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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认命吧 下——by五色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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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嘉头一回叫宣帝这样甩开,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脑中急转,怔了怔才答道:“方才陛下睡着时,呼吸似乎有些不畅,臣便替陛下解开衣裳透气,也顺便把个脉,看龙体是否受了寒气。”

宣帝心跳略微平复一些,仔细回想自己的衣服确实并未敞开,淳于嘉的手也的确是在摸脉,这才安心下来,硬挤了个笑容道:“朕方才做了个噩梦,起来时尚未清醒,吓到你了。朕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今天有些困倦,你先下去吧,奏折明日再说。”

淳于嘉心知不妙,也不敢再多说,只行了一礼便转身出门,打定主意要跑一趟凤家,问清宣帝到底出了什么事。踏出殿门时,他忽然听见宣帝在背后叫道:“幼道慢走。”

淳于嘉精神一振,回头便往殿中走去。宣帝已紧紧裹了衣袍,将玉带重新系上,神色淡然地问道:“朕倒忘了,方才你是在念凤景的折子。凤玄到底是为何要辞官,那折子上怎么写的?”

淳于嘉又不好重念一遍奏折,只好将大意简单概括出来:“是凤玄父母年迈,要他回家去赡养。”

宣帝沉思一阵,脸上慢慢露出个玩味的笑容:“阿仁的寡母年迈,家中尚不曾代他请过辞;凤玄既不是独子,凤家又不止他一人为官,怎地旁人入朝都无事,偏偏他要辞官赡养父母?朕遍阅史书,不曾见过隔房兄长一句话就能叫皇帝夺了臣子官的,凤家住在圣人之乡,怎么做出这样昏乱的事来?”

淳于嘉越听越觉排挤情敌之事无望,索性也就低头听着,等宣帝圣裁。

宣帝自家兄弟都是为了权势争得性命也不要的,以己度人,完全看不出凤景对凤玄的一片拳拳关爱,冷笑着说道:“孝悌是治国之本,朕自然不能不许他尽孝,也不能叫他兄长记恨他。这么着,幼道你回去拟旨,赐凤玄三进宅第一所,许他接父母入京奉养。此外……他也不必再任中书舍人了,从即日起,由他掌管御林军,把傅湘调到征西军中做虎威将军,叫他在军前出些力吧。”

淳于嘉刚要劝宣帝凤玄身份不适合掌握禁军,宣帝便已冷笑一声:“朕想见在宫中养病的臣子千难万难,西戎太子将朕带出京却易如反掌……朕不曾降罪傅湘已是看在他从龙之功的份上了。幼道莫不是嫌朕这宫里防范太周密,不愿让朕用个放心之人?”

这话说得十分严厉,淳于嘉不敢再说什么,只连连请罪,回去便替宣帝草拟诏书。也是宣帝登基以来乱命太多,众臣早已麻木,这道诏书竟就这么发到了御史府中。

凤景捧着圣旨无声落泪,以为他们家真要出一位皇妃时,宣帝正抱着玉雪可爱的皇孙捏脸玩儿。看着皇孙快要被他捏哭了,才忙忙哄道:“铖儿不哭,皇祖父有好东西给你。”

小皇孙虽然脸疼,却还懂事的说:“孙儿不要,太傅说过不能太看重什么珍器重宝难得之物,不然百姓都会……都、都过不好了。”

宣帝高兴得在那软嫩嫩的小脸上又捏了一把,目光透过墙壁看向宫外方向,微微一笑:“朕要留给铖儿的不是器物,是个可托天下的人才。”

第 49 章

元初元年终于过去了。宣帝沿习前世,将自己的新年号定为至德,只盼着改元以后命运重归正轨,彻底摆脱成帝的影响……后妃什么的不说,别总想要男人他就谢天谢地了。

宣帝虔诚地在太庙中拜了几拜,回宫之后又召了入京觐见的宛陵王世子一家在宫中团聚。此时再看那位世子,已是丝毫不嫌他老相丑陋,反倒觉着此人谈吐性情都好,人也聪明,有父如此,他的皇孙将来必定也一样贤明。

当然,经过他数月言传身教,现在皇孙的见识气度就已远远超过世子的其他子女,越来越和他相似。可见父母生给孩子的天资虽然要紧,后天有贤者相伴,有他这样的明君亲自调 教才更重要。宣帝看着小皇孙,就似看到了夏朝光明的未来。兴奋之下,他也体恤宛陵王世子的心情,放了皇孙平凉王和他们一家六口到庆寿殿单独相聚。

只是下午众臣朝拜已毕,皇孙这一走,宣帝又是孤单一人。

看着宫里宫外满是喜气的装饰,和太监宫人面上的欢悦之色,反而倍觉凄清难熬。怪道人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若是他还有亲人……算了,那样的亲人不要也罢。倒是朱煊若能回来过年,此时他们俩正可以去御花园中饮酒赏雪,怎么也比他独自闷在宫里强多了。

宣帝想着想着,就想到那回在花园中光天白日之下行非礼之举的事,脸上微微一热,又恨朱煊做事轻狂,叫他想到现在起来都嫌丢人。想到朱煊自然又想到了叫朱煊生生赶出京去的谢仁——若阿仁没离宫,眼下也正好在宫里陪他过节。

虽然谢仁变成男人这事给宣帝刺激不小,可就是男人也比没有强不是?

在“男人也比没有强”这一正确观点的指引之下,宣帝终于想起了两个可以叫进宫来过年的人——他的心腹爱臣淳于嘉和凤玄。这两人尚未成亲,拜年送礼之类的事都还能偷歇懒,抽些工夫进宫吃顿饭总是可以的。

宣帝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叫了几个太监去两家传旨,吩咐王义将酒宴摆在后苑一座水阁之中。

淳于嘉与凤玄到的时候,宣帝已坐在水阁中支着窗子赏雪,身上只穿着青色常服,脸色红润、神情闲适,怀中抱着小小的紫铜手炉。阁中架着火盆、香炉,熏得满室暖融馨香,外头寒气虽盛,却是一丝侵不到他身上,逍遥适意得简直如神仙一般。

两人进门时带着一阵寒风,却也快被室内温度暖了过来,各各解下大氅交与太监,行大礼向宣帝贺年。宣帝伸手摇摇一招,示意他们起身,姿态极为舒缓优雅,温和地笑道:“两位爱卿远来辛苦了,快请坐下,喝杯酒驱寒。”

淳于嘉与凤玄谢恩坐下,便有小太监过来替他们斟酒。二人先一同敬过宣帝,淳于嘉就取了酒来敬凤玄,亲切地叫着他的字:“子渊先有救驾之功,这几个月来又将御林军调停得井井有条,我一直不曾当面向你道过贺,今日正好借着圣上御酒恭喜你一回。”

凤玄这几日统调御林军,除了上朝和侍讲时入宫,倒是在御林军中的时候更长,前世坚毅的军人气势也历练出了一些,站起身来便觉渊渟岳峙,端严有度。他举起杯来,先向宣帝点了点头,才谦逊道:“多谢大人。不过凤玄有今日皆是托赖天恩,并非我自己的能为。”

淳于嘉笑吟吟地与他共饮一杯,又问宣帝:“陛下怎地今日召臣等进宫?可是为了西征之事?可惜大将军他们还未能擒住胡毋兴宗,叫他率残部逃往薛良格河了,不然今日必是我等一起为大将军庆功了。”

宣帝摇头笑道:“大局已定,剩下那几部老弱残兵倒不至令大将军费心。朕今日宣卿等入宫其实没什么正事,只是一个人过年寂寞,叫你们来陪陪。”

这话听着涵意就深远了。淳于嘉暗暗瞥了凤玄一眼,心中却已难以按耐地想起了晚上要如何帮宣帝排解寂寞。

他略一分神,就听见凤玄在旁说道:“多谢陛下惦念,臣独居京中,若非陛下宣召,这个年也是有些难过。”

宣帝讶然道:“朕记着当日赐你宅第时,是为叫你将父母接入京中的,难道他们是抛下你回乡过年了?”

凤玄摇头苦笑,从桌上夹了一箸羊肉,起身布到宣帝碗中。淳于嘉从容地给宣帝盛了一碗汤,代凤玄答道:“子渊家中本就不愿让他做官,两位老人家为此不肯住在学士府中,当初入了京就暂住在凤御史家,没几天便又回乡了。”

宣帝看着凤玄嗟叹道:“朕本是好意,倒是误了你了。不过你堂兄在御史台多年,做事勤勉、大公无私,朕早前就想重用他,只是登基后事忙耽误了。今日既提起来,朕也就不再拖延,开了笔便点他为川省学政,历练几年才好重用。”

凤玄连忙起身代兄谢恩,宣帝只含笑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回把凤景派出去,纯是为了宣帝的私心,免得再有凤家人干碍他重用凤玄,一地学政的位子倒不算什么了。

这对君臣言笑晏晏地将国之公器用来谋私利时,一旁坐着的淳于嘉就有点看不过眼了。他自太监手中接过酒壶替宣帝满上,举杯劝道:“凤御史刚正不阿,才学亦是人所共知,陛下是为川中士子寻了一任好官啊。”

宣帝对这安排也甚得意,饮罢一杯,又让太监替三人满上,对淳于嘉笑道:“幼道还要再敬朕一杯——去年因军国事忙,不曾加开恩科,今年正好补上。朕打算任你为主考,可要好生替朕取士,若是埋没了人才,朕是不依的。”

做了主考,这一届进士便都是他的门生,将来入了朝,必也都能成为他的臂助。淳于嘉倒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好处等着他,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连忙跪下答道:“臣定不负圣上恩典,禀公持正,为我大夏朝选拔良才!”

他激动归激动,心中却是更深切地认识道,凤玄在宣帝心中的地位怕是比他不低,否则宣帝说这些事不可能全不避讳。甚至宣帝今日特地召两人一同入宫,恐怕就是有意识要叫自己知道,凤玄简在帝心,不是他用些手段就能弄出京的人。

淳于嘉高兴之中渐渐就带了几分悲凉,喝下去的酒也似化作火团堵在胸间,却还要撑着笑容咏雪作诗,哄宣帝欢心。

岂止他难受,凤玄在席上坐得久了,心里也有些别扭。

他倒不是敏锐到连淳于嘉深深隐藏起来的那点醋意都看得出来,而是觉着淳于嘉举止有些过于随意,失了臣子的本份。宣帝对着淳于嘉时也似乎言行不拘,只他坐在这里缩手缩脚,就像多余的一般,好不尴尬。

三人当中唯一真心高兴的就是宣帝,他倚在窗口看着湖面上的冰雪,慨然叹道:“去年今日,朕尚在昏君手中挣扎求存,彼时日夜筹谋,所求不过是保全首领。谁料不过一年之间,天地翻覆,朕竟已登大位,天下归心……”

想起成帝尸体烧得不辨面目的模样,他当时没来得及鞭尸的怨念又平复了些,举杯仰头吟道:“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又有些惘然地说道:“也不知该怎么拜祭那神仙……还是叫崇明观住持把周天神仙都替朕拜一遍吧。”

正月里仍是昼短夜长,未至酉正,天色已几乎完全黑了。宣帝便吩咐人将宴席转到文德殿中,还未动身,王义忽然在外通传:“陛下,大将军遣人送了贺礼,可要宣使者进来?”

宣帝喜上眉梢,连声叫道:“传他进来!”

那使者抱着个大红包袱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抬起头来,竟是朱煊的长史徐文昭。宣帝见颇见过他几回,便要人赐座。徐文召谢坐之后便拆开包袱,露出了个木盒子,大小形状倒和宣帝送到西边的差不多。

宣帝看了一眼便笑道:“该不会是朕给他的盒子,他又送回来了吧?大过年的送这种东西,他倒不怕朕生气。”

徐文昭笑道:“大将军说陛下看到这盒子里的东西必定高兴的。”便打开盒子,露出了里头面色青灰的人头——正是前几日战报中还在草原上带着手下流亡的胡毋兴宗。

宣帝惊喜不已,丝毫不嫌那人头瘆人,吩咐人替他斟酒,将盒子接在手中细看了几回,惊喜地叹道:“果然是阿煊知朕!怎么朕早上看的战报,还说并未与敌相接,才刚这个时辰,你就把人头送来了?”

徐文昭放下酒杯,起身答道:“草原上路不好走,战报送得慢了些。大将军是二十六日围住西戎残部的,本想生擒胡毋兴宗回京,可惜他运气不好,死于流矢,大将军只好叫末将回京献上人头。末将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故而比旁人还快些。”

宣帝叹道:“文昭一路辛苦了,待会儿叫王义带你吃去些东西,就先歇在宫中吧。阿煊也真是有心思,只不知大军何时回来?”

大军回程自是比个人慢些,何况朱煊还要再扫除些残敌,未必立刻就能启程。宣帝惋叹几句,便放了徐文昭去休息,自己又看了两眼那人头,也叫一个面无人色的小太监抱下去了。

人一下去,淳于嘉立刻站起来恭贺道:“恭喜陛下平定西戎,从此我大夏西北一线,再无烽火矣!”

凤玄也随之道喜。宣帝心腹之患一日去,欣悦之情还有过于杀了藏云太子那天,连饮了几杯酒,才想起要换地方再吃。回前朝路上,他便叫两人与自己共辇,路上又说起以后的目标:“西戎既平,将来朕还要拿下吐蕃、百蛮……”说着说着,又扯住淳于嘉不放:“这回阿煊回国该如何封赏,幼道还要帮朕参详。朕只怕封赏太少,不足酬壮士功绩……”

上辈子朱煊就是因为助自己登基后,嫌封赏不足才反的,这辈子却绝不能出这样的岔子。说到底还是他父皇不好,没事生这么多儿子干什么?都生成女儿,他不就可以嫁与这些重臣,将他们紧紧绑在皇家身上了吗?

宣帝心中埋怨个不止,面色渐觉沉郁,嘴唇也紧抿了起来。淳于嘉便温言软语地哄着他,一只手叫他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却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他膝上,手指不时轻轻抚弄一下。

凤玄低眉敛目地坐在对面,看着那两人言行无忌的模样,心中总觉着有些发闷。

到了文德殿门外,凤玄率先下了车。落到地上时他回头看了看车内,而后就呆在了当场——借着外头宫灯映照,他分明看到淳于嘉起身去扶宣帝时,弯下腰在宣帝额前落了一吻。

亲吻之时,淳于嘉的脸却似特地偏向他这边,那双平素总是深沉内敛的凤眼精光闪动,在他面上转了一转。

第 50 章

文德殿中早已铺排好筵席,却不像平时赐宴那样,由宣帝独坐上位,淳于嘉和凤玄分列阶下,而是与方才亭中坐法相似,只放了一张圆桌和三个绣墩,仍是宣帝坐在上首,淳于嘉与凤玄左右相陪。

殿中宫灯高挂,烛台却少点了几个,显得有些幽暗。王义已送过徐文昭回来,在殿中服侍宣帝进餐。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有这两位大臣在,基本也轮不到他服侍,虽然那两人不像他那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但宣帝正因前线战事将平而高兴,又有些醉意,旁人夹什么便吃什么,一点也不挑剔。

当然,也得看这个旁人是谁。王义相当清楚,宣帝今天如此高兴,也是因为陪侍的人不同。若只是太监宫女在旁布菜陪话,说不准到宣帝这会儿就已停箸了,哪还会这么来者不拒。

他悄悄撂下筷子,打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小太监,一殿内侍宫女便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还体贴地关闭了殿门。

宫人一撤下去,两位伴驾贤臣都立刻想到了其中应有之意,心念自然都转到了说不好该不该转的地方。

只是方才淳于嘉那一眼还萦绕在凤玄脑海中,因此凤玄动作又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淳于嘉拣了一条酥肉送到宣帝唇边,大有深意地说道:“岁暮天寒,陛下宜须进补,子渊年少,不谙养生之道,还请陛下纳臣之心意。”

宣帝也没想到此举不合理法,一张口浅浅咬上了那块肉。淳于嘉并不松开筷子,反倒趁着宣帝还未咬断肉条时,起身凑过去问道:“这肉味道极美,不知臣是否有幸得陛下赏赐一块品尝?”

宣帝便笑着瞥了他一眼,似要说话,但正咬着东西,也就没说出来。淳于嘉动作极快,说话之间已起身凑到宣帝面前,将筷子一撤,便咬住肉条,一点点将嘴唇凑到了宣帝唇上,顺着他微张的齿关将舌头探了进去。

宣帝鼻间轻哼了一声,眉头微皱,目光偷瞟向一旁的凤玄,伸手在淳于嘉胸前一推。只是这一下本也没用多大力气,又兼他醉后手臂虚软,并没什么实际效果。淳于嘉反而扣住那只手,左手扶到宣帝腰间轻轻爱抚,将宣帝含着的肉条卷到自己口中,更将宣帝柔顺软滑的舌头也带了过来,恣意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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