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来生我不认识你
窝在暖被中的勺帡，又滑进不安的梦中，睫毛一个劲颤动。
夜溯风立即感应到了，起身坐到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想跟进梦中又不敢：司徒凯随时可能来电话，一个不测就会出危险。把勺帡唤醒他也不忍心，照这种情形来看，多半是接引花没能抹去的前世记忆浮现，要解开心结只能靠他自己。
勺帡走在迷蒙暮色中，满山红叶旋动，然后望见了一个绣楼。有一位身穿粉红薄衣的女子斜依窗前。虽然看不大清脸，他还是一眼认出是曾经见过的沐浴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薄衣，蓬松的乌发上戴着一朵绣花。如此大胆的装束是唐代？
“玉儿。”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好耳熟！
女子娇柔地应了声，关上了窗。
幽会？勺帡想离开，脚却像被什么牵着似的滑到了窗前。古代的窗户缝隙明显，屋里动静尽收眼底。
女子腰肢扭摆，款款坐在绣凳上，似有意似无意，任中分的薄裙滑向一侧。有人从楼梯那儿快步走过来，边走边脱披风。
勺帡一惊，尽管光线昏暗，但男人的身形、脸庞太熟了！这不是司徒凯嘛？！中年的司徒凯，绝对不会错！如果给司徒凯贴上三缕胡须、穿上这身古装，完全是一个人！
中年男人将披风罩在女子身上，有些无奈道：“会着凉的。”
女子就势靠在他的怀中：“玉儿不冷，玉儿发烫呢，你摸摸。”
男人将女子拥住，语带忧伤：“玉儿不想进宫，咱就不去了。”
女子小蛮腰一拧：“那怎么行？义父不是说大宋没大将了，如果大人再倒下来，金宋开仗谁领兵啊？”
男人颓然坐下：“是我没用，竟要靠你去侍君！”
女子吃吃笑：“不是侍君，是侍候所有对义父有用的权贵。女儿好比貂蝉……”
“不要说了！”男人手抚上她的腿：“你不是我女儿，是我的女人！我竟然没用到送出自己的女人！玉儿不去了！”
女子沉默，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胸。
女子忽地把他的手打开，眼神变得有些冷：“我不去谁去？”
男人避开她的目光，朝边上走了几步，干笑道：“美人总会有的。”
“小馨？你看上了小馨？！”女子声带颤音。
男人豁地转过身，一步掠到她的身边，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变得十分阴沉：“小馨？叫的多亲！玉儿心疼了？”
女子娇媚地笑起来，手环住男人的腰：“玉儿心疼义父。小馨也罢，别的美人也好，她们不会尽心的。便是尽心，又有谁像玉儿这样，是大人一手栽培出来的？”
男人没出声，撩开她的纱衣，女子渐渐娇喘。
忽地有喧哗声传来，男人直起身：“你的小馨来了。”
但见他身一闪没于墙，女子飞快地套了身睡衣。
片刻，曾经见过的少女闯上楼，瞪着女子叫道：“他们不许我上楼！”
女子浅笑：“谁叫你到处嚷嚷反对我上京。别闹了，这事成定局了。”
少女目光犀利地盯着她：“是这个原故吗？真的？我可告诉你，你如果不是完璧，上京送死！他是欺君，祸及九族！”
女子不快：“胡说些什么？看清楚。”说着话掀开衣衫，那温润洁白的手臂上，有一点暗红闪亮了一下。她语带苦涩道：“我的命运或许早就注定了，怎么会不是完璧？”
少女无语，忽地两眼放光，把声压得低低：“你不是完璧！你破身了！”
女子怔在那儿，屋里的光线越发昏暗，显得有些诡异。少女手微抬，颤抖着一步步向她靠近。女子也颤抖起来，直抖得像风中落叶。
眼看两人挨在一块了，女子身一旋，转了另一边，然后打亮火石点着蜡烛。
少女盯着她，满脸不解。女子笑起来，笑得十分苦涩：“你少动歪脑子了。小馨，若不是他救我，我早就死了。听姐一声劝，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快回去吧，他一会要来，我得梳妆了。”
少女怒击案：“报恩上战场！哪有替他……没人会说你一句好，你只会背骂名！”
“骂就骂呗，若有幸做千古祸水，也叫雁过留名。”女子淡然拿起木梳，缓缓梳理一头秀发。
少女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满是绝望，渐渐泪水滚出眼眶。忽然，有三进门传报声由远及近传来：“将军大人到！”“将军大人到！”“将军……”
少女跺了下脚，穿窗而出。勺帡吓得急闪一侧，她却像完全没察觉，迅速没于夜雾。
男人从暗室中出来，望向窗外道：“这野丫头确实不合适。她好像还有个妹妹……”
“更不合适！她们只懂好女不事二夫。”女子手搭上男人的肩：“大人真舍不得玉儿，只有不管国事天下事，大人能吗？”
她的语气带着嘲讽，又不难听出带着些许期盼。男人垂下头，良久道：“倾巢之下复有完卵？玉儿，是我对不起你。”
女子强笑一声：“独木撑倾厦。大人，玉儿帮你。”
男人双膝跪了下来：“玉儿，若有来生，我一定不把你送给别人！”
“果然有来生，玉儿要做男人，玉儿不会认识大人。”女子的声音显得飘忽无力：“大人好好疼玉儿，好好疼玉儿……”
男人从后面拥住了女子。女子婉转低吟，朱唇如玫瑰娇艳滴。
勺帡眼瞪得老大，那男人的动作熟得刺目刺心——玉儿确实是一个“完璧”，一个被“义父”像对待脔童一样玩弄的“完璧”！诚如玉儿所言，她的命运早就注定了，或许早在将军救她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
他缓缓朝后飘去，这时他看到了林梢血红的弯月，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红的像鲜血一样的月亮。
他飘出了后院，看到了府宅前的灯笼、穿着盔甲的士兵，忆起女子提到“宋金交战”，脊背一寒：北宋末年，一批宋国后妃帝姬被掳往金国，大部分还在路上就惨遭蹂躏至死，幸存者被发往号称浣衣局的寨接客至死，莫非玉儿是其中一位？
报时的梆声传来，暗哑的声音拖着长调：“亥时安歇，亥时安歇……”
刻骨悲凉涌起，他环顾四周，有一只手拉住他：“我在这儿呢。”
他一头埋进那温暖的怀中，泪水滚滚而下：“我要回去！风哥，我要回家！”
第31章：冤家谈判大翻情账
茶书吧中的谈判已进行了快半个小时。由于司徒凯高踞建筑材料之巅采取俯视，没本事爬梁的公子哥便脚踩折叠椅，登上塌了一半的柜台。该台本来就是偷工减料做的，公子哥坐相又不好，挪来那去，整得柜台吱吱叫响，好似在大表不满。
突然司徒凯俯冲而下，公子哥厉叫：“你想行凶？！”
司徒凯朝闻声而入的保镖点了下头，拿起抹布万分珍惜的擦椅子，一边道：“是抢救本店幸存的财产。麻烦你坐相端正点，勺帡说了，那张台修一下还能用。”
陈明凯鼻子快气歪，只要有人影，这王八蛋就一付正人君子样！哎，王八蛋有什么必要表演给保镖看？为什么要在这时抽走椅子？哼，一定是帡帡要他来跟老子谈谈，他就摆个样子，想激老子发火，把谈崩的责任推到老子头上。YYD，七点半都没到就坐不住了？想缠帡帡去？发你的大头梦，老子在这块安营扎寨了，不拖到天光绝不动窝！嘿嘿，帡帡在夜溯风的怀里，死色狼你抓瞎去吧！
他咳嗽一声，气定神闲道：“请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如果损坏了这张柜台，自然会照价赔偿。刚才谈到你以阴谋手段窃取茶书吧的股东身份，我怀疑昨晚醉酒事件与你有关。你居心叵测地策划了这起恶性事件，企图借此一举侵吞茶书吧！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请稍候。”司徒凯将擦得一尘不染的折叠椅置于距柜台三丈开外，持抹布入厨房。
陈明凯斜看其一眼，搓搓冻红的手，拢进袖子合目打盹——这是他精心练就的“特异功能”，哪怕只有一分钟空档，哪怕站着，他也能即该入眠。每次父亲进行家训、学校老师做训话，他都是靠这一招度过难挨的时光。
几分钟后，司徒凯端着一杯热茶出来，拍了下他的肩。
公子哥立马发出被宰了一刀的惨叫：“想干什么？！”
保镖第N次入内，司徒凯歉意地再点头，一脸关怀曰：“坐着睡觉容易着凉。喝杯提神茶吧，昨晚你都没睡。”
公子哥冷哼：“多谢你的好心，我不想中毒。”
司徒凯好脾气地摇头：“在这块中毒？我劝你不要自己服毒，不然为了向你爸交待，我只好灌你喝洗抹布的水催吐。哦，下水管道阻塞了，洗伯在盆里没倒，特此通告。”
保镖们使劲忍笑鱼贯退出。公子哥夺过热茶，淡笑道：“司徒凯，我劝你少耍花招。他们久经训练，不管我叫多少次，一出声他们必定进来。”一边美滋滋地呷了口茶。话说，滔滔不绝讲了半小时，也是时候润润嗓子了。
司徒凯在折叠椅上坐下，含笑发感言：“咱们斗多少年了？我得感谢你给我平凡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童趣。若有一天不斗，没准会觉得寂寞。”
公子哥脸一下涨得血红，强行抑止叫骂的冲动，冷冷道：“受教了！小弟耍得都是些儿戏，不够老兄塞牙。”
司徒凯苦笑：“无论兄弟说啥，你都要往歪里想。没办法，兄弟陪你耗。明吉，不要再把不相关的人拖进来。今天到医院的那些人，不是都像你这样有钱有闲，做过了。”
陈明吉一听两眼冒光，猜测今天家长们给王八蛋发了不少令之头痛的短信，当下闲闲曰：“如果经过这件事，乔符们能接受教训，不再跟你这条恶狼搅在一块，一世平安！”
司徒凯叹息：“你就算把我弄到大牢里去，我身边还是会有人。拿乔芳来说，你凭良心讲一句，是我泡她吗？她逼到我应下赌约，逼到我不得不承认是她的男朋友……”
“你勾引她！”公子哥做出英明判决。
“加之罪何患无辞。”司徒凯满脸伤感：“我是不是应该去毁容？兄弟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记得我放过你一马。”
喳！施恩图报小人一个！蔑视之，连狗P恩一块灭掉！他消停地翻了个白眼：“尊敬的阿SIR，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黑客？”
司徒凯淡笑：“你忍得住手痒？如果十年不间断盯你后头，你还能坐这里？”
陈明吉做出一脸吃惊的表情：“原来我后头一直有人盯着！不幸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让阿SIR白忙乎了，对不起！司徒小虾米，快烧高香祈祷我这辈子碌碌无为，但有能力我必向你所有的地盘发起进攻。”
司徒凯笑道：“欢迎，陈氏的股票我也有。”
这正是令陈明吉恼火的事，司徒凯不光握有陈氏股票，很多上市集团的股票都有，长线吃利。也就是说哪家企业倒霉，与他都没有切肤之痛。王八蛋惟一参与了管理的是小小茶书吧，攻垮茶书吧没准还帮了他一个忙，让他省心省力，顺便将帡帡收藏。最后，就算老天开眼令司徒凯变成穷光蛋，亦无助于扯下其面纱，没桌色狼因生活需要朋友更多！
“你这条狡猾的狐狸！”陈明吉喃喃咒骂，又光明正大地发狠：“小弟我反正吃饱饭没事干，玩到底！”
司徒凯失笑：“多谢厚爱。哎，你前前后后抢了我多少女朋友？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吧？她们都好吗？”
“好的很！”陈明吉挺胸凸肚。哈哈！这些年没有白过！即往矣，司徒色狼一个情人也留不住，所有不幸中毒的傻子都被英明仁慈的他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了，小帡帡也一定能获救的！
恢复自信的公子哥傲然告之：“她们跟真正值得爱的人在一块！”
司徒凯眼前闪过那些婀娜多姿的女子，居然没有一个跟小混蛋在一块，臭小子眼界很高嘛！哼，或者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子全部的兴趣点都在跟老子闹腾，竟然连杉杉的对象也找好了！混账东西，不教训一下不行！
侧目细看，还别说，小家伙是长大了，横眼睛竖鼻子没一个零件长歪了，蛮耐看的，尤其那红嘟嘟的嘴唇吧唧吧唧，接吻的滋味说不定很棒。
他目光闪了闪，发出低沉的磁音：“都走了，勺帡也去了真正值得他爱的人身边。我这么孤独，只好找你了。”
公子哥浑不知危险逼近，斗志昂扬曰：“不胜荣幸！小弟今天就住在这块了！明天好像是星期天，你准备去哪块度假？不能不带着小弟。”
“你确定？”司徒凯身未动，闪亮的双眼却射出不加掩饰的色光波。
第32章：怪电话和空屋非礼
陈明吉与司徒凯战斗的历史长达十年，自认对其套路了如指掌，突然间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形有些抓瞎，满身鸡皮疙瘩十分应景地冒出，喝问：“你、你想干什么？！”糟糕的是这一声喝与前述N次不同，低的像耳语。
司徒凯两眼继续放电，吐气般重复：“想干什么？”
两人相距三丈之遥，那吹气声却清晰送到陈明吉的耳边，好似恐怖片里的魔音，他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挥舞双拳壮胆：“你敢碰我一指头，我……”
“报案。”司徒凯双目幽幽，“吉，你真是一个长情的人，十年前我讲的一句话被你克隆了无数回啦，感动！”
公子哥恶心得要吐，为免污染环境，骂出今晚第一句粗话：“老子X你……”忽想起司徒凯是孤儿院长大的，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吞下去，改成刻毒的词语：“你老妈太有远见之明了，就是公德心不够，只好由老子来教训……”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教训，刚想接，司徒凯一闪而至，将他从柜台上抓了下来。
陈明吉心一紧，见司徒凯定定地望着电话，刹那转变敌对立场，抖着声问：“电、电话炸弹？”
司徒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像许多年前那样摸了下他的头：“不妨试试，果然是炸弹，咱们亲亲热热一块血肉横飞，省得祸害人间。”
公子哥火大：“老子才不要跟你死一起！快放开！”
司徒凯死扣不放，将话筒塞他手里。
陈明吉才想扔掉，忽然改了主意，万分亲热地吐出四个字：““我是明吉！”——他突然想到十之八九是勺帡打来的，司徒色狼装腔作势吓唬他。
话筒里传来一个怪怪的声音：“我是陈翔同。”
陈明吉一愣，陈翔同是他的曾祖父，早死八辈子。才要骂人，想到世间同名同姓的多老了去，便淡淡道：“这是勺帡茶书吧，在装修，不开门。”
对方道：“我知道，你给我办件事。”
啥口气！陈明吉来气，转念一想也许事关司徒色狼，恢复热情道：“请讲。”
对方却迟疑起来，他便发出更加亲热的笑声：“打我手机也行。我的手机是……”
对方打断道：“我打不了手机。你听着，我不是活人，已死去几十年，因这件事总挂在心上，总不能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