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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下+番外篇——by酌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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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你说我将我们的事都写下来,好吗?」

——林春在大学放榜的翌日上了陈秋家过夜,这天下午他俩跟李旭、戴志刚好要去C大搞入学注册、听讲座。当夜,林春靠在厨房门边,跟正在洗碗的陈秋说。

「写?写什么?我们的生活很普通、很平凡,又有什么好记?」陈秋头也不回,不感兴趣。

林春笑开了,说:「我倒觉得我们这两年发生的事可多着呢。而且你的经历也很有戏剧性,女装少年不正是一个……李旭常说的……我记得了,『萌点』对吧?不过李旭说了几十次,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萌。」

「那你觉得,这两年来最值得记着的事情是什么?」

林春闭上双目,想起很多事:陈秋、他、母亲的体谅、王秀明的病、戴志的豪气与神秘、李旭的痴、陈心的偏执、陈秋母亲的刚烈与父亲的无情……很多很多。

水声停了,陈秋大概扭上水龙头。林春半睁开眼,就见陈秋放好碗碟,将手上的水擦上短裤,又笑得风流:「想了这么久,还是说不出来,我就说过没什么值得记着的事。」

林春睁开眼才豁然开朗。他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写作。他最想记下的,不是刚才细数过的事情,而是陈秋这一双眼——令他最先着迷的眼睛,兜兜转转,他始终爱着这一双眼睛,却找不出一个形容词去描绘这双眼。真奇怪,与陈秋搭上之前,他隔着一段距离观看那双眼,总能为这双眼写下许多形容词,现在几乎与陈秋日夕相对,他却形容不出来。

陈秋的眼睛就是属于陈秋的。这双眼之所以美丽,不是因为眼睛本身,不是因为眼睛的形状与色泽,而是因为主人的历练。眼睛是陈秋的附属品,折射出的美亦是来自陈秋本人,所以真正美丽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陈秋这个人。

很久很久之前,他在心内问过自己:假如陈秋毁容了,他会否依旧爱上陈秋。林春现在答自己,他会。他解构了这双眼,他知道这双眼睛的美丽源于何处。

「你真是很美丽。」

「你说我?」林春呆呆地问。在他想像陈秋的美时,陈秋竟然开口说林春很美。

「我哪里美了。」林春无奈。陈秋按着林春的背,轻轻施力,将他推入自己怀里,说:「这句话我还你,『我哪里美了』。」

林春不说话,勾起一抹微笑,这时候确不需要再多言语,纵然他俩一向是个伪理论家,爱说些无聊的道理。林春不知道胸中此刻的情感,是否就是爱。他觉得自己脚踏实地,不是吃了仙丹似的轻盈,也并非沉重如石头,就只是踩在一处土地上散步,喜欢行多快就多快,与陈秋同行。但又或多或少有种刺激感,并不是趋向毁灭与危险的刺激,而是好似饮了一罐啤酒,有少许迷糊与陶醉。他希望离别之日不会太早来临。

林春依在陈秋怀里,陈秋拥着他的腰,两人没有再多动作。好半晌,陈秋放开他,雀跃地拉林春入房间,嚷着:「你不是说要将我们的事写出来吗?来,我们就开始写,你动笔,我在旁边给意见,谁叫我文学考不到A。」

林春本想说:也不急在一时,可是在陈秋的影响下,亦觉得很兴奋,一阵动笔的念头蠢蠢欲动。

打开word档,林春没有知会陈秋一声,便在第一页第一行的正中间,写下:《春秋》——他们二人的名字合成故事的篇名。

「由什么时候开始写呢?」

「就由中秋节那晚。我cos月姬,然后跟你去跳楼那次。」

「太久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我帮你记起那时的情节。」陈秋从后拥着坐在电脑桌前的林春,脸贴着他的,以一种说故事的、梦幻的语气说:「那晚我正在cos月姬,然后我看见你像傻子似的坐在长椅,直勾勾地望着我。你腿上有一个方盒,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盒月饼。你在盯着我时,我就想:书凯子?那个林春也会到这种地方来?他认得出我吗?你害我分心,被摄影师骂……你注意得到吗?其中一个摄影师是戴志伟,你又怎会注意到,你一向只看见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卸妆,换回普通衣裤,向你搭讪,你很冷淡,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但你请我吃月饼……」

林春一边听着陈秋低哑迷人的声音,一边动笔,彷佛回到两年前的中秋,看见青涩的陈秋与自己。

「竟然记得那么清楚。」林春的内心不知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冲击着他,眼眶有一阵湿热:「每一段感情的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你的脑容量一定很大。还是说你每抛开一段感情,就洗一次主机?」

陈秋轻笑,也不回答,只倾前身子,吻住林春,然后说:「人不是电脑。就算抛开一段感情,你因为记住前事而痛苦,但现实也不容许你说忘记就忘记,虽然忘记是人类活下去的一件重要武器。多少有一些你以为自己不想记得的事,是你永远不能忘记的。或者在你的潜意识里头,你极为珍惜那些往事也说不定,只是理性与自尊不容许你承认。

「春,你常说我们总有一天要散。那你有想过,到我们散了之后,有什么记忆是你想忘也忘不了的?」

林春反手搂住陈秋,仰首寻找他的双唇,遇合、贴上,辗转缠绵,曾是他所鄙视的肉欲,何以今天尽成了令人上瘾的柔情?他忘不了的,也许是这个。缠绵,欢愉,快感,性是兽性与感性、灵性混和的三位一体,独排除了理性。理性无用,理性是一个穿着西服的骗子,理性令人相信人类是完美的、高智慧的、道德的,理性使人痛苦。

人是野兽,人有信仰的需要,无论是信人或神,人有被爱的需要,人有感情上的冲动,人有很多无法解释的行为。

140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传两晋,南朝北朝……」不知怎的,林春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忽然浮起初中时背过的朝代诗。中史老师每次上堂都会叫全班人朗诵这首小诗,务求他们记得朝代的顺序。但林春不是一个好学生,向来不喜背诵,结果来来去去也只是懂得背头三四句。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传两晋……

每次背到「春秋」这词,就会想到自己的名字。林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是李煜的词。当然,母亲为他改名时是没有想到李煜的词。他问妈,为何将他的名改做「春」,毕竟他出生时已是初夏,母亲向来又不特别喜欢春天。

然后母亲说,春天是四季之始,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代表万物醒来、大地回春、生机勃勃,所以将孩子改名为「春」,也是想有一个新开始。他没用,不但没有为母亲的人生带来转机,自他出生后,家境更差,父亲赌得更大、变得更坏,一头家好快就散了。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春天在他而言不是代表生机,而是暧昧。乍暖还寒的天气,阴雨绵绵的,从室内望出去见地下潮湿一片,一旦出去才感到点点毛毛雨。天空是灰色的,就算有阳光也黯淡,无论晴雨也不明确,让人烦厌。这名字恰好应了他的性格:暧昧而懦弱,至今他仍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能力改变陈秋的人生。

春秋。一个春秋即是一年,那他跟陈秋便经过了两个春秋……

这么一个暧昧的春字,跟秋字合起来,却变化出另一种文化意义。春秋,乱世,乱世中却有道义,宋襄公打仗,见敌方未整旗鼓,便顾全礼节,不发兵,终于战败……齐桓公小白尊王攘夷,但东周已渐渐没落成小国,没人朝贡给周王朝……

春秋,现代没有春秋乱世,但却真的有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可以组成春秋。现代的春秋是混乱、荒唐的青春……

用时间买欢愉,用笑容买欢愉,语言挑逗人心,唇舌挑动欲火。堕落带来快感,快感未必带来幸福,但至少有廉价的暖意。抚摸对方的身体,一同燃烧,一同放纵,一同放荡。

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剥落了的古色,挥发了的古香。

欲望如冰山的一角般露出海面,无需要躲藏,没人观看他们,正如无人看到北极或南极的冰川是在什么时候露出海面。不、不,因为全球暖化,科学家一窝蜂去打扰极地的清静,然而这里是香港,香港里一个市镇,市镇里一个小小的私人屋苑,屋苑里面某个单位的房间里,有两个热烈追求快感的少年。

然后林春看到自己——四方八面都有自己的身影。窗户倒映着他们在电脑桌前、那旋转椅上交叠成一体的姿态,电脑屏幕前一块胶护屏,如同镜子一样映照着他们的身影。这里不是极地,没有科学家的观察,但在城市里,人人无时无刻不感到他者的视线。

这个房间里里外外的一切都包围着他们,无言观看两个少年交合的、近于无耻的悖德姿态。白光灯、玻璃门衣柜、床、书桌、书柜、窗子,窗外对面有更多的楼宇、楼宇里有大大小小的幸福家庭,楼宇旁有街灯,街灯旁有零落的树木,树木旁边是马路,马路有车,车有人……

这是一个无刻安宁的城市,这是一个无刻没有人的城市。很多双眼睛或冷淡或鄙视或欣赏或下流地看着他们。他们内在的自己又有一只眼观看他们。要建构一个完整的「我」,就要依赖他者的观赏,因为我无可能看到自己的每一部分,正如人若没有镜子,就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容颜。

我要知道我是什么,就要依赖他者。陈秋是林春的他者,林春是陈秋的他者。林春看到陈秋所看不见的陈秋自己的脸,他似乎比陈秋更了解他自己。可是,一个人体内也能有无数双眼睛——一个人的内部分裂成自我与无数个他者,自己观照自己的内心。

林春首先看见陈秋。

从上而下望着陈秋的脸。他颤着手指碰上陈秋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主宰陈秋的神。居高临下。他似乎改变了这个名为陈秋的人,至少陈秋说他改变了他。清逸而阴性的美。陈秋每一下喘息、每一滴汗都是因他而起,连身下昂扬的部分,也在他体内深处,性事的节奏与烈度都由林春控制,有一种主宰者的快意。

「你想什么?」陈秋合上眼,欲望埋在林春体内,没有说话,两手按在林春的后背,让林春垂头依靠在他身上。

「你说呢?」林春莞尔一笑。

陈秋由下而上顶撞了林春一下,又停下来,说:「你在想一些我不喜欢的事。例如是何时分手、如何分手,分手之后与什么女人搞在一起,我们会否连朋友也做不成。」

「错。你仍未了解我。」林春将对方纳入怀中,身子上下晃动起来,就连深刻的痛楚也成为快感的一部分。痛楚时而令人清醒,时而令人失神,或者有一天,就连这种痛也淡化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印记。他记起阿Q行刑时,也是糊里糊涂的,不单只没想过他人以何种名目去判自己死刑,更连自己就快要死也不太知道,只说句「大概人生有时候也不免要被人斩头」就接受自己要死的事实。或者,大概人生有时也不免要忘记、要失去某段过去,才能前进。

「我只是在想,你在我下面,我坐在你身上,将你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有种我在做主导、控制着你的感觉。」

陈秋舒服得眯起眼,一双眼好似醉了一般,他忽然猛烈动起来,强将林春的腿拉得更开,林春觉得陈秋是一只鬼,正在吸他的精血——陈秋确实是只美丽的妖精,而他是本来清心寡欲的和尚,后来也在这只妖精的勾引下转入魔道,纵情声色。

不知怎的,跟陈秋做时,许多清醒时所没有的荒谬念头就会一涌而出,林春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聊。

陈秋在林春耳边温柔地说:「是谁主导又有什么所谓,爽就可以了。你想什么,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你就是这种人:以为天底下没有人懂你,你只会孤芳自赏。你多少带点精英主义,以为其他人次你一等,只有自己最清高、最会思考。但你也不过是一个俗人而已。

「想得到幸福、自私、渴望爱与被爱、希望身边至少有个人陪着自己,哪怕那个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将这些一般人有的欲望等同下流,认为自己不该有这些渴望,一旦有了,自己就不够清高。因此你不断约束自己,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杀死那些邪恶的种子。然而,种子只是一直未发芽,一旦得到栽培,便会快高长大。」

陈秋停下来,一手贴上林春的左胸口,脸上的笑容既放荡又冷酷:「在这处地方……在皮肉下,你心中的欲望与邪念到底成长多少?本来无一物的平地是否已长成为热带森林?你说。」

林春轻喘,又摇头,已陷入一种迷离的境界,觉得一面面镜子包围着自己,自己顿成一个被捕的犯人,无处可逃。他有罪吗?他的罪名是什么?是压抑邪念与欲望吗?然而圣贤说过,人既生而性恶,便要透过后天教化去改造自我,从而向善,那他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

「你这样的价值观真的正确吗?」林春说起话来软弱无力,正堆砌着散失的理性:「依你的讲法……彷佛人天生应该邪恶,应该有欲望,那些没有欲望的人反而是错。你把人的自私合理化,将人的黑暗面挖掘出来……然、然后……再加以嘲弄、或放大人的邪念……所以人面对欲望时,就可以为了成全自己而牺牲他人吗?我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杀人……」

陈秋缓慢地顶着他,力度很重,也带来更强烈的痛与微妙的快意,如同施虐者往受虐者挥几下重鞭子,再温柔地为他舔去伤痕上的血,构成一个苦与乐的无尽循环。

「有什么不对?人有欲望是一件正常的事。你可以曾经与心中的你对话过?我有。在我内在的『我』十分丑陋,但我能够接受自己,而你不能,这是我和你的差别。就算我知道最真实的『我』想得到什么,也不一定会满足『我』所有的要求,也就是不会为所欲为。人的另一个本能是作出选择,或者以机会成本,或者更纯粹的,看心情。你比我更不堪,你不容许自己作出选择。」

「选择?真的有得选吗?很多事都不由得我们去选……喂!」林春惊呼,因为陈秋忽然抱起他,让他坐上书桌,也不说一声便开始另一轮的侵略。林春找回自己破碎的声音:「我们根本没选择,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社会。你真的以为自己之所以不完全顺从内在的『我』,是因为你有选择过吗?不……不……只是因为社会上有法律、制度……嗯……人、人才不可以为所欲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我问你,」灯光下,陈秋额角、身上的汗水和着那白玉似的皮肤,近乎晶莹剔透,琉璃一样漂亮,却丝毫不显得脆弱,他的声音因餍足而变得低沉:「第一个想出法律与制度的人,不就已经作出选择了吗?之后的人或许如你所说,的确因为外力的牵制而不得不服从,但第一个想出制度的人,却是在欲望与秩序之间作出选择。虽然那并非一面倒的绝对选择。无论有多少法律、或完善的制度,都不能消灭人体内那个极端丑恶的『我』。因为有这一个『我』,我们才是人,而不是神或者普通的动物。」

林春很想与陈秋讨论下去,却苦陷于欲望的泥沼,无意识地轻吟,已无法组织一段有逻辑的话语。这似乎亦是陈秋的目的。陈秋轻吻他的唇,更粗暴地侵入他的身体。林春的意识在黑色、白色与无数的光晕之间徘徊、跌荡。听完陈秋的一席话,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在陈秋面前,他是一个伪君子,永远逃避内心的「我」,而没有面对「我」的勇气。因此,他终究不能主宰陈秋,一开始的快意只是陈秋给予他的幻觉,到头来他仍然臣服于陈秋。

或者,在他第一次见到陈秋的眼睛、并深深为之着迷时,就注定了他今日的命运。与这个少年相遇,被他指使,被他侵占与玩弄,这些都是早有注定,如同他们终有一天要分开般。所有事都是早有定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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