了两位阁主，真是颇感过意不去。”
“既然赵门主如此愧疚，不如将我阁管事交还，当作赔礼吧！”明沉碧气定神闲接话。
“……”赵襄霎时间被噎住。
第九十四章
他以为零门掳人是过家家说还就能还吗？！
刚才还没头没脑地打了一场，现在又在无限制造鸡皮疙瘩地拐弯抹角绕着文字游戏，白云愁早被弄得直翻白眼，听到这话立刻精神一振。
一直在兜弯子的人一下子直白起来，明沉碧的语气太自然太理直气壮，不按常理出的牌出的让赵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端正的容颜立时蒙上一层冷色：“说放就放，明主未免太
把赵某当作儿戏了吧！”
明沉碧很无辜很纯良地比划了一下自己和白云愁，“带走了我阁管事，还特地设下机关引我们来这进退两难的地方‘切磋’，本座还以为赵门主是特别崇拜墨魂阁，所以才不惜挺身而出挑战挑战本阁的底线的呢～～”
口气轻松中甚至带着调侃，好像被反将一军掉下陷井的不是他似的。
“巧舌如簧！”黑袍男子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连续变幻了几番，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按捺了下来，冷声道，如他一般开门见山：“秦家的人，究竟是你还是秦尔秋？！”
显而易见，他也知道当日去百米亭的人不是秦三娘。
“有什么区别么？”明沉碧不答反问。
“的确没区别，”赵襄很快平复了方才被激起的情绪，负手在后，“毕竟我要的东西，说到底还是要请明阁主多多费心的。”
潜在台词便是用《月枉图》来换秦三娘。
“赵门主是在恳求本座出手吗？”眉目如画的青年微微一笑，端的是风轻云淡，奇清貌丽，风采过人，“本座的身价可不低哦！”
赵襄：“……”
白云愁：“……”
众人：“……”
乃以为乃是在卖身吗还有身价可言的吗吗吗！？
“啧啧，你瞧本座这话说的，”明大阁主像是突然发现了自己说错话一般敲了敲额头，作恍然大悟状，“零门崇尚勤俭节约，连自家的田都比别人贫瘠上三分，请本座出山的话恐
怕倒贴了家底都抵不了，本座实在不忍心零门众弟子因此露宿风餐啊……”
这一番话唱念俱佳，说的那叫一个情深义重，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尽了，还专门逮着人家的痛脚来踩。
饶是大他一个辈分心机深沉的赵襄也禁不住气得脸绿，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堵得半晌开不了口了。
白云愁公然打了个呵欠，丢给明某人一个百无聊赖的眼神。
明沉碧回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白大美人嗤之以鼻，不过显然没有方才那么不耐烦了，抓着明主的手指用一脸“好无聊哦”的表情把玩得不亦乐乎，反正在他看来自家财迷那一笑怎么瞧怎么像是在算计人，这费
脑子的事情他才懒得搀一脚呢。
非花在一旁大叹一物降一物这句话真是千古名言。
“看来，明阁主是没有诚心和赵某合作了。”黑袍男子望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态度，冷哼一声。
明沉碧眉头一挑，毫无压力，“明明是赵门主想要和墨魂阁合作，怎么成了我们和你合作了呢？”
赵襄刚想反驳，又被他打断：
“还是赵门主觉得你还有很多筹码能和墨魂阁合作？不如说出来听听，本座最喜欢的就是和人谈生意了。”尤其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明沉碧微笑着问得温和有礼，偏偏比明嘲暗讽更让人挂不住面子。
赵襄吸取教训，才不希望再次被他带着绕圈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难不成你想任由秦尔秋死在赵某手里吗？”
这怎么可能？这点赵襄很有把握。且不说秦三娘是墨魂阁明暗双主的干娘，就帝都淮安京管事及阁里长辈这一身份而言，明沉碧和白云愁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三娘丧命，不然就
不会耗费那么多人力财力来围堵零门中人，甚至还让两位阁主亲自出马了。
第九十五章
果然，明沉碧正了一分色，“阁里弟子都是一家人，本座又怎么可能乱来呢？”忽地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了一分，“不过，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明暗双主，伤你的是墨魂阁暗主，外面布下天罗地网的是墨魂阁弟子，零门不过区区十几人，赵门主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负隅顽抗不可收拾，敢妄动我干娘更是必死无疑，你还拿着这所谓的筹码来谈判……赵门
主，这不是威胁，本座只是提醒提醒你，这人啊，胃口好，也不能贪得无厌。”
这根本就是红果果的威胁好不好……
白云愁眼眉弯弯，容颜艳丽凛冽，漫不经心地瞥着自己带着些许绿忙的指甲：“如果你真的活得不耐烦的话，本座倒是很有兴趣为黑白无常引一回路。”
赵襄的脸可谓是乍青乍白精彩纷呈，咬牙恨恨道：“世人都说玉算盘睚眦必报，毒姑射狠辣冷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明沉碧和白云愁同时笑了，那笑容默契得好像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
赵襄瞪着他们，嘴角缓缓咧出一抹阴狠的弧线，“赵某虽然被困，但是杀个把人还是做的到的，两位也不希望你们的干娘和赵某在黄泉路上作伴吧！”
“赵门主这个时候死，恐怕还不甘心吧。”明沉碧轻描淡写的言语里藏着太多的意味深长，“而且，你欠墨魂阁的可不止一条人命，本座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你，秦府的弟兄甚至福源钱庄一门的冤魂都会半夜来踏平我的房门的。”
“福源钱庄？”赵襄目光一闪，随后嗤道：“与我何干？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冤有头债有主，纵使墨魂阁占武林黑道第一宝座权势滔天，但明阁主还是要慎言慎行的好。”
“是不是真的和你无关，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明沉碧眼角微勾，眼波流转，风华自成，笑眯眯的模样优雅得令人着迷，“啊，顺便提醒一下，赵门主没有必要再拖延时间运功逼毒了，我家云愁专门给你老人家下的毒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逼出来的呢？～～”
尾音上扬，带着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愉悦而骄傲。
碰上毒术天下第一的毒姑射也敢不作准备就随意动手，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赵襄听罢，几乎一口热血喷出，瞪着青衣男子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原本就是想暗自逼毒然后侍机逃脱，没想到明沉碧却是对他的考量了如指掌！还故意给他时间看他兜旋挣扎，最后在他逼毒无用时补上一刀，这种被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感觉让赵襄愤怒得几乎真气岔流！
再看四周，熟知自家明主心思的非花和非雾早已经带人守住了这个墓穴内室的两个出口，白云愁依旧百无聊赖地站着，对这诡异的气氛毫无压力，嚣张到欠扁的地步。
“如何？赵门主，你还打算继续耗下去吗？”明沉碧笑容不变，“要是你在墨魂阁死去弟子坟前磕几个头断只臂断条腿自废武功之类的话，本座还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的，如何？”
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没打算放过零门。
“明沉碧，你未免欺人太甚！”零门中有人看不下去了。
白云愁目光一戾。
那人话音未落，就突然惨叫一声，脸色发黑，仰面笔直地倒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间变成一具紫黑色的尸体。
赵襄瞳孔一缩，他恍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武功够好而且还有用处，恐怕早已经暴毙当场了。
那人话音未落，就突然惨叫一声，脸色发黑，仰面笔直地倒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间变成一具紫黑色的尸体。
赵襄瞳孔一缩，他恍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武功够好而且还有用处，恐怕早已经暴毙当场了。
零门众人纷纷骇然，对白衣男子的眼神从敬畏到惊恐只是一瞬间的事。
白云愁眉梢也没动，只是看了看明某人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满，也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装透明了。
“何必强词夺理白白丢了性命呢～～”明沉碧颇不赞同地摇了摇手指，那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赵门主你评评理，分明是你零门先欺到墨魂阁头上，掳我管事杀我弟兄，怎么这会儿倒成了我们欺人太甚了？”
赵襄抿着唇好半天没有说话。
明沉碧也不着急，笑吟吟望着他，只是那笑意由始至终都没有抵达眼底。
“那么，两位阁主是不准备放过零门了？”赵襄瞥了白云愁一眼，然后缓缓问道。
墨魂阁并非是一言堂，但是江湖人都说阁中事务无论大小巨细几乎都是明主包办，暗主乐得做甩手掌柜，不过就赵襄所知，白云愁对明沉碧的影响绝非常人可以想像，如果白云愁
今日不给他解毒，那么就算说服了明沉碧也是无用功。
更何况，玉算盘睚眦必报，出了命的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又哪能那么容易放零门一马？
将对方的千般思索看在眼里，眉目如画的青年心中有数，语气里染着一抹微不可闻的寒意：“不是我们不肯放过零门，是别的人不肯我们放过零门罢了。要怪就怪赵门主你遇人不淑，得罪了墨魂阁，做了白工，还不得不替人背了个大黑锅。”
第九十六章
明沉碧这一番乍一听有些没头没尾，但是零门门主却是顿时脸色大变。
青年朱红的唇弯着，竟是隐隐带上了血腥的气息。
从棺材铺上掉下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太多，直到赵襄出现，贸然偷袭白云愁，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些事情。
赵襄的确胆识不小，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主动挑衅他们，在丧葬街前暗箭伤人根本就是破釜沉舟的方法，暴露自己的位置，而且这新造的不知名墓穴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出，就算赵襄设下了暗道的陷井，也不能保证明沉碧和白云愁百分百受伤然后知难而退，反倒是将零门的退路封死、到了和墨魂阁短兵相接的地步。
这一切的巧合只能说明，有人特意出卖了零门，以待坐收渔翁之利！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一直没有露面过的第三方，将福源钱庄灭门以及之前刺杀明沉碧的那帮人。
从刚才赵襄一系列的脸色看来，也不难猜出，他也明白自己被人出卖了。
那伙人的目的，大概就是想物尽其用，利用过赵襄之后，便借墨魂阁之手除掉他了。
而且，从刚才的暗箭和陷井看来，明沉碧和白云愁俨然也被对方算计其中，这诱饵就是赵襄！
白云愁的神色阴阴沉沉的，任谁知道自己被人在背后阴了一回也不会高兴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受制于人，自傲如赵襄颇不甘心地问道，瞪着明沉碧的目光近乎恶毒。
把人一点一点逼入绝境，猫抓老鼠一般的戏弄，这就是玉算盘的行事风格，难怪武林中人对他的忌讳更甚于喜怒无常的白云愁了。
“我想怎么样，你就能照做吗？”明沉碧作好奇状。
黑袍男子的眼神像是想要直接把他吞下去。
进退无门，他如今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明大阁主终于玩够了，斯文端丽的面容上正经了不少，清咳两下后道：“赵门主不用摆出这拼命的架势出来，只要你和我们好好合作，自然有你的好处，毕竟，墨魂阁还是不会做那种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的事情的。”
“……”合作？
赵襄几乎再度一口热血喷出，刚才又是谁说他没有资本和墨魂阁合作的啊！？
非花默默扭头，他真的不忍心告诉零门门主，落井下石和坑蒙拐骗是阁里人的拿手好戏，某阁主更是个中翘首……
好半晌才忍下那口气，赵襄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条件？”
“也不难，”明沉碧表面还是笑着的，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主地握住了，在察觉到白云愁凭直觉无意识投来的不解眼神时，又飞速将手松开，“只要赵门主把你所知道的事情跟我们说说就行了。”
赵襄皱眉，“我知道的？”
“比如，你是怎么知道卢家和秦家的事，比如，福源钱庄的灭门案是什么人做的，”青衣男子微侧了侧头，一个细小的角度，小心地掩饰了那乌黑生动的桃花眸中的冷芒，清朗的嗓音却无变化，“再比如，你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夫人……”
第九十七章
话音还飘浮在墓穴半凝滞的空气里，赵襄的眉角已经骤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颇为古怪。
原本穷极无聊的白云愁也猛地吊起了眼角，目光格外炯炯有神地瞪着青年如画的侧脸。
门主夫人？
又是什么时候招惹到的女人？明沉碧你怎么不改名叫明桃花！！？
接到白美人的眼神控诉，饶是在这样的时刻，明沉碧也觉得啼笑皆非，不过心头绷着的一根弦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气氛在人人各异的心思里沉默了下来。
非花的指头习惯性地磨娑着手里的齐眉棍，戒备十足地注视着赵襄，怕他来上一招鱼死网破，冷不丁的，紫衣的护法突然觉得空间里似乎有些异样。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明沉碧和白云愁的目光如炬一般射了过来。
不，明主暗主看的不是他，是他背后……
背后！
非花心中警铃大作，齐眉棍应念而动！
但是，晚了。
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子，不柔软，没有温度，带着金属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