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陈言忍不住想一巴掌挥过去。
“这不是……这不是找你去看篮球赛么。”顾之楠一把拽起陈言，陈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就发现了自己站在了体育馆的门
口。
里面传来喧哗的声音，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陈言觉得自己和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却没想到热血顾之楠就将陈言拉了起来。
陈言被他拖着进去，巨大的篮球场的地方反射出刺眼的光，有节奏的篮球拍击声传过来，晶莹的汗水挥洒的在空气里，一片青春
热火的样子。
然后——
“啊啊啊——言大人好帅，你看你看！”
“啊！球到到了球到了——！”
陈言在人群后面闻着并不是很和谐的汗臭，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上下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篮球这
种运动……
陈言忍不住就想到了之前和言池一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天天看着他打球，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能真的让他看的下去的人，大概也只
有言池一了。
清脆的哨子声尖利地响了起来，周围传来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还夹杂着一些微微的叹息声，陈言看到不远处的分数牌上比例如此悬
殊的样子，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周围的人走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一些留在了原地，挤作了一团，一副恭迎明星的架势。
陈言将手插/在口袋里，正想走的时候，却忽然被人叫住。
他的脊背一僵。
“陈言。”
陈言转过头，看到那张脸，少年的脸上还挂着汗珠，朝着外面冒着热气。
言池一那年并没有和自己考到一个学校，他具体去了哪里陈言却是没有关心过的。
说到底，他还是害怕。
言池一在一年前对着自己说过的话，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自己心上。
在他已经和自己标明态度立场，撕破脸皮的立场下，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个男人了。
上辈子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陈言，我来了。”
不远的地方，篮球静静地躺在地上，隔着灰尘切割出不正切的符号。
“我……在三中。”
“很近的。”
“你最近还好么，好久没联系了。”
“我……还好。”
陈言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第二十八章：家长会
陈言坐在桌子的对面正对着言池一，地点是热热闹闹的学生餐厅。
言池一刚刚洗好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少年清俊挺拔的身材显而易见，陈言喝了一口面前的茶，眉眼里看不出情绪。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陈言转了转面前的茶杯：“还好吧，倒是你，你爸爸的病稍微好一点了么。”
言池一到底为什么没有到五中来，陈言大抵还是能猜到一点的。就是中考完的那个暑假，言池一的爸爸体检的时候被查出了心脏
病。但是按照言池一家的富裕程度来说，是完全负担不起这么一笔不小的费用的。
于是言池一就挑选了相对差一点的三中，一方面是考虑到年年都能拿到的奖学金和有全额减免学费只需要缴纳杂费，另一方面就
是三中离言池一家也近一些。
这次会在篮球赛上偶遇，陈言就不觉得惊奇了。
“还是老样子。”言池一仿佛是自嘲地笑了笑，“每天在家里念念叨叨说想死什么的，还不肯去医院看病。我妈妈找到了份工作
，不过薪酬也不高。”
陈言看着桌子上茶杯里微微晃动的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安慰什么的，也太过虚假了。陈言说不出口，心里也清楚言池一是绝对不会接受他的安慰的。
“前阵子，唔，就是我爸爸出事之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女朋友把自己这个病给扭一下，结果现在就基本上是连这个的心思
都没了。”
言池一看着陈言，语气轻快。
“那也好，考个好点的大学，少动那些花花肠子。”陈言避重就轻地阐述了自己观点，言池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着。
“得了，高材生，少教育我。”言池一朝着自己的嘴巴里放了块肉，他的目光灼灼，“喂……阿言，其实我总觉得，去年寒假过
了以后，你真个人就变了，对我态度也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言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掀起嘴角笑了笑：“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病了一场有些事情也明白点了，我做人啊……的确
是不能像以前那样，那么傻了。”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窗户外面，言池一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深意，然后静静地沉寂下去。
耐得住性子的猎人，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就在这个时候，陈言的手机忽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在言池一促狭的目光中，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陌生的女人声音，让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想起了来人。
是陈言的班主任。
她讲话大致的意思是上次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的确是对方先动的手和陈默无关，所以陈默也不用颠覆相关的责任。
那个老师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陈言极其客气地听完了她所有的话，却在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愣了一下。
“下星期要开家长会，这次，恩……比较正式，可能不能让哥哥来了，陈爸爸有空么？”
“……”
“是关于一些比较重要的事的，如果不能来的话可能……”
陈言的声音冷静地传了过来。
“好，我会和陈莫年说一声的。”
然后他挂下了电话，言池一已经吃完了饭，一边擦着嘴巴一边看着陈言。
“出事了？”
“没……”陈言敛眸，将那些小小的心思尽数敛了下去，“只是默默的学校地方出了点事。”
“要我说，你真是太宠你弟弟了，从前从来都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言池一接着说，仿佛不刺激到陈言的要害不满意一般。
“你啊，就是这样，看上去比谁都温柔，其实骨子里啊是把谁都没放在心上的，呵，这要怎么形容你来着？”言池一一口气喝光
了面前的饮料。
“你这样的人，就叫凉薄吧。”
……
陈言没回言池一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把玩着手机，不远的地方言池一篮球队的人正走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独属于青春的热
血和盎然的生气。
＊＊＊＊＊＊
下课了以后陈言就径自走到了初中部去等陈默，男孩子正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和任安聊天。
等到陈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一副刚回过神来的样子，对着自家大哥说了声好。
等到回家的路走到一半的时候，陈言才提起了家长会的事。
陈默没说话，过了半天才回答说。
“我不想陈莫年来。”
“为什么。”
“他不是我爸。”
“……胡说。”
陈言听到陈默这么说，心里就有点不高兴。
“哥，你是喜欢我的是吧。”
“是。”
“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会原谅我的是吧。”
“……是吧。”
“那今天过节我们是不回去了是吧。”
“是……”
“唔，那就好。”
陈默忽然抬起头朝着陈言笑，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脸上尽是属于孩童的天真和可爱。陈言忍不住伸出手揉了一下陈默的头。
“你老摸我，我会长不高的。”
“……啧。”
俩兄弟慢慢地朝着家的地方走着，日光拉下两道常常的影子，在寒冷的日子里成了那么珍贵的温暖。
＊＊＊＊＊＊
陈言几乎是一到家就给刘伯打了电话，电话隔了很久才被接通，并且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声传出来。
“喂，刘伯，你在么？”
陈言明显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但是刘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不没应他。
“刘伯，你在听么。”
正当他说完这句话的当口，对面忽然传来了声音，那声音淡淡的却让人觉得熟稔好听——仿佛就是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就能想到男
人的那张脸。
“是我。”
“……”这回倒是换陈言不说话了，他握着电话的手指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摸向了电话的按钮。
对面的陈莫年仿佛是看透了他心思一样，立刻出声道。
“别挂。”
陈言不动了，旁边的陈默怪异地看了他一样，黑色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就像一只守着食物的小白兔——陈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很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么一句，但是对面的陈莫年显然没有给他
更多的喘息的机会，立刻就压上来一句。
“有事吗？”
……他打的貌似是刘伯的电话吧。
陈言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干脆心一横，开口说。
“过几天陈默有个家长会，你能来一趟么？”
“家长……会？”
仿佛是考虑了很久一样，陈莫年才理解出了这三个平凑在一起的词语的真正含义。
“是，家长会，下个星期五晚上八点。”
“……我得看一下时间。”陈莫年顿了一下，接着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夹杂着一点复杂的情绪。
“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言忽然猛地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握拳，然后慢慢松开，直到每一根手指都失去了力量。
“是的，我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呢，这样自欺欺人的样子，真的有任何的意义么。
被自己的父亲这样对待的回忆，真的是能说忘记就能忘记么。
“这样……那就……好……”
然后陈莫年，挂下了电话。
第二十九章：过年过节
自从陈默家长会的事情以后，陈言就基本上没有再和陈莫年联系到过，而如他打算的一样，今年的过年他依旧没有到陈家，而是
选择和陈默两个人一起在Q市过了。
周围过节的气氛倒是很浓重，大大小小的鞭炮声响起，黑色的天空里绽开漂亮四色的烟花。
陈言睡在陈默旁边，俩人背后都垫着个大枕头，傻兮兮地看着电视机一边守岁。
“哥……”
“干嘛。”瞌睡虫上脑的陈言隐隐约约听到陈默的声音，打起精神转过头。
“你还没给我红包呢。”
陈言半抬起身子，到床头拿了块一元硬币塞到陈默手上，陈默鼻子一皱。
“哥，你大学想考去哪里？”
陈言犹豫了一下，陈默倒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半晌他说。
“你到外地去上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陈言听他这么说，却是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陈默的脸，陈默还是瞪着眼睛不说话。
“我说过会照顾你就不会食言，你这是在试探我么。”
“我是说真的，哥。”陈默笑笑，他的眼睛里忽然埋藏进了点以前没有的那种类似于成长的东西。
“哥，如果我告诉你我以后想当明星，你信么。”
“……当然。”
“哥，你会回来找我的吧。”
“恩。”
“那就好。”
陈默的话音刚落，自家的电话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刚想去接却被陈言拦住了，少年越过陈默半个头接起了电话。
陈默闷闷地转过头去看电视。
陈言其实在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但是伴随着后悔而来的却是一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微小的情绪。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
过之前在陈家看到的陈莫年的背影，被喷破的旭日打得几欲蒸发。
还没等他多想，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的声音，他一愣才反应过来居然是陈梓。
是整整一年多没有见面的陈梓。
“大哥？”陈言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电视机上移开，然后专心致志地开口。
电话那头的人咳嗽了几声，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你们那在过年是吧。”
“……是。”
“真好。”陈梓忽然感叹了一句，陈言抽了一下嘴角。
“真好，你没去陈家过。”
“新年快乐了。”陈梓刻意打断了突然出现的让人尴尬的沉默，他的声音轻巧带着点特有的勾人的味道，就算没看到他陈言也能
想象到那双上翘的桃花眼里会有那种戏谑一般玩世不恭的模样。
“恩，快乐。”陈言干脆靠上了床，一手拿着电话机一边听着电话。
“你们那里离零点还差多久？”陈梓仿佛是兴致很高一般开口。
“快了，还有三分钟。”
“哦，那好，我陪你等着。”陈梓的语气淡定。
陈言也不说话，隔着电话听到陈梓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接着他又听到陈梓说：“我给你听个东西。”
那语气很少能从陈梓身上听到的，甚至还带着点邀功的意思，陈言刚想开口却在听到那音乐传来的当口愣了一下。
这个是……
优美的音乐隔着电话传过来，还带着点沙沙的杂音，但是那旋律仿佛天生就充满了一种浸透人心的力量，一点点地敲击着人心脏
那块最脆弱的地方。
那音乐仿佛浸着月光传出来，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柔和纯粹的享受，又如情人在耳畔的低声呢喃一般，缱绻中带着点安抚人心的味
道。
“上次忘记和你说了，似乎你挺喜欢克斯利的，上几个星期他来美国开音乐会，我就帮你买了一张，喜欢么？”
陈言顿了顿，忽然笑了。他的眉眼被灯光打得份外柔和，窗户外面传来的鞭炮声一下子响亮了起来！
闹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头，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美好的未来。
“喜欢。”陈言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陈默在他旁边已然睡着。
“喜欢就好。”
然后陈梓就搁下了电话，陈言关掉了电视在浓重的黑夜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他看着电话机，那上面还有点自己刚刚握着的余温。
被陈梓这么一闹，他是一丝睡意也无了，他最后看了一眼电话，一种莫名的感觉又从心尖上泛出来。
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那是……属于上辈子的记忆了吧。
那时他还小，对于父亲的概念也因为长年的冷落并不清晰，那年他误打误撞进了陈莫年的卧房，隔着半掩的门看到男人的侧脸，
模糊在日光里泛出微微的淡漠的白。
他记得陈莫年，穿着白色外衫坐在漆黑的钢琴前。
然后男人的手指就轻轻地放到了钢琴上，静静的音乐顺滑地流了出来，一时间男人黑色的眼里仿佛坠入的莫名的颜色，漂亮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