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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by狐狸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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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涟君,听说御花园的六月雪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罢。”御惜朝淡笑着,脸色苍白。

……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痴恋也好背叛也罢

太过鲜艳的东西终将凋零

作品关键字:六月雪,姚涟君,御惜朝,御景轩,古风,狐狸少爷

第一章

清明时节,江南总是烟雨朦胧。

总觉得今年的天气暖地特别晚,到现在这个季节风吹过来依旧冷飕飕的。天空阴沉沉,好像要下雨,灰蒙蒙的让人打着冷战。

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地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墨色的发披散在消瘦的背脊上,显得那么分明。望着空无一物毫无波澜的荷塘,他似乎在沉思些什么,那一道背影与四周景致融为一体好似一幅氤氲的水墨画。

此时,映入姚涟君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不由地看出了神。

姚涟君端着一只漂亮的桃木托盘,那确实是一只精致的托盘,木纹匀称釉色光泽,四只盘脚雕着镂空图案,雕琢之精细叫人赞叹,一看便知绝非凡品。然而在姚涟君眼里,那是再普通不过之物。

不为什么,只因这里是皇宫。

而在远处幽然坐着的,正是当今的三皇子御惜朝。

姚涟君徐徐迈步,不急不缓,像是要把这场景多看几眼一般小心翼翼。映着遍布宫邸的,朱红色的亭台楼阁,也只有这样的画面才能让他感到由心底而生的宁静平和。或许仅仅只因为眼前这个白得近乎通透的男子。

只要有他在,无论那里都会觉得安心,哪怕是在这个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宫苑。

白衣男子一直定定地望着那平静的水面,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来了人。直到姚涟君将桃木托盘上的茶盏放到石桌上发出轻微的脆响,方才让他回过神来。

转过头,见来人是姚涟君,他微微笑了。

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这个身份显贵的三皇子呢?清秀,飘逸……都不足以。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淡然,不食人间烟火。或许称不上漂亮,只是那份清丽脱俗堪比谪仙了。此时身着白衣墨发披散的他合着那水雾朦胧的景致,仿若水天一色,错感置身仙境。

“涟君,不是说过了吗?端茶这种小事,叫宫女们做就可以了。”御惜朝示意姚涟君坐下,幽幽地端起茶盏。轻推茶盖,一下一下地捋开翠绿的茶叶。

清香四溢。

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御惜朝几乎苍白的脸上散开。姚涟君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已不止一次,御惜朝夸赞他的茶泡地最得心意。

“没关系,三皇子。叫她们我不放心,况且有谁泡的茶能有我泡的好喝?”涟君也调皮地笑了。

“你倒是不客气。”御惜朝小口品着香茶,笑意更浓。

也只有对着三皇子,姚涟君才能如此随意。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御惜朝是他最亲最亲的人。

涟君自小被作为皇子侍读送进宫里,七岁起为三皇子选中至今已有十一年光景,当年的三皇子也不过十岁。十多载的朝夕相伴使他们之间的朋友情谊更多于主仆。

“三皇子刚才在看什么?荷塘里可什么都没有呢。”姚涟君趴在石桌上,侧着头望着那并不清澈的荷塘,总觉得那见不得底的潭子里冒出阵阵寒气。

“那你现在在看什么?”御惜朝依旧畷着茶。

“我……”姚涟君答不上来,他只是想猜得三皇子的心思而已。方才御惜朝独自一人观赏着初春景致的背影,莫名地让他感到哀伤。

那是一种叫孤寂的东西吧,三皇子总是这样,很多时候都让人感到无法进入他的世界,就像刚才一样,形单影只。

姚涟君担心地皱起眉头,倒让御惜朝误以为自己为难了他。

“罢了,这里凉,我们回去吧。”御惜朝起身,轻轻地抖抖衣袍。

姚涟君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微微有些心疼。这个如同谪仙般沉静如水的男子,怎就生在了帝王家,让这重重围墙禁锢了一生。

可是,那是他喜欢了十年的人呐……

第二章

御国,恒御王朝三十二年,正值太平盛世。当今圣上恒御帝自十六岁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兢兢业业,使得御国国富民昌,百姓安居乐业,至于夜不闭户之态,实则一代治世。

御国的王都极京坐落江南,或许江南烟雨朦胧与帝王将相的霸王气质并不相契,但这满是美景美人的地方倒也给那深宫后院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气息。

然而,常年的阴雨似乎也加重了阴气——御王室的子嗣向来稀薄,早夭者亦是甚多。当今圣上便是当年唯一的皇子。

好在盛世之吉祥之气有所沾染,现今年近不惑的恒御帝膝下有三子承欢。其实本有四子,只可惜前太子在幼年之时不幸染疾故去。这样的事在御国王室并不稀奇,但也让爱子心切的恒御帝心痛甚久。

正如同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也不可一日无太子。太子之位空缺必定会引来人心不安,民心不稳。

按道理说,立太子之事按长幼先后最不易引起非议争端。然而纵使英明一世的恒御帝到底也有私心。剩下的三位皇子里,恒御帝最为宠爱的,恰恰是最小的四皇子御景轩。

当然,这得宠自是不可能无理无据。撇开四皇子天资聪慧,善度人心不说,其母妃蕙贵妃是恒御帝最为喜爱的妃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因此,子凭母贵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当年年轻气盛的恒御帝不顾群臣反对众人猜度,执意立了四皇子为太子。传位之意昭然若揭,年幼的四皇子御景轩也在一夜之间被抛到云霄的顶端。

但或许,这是恒御帝御建衡这一生做过的最大的错事。

不过就现在而言,一切尚且安定。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波涛暗涌在所难免,但这也是后话了。

每年的五月初,是御国皇室祭祖的盛典。现时以至四月,宫中上下无不为祭祀之事而忙里忙外,原本冷清的宫苑倒也热闹起来。

只是……三皇子近来似乎身子微恙。

“三皇子,药来了。”姚涟君端着一碗汤药跨入房中,轻轻撩起床帐。

“恩……”被褥中的三皇子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

“昨天就不该去荷塘边坐着,这不,着凉了吧。”姚涟君试了试御惜朝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扶着御惜朝支起身子,姚涟君忙在他腰下垫上一个靠垫。御惜朝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微皱的眉头还是表露了他身子的不适。

“来,吃药吧。”姚涟君侧坐在床边,用勺子搅动着黑棕色的药汁,轻轻地吹着气。中药的苦味在整个暖房中扩散开来。

御惜朝睁开眼睛盯着那碗苦药,眉间又拧在了一起,“不想喝。”他轻声道。

“这怎么行!太医说了,只是小风寒,服几贴药就好。若是拖着了,还不知要烙下什么病根呢。况且三皇子你体弱……”姚涟君难得严肃起来,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知道了。”御惜朝觉得好笑,在他心里亦是把形影不离十多年的姚涟君当作了至亲之人。他的母妃去地早,也只有这姚涟君真心待他。

接过药碗,一口气缓缓将药汁饮尽。

苦……

看着眼前着如仙子般的人眉头紧皱,姚涟君笑着将一块蜜饯塞入御惜朝口中,他的表情方才缓解。

“三皇子再睡会儿吧,宫中忙着祭祀的事,我们朝舞宫的大小事宜还等着您操持呢。”姚涟君收拾着药碗打趣地说。

“恩。”御惜朝看着姚涟君的身影淡淡笑着。其实这些事哪里需要他来操心呢,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朝舞宫中的细碎事务都由姚涟君一手处理地妥妥当当。

御惜朝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欠了涟君些什么。

第三章

四月中旬依旧阴雨。

果不其然,几幅汤药之后,三皇子的身子就大好了。

命宫女将窗棂撑开,御惜朝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雨并不大,江南的四月少有暴雨,多是细雨连绵,沁着些许寒意。

肩上忽然多了一件衣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能不用通报就进来的自然也只有他了。

御惜朝转头,看到姚涟君带着笑意的脸。

“病才刚好,又想着凉了?”姚涟君故作生气,为御惜朝倒了杯热茶。

“躺了几天,想看看外面而已。这倒好,偏不巧下起了雨。”御惜朝端起茶来暖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这三皇子素来爱穿白色的衣服,今天也全身素白,将他那一头纯黑的长发衬地如墨般黑亮。他没有束发,一大束墨发越过那消瘦的肩头滑到胸前,盖住了半张脸。

心弦似是被谁挑动,荡起阵阵涟漪。姚涟君脸上一红,在御惜朝询问的眼神中慌忙掩饰:“三皇子,我……我来帮你梳发吧……”

“好。”御惜朝颔首,轻轻放下茶盏。

姚涟君在梳妆桌前找着梳子,御惜朝淡淡凝望着穿着侍从常服的姚涟君。

其实涟君早就过了做随从侍读的年纪,其他宫里的侍读一旦过了十五岁,不是被调遣去做侍卫就是遣散回家。然而御惜朝习惯了姚涟君的跟随,出于私心,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对此姚涟君也没有反对。涟君十五岁那年,两人均是什么都没说,心照不宣。

姚涟君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入宫以来,办事几乎没有出过岔子。看似少言寡语,实则洞悉其事,难得的玲珑剔透。

御惜朝忽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涟君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十岁的御惜朝刚用完午膳,在书房温习着上午太傅的讲课。这时,细碎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向来少有人访的朝舞宫里来了一群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

御惜朝这才记起来,前些日子将《离骚》背了全篇得了父皇欢心,父皇恩准御赐一名贴身侍读。没想到竟是在坊间征了这么些出自书香门第的孩子让自己挑选。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张张尚且童稚的面孔,御惜朝忽然就被一个小小的人吸引了。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好像心有畏惧一般低着脑袋,这个身材比自己矮小的孩子竟是昂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

隐约记得当时他的眼睛好亮,璀璨如星辰。肤色雪白但不似自己的苍白,脸颊上还带有淡淡的粉红。眼角微微上翘,唇红如丹砂。后来御惜朝才知道,这样漂亮的眼睛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丹凤。

好像着了魔,御惜朝再也不想去看其他的孩子,幽幽抬手指着年仅七岁的姚涟君,“就要他了。”

记忆如潮水,时光也如梭。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御惜朝收回思绪,感受着玉梳一下一下地顺着自己的长发,以及身后那人淡淡的温度。

就像姚涟君无言的誓随,不知从何时开始,御惜朝也觉得离不开他了。

“涟君……”御惜朝幽幽启口。

“恩?”

“你……有没有后悔过,入宫……”明知道答案,御惜朝还是执意地问,他期待着什么,也知道现在他们已不再是孩子。他是看着姚涟君成长的,当年灵秀的孩子如今竟是风华绝代。那个温婉,细心,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对自己好地无以复加的人呐,有些话想说但终是无法出口。

这个深宫里,任谁都会寂寞。

是心疼吗?是怜惜吗?不是啊,谁都知道那不是……或许,或许……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狠狠握紧,心中流过淡淡哀伤。

无法出口的,也许只是简单的喜欢。

“没有,”为御惜朝梳发的手微微一滞,“能跟随三皇子,涟君很开心。”

故作轻松的语气。

“我去拿些水果来,听说今天各地都进贡了些。”姚涟君放下玉梳。

“去吧。”御惜朝松开了手指,默默地捋被揪得平有些褶皱的衣角。

踏出门外,烟雨依旧。背对着姚涟君的御惜朝没有看到,此时涟君眼中的伤心。

第四章

转眼已是五月,阴雨绵绵的天气终是有了个了结。恒御王朝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说是祭祀,其实际上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肃穆,御国的祭祖实在是有点庆典的味道,就好比向列祖列宗汇报此时的国家状况。

而像如今这般盛世年华,所谓祭典自然也就操办地风风火火喜气洋洋了。

然而毕竟是祭祀,古训什么的必不可少,就像现在——

这里是宫中最大的祭台,四面阶梯高达五十多级。祭台的平台上立着一尊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长篇累牍的古训。碑前置一青铜鼎,袅袅地燃着香。

在鼎前跪着的,正是当今的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恒御帝,太子御景轩则跪在他身后,一同聆听神官的诵读。

祭台位于一个四方形广场的中央,皇子,后宫女眷,朝廷大臣,内侍等近千人均按着身份次序在广场上跪了一地。一干人等中,最为尊贵的自然是两位皇子。二皇子御华彰以及三皇子御惜朝并排跪于人群最前方。

今天不如平日里随意,御惜朝身着祭典时专用的华贵礼服,层层叠叠,花样纷繁。墨发在头顶束成工整的发髻,显得脸型更为精致。

较之温润如玉的御惜朝,二皇子御华彰则显得英气许多,虽全然不是英武的男子气概,倒也有些凌人气势。御国皇家血脉中,几世几代均是以俊美相貌为多,年近不惑的恒御帝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亦不例外。

姚涟君跪在仆从一列,由于是皇子内侍,因此在侍从中地位算得上高的,于是排位也比较靠前,抬头便能看到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三皇子。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姚涟君觉得自己的双腿都酥麻了。不知三皇子能否受得住,前阵子刚还小病一场。抬眼看向那一动不动的背影,想必也在硬撑。

不知又过了多久,姚涟君已是昏昏欲睡之时,人群中忽有些小小骚动,原来仪式终于结束,恒御帝由两名公公搀扶着走下阶梯,面色苍白。

姚涟君不常见到这位已登基三十多载的真龙天子,上次得见怕也是宫里的哪次庆典吧。较之之前的印象,恒御帝似乎苍老了不少。早就听说当今圣上操劳过度,劳累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一见,决知此言不虚。

待恒御帝御驾离开,台下众人也纷纷离场赴踏春园观赏法师表演。

御惜朝缓缓起身,怎奈双腿已麻木地不成样子,可四周的人还未散去,若是在众大臣女眷面前摔倒那还成何体统,于是只能强装无事。

“皇弟,小心……”“皇兄!当心!”——同时响起的两个声音。

御景轩抢先一步扶住御惜朝,御华彰刚刚触到御惜朝衣角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只得悻悻放下,表情甚是尴尬。

“三皇兄,没事吧?我送你回朝舞宫吧……”御景轩搂住御惜朝的肩膀关切地问。

御惜朝正想婉言谢绝,恰巧姚涟君赶来了。

看见姚涟君,御景轩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像是见了讨厌的东西一般,神色睥睨。

“大胆奴才,你刚才是去了何处?三皇兄险些摔倒,你担当地起么?看来是该受些教训。”果然语气不善。

姚涟君低头不答,他知道太子素来讨厌自己,至于原因,根本不必要追究。就如同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一样,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解释。

“不怪涟君,是我自己不小心。”御惜朝不动声色地挣开御景轩,朝御华彰微微颔首后,移步走向姚涟君道,“我们走罢。”

“恩。”姚涟君扶着御惜朝的手臂,头也没回一下。既已相厌那么多年,又何况今朝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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