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也不要求他演什么，就让他站在一边微笑，偶尔说句台词。拍了一段效果不错，又给他加了几集戏份。
后来片子播出来，整体水平泛泛，陈小琅青春怡人的笑脸倒是成了亮点。
陈小琅拉着燕宁，两个人凑在电视跟前，一集一集的找陈小琅出场的镜头。
燕宁一看见他出来，就捧着脸尖叫：“好帅哦！”
陈小琅把她拨一边去，不让她挡在跟前捣乱，一边盯着屏幕寻觅自己的身影，一边忙着给巫伟打电话。
“巫伟，巫伟你看到我了吗？不是那个，赶快换台！看到了吧，怎么样怎么样？”
巫伟在电话那头模模糊糊的笑着，用他那种软软的，带着点沙哑的声调说：“看到了，很帅。很新鲜。”他说新鲜两个字，是用
那种轻柔的平声，像在说一颗水果，一根青草，一只刚刚生出来的小崽子。
陈小琅回味着他的尾音，对着电话一直傻笑。
这个起点虽然没什么高度，好歹也是一点曙光，能让他更加乐颠颠的走下去。
那个导演跟着开拍一个民国片子，把陈小琅也叫上了，这回的剧组规模大一点，据说是拉了不少投资，是要拍个恢弘的革命史诗
出来。
导演叫周烈，是个圆头圆脑袋一脸干枯的三十岁男人，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有这么年轻。
开机那天，周导戴着墨镜看着成班人马在影视城里铺排，说这回有钱，要正正经经的拍个东西出来，再不胡搞了。
陈小琅听着也觉得满腔激昂，能在正正经经的东西里演了。
这回他捞着了一个男配，虽说是后半部分出来的角色，一出来基本上场场都有镜头，而且很多关键情节都在他身上，导演说了，
要尽可能的上大特写，营造悲剧效果，所以一定要找他这么经得起镜头拍的脸。
陈小琅听得头晕目眩，欢庆的礼花在脑子里面接连炸响，理想就要实现了。
开机仪式完了，陈小琅头天没什么戏，正晃悠着想跑下一个广告剧组去试镜，周导叫他，周导说得挺客气，说晚上有个饭局主要
演员都去，让他也去。
陈小琅说行。
陈小琅晚上去到地方，发现没几个人，就周导，周导他助理，主演都没来，来了个女配，一脸浓妆精心打扮过。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坐在正中间的男人胖墩墩挺福相，黑西装敞开，白衬衣底下抖擞出一个圆圆的肚子。他看见陈小琅进来，
送出了一个异常亲切的笑容。
旁边两个大概是他的跟班，一个给他倒茶，另一个正在跟服务员看菜单。
“小琅来我介绍一下，这是袁总，我们这部剧的投资人，大老板。”
周导从干巴巴的脸上挤出笑来，伸手示意陈小琅到袁老板跟前坐下，给他们互相介绍完，整顿饭他再没出过声，好像没他什么事
。
袁老板说起话来也很亲切，见面就亲自派了张名片，让陈小琅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巴掌那么大的一张烫金名片，红底黑字，写着
硕大的袁明升三个字。一股子纯朴的暴发户气息，得意洋洋的蠢着，倒不讨厌，就跟他人一样。
陈小琅跟袁老板有一杯喝一杯，猜拳，拼酒，玩得兴高采烈。这个袁老板没架子，还会说笑话逗乐，挺有意思的。
周导和剧组里的人要先走，陈小琅摇摇晃晃的跟着站起来，被袁老板拽回去了。袁老板说再玩会，周导也点点头，劝陈小琅再玩
会。
陈小琅坐倒回去椅子上，抬着晕乎乎的脑袋，看着这一圈人。
他的手还在袁老板手里抓着，袁老板的手肉乎乎的，很热，一手托着他手心，一手按着他手背，实实在在的抓着。
陈小琅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潜规则？
周导戴上墨镜走了，袁老板一直握着陈小琅的手不放，还摸他的脸，他说他挺喜欢陈小琅的，还看过他之前那个片子，是周导去
拉投资的时候放给他看的。
他说片子里的陈小琅看起来鲜嫩，水灵灵的。
陈小琅打了个酒嗝，从喉咙里呵呵呵的笑，怎么真遇上这回事，还觉得挺好笑？
袁老板给他手上套了块名表，收拢了圆圆的肚子，嘴巴探过来贴到他的嘴角。嘴皮上蹭得痒痒，陈小琅一不小心就笑岔了，一股
酒气喷出来。
袁老板有点狼狈，抖着嘴唇坐回去。“我不会勉强你，你自己决定。”
陈小琅想了想，没什么可不愿意的。袁老板人不错，胖嘟嘟的，多可爱。他试图弥补一下，一只胳膊搂上他肉肉的脖子，给了他
一个拥抱。
袁老板牵着他站起来，订好的房间就在楼上，还挺方便。
陈小琅靠在他的身上走，走一步，歪一下，然后乐颠颠的笑。他就这么乐颠颠的奔向了自己的第一回潜规则，要说有什么具体的
感觉，就是有点想打嗝。
袁老板还在淋浴，也许是体积太大了，洗好久。
陈小琅无聊的摊在大床上，等着，洗完澡浑身乏力，头晕得昏昏欲睡。他打开电视听声音，头一回，总不能睡着让人潜了。
换了几个台，换到一部魔幻片，一群人正热热闹闹的打架，看着挺精神。打到一半主角出场了，于是大家都仰头瞩目，主角身披
黑袍款款飘落而下，一袭黑色长发，修眉入鬓，一双眼睛缓缓抬起，软软的，黑白分明的望过来。
群众看呆了，陈小琅也看呆了。
陈小琅认得他是巫伟，他那部大制作电视剧制作了这么久，到底播了。也不说一声，还是他说了，自己喝着喝着就忘了？
袁老板裹着浴衣，像是一条白胖的蚕一样挪来，站在陈小琅面前。
陈小琅抬起头，跟他笑了一下，是一个眼角润湿的笑容，看起来很清澈。
袁老板忽然心疼得不行，抱着他哄着，让他不要怕。陈小琅有点莫名其妙。袁老板伸手按上遥控，关了电视。陈小琅啊了一声，
袁老板问他怎么了，是要看什么？
陈小琅说不看什么，没关系。
他笑着攀上袁老板的肩膀，拉着他躺倒，栽进床里。压上来的感觉沉甸甸的，陈小琅深呼吸一下，用一个肆意的姿势展开身体。
袁老板生意很忙，一个月见不到两回，刚好上的时候连着陪了陈小琅几天，吃吃喝喝，打打高尔夫，上他的别墅去玩过一次。袁
老板在性事上的需求不多，他更喜欢哄着陈小琅开心，看他的笑脸。
这让陈小琅觉得挺轻松，在他面前也不用装懂事，只管闹腾。
电视剧拍着的时候，袁老板从来没到过剧组，不知道是对周导很放心，还是他投资这个剧就是想钓上陈小琅，到手了就不管了。
杀青那天他倒是赶来了，周导卖他的面子，最后一个镜头是陈小琅的，他穿着黑色中山装，清秀挺拔的民国造型，一张脸能掐出
水的鲜嫩，嘴角抹着一把道具血，身上也洒了成片的血，滴滴答答的往地面漫开。
他正横躺在地下，让男主捞起来抱在怀里，女主趴一边哭。
他举起一只血染的手臂，轻轻抚摸过女主的脸庞，把女主和革命都托付给男主，展现出最后一个灿烂的微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卡！行了！”
周导一喊停，袁老板带头鼓掌，大家也只好跟着他拍。
袁老板在一边看陈小琅演悲剧看得心肝疼，不停的滋滋吸气，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好好揉捏疼爱。
晚上开庆功宴，喝到一半袁老板带着陈小琅先走，转到他朋友开的俱乐部去接着玩，袁老板说要单独给他庆祝。袁老板喝得脸蛋
通红，点了一串情歌，拉着陈小琅跟他对唱。他的唱法是特别标准的美声，字正腔圆，听起来搞笑得不行。
陈小琅笑得打滚，跳到沙发上按着他肩膀使劲揍，袁老板让他轻点，再轻点。
然后就拽着胳膊把他搂到怀里了。
袁老板拨弄他的头发，摸他的脸，低下头，好像鸡啄米一样吻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一只手从他领子里顺进去，一只手已经滑
到腰带扣上。
陈小琅抖了一下，虽说是私密的包厢，毕竟还是公众场合。
门上镶着细长一道花玻璃，外头有人走过去，能听见说话声，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门，应该都没有关。
“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袁老板说得温存，简直就是深情款款。
“我不愿意。”陈小琅把他的手掏出来，干脆拒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袁老板也是这么拿捏他，陈小琅乖乖的上套，主动就凑过去了。这会陈小琅忽然“二”起来，一点也不想照着
他的意思干什么。
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情，又不是出来卖的。
袁老板红彤彤的圆脸变黑了，他就手挥了陈小琅一巴掌，打在脖颈后头，打得他懵懵的往前撞出去，站到包厢中间。
“你不愿意？你知道自己是谁？你不就是一出来卖的，没有明码标价就不是卖了？能标上价的都是混出头的，明星！你就是个屁
，屁都不如！”
陈小琅听着他破口大骂，听了有十几分钟，还是觉得这个人好像不认识。
脖子后头挺疼的，火辣辣一片，陈小琅伸手按上去，倒吸了口气。袁老板骂累了，走过来一把拽走他的手，看看打完留下印没有
。
“自找的，叫你不听话。”
认识的袁老板好像又回来了，一个劲看着他心疼，叫人赶快送热毛巾过来敷敷。
陈小琅有点受不了他这么反复无常，袁老板伸手搂着他，还想安抚安抚，陈小琅从他胳膊中间溜出去，喊着要去卫生间，大步跨
出门。
刚刚看着袁老板玩变脸，只顾发愣，居然打没还手骂没还口。
陈小琅走出门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从头到脚都开始滋长一股暴力的情绪，这他妈的都什么事？
他提着两只拳头，表情愤恨的逡巡了两步，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爽。
陈小琅“二”的劲头风发起来，掉头去找袁老板。
怒气冲冲的推开门，发现包厢里黑着灯，两个人正干好事，上面那个人白花花的屁股隐约露出来，下面的人一叠连声的叫唤，还
是个男的。
这么快就找了一个救场的。
陈小琅的怒火上添了一桶油，烧得旺盛。没等他们回过神，走上去两步，提着上面那个起来一拳揍上脸，揍得他捧着脸躺倒在地
下叫唤，诶哟诶哟的没完。
下面那个连滚带爬的躲一边去，扯着嗓子喊人。
“钱总，钱总，来人啊！”
陈小琅意犹未尽，蹲下去骑着袁老板又揍了几下，疼得他缩成个虾米，体积都变小了好多。
不过，钱总是谁？
“小琅？”
门外头挤着好多看热闹的，管事的都进不来，有个人问了这么一声。
陈小琅回头看看，门边上圆乎乎的那个人，正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不就是袁明升？陈小琅再低头看看自己骑着揍的人，有人开
了灯，看得出他好像不是袁老板，袁老板再缩也小不成这样。
气过头，找错门，揍错人了。
第四章：恨，没有
巫伟去一个深山里面蹲了大半学期，拍片，小成本艺术电影。
陈小琅有点搞不懂，他的片子正卖的好，不趁机更红一点，躲到山沟里去干什么。燕宁说巫伟看着温和，骨子里一股子拧劲，想
得比别人多多了，反正凭陈小琅是别想弄明白他要干什么。
燕宁说：“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陈小琅嘿嘿笑，他觉得自己把自己照看得还行，同班里好多人还在跑龙套，他已经把男二号演上了。
每天去剧组都有专车迎来送往，袁老板的车，袁老板说他从学校跑到城郊拍戏两三个钟头太辛苦，把司机和车都留给他。还让他
有空考个驾照去，送他一台开着玩。
陈小琅头一回坐他的车回来，是大中午的时候，太阳光特别猛，照得人浑身软绵绵的。
袁老板在车里面喊他，最后追问了一次，有没有身体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袁老板总是用一种怜惜的态度跟他说话，好像他有
多么娇弱。
陈小琅活动了一下手脚，是有点异样，具体哪里不舒服也说不上。
他挥挥手，跟袁老板说再见，看着他把车窗摇起来，一张圆圆的脸平滑消失。平心而论袁老板是个温柔的情人，在床上也很体贴
，几乎没有让他感到不适。
陈小琅觉得，运气还不错。
他乐颠颠的回去宿舍，于庆峰刚好在，带着个女生回来，玩得气氛正热烈。陈小琅笑呵呵的说了声打扰，关门出去。
于庆峰追着他出来了，一把拉住他不让走。
陈小琅问他发什么神经，于庆峰表情肃然，眼神深刻的打量了他一圈，抽动着鼻子，绕着他前前后后的嗅。
“行啦。”
陈小琅被他弄得痒，缩着脖子笑。
于庆峰从背后熊抱住他，用无比低沉的语气叹息。“小琅，小琅，我们家小琅也长大了。”
陈小琅没觉得自己哪成长了，很久之前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真正经历起来，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后来还是袁老板帮他善后，那个冤大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袁老板砸进去不少钱。
陈小琅觉得挺过意不去，袁老板倒没跟他计较，说是他有意向在演艺圈多投资一些，刚好这个钱总钱兴武就是圈子里的，人面很
广。
本来还攀不上交情，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多交个朋友。
打是陈小琅打的，识是袁老板识的。
袁老板带着陈小琅去医院，正式道过一次歉，钱兴武还在病床上躺着，包裹了一脸一头的白纱布，从缝隙里嘟着嘴，咕咕哝哝的
跟他们说话。
“小子，你行啊。再狠点，把脊椎给我打残了，下半辈子你养活我？”
陈小琅想说话，袁老板按着他不让再惹事，陈小琅最后只能瞪着眼睛看他。
钱兴武的脸疼得歪着，一双眼还贼亮亮饿狠狠的，用一种几乎可以脱光对方的眼神，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陈小琅，从头到脚，
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放过。
他挨这一顿揍，一点也不冤枉。
陈小琅觉得心安理得，再不惦记这点破事。
袁老板虽然不跟他算账，但是领教了他这么“二”的脾气，慢慢的对他也淡了。
袁老板新投资一个言情剧，畅销小说改编的，关注度特别高，只要能顺顺溜溜的拍出个成品来，不管是好是烂都能大卖。是个戏
捧人的剧，最合新人出头，刚好原作者那边也有意思要找真正的年轻人，新鲜脸来谈情说爱。
陈小琅去试过镜，最后捞到一个反派小角色，袁老板说算客串，友情客串。
主角给了一个根本就不是科班出身的小子，舞校的，一张脸也就是五官端正，最多算得上清秀，笑起来又乖又腼腆。
练过舞的身段滑溜，皮肤也白嫩。
从外到里从里到外都是袁老板的口味，陈小琅输了个彻底。
脸再怎么漂亮，就算是活生生的宋玉潘安，办起事来让人不受落，中看不中吃，哪家的金主有那个耐性伺候。
陈小琅眼看就成了旧人，一天天寂寞的跑剧组赶试镜，而新人正在袁老板的怀里笑。
不知道是新人真有那么销魂，还是老天爷开眼，袁老板转头就进了医院，糖尿病，不注意控制饮酒，活该躺进去。
陈小琅专门咨询了一下，提着一兜苦瓜去探病。
推开门，把手里的瓜往床头柜上一扔，陈小琅发现袁老板哆嗦了一下，他怕他是来揍人的。从袁老板把男主角送给新人起，他就
没敢跟陈小琅打照面。
小人之心。
陈小琅哼了一声，抓着毛巾给他擦汗，掀起衣服，在他圆圆的肚子上来回蹭。
“小琅。”袁老板无限疼爱的叫他。
“以后少喝点酒。”陈小琅想起来嘱咐他。
论情论理都够意思了，陈小琅站起来准备走，袁老板抓着他的手腻歪，非要让他多陪陪，说好久没跟他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