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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探幽踏莎行 上——by追逐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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昝行方很早以前就对奚子恩说过,走行医这条路心态一定要先摆正,第一,学无止境,医学不比别的学科,只有起点,没有终点,从来就没有以一成应万变的良方,要勤于钻研,永不言师;第二要敬重生命又要悟透生命,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包治百病,不能太逞能。奚子恩牢记这两点,学习态度甚是端正,白天一般跟着昝行方在诊所行医看病,晚上除了看会儿新闻节目,便钻进书房看医书,昝行方对各药材的药性那都是烂记于胸,奚子恩由于年轻在这方面还很欠缺,两人有时便会谈论到深夜,昝行方将那些药材书籍详细给奚子恩讲解,对书中未作记载的,特意提醒奚子恩作笔记补充,天气好的时候,昝行方也会带着奚子恩去附近各个山头或是田间地头采采草药。濮夏莲虽然乐见于儿子这么用功,但对儿子异于一般年轻人的沉默好静有点担心,毕竟小时候他可是出了名的会闹腾,感觉儿子心里肯定有事瞒着大家。

一九九六年,参加工作五年的奚子东结婚了,在庆源参加婚宴回来,奚子恩好似卸了副重担似的甚是轻松,平时看病时常跟患者开些轻松的玩笑,“药材采购师”奚尊孔和“果林园艺师”濮夏莲见儿子比以前又开朗多了,心想他终于从初中被学校开除的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很是宽慰。但昝行方看着奚子恩的变化,心头却起了疑云,知道奚子恩肯定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一九九七年,奚子东妻子卢稚巧顺利产下一子,奚家上下高兴无比,尤其是奚子恩,添了个侄儿倒好似自己生了个儿子般,喜形于色,还为侄儿取名奚怀谷,奚子东觉得名字还可以,就省了事,用了弟弟取的名。

深秋之后果林里没什么事要打理,濮夏莲便跟家人商量说想去庆源看看孙子,卢稚巧休完了产假要上班,孙子还小,保姆带着不放心。昝素云便让她放心去,自己还能动,洗衣做饭鸡啊猪啊什么的都能照顾得过来,万一提不动的东西,喊下童政帮忙就行。童政是奚成义新带的一个徒弟,这几年来奚成义再也不上户去做工了,在自家的前院倚着渡槽搭了个很大的工棚,在家里做家具对外销售。

濮夏莲见家里人都同意,第二天便大包小包的去了庆源市大儿子家。家里人都以为她至少要呆到年底才会回来,谁知在庆源还没住上半个月,濮夏莲憋了满肚子怨气回来了。一回家就跟家里老人们大倒苦水,数落儿媳妇的不是,说卢稚巧怪她没早去帮着带孙子,害得她花了不少钱雇保姆,给她炒菜烧饭还嫌咸淡不合口味,就是上个厕所擦个桌凳都被她讥讽什么乡下陋习,合着她这个当婆婆的还不如个保姆呢。

濮夏莲越说越来劲越想越来气,昝素云便劝道,子女有子女的生活,没必要跟子女计较什么赢啊输的,婆媳划不来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碰到节日什么的串串门还见得亲些。

濮夏莲唉声叹气点头说是,想想又不甘心,对奚子恩道:“恩呐,你找老婆可千万别学你哥,人长得好看心肠却不一定好,有良心哪怕是难看点都行。”

奚子恩听了笑道:“人心长在肉里面,我的眼睛又不能透视,还能瞧出人心的好歹啊,要是娶个老婆跟嫂子一样惹你生气,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所以我决定了,干脆终身不娶,我妈可是我心里最宝贝的人,可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说什么胡话,”濮夏莲被儿子逗乐了,“我也就一时气糊涂了说些气话,你小子少在这嘴巴上抹蜜骗鬼,你哥没结婚之前对我和太姑婆多好啊,每次来都要给我们带点东西过来,你看看,一结婚,就成这德性了,他丈母娘家门槛都踩蹋了,一个月给我们电话也难得打一个。”

“所以我不做那花喜鹊啊,不娶媳妇常伴娘。”奚子恩继续打哈哈。

“少在这放屁,”濮夏莲瞪眼道,“你又不是城里人,娶老婆肯定是咱们乡里的姑娘,当然是全家住一起,还能分家啊。唉,你哥我算是帮人家养的,就权当没生那个儿子了。”

“说什么浑话,男人当然要以事业为重,子东他工作上的事多得很,你以为还像以前在你怀里吃奶的时候粘着你啊,再说了,男孩子哪有那么细的心。”从药房出来的奚尊孔听了濮夏莲的埋怨帮大儿子辨解道。

“唉呀,想起他媳妇就烦死人,不说他了,”濮夏莲甩甩头,又对奚子恩道,“恩呐,话说回来,你现在也该上上心,二十一了,你哥都生孩子了呢。”

“他比我大七八岁,急什么急。”

“要不我让你大舅妈向外面放放信,看看有没有合适点的。”濮夏莲倒有点趁热打铁的感觉。奚子恩的大舅妈张娟是玉龙乡有名的媒婆,能说会道,撮合了不少鸳鸯。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要媒婆啊。”奚子恩嗤笑道。

“你心里有人?”濮夏莲神情一振。

奚子恩一愕,略一思索,跟他妈开起了玩笑:“这要说吧……也不是没有。”

“啊,心里真有人呐,快说说看,哪家的姑娘,你要中意,凭咱家的条件,人家肯定会着重考虑的,再说了,我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本领有本领,快说快说,我马上跟你提亲去。”濮夏莲猴急地道。

“真急呀?”

“急,我急着要使唤儿媳妇呢。”

“那……要不……要不你去咱乡东山脚下的南禹村去提亲。”奚子恩诡笑道。

“东山南禹村?谁家姑娘?”

“什么姑娘,南禹村的南世清,我初二不是因为他被学校给开除了么,你去跟他妈说说,帮我提亲,让他嫁给我,也算是还我的债了。”奚子恩半真半假地道。

第四章

“啥?你说啥?”濮夏莲抡起巴掌狠狠拍了奚子恩一屁股,“你个臭小子,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倒在这寻你老娘的开心呢。”

“是你说要帮我提亲呀。”见他妈还要打,奚子恩笑着躲开了。

“有跟一个大男人提亲的么?我要去上门说这事,他妈还不放狗咬我啊,就算南世清是个女孩子,你小子也死心吧,人家现在可是名牌大学生。”

“嗤,大学生有啥了不起,分了工还不跟哥一样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做狗腿子。”

“哼,吃不到葡萄便说酸。”濮夏莲笑着摇摇头去奚溪洗菜了。跟这小子急不得,没一句正经的话,还是先让娘家的大弟媳妇到处物色物色。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奚子恩的医术可说是突飞猛进,到了二00二年时,奚家诊所就是奚子恩在挑大梁了,昝行方昝素云很少亲自看病。望闻问切,药到病除,待人亲和,收费公道,说话风趣,阳光帅气,奚子恩简直就成了四邻八乡的活菩萨,说起奚家诊所那就是特指奚子恩,昝行方昝素云老姐弟俩算是顺利换班了。

奚家诊所虽然是治病的地方,但也并不是什么病都治,有些年轻小姑娘则不以为然,大胆得很,伤个风感个冒也一天跑好几次奚家诊所,要找奚子恩把脉抓药。往往这时候奚子恩就会劝她们去街上的诊所吊个点滴买个感冒药,说那样好得更快,省得吃中药受罪。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哪依,非要天天来缠着奚子恩,奚子恩也没办法,既然你要送钱来,我也就来者不拒。后来实在是烦不胜烦,他便故意给她们下点浮肿的药,吓她们说中药吃了副作用很大,会变丑的,这才慢慢吓退了她们。

那些小姑娘本就是想花点冤枉钱接近接近奚子恩,看病倒是假,不过,这天来了个人,看病倒是真,可花的钱却是比那些小姑娘冤枉得多。

这天诊所的人不多,大都是些来抓药的,奚子恩相对来说较为轻松,捧着本药书在看,诊所内只有他爹和患者轻轻的交谈声。屋后果园里传来阵阵的鸟语声,初秋的风悠悠地从门窗拂过,给人一种爽爽的感觉。

奚子恩看得正入神,耳听得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从远处传过来,一直响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响,应该是有人开车来看病的,因为奚溪边进村的那条石板路并不宽敞,想是那开车的心急,一直把喇叭按个不停。奚子恩放下书,心道,这家伙是不是想喝连翘汤啊,心火咋这么旺。

果然,那车子开到诊所的院子才停了喇叭声,这么火急火燎的,奚子恩以为是急救病人,跟他爹奚尊孔赶紧从诊所跑了出来,奚成义也忙从工棚里钻了出来,那些来抓药的也都跟着跑了出来。

本以为车子里至少会有个躺着或是需要背出来的病人,没想到车停稳后,从里面却施施然只下来两个人,后座下来的是个大腹便便头发梳得油光的中年男子,满身穿的戴的跟个喜欢显摆的贵妇人似的,珠光宝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暴发户的行头,虽然头大脖子粗,但从神态来看,却明显能看出病态来。司机室下来个年轻小伙子,想是那老板的司机。一看这架式,奚子恩心里有点不高兴了,眉头皱了皱,跟自家老爹折回了诊所。

不一会儿,那暴发户身后跟着拎个小皮箱的司机来到了看诊室,四处一打量,大咧咧地问坐在看诊台的奚子恩:“小兄弟,看病的没在么?”

“啊,大老板,看病的就在你眼前呀。”奚子恩嘴角咧了咧说道。

“就你?”那猪头不相信地问。

“是你?”奚子恩反问道。

“啊?”那猪头反应过来了,“对,求医的是我。”

“以前在哪看过么,哪里不舒服?”

“庆源所有的医院都看过,说是除了换心脏没别的办法可以根治,听说这里有个神医,也只有来这一搏了。这病一犯,心里好似有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那一样,每天早晨起来手脚无力,得费老半天才能缓过神来。”

“那么说就是绝症了,到这来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奚子恩看了看头大脖子粗的家伙,心道,这家伙够狠啊,对生死看得很开嘛,不像有些人一听医生说病得的怎么怎么严重就颓废不堪消瘦不已。

“你要能治好我的病,这钱就归你了。”那猪头示意后面的司机把箱子提上来。

箱子一打开,满满的塞着全是人民币,一匝挤一匝,少说也有三四十万。暴发户果然就是暴发户,出手就是财大气粗的,那一箱子的钱把边上站着的奚成义奚尊孔父子俩吓了一跳,那些边上看热闹的患者也是神情一振,嘀嘀咕咕开了。

奚子恩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把那箱子甩在那猪头的脸上,强忍住心头怒火,眼皮子抬了抬说道:“先登记个病历吧,姓名?”

“宇文丰毅。”

“年龄?”

“四十六。”

“性别?”

“啊?”宇文丰毅一时被问愕了。

“公的还是雄的?”奚子恩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药柜后面的奚尊孔听了恨不得把手里的戥子丢在儿子的后脑勺上。

“公……男,”宇文丰毅咽了口口水道,“我说年轻人,到底能不能治啊?”

“兄台别急,我这不在准备给你看么。”奚子恩慢条斯理地把病历写好,把宇文丰毅气得干瞪眼,这小伙子怎么瞧怎么不像是看病的,一会嘻皮笑脸一会儿温文酸腐的,哪有什么神医风范啊。

“把手放在这手枕上,先给你把把脉。”边把脉边问了一些宇文丰毅的日常饮食,病理反应等问题。

半个小时过去了,奚子恩对宇文丰毅的病情一清二楚,医治起来虽说费力,但治好也不是不可能。盯着宇文丰毅看了许久,奚子恩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个更为好玩的想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去后院请昝行方了。昝行方问他诊断的结果是什么,奚子恩便说是风湿性心瓣膜病引起的,以前也治过这类的病人,要根治也不是不可能,得费点神,又把心里的想法跟昝行方说了一遍。

昝行方便到看诊室再为宇文丰毅号了次脉,最后跟奚子恩确诊的一样,昝行方对奚子恩点了点头,意思是你愿怎么办就怎么办。

昝行方一出来,宇文丰毅眼睛一亮,心道这才是神医的样嘛,便问昝行方:“神医,我这病到底有没有得治啊?”

“神医是他,我是退了休的一老头,得的什么病就是他刚给你说的,让他继续给你治吧。别小看他年纪轻,可是从小就在中药材中打滚长大的,放心吧。”昝行方洞悉地笑道。宇文丰毅没办法,只有又坐到了奚子恩对面。

“再帮你号下脉。”奚子恩示意宇文丰毅把手伸出来。

“宇文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边号脉奚子恩边问。

“开了家五金厂。”宇文丰毅以为他在拉家常。

“厂子好大吧,市值多少啊?”

“嗯?……啊,业务遍布华东好几个省,还算可以吧,要算的话,三四千万是值的。”宇文丰毅很有点成就感地道。

“家里有几套房产啊?”奚子恩仍有模有样的问道。

“房产?”宇文丰毅满腹疑问,迟疑片刻道,“五套。”

“嗯……”奚子恩摇了摇头,“假话。”心里嗤笑道,别以为说谎我就不知道,我可还在给你号脉呢。

“这跟病情有关么?”宇文丰毅有点不高兴了。

“当然有关,关乎我怎么给你治病啊。”奚子恩一副波澜不惊的样。

“拢共七套。”宇文丰毅没法子,把两个情妇的也加进去了。

“有子女么?”

“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小儿子都大学毕业了。”问些这话心里倒是舒服。

“除了厂子和你家人住的房子,家里能变现的资产加起来有多少啊?”奚子恩仍正襟危坐地问。

“这……这属于个人隐私吧。”宇文丰毅有点急了,这是公安局在查户口还是税务局在查账呢。

“你这病想治么?想不想随你,治不治由我。”奚子恩云淡风轻地道。

宇文丰毅这才知道刚才从进门起就得罪了这小神医,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一抹生机的曙光,就算是给他当孙子也要当,便把那年轻的司机支回了外院,另一支手抹了抹油亮的脑门道:“什么都算进去有个一两百万吧。”

奚子恩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骗鬼呢,你是电脑么,我一问你就加出来了呀。

宇文丰毅思索半天,嗫嚅地道:“四百万的样子是能凑得成。”

奚子恩仍不说话。

宇文丰毅抹了抹脑门的汗,想了半天,才缓缓地道:“什么都算进去,拢共六百万可能有。”

奚子恩冷笑了一声。

宇文丰毅这时才反应过来,想是人说假话身体某个方面会暴露出来吧,要不然这小子号个脉就知道我没说真话,心一横,仔细盘算了一番,这才实实在在估了个自己以为大概准确点的数据:“一千万不到的样子。”

“你这病我是可以为你治的,”奚子恩这才把手从宇文丰毅的脉上拿开,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你是不是每天睡到午夜就会突然惊醒,醒了之后就睡不着,起身会感觉到手足无力。”

“对对对,就那样子的。”宇文丰毅连忙点头道,再也不敢小瞧这年轻人了。

“每天总有段时间感到口干舌燥,但又不想喝水是不是?”

“嗯哪。”宇文丰毅很是惊讶。

“虽然感觉到有病,也查出来有病,但平时能吃能喝,胃口还很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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