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来回磨叽了一下，袁老板的新欢收工赶过来陪床，撞个正着。
新欢夺宝一样把袁老板的手从陈小琅手里拽走，捧着不放，抬头就轰陈小琅。“你来干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出去，出去，
出去！”
他跟个好斗的小公鸡似的，一下一下叨过来。
陈小琅一时没忍住，挥拳出去，刚好捣在他的鼻子上。其实没用多少力气，小样的鼻腔太脆弱，哗啦啦就往外喷鼻血。
袁老板惨叫一声，新欢捂着鼻子坐地下，哇哇哭。
陈小琅尴尬的站在跟前，晃了晃拳头，找了句话跟他说：“仰着头，仰着头就不流了。”
这一回，他跟袁老板的交情，可以彻底玩完了。陈小琅抬头看，袁老板朝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走，居然还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陈小琅知道，袁老板只喜欢他的脸，陈小琅自己还没发现能喜欢袁老板什么地方。不过就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但是偶尔，非
常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在袁明升的心里，对陈小琅跟对别的什么人，也许有点不一样。
没过多久，袁明升出事了。
这回不是住几天院的小事，当然他还是躺在了医院里，并发症严重，抢救了好几天。起因是他的公司被查了，走私车辆，人也被
抓进去，病得不行再抬出来住院。
关于袁明升的那点嗜好，还有他正捧着的新欢，也让娱记抖出来了。
虽然没有明着出大幅报道，新闻里多多少少都有夹带，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两个人的偷拍照网络上一搜一堆。
陈小琅跟他断得早，躲过去了。
他看着偷拍照上模糊不清的袁老板，不知道是应该后怕、窃喜还是稍稍有点同情，好像又都不对。
袁老板的秘书来找陈小琅，住院这些天疏通了一下关系，可以去病房探视，袁老板把该见的人见完，最后还想见见他。
陈小琅听到这，跟着就去了。
袁老板折腾掉半条命，倒没瘦下去，以前圆润，现在像是丢在水里泡涨的馒头，带着死灰气。头发也掉了好多，前额稀疏得剩下
几根。
狼狈，真是狼狈。
陈小琅满脸伤感，满肚子搜寻词汇，想要安慰他两句。
袁老板看见他，圆脸上浮现出一个挺苦的笑，把他的手拉过去，一只手摸着手心，一只手盖着手背。袁老板说他不行了，败了。
这么大年纪，过几年出来，也爬不起来了。
“你别想太多。”陈小琅说。
“没事。”袁老板拍拍他的手，让他别担心。
真正到了陌路穷途，反倒看开了。袁老板最后跟他嘱咐，有个不错的经济公司，也是熟人开的，都打好招呼了，等陈小琅毕业就
签进去。
这么一种关系，连露水夫妻都算不上，他倒还有情有义。
陈小琅有点感动，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站起来，捧着袁老板浮肿的脸，在他秃掉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第五章：不冤枉年华锦绣
毕业了。
巫伟也回来了。
一个班二十几个人穿着黑色学士服，嘻嘻哈哈的站成排照相，陈小琅跟巫伟挤一堆，搂着他摆剪刀手。
现场还有做娱乐新闻的记者来跟拍巫伟。
托陈小琅的福，让娱记发现了当红小生巫伟和同学打成一片，十分活泼的一面。
巫伟把陈小琅推一边去，对着镜头慢条斯理的说：“毕业了，接下来的安排？没什么具体安排，接着拍戏。做好演员的本职工作
呗。”
他说完难得笑了一下，陈小琅转回来，跟他一起凑在镜头跟前笑。
镜头里记录下来他们最后一次青春飞扬的时刻，像两颗并蒂的花骨朵，依然保有着些许羞涩的姿态，即将绽放，即将无可避免的
成熟。
陈小琅无心感慨这些，他已经跟袁明升推荐的经纪公司签约，落实了一部古装剧的男主角，拍完毕业照还得赶剧组去。
巫伟比他更忙，学士服一脱，往他手里一塞，拿着手机就跑。
跑出去两步，想起来钱包丢在宿舍里，招呼陈小琅晚上给他送去。陈小琅正被于庆峰拉着照相，扯着嗓子问他送到哪？
已经看不见人了。
再打电话也一直占线，从他的钱包里翻出来一张宾馆房卡，应该能去这找他吧。
陈小琅把钱包往自己包里一丢，搭于庆峰的车回公司，他已经拿上驾照，可惜要送他车的人社会性消失了。
等这个戏的片酬全到手，公司抽抽成，差不多还能买一台。
公司叫荣艺达，老总张荣臻据说是电影厂出来的，上头的关系很硬，管理手腕也硬。同学当中还有一两个签进来的，条件就比陈
小琅苛刻多了。
陈小琅每次走到公司，就想念起袁明升的好处来，总记着抽个时间去大牢里看看他，总没时间。
剧组正在公司开碰头会，导演给主要演员讲戏，这回的导演叫程述，是个一脸褶子的文化人，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的。他说这是个
历史正剧，各人要好好看一下原著，再多看几遍剧本，体验一下人物的思想特征和奋斗历程。
陈小琅躺宿舍里翻过了，怎么看都是个女人戏，几个后宫妃子勾心斗角的故事，男主也就是用来点缀的。
陈小琅跟燕宁抱怨过，说是主角，怎么跟个花瓶似的。
燕宁在电话里就喊开了，说你懂什么？这种人物多容易出彩，为了女主角奉献出所有的男主角，又帅又深情，而且还在女配色诱
面前不动心，肯定能感动万千女性观众。
陈小琅被她劈头盖脸教训一顿，想开了，乐颠颠的准备演好一个男花瓶。
程导对他积极的态度非常赞许，说年轻人有激情，有前途，赞许完了，掉头给女主女配们单独讲戏去了。
陈小琅从会议室晃出来，步履清爽，衣角兜风的往出走。
从各种意义上，这部戏对他而言很轻松，感谢程导，要不是他陈小琅差点都忘了，这个世界还是喜欢女人的男人多。
在电梯口遇见一个人，让陈小琅轻飘飘的心情有了一个停顿。
那个人刚好从对面走过来，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走法，溜着墙角，自腰部以下都畏畏缩缩的，一只手非常不明显的按在墙上，像要
撑住自己，又怕被人看出来。
看见陈小琅站在前头，他翻起眼睛，用刻骨仇恨的神情瞪了他一下。
陈小琅于是想起来，他是袁明升曾经的新欢，也在这个公司里。陈小琅知道这回事，不过还是头一次碰见他。
陈小琅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他的鼻子，没长歪，没破相。
可是他人好像还是有点异样，以前他白得透明，像是新剥壳的荔枝，现在是一种实心的白腻，眼角带着黑晕，看起来莫名的黯淡
。
“你没事吧？”
陈小琅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扬扬头，看也不看陈小琅，摸着墙往前走过去了。
虽然陈小琅只记得他是新欢，连名字都没记住，可是同一个公司混着多少也听到过一点风，新欢的正主根本就不是袁明升，他是
张荣臻从舞校里带出来的，送给袁老板玩了一段。
他当男主的片子，因为袁老板出了事，压到现在还没播出。
前一段乱七八糟的新闻满天飞，他也没戏拍，回来荣艺达每天就是在张荣臻跟前领气受，据说张荣臻玩得很过，还有好多人一起
开堂会的时候。
他那个怪异的走路姿势，也许就是张荣臻的杰作。
陈小琅刚刚正常起来的世界观，转眼被扯回了这个圈子极度不正常的现实。他想起来张荣臻的样子，头发短短的，脸窄肉厚，笑
起来眼角带煞，总是穿着白色的POLO衫，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和胳膊显得特别粗。
签约那天，张荣臻微笑着跟他握手，露出来一排细碎的白牙。
电梯门叮一声响，陈小琅不经意的抖了一下。
陈小琅从公司出来，脚步拖着地，心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什么事情，恍恍惚惚找到巫伟住的宾馆。
在大堂给他打电话还是没打通，关机了。
陈小琅拿着房卡，干脆到房间里等他，坐电梯上楼找到门牌，插卡进去。
开了门发现屋里有人，没看见，听见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有水声，还有人提高声调问了一声：“谁？谁进来了？”
“巫伟？”
陈小琅一时分辨不出来，是不是他。
正觉得进退不能，卫生间的门打开，巫伟披着浴袍走出来，整个人湿淋淋的站到面前。陈小琅低着头，注意不看他，把房卡和钱
包往前一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巫伟拨着滴水的头发，轻声问他。
“不就是把东西给你送来，还以为你进不了门……”陈小琅发现自己又说傻话了，摆摆手，大步后退出门转身就跑。“我先走啦
，你慢慢洗。”
陈小琅蹿进去电梯，按着键一直下到大堂。
脑子里好像塞得很满，昏昏胀胀的，偏偏什么具体的东西都想不起来。陈小琅头一次觉得置身于一团惶惑当中，就像好好的走在
路上，突然掉进一个黑洞洞的陷阱里。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太陌生，于是更加手足无措。
一时想不到去处，他坐在宾馆大堂的角落，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最后有人走到他身边，停下来，一直看着他。
陈小琅抬起头，巫伟弯弯嘴角，异常温柔的对着他笑。
巫伟演的片子里面，都没这么笑过，陈小琅拉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伸手托着他的脸，想要把这个笑容捧在手心里。
这样的笑，房间里那个人是不是也见过？
在门口的时候，余光中看到一个人影，模糊的一道，晃过卫生间蒙着水汽的玻璃。
“上去吧。”巫伟把他的手拿下来，拉着他走。陈小琅跟了两步，想起来不对。“你怎么出来了？那他……”
陈小琅自己住了嘴，巫伟根本就没理他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带着他回去楼上房间里，陈小琅探头看了看，卫生间没人，别的房间
也没人。
“完事了，走了。”
巫伟说的又简洁又直接，陈小琅张张嘴巴，有点接不上话。
自从那次宿舍里的夜谈之后，心照不宣的，他们再没谈起过这方面的事情。陈小琅没有提过袁明升这样一个人，巫伟就更加不会
说什么，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回避了这一类话题。
“你们是事后洗澡？”
陈小琅半天说出了最“二”的一句，巫伟白他一眼，张嘴想骂他，结果忍不住笑了。陈小琅看着他笑，也嘿嘿的傻笑起来。
说开了，好像整个人完全就放松了。
陈小琅往后一躺，四肢大张的摊在床上，顺便翻了个身，来回滚滚。新换过床单，清洁的气味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陈小琅
抱着枕头，眯着眼睛，漫长的哼了一声。
巫伟坐到床边，伸手出来，揉乱他额前碎碎的头发。
“遇到什么事了？”
“嗯——”
陈小琅哼着，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跟巫伟好好说说。结果脑袋就只有白蒙蒙的一片，不停犯困，眼睛也不想再睁开。
“不想说？”
“想不起来了。”
陈小琅老实交代，咧开嘴笑，伸手抱到巫伟的腰上。
巫伟的身上也有一种清洁的气味，陈小琅把脑袋埋在他的腰腹之间，使劲蹭蹭，尽可能放任的撒娇。巫伟揉着他的头发，手指沿
着他的脖颈滑下去，抚摸着他肩头的形状。
陈小琅歪歪脑袋，舒服的哼咛。
巫伟的手指轻轻划在他的脊骨上，隔着薄薄一层衣服，细微的酥麻，一丝丝蔓延开来。指尖一路向下，到尾椎绕了个圈，陈小琅
跟着扭动了一下。
“痒痒。”陈小琅笑着说。
指尖稍稍停顿，从尾椎绕回来，手掌贴在他的背上，轻柔的抚弄。
房间里面很安静，可以听到陈小琅缓缓的鼻息，巫伟抬手想把他放到床上，陈小琅抱着他的腰不肯松开，原来还没睡着。
“你去哪？”
半睡半醒的陈小琅很粘人，说话也跟撒娇一样。
巫伟看着他笑，用那种看宠物的眼神。“去给你拿点喝的，放松一下神经。”
陈小琅不情不愿的放开手，眼巴巴看着他走到酒柜跟前，再眼巴巴看着他走回来。巫伟看着他困到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如果不是
手里端着两杯东西，真想拍拍他脑袋，掏掏他下巴。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把他刺激得这么乖。
“喝喝看。”
巫伟递给陈小琅一杯调过的酒，加了点料，喝下去足够解忧消愁。
陈小琅跟他干杯，喝完打了个酒嗝，举起杯子还要。巫伟再给他满上一杯，陈小琅跳过去搂着他，握着他的手把酒杯往嘴边送，
咕嘟咕嘟的喝掉。巫伟说他醉了，陈小琅说没有，然后从他肩头溜下来就往地面倒。
巫伟拖着他躺回床上去，陈小琅还是乱扭乱动，何止放松神经，简直要找不到自己了。
巫伟伸开胳膊，一手搂着肩一手托着脑袋把他抱在怀里，不让他再折腾。陈小琅在他胸口呜呜叫，热乎乎的紧贴着，他只要一出
声，胸腔都跟着一阵酥软。
“巫伟。”陈小琅叫他，停了一下，还是接着叫他。“巫伟。”
陈小琅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跟他说，巫伟就算知道，也不能说什么。陈小琅就是想叫他，反反复复的叫他的名字。
巫伟抱着他，一直抱着他，低头亲吻他的眼睛，用脸颊挨着他的脸。
巫伟的嘴唇很薄，很软，稍微有一点凉，是一种可以让情绪安定下来的温度。陈小琅搂紧他的腰，让他整个人都贴到身上。
和任何人的欲望都没有关系，他们是各自觅食的动物，偶尔停留在一起互相舔舐。
在这样的夜晚，汲取同类的慰藉。
陈小琅一觉睡到大天光，醒来一搂胳膊，发现巫伟早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留了个纸条给他，让他照顾好自己。
陈小琅晃晃脑袋，除了有点宿醉，基本上手脚健全智商尚存身体也没有被谁搞到不会好好走路。既然目前还囫囵活着，那还有什
么好惆怅的。一夜过去，他已经完全不理解昨天的自己，为了一些还没发生说不定也不会发生的事情，他到底在穷紧张个什么劲
。
陈小琅把今天的自己收拾齐整，容光焕发的出门了。
拍戏去，有这样的帅，有这样的年轻时光，多拍点镜头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统统无关紧要。
到片场先跟着师傅学了一阵骑马，他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上去就能提着缰绳溜达一大圈。等道具机位都准备好了，开拍他在这
部戏里的第一个镜头，头戴银冠，身披战袍，策马从女主的面前一跃而过。
阳光正灿，绿草正茂，高高扬起前蹄的骏马上，有一位丰神俊朗无可比拟的年轻将军，他的面孔镀着金色的阳光，笑得仿佛能赢
得天下。
“卡！”
程导大喊一声，把陈小琅吼过来挨训，让他悲情一点，收一点，这么得意洋洋的干什么？这是个历史正剧，有点厚度，有点深度
行不行？
女主在一边笑得捂着嘴打颤，陈小琅鼓着眼睛偷偷凶她，然后又跟她笑了一下。
女主看着他的笑脸，忽然一愣，程导跟着大叫：“对，对，就是这个表情，主人公见到这个将军的时候，她是一见倾心，就应该
是这样！稍微有一点含蓄，但是还是忍不住表露出来，让观众看到这种情绪！”
女主脸都青了。
陈小琅无比的得意，他满脸笑容的昂着头，飞身上马，姿态尽显风流潇洒。
从很久以前，就有很多人喜欢他的脸，从今以后，他还要让更多人看到，更多人喜欢。至于要付出什么，会遇到什么，他就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