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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下+番外篇——by焦糖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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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宫殿楼宇毕竟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屋宅,随便请一纸符咒贴在屋梁上就算完事。宫室修葺牵扯礼部工部户部内务府一干衙门。

最后皇帝又传了钦天监,令其推算修葺宫殿封顶吉时,亲自圈选太和殿、乾清宫与养心殿,命人制作刻有藏文咒语的符板,并石台五贡一并置于藻井的正上方的隔间处。

太和殿屋顶的修葺与京城地动的赈灾相继进行,所幸现今国库充足,粮钱不愁。皇帝铁腕整治下赈济灾银无人敢轻易染指,加上有当即四阿哥领了圣旨亲自前往直隶与山东赈灾,一时也有条不紊。

……

只有皇帝略有不快,梦见白龙飞升之后老八再没入梦。

难道太和殿坍塌一角就是老八口中说的“命格”所在?

太医虎视眈眈之下他也不好再日进三丹地折腾,索性命人把那尊摆惯了的梅瓶取来,也算睹物思人。

谁知宫殿监督领侍太监陈福进了皇帐便磕头认罪,说是澹宁居的陈设在地动时亦遭损毁,梅瓶上小下大底座不稳,事后清理时被发现碎于地上与屋顶抖落灰尘混在一处,修补怕是不能了?

皇帝眼前青光乱飞,老八的骨殖没了?

满人历来相信骨灰不能落地,沾土就算入土为安,是以胤禛将梅瓶高高供于案几之上千叮万嘱不可沾地。

是阴差阳错,还是冥冥之中命数使然?

瓶子里的秘密只有苏大总管一人知晓,地动之后苏培盛贴身跟随皇帝无暇旁顾,圆明园澹宁居里的事情都是由陈福一手经办的。皇帝不想因为这样模棱两可神神鬼鬼的原因折损心腹太监,于是克制怒气又问:“那瓶子还在?里面的东西?”

陈福这一次回答得很快,他们只知道梅瓶是怡亲王早年亲自为万岁督造的釉里红,深得皇上钟爱,几乎日日把玩不肯释手。如今怡王也殁了,这东西即便是碎了他们也不敢随意扔了,因此早已洗净盛在木匣子里收好。

皇帝亲自验过洗得光洁锃亮的青花釉里红碎瓷片,确认连半颗灰烬也刮不下来,才失魂落魄命人退下,独自对着一堆破烂发呆。

这些落在寻常人眼里,自然又是帝王对王子殿下死生不负、君臣相依的缅怀与追悼。

82、相思无亲

京畿地动的赈济顺利结束了,太和殿的修缮也接近尾声,重回澹宁居的皇帝却病倒了。

一连数日高烧不退,赤砂炼制出的丹毒烧得皇帝连喘息都是滚烫的。

孙正清与整个太医院耗费无数心血才使皇帝脱离险境,恢复半数神智。

皇帝睁眼的第一件事是下了口谕以御前擅用妖妄之技为由诛杀妖道贾生芳。接着花了更大的力气,亲自写下上谕,命心腹大臣在全国地界替他留心访问深达修养性命之人,不拘道儒俗家,有缘即可。

过了这一遭,他真有些怕了。

怕死。

活着才能掌控一切,死后一纸符咒就能让人不得翻身。若是投胎轮回,谁知会投个什么胎?便是圣祖皇考也不见得能转世再做一回人王地主。

生死轮回超出掌控的恐惧,终于敌过亲下黄泉拖住死人往生脚步的执着念头。山清水秀的圆明园丹炉一开,烧炼之火便没有再灭。

……

京畿地动,灾民四处寻求避难之所。皇帝亲口下了谕旨,不可饿死冻死一人,是以九城巡防的担子重了不少,内务府也受命将无主的空置院子庄子匀出来安置灾民。

弘历领命前往山东赈灾,又逢灾民纷纷涌入京城腹地,西郊城外软禁胤禩的小院隔壁的庄子也被征用,隔了不远的土地庙前设了粥棚,兵丁以及生面孔日夜川流不息地进进出出。

因此弘历赈灾述职归来看见一个早已人去屋空的庄子,也并不如何意外。

他不是没想过八叔这只老狐狸会趁乱作怪,奈何皇阿玛盯得紧,自己手头人手还是太少,难免顾此失彼。地动离京太过匆忙,一切都还来不及布置。

幸而这一年盐商的供奉还算尽如人意,八叔行事得也很有意思,人是走了,还记得留下字条将自己和九叔的后人托他代为照看——哪有人这样明目张胆把把柄软肉大张旗鼓地交给仇家的?他们真把自己当慈善堂布施的善人啦?他是觉得皇阿玛手腕太粗糙不顾皇家颜面了些,但那不代表爷就是个心慈手软的。

再说八叔你吃爷的用爷的这些年,怎能这样一笔勾销还带着帮你看家护院的?

弘历当然恨不得这两只本该坟头长草的老鬼立即去死,但他也并不担心。八叔的身子他清楚,就算不下药也撑不了多久,何况这几年他也不是没做过手脚,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手头有弘旺弘旸一干肉票,他的确不必手头沾血,再去拼命洗白心底罪孽——一如圆明园里求神问道的那一位。

当然这样的念头他也只能稍微想想,妄议君上或是皇父都是不孝忤逆的行径。

弘历的怨念很快被冲淡几分,一来是听孙正清的私下传信,皇帝身子积毒难返,怕是撑不过三年了;二是赈灾事务让皇帝当着张廷玉赞赏了一句,再有就是老福从胤禩住过的院子里翻出花名册子一本、账簿一本。

名册用的是蒙文书写,从盛京老王爷到今日朝堂上的隐性八爷残党旧部都有,虽说大半已经被皇阿玛办了撤了贬了斥了,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账簿是私帐,记的是三年中一艘闽商货船孝敬闽粤海关各处堂口的各笔规费,细到下至各级文武官吏的勒索,上至总督、巡抚、提督、总兵等几大衙门的“三节两寿”贺礼,林林总总名目繁多。

弘历对着两本册子又爱又恨,犯了愁。

……

往无锡的渡船上两个人鬼鬼祟祟窝在乌蓬下面说体己话。

“八哥真大方,弟弟费劲心血弄来的东西就这样给了小弘历?”

“你我拿着没用,拿他来换你我后人重入宗牒,划算不?”

胤禟飘过来欲言又止的幽怨眼神,不是他信不过哥哥,而是他根本信不过老四的儿子。

胤禩眼神太差看不见弟弟的狐疑,他正兴致勃勃临窗嗅着河水特有的腥气,进而解惑:“小弘历比他阿玛看中名声,举手之劳能收服大半宗室搏个仁君称呼,除非他傻了才不去做。”

胤禟还是不吭声,肉痛扔到水里的银子,还有好不容易打通的人脉,还一会儿才说:“真不能回广州了?要不福建也成啊,弟弟这三年就攒下那点儿东西,走了就打了水漂儿啦。”

胤禩转过脸来冲着弟弟一笑:“饿不死就行了,银子多了赶路都不踏实。你嚷着回广州,就不怕弘历下黑手了?”

“去宁波,不然江海也成啊,弟弟好不容易摸清了海关的门路,总不该白白浪费了去吧。”胤禟退一步。

胤禩摸摸弟弟的额发茬子,叹道:“只怕海关的路子长不了,这趟浑水别去淌得好。与朝廷争利总不是正理。大隐隐于市,盐道不能走了自有茶叶丝绸,再不济八哥做个教满蒙文的先生也能养活你的。”

“八哥还是弟弟来养——”胤禟哪里舍得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哥哥抛头露面,蹭过来嘻嘻笑道:“满蒙汉罗刹国语弟弟比八哥强,保准把八哥养得又白又胖长命百岁。”说完咯咯哈哈直笑。

“又是哪里好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胤禩替弟弟顺气。

“老四最怕儿子向着你,为了这个他生生废了他家三儿子,结果千防万防选出来的太子却是真正同咱们眉来眼去的那个。”

胤禩陪着弟弟一起笑,几乎岔了气。

何止啊。

胤禟嘲笑老四的动力永无止境:“老四眼神儿差得很,看中的人都不喜欢他,偏自以为是的很。”从太后到年羹尧,屡试不爽。

胤禩笑容不便,就像说的人毫不相干。

生性凉薄的人,不止老四一个。

他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盛京老王爷的名单都在弘历手里攥着,依着他的性子,日后层层架空指日可待。

老九在西宁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爱新觉罗家的兄弟,断没有争天下之理。

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老四死的那一天。

……

又过了两年,皇帝宠爱的刘贵人传出孕信,龙颜大展。

雍正十一年六月十一日这一晚,刘贵人挣命似地终于生出一个阿哥,打破皇帝登基之后杀戮太重天罚绝嗣的离奇传言。

皇帝异常高兴,甚至不顾祖宗规矩亲手接过皇六子仔细看了许久。苏培盛离得近些,听见皇帝连说了几个“像”,又叨念了几个“好”。

第二日刚刚昏睡醒来的刘贵人听说被封了谦嫔,高兴得差点再度晕过去。她亦知道皇帝年纪不轻了,倒不是指望这个孩子日后有多大造化,这深宫里面日后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刚刚晋封宝亲王的弘历此刻已经能够肯定,正大光明匾后面的传位遗诏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对这个哭声像猫一样的弟弟并无多少敌意。只是借着满月添盆的机会近处瞅了瞅幼弟的眉宇,眉毛和嘴型果真有些那位的影子。

作为一个立志做孝子的儿子,机缘巧合之下知晓了面上一本正经处处讲规矩的阿玛背后藏着的阴暗秘密,心中滋味莫测难辨。

皇帝对幼子的喜爱有目共睹,虽然这份喜爱在皇四子眼里有了别的暗含意味,但都阻挡不了岁月催人的脚步。事实上自从皇六子落地开始,皇帝就开始病态得怕死怕老。他几乎说服自己相信这个孩子是老八轮回投胎。

……

皇帝终究没能等到幼子眉目长开,没能在他身上更多的宿世冤家的影子。一连几个晚上,皇帝都梦见自己不停得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堤坝上摸索,想找的人找不到,大水就要到了,他等不了了。

这样的梦从八月初一直做到八月中下旬,皇帝终于再次不顾劝阻一日之间服用三枚金丹。

这个晚上,皇帝梦见自己立在江心的渡船上,顺着江水漂流而下,远远看见江边上一个人撑着一柄油纸伞静静地站着。

一直到近了,才看清那个身着石青刻丝褂子长身而立的人,可不正是那只老奸巨猾的万年狐狸么。

心头乍喜狂欢在胸腹间蔓延开来,四目对望一时无言。皇帝无法近前,只觉二人仿佛划江而治,分作两头。那人面上沉静的神色渐渐将那抹喜悦挤出胸膛,胤禛拾起针锋相对时的固有面具,开口质问:“你没去投胎?这几年都躲哪里去了?”

岸边的人撑伞的手扬了扬,露出大半个青白的脸,答非所问:“我来送你一程。”

皇帝面露失望,他多希望能刺出老八一句“四哥未去投胎,弟弟怎敢先行一步”,可惜老八太能沉得住气。胤禛将失落掩去,佯装不满斥道:“什么你呀我的,你当称朕为皇上,再不济叫四哥也可。”

那人却不受他激将,只轻声说道:“黄泉路有尽头,忘川水解忧愁。此去一别,一步三里,红尘轮回,相逢不必相识。”

皇帝闻言心中陡然生出无尽的惊惶,低头看着似乎平静无波的幽深河水:“这是什么河?朕在哪里?”

岸边的人收了雨伞,雨水落在肩上很快墨黑一片:“三途河,忘川水,黄泉路。”

“放肆!朕是皇帝岂会——”皇帝先是拧眉急急辩驳,只是末了却没能说完未尽的话,长久的一息之后,转而了然一笑:“也是,说什么万岁万万岁都是哄人的,皇考也躲不了这一关,这一天总还是到了……”

岸边的人轻叹一声:“天道轮回,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尽则人死,死穷则再生。”

胤禛隔江凝望那人,目光落在他灰白的辫子上,也是一叹:“你老了啊。”

那人微微一笑:“生老病死,天道之恒。”

一阵细微的沉默,渡船顺着流水往前行去,岸边的人侧身渐远。

胤禛忽然再次开口:“你我的儿子,朕依着你的意思,交给弘旺了,没为难他。也留了恩旨给弘历,保他安乐康健,一世不入朝,妻妾成群。”

岸边的人没转眼,眼睛一直虚虚看着江心,片刻之后轻声说了一句:“所以我来了。”却只有他自己听见,之后闭了口,一言不发转身往堤坝下方走去。

“老八——”皇帝忍不住大声唤住他:“你等……”总该留下只言片语轮回投胎该往何处去寻。

岸边的人当然不会回头,已经瞧不见了。

皇帝执着望向背影辗转不见的方向,心底恍恍惚惚空空荡荡没有着落。方才涌上的那一点点喜悦被不确定冲刷干净拍打入海。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不肯?哪怕是为了肃英额,也一丝眷恋没有?朕提了开头,他却连接口都懒得接?

皇帝望着岸边愣愣呆了一会儿,直到河道迂回再瞧不见前路,忽而哂笑。他险些忘了老八是如何嘴硬心软的人,肯来送行必一是放心不下肃英额,二来还是为了朕。黑水汤汤,与君作别。相恨相爱相抗四载有余,不见孽缘中人身死轮回,如何甘心?

就冲着你不甘心、不忍心,朕也赢了。

红尘轮回相见不识这种事情,怎么是老八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说不见,就能不见了?

朕还金口玉言说要万万岁呢,不也走到这条往生路上来了?

若是你运气不好,赶上朕还能记得,就怪不得爷了。

……

二十二日晚上皇帝最后一次醒来,精神矍铄面色紫红,睁眼便命人拿了口谕传召朝中重臣入万方安和的皇帝寝宫。弘历弘昼陆续奉召入了内殿,本是倍受宠爱的六阿哥却到最后也未能奉召。于皇帝看了,老八没去投胎,这个儿子也就没了价值。

第二日,绵延不绝的钟声在圆明园上空盘庚不去。

紫禁城上一同笼罩了朝堂更替的不安。

皇帝驾崩当日小殓,次日大殓。从棺椁梓宫运回紫禁城停灵在乾清宫,到迁入地宫,一言九鼎的帝王终究只身填入梓宫,无人作陪。

为了一个人,他舍弃了历代祖宗固守的风水吉地,一个人固执立于易县永宁山下,令子孙后人不得不隔代分葬,父子不聚首、祖孙难相亲。

皇帝驾崩前抹去了所有有关前和硕廉亲王的廷议以及往来奏对,留下口谕命高无庸将收入内库搁置染尘的老八画像随葬泰陵,当然这些不必记录在案。

深宫留传的起居注上只留下八王誖乱犯上的大逆之言,以及帝王被亲弟弟气得泪洒禁宫的可怜行状,再无人能窥得昔日往来奏对之凤毛麟角。

一场惨烈的九龙乱随着权臣与帝王的相继过身终于被彻底翻开,除了犹被圈禁府邸的两位前朝阿哥,再也无人能够感同身受地去恨、或是叹。

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曾经说过的话又有谁还记得?

时年二十五岁的皇四子宝亲王登基称帝,翌年改元“乾隆”,寓意“天道昌隆”。

新朝初立,改弦更张。万物轮回,天道无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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