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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番外篇+100问——by周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27

“那是,谁能比执生叔大方。”蓝飞应付地打开皮箱,脊背蓦地一直,笑意终于融进了冷漠的眸子。阿凛谢过执生叔,察觉搭档的微妙变化,料想这次任务非比寻常,也挑了把捷克产的精致手枪。

执生叔近年春风得意,俨然是老大的左膀右臂,谈话间脏话淫词少了,高谈阔论多了。这回竟说起时政,将英国人批了一通,又踩警界一脚,自觉说得极有水准,阴沉的眼瞳不由眯了眯:“大头坤顶上有个探长,全港可有四大探长,做人不能太嚣张。黑黑白白都得混口饭吃,哪个干净了?在我们头上动土却是不成的。坏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他微微一笑,左右保镖不由背后发凉。

“做得干净点。”末了,他将一个牛皮档案袋放在桌上,阿凛起身要送,执生叔忽然顿住步子,看着蓝飞湿亮的大背头,悠悠道:“你这双眼容易坏事,还是遮起来吧。我知道后生仔贪靓,不过,总归是保命要紧吧。”

“我头先不是泡马子嘛,呵呵。”蓝飞眨眨眼睛,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无辜。阿凛虚捶了他一拳,忙道:“执生叔您放心吧,我会盯紧他。”“唔。”执生叔这才点头。

脚步渐远,蓝飞撤去无辜的面具,弯起一抹冷笑。

“你别上火了,他说的也有道理。”阿凛打开档案,仔细查看。

“好像真在乎咱们的命!”蓝飞哼道:“算了,看在这把刀的份上。”他顿了顿,眯起眼:“它是干大事的。”

LesdeAsis的蝴蝶刀,别名“撕裂之歌”,美国人用最新的航天技术把这菲律宾土刀淬炼得惊艳慑人:银色哑光双开折叠刀鞘,单手便可旋转称牢固的刀柄,柄身上镂空刻着一对对精致的圆孔,仿佛蝶翼上的花纹,又轻巧防滑,改良的鹰嘴刃两面切割,钢条都切得开。蓝飞越看越喜欢,指尖轻转,冷硬的刀锋便化作绕指柔。

阿凛的目光不由从资料移到蓝飞握刀的手上。这的确是一双美好的手,乍看甚至有些文弱,但指腹的老茧与掌心深深浅浅的伤痕无一不是血的烙印。竖开刀,横开刀,刀花一个赛一个,刹那间仿佛手捧星光,又如蝴蝶在指间翩翩起舞。

却不及他的笑容灿烂。

第三章:兄弟搭档

东岸六安医院并非义帮的势力范围。不过也有好处,让原本就少有人识的“飞凛”畅通无阻。

接近22点,医院门口一阵热闹,原来执夜勤的警员苦哈哈地接班来了。两个警员在门口站定,拿签到本当扇子扇风。高个的一脸不甘愿,低呼“今晚的球赛又没得看”。胖一些的叹道:“我更惨啊,说好帮女儿补算术,明天不知要怎么哄她开心。”“得了吧,你跟数字根本就是有仇,不然连彩票都没中过一张。”“要不要这么损我啊!”

“说正经的,突然催得这么紧,搞什么要案啊?”高个的好奇问。

“嘘,我听说有人捉到一个帮会老大的痛脚啦。”胖子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听说楼上那群大佬是新组建的,叫神枪队,可威了!”

“切,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在这干耗。”高个警员在鼻尖扇了扇,嘟囔道,“最恨医院的味了!”

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冷不防一辆破车冲进视线,挡风玻璃已经碎了一半,车灯活像暴突的眼珠,可见先前撞得不轻。尖锐的刹车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驾驶座上的男人嘶声大吼:“医生在哪,快救人啊!”他边喊边下车,怀里搂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男人,白色风衣早已染得通红。值班护士连忙推过担架床,冷不防被男子拽住手臂:“医生你救救我哥,他伤得好重……”“哎,我不是医生啊,你冷静点……”胖子警员瞥了眼献血淋漓的担架床,面露不忍,一边劝阻,一边帮忙将床推到电梯口。

电梯上升至五楼,年轻的护士正要推担架,带着黑框眼镜的家属忽然低下头。护士只觉唇上一暖,接着有些麻,一股辛甜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挣扎片刻,终于陷入黑暗。

刚才还哭天喊地的年轻人将沾了氯仿的棉纱丢在担架上,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大褂。医院门口“奄奄一息”的伤患早已迷倒另一个护士。看了搭档一眼,他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你干活就干活,占人家便宜做什么。”“不要这么无趣嘛,阿凛。”蓝飞舔舔唇,笑得肆意,这边迅速将护士放在床上,拔下她的证件卡cha进自己的卡套,紧贴在预备的假证件后。

电梯升至七楼重症监护区,医生推着担架床走向玻璃门。日光灯照得恍如白昼,一道道警惕的目光更是刺目。他冲站岗的两个警卫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卡证:“阿sir,我是外科的林医生,表上有登记。”警卫见他生得一表人才,活脱脱的精英,自然地接过证件,没等查看,喉部陡然一窒,上膛声在他太阳穴处响起,如斯鲜明。

54式军用手枪,最大射程1630米,初速420米/秒。除了火力猛之外,这枪握把倾斜角极小,指向性该死的差。握枪的手腕稍有颤动,后果便不堪设想。

周围传来吸气声,请求增援的对讲和警告一波波涌来:“放下武器,不要伤害人质!”“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

“要不要这么老土啊,阿sir。”阿凛笑得依然斯文,动作迅速地架着人质退至楼梯边,贴墙而立。见示威的目的已达到,他立刻将枪口移至人质后心,全身上下完全置于肉墙之后,堵死狙击手的一切角度。

“大佬你放过我啦,你们要找的人真的不在这里,我老婆刚刚生了个儿子……”人质警员试图以情动人,他的脑袋可不比钢板厚,被54轰上恐怕要成个血窟窿啊,都怪这该死的任务!胡思乱想间男人已卸下他明显小一号的点38配枪,在墙上一砸,随手丢掉。人质简直要哭出来了,却听身后的男人淡淡道:“我不是杀人狂。”人质心头不由升起些许希望。他知道这件事和几个大帮有关,这男人很可能是堂口“执法”,兴许看不上自己这样的小人物?

喊话声越来越响,增援警察从楼上楼下涌来,把七楼围得铁桶一般,声势虽大,却不敢随意靠近。要是激怒匪徒,不说人质铁定没命,靠前的警员也难免重伤。僵持中刺目的灯光骤灭,众人不由眼冒金星。黑暗中的阿凛却会心一笑:不愧是蓝飞,这就办妥了。他立刻勒晕人质,按灯灭前观察好的空隙猫腰潜行,迅速绕到预定的窗前,解下缠在腰间的尼龙绳,把抓钩扣在暖气片上。准备停当,阿凛将一枚美式刺激剂手榴弹抛向人群,拉着绳子纵身跃下。

新组成的神枪队磨合不够,各喊各的口令,偏又阻了同伴手脚。有人点着打火机试图照明,刺鼻的气味随即扑来,挟起一溜火星,嘎吱嘎吱,分外瘆人。跟着又是一声遥远的枪响。一个警长大怒道:“哪个王八蛋开的枪!我的人还在他们手上!”“快灭火,这是催泪弹!”“谁带了手电筒?!”水泄不通的七楼顿时乱上加乱。

三分钟后,警员们捂住口鼻重拾秩序,终于摸到被击晕的人质,劫匪却不知所踪。六分钟后,众人找到手电筒,在靠近医院后墙的窗边找到挂在暖气片上的抓钩,绳子已被子弹打断,只留了胳膊长短的一截。

窗下,静悄悄的墙跟边排着一溜垃圾筒,人影无踪。

顶楼秘密病房的污点证人早已气绝身亡,肥胖的啤酒肚上血淋淋地剜出“反骨仔”三字,下面跟着龙飞凤舞的落款:蓝飞,笔画之清晰,令人胆寒。

逃出生天的阿凛、蓝飞骑着摩托一夜奔驰,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执生叔指定的渔村避风。

“风景不错。”蓝飞吹个口哨,踢开鞋子,脚趾没入软软的沙里。

阿凛停好车,拍拍搭档肩膀:“先去冲凉,一身血气,别吓着村里人。”

“不过是杀头猪。”蓝飞凑近些阿凛用力一嗅:“其实很好闻嘛。”

阿凛猛地一推,蓝飞哈哈大笑,就势冲向海滩,纵身入水。

“阿飞!”“阿凛下来啦,这里的水好舒服!”蓝飞冒出水面冲阿凛频频招手,白色汗衫紧贴皮肤,在冉冉的晨光中勾勒出年青矫健的身躯。阿凛想,他永远都没法对蓝飞说不。

蓝海白沙,碧空如洗,兄弟俩并肩躺在海边。蓝飞一下下转着刀,惬意地眯着眼,声音却带着几分兴奋:“阿凛,这单活不简单,很少见老头子这么动气,他越笑,旁人就越倒霉。”

阿凛细看蓝飞,忽然想到什么,急问:“你又耍什么花枪了?”

“留了个签名而已。”蓝飞捏了把沙,看它们从指间慢慢漏下,笑容越发灿烂,“这是个扬名的好机会。”阿凛扳过蓝飞肩膀:“阿飞,你这样会招事端知不知道。”不止是警察、西岸帮会,执生叔更非善类。

蓝飞对上阿凛深黑的眼睛,收起玩世不恭的面具:“我知道你为人稳当,可现在又好到哪去?我们兄弟给老东西卖命快十年了,干得最脏最险,到现在还是一身光,连双花红棍都没有。道上有几人认识我们?他故意叫我们藏头露尾,还不是为了到时撇干净?如果我们能扬名,他就得忌惮七分,如果大哥能看重我们……”

“阿飞!”阿凛打断蓝飞,“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做老大的比手下心慈手软?”何况这次帮会竟选择与警方当面对峙,嚣张背后仿佛孤注一掷,谁知不是山河日下?

“反正都是卖命,不如卖得贵一些。”蓝飞一摊手,瓦蓝的眼睛熠熠生辉,好一派年少轻狂。

“你听我说阿飞,”阿凛拉着蓝飞的手臂言辞切切,“趁通缉令还没下,不如尽早脱身,想做什么做什么,难道不比现在开心呢?”

蓝飞吃惊的瞪大眼睛:“阿凛你是这么想的?你还不到二十,怎么像个老头子?”

阿凛略一定神,自若道:“我就是老头子,你听不听话?”

蓝飞一笑,眼里多了些心事,正要开口,忽又一把拉起阿凛,冲海面一抬下颌。浪花层层推进,将一个破旧轮胎送到岸上,那轮胎动了动,中间竟冒出个人头来。阿凛看了片刻,放下伸向配枪的手一拉蓝飞:“走了。”

蓝飞不为所动,蹲下身踩了踩,轮胎终于不堪重负“哧”地憋了。“套个破轮胎渡海,你都算不怕死了。难道是省港旗兵?那又弱了些。”他刚要跟上阿凛,脚下一沉,一条冰冷的手臂死死圈住他:“救,救救……”

“我可没这么便宜的侄子。”蓝飞一脚踢开,随口调笑,“救你?你是靓女么。”

男人仰头栽进沙里,衣服烂得不成样子,胸前却牢牢绑着个完好的牛皮囊。蓝飞一时好奇,扯下牛皮囊,撕开里边几层油纸,丢开几张不知所谓的破纸,居然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双刃,钢火极好,刀背是尖利的锯齿,刀柄上紧紧缠着皮革,收尾处用黄铜圆头固定。“好货啊!”蓝飞的眼神比见到靓女还热烈。“像军队专配匕首,还是洋货。”阿凛将昏倒的男人搜查一番,拾起被蓝飞丢掉的家书信件看了看,“黎洪清,看起来只是个潦倒的偷渡客。”

“也许他是个杀手,像阿凛一样深藏不露。”蓝飞兴趣顿起,“我们从没拷问过人呢!”

黎洪清迷迷糊糊间看到面前站着两个白衣人,心想难道是勾魂白无常?可为什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白无常?他瞪大眼睛,见高些的那个套着浅色方格衬衣,头发削得很短,脸庞棱角分明,墨黑的浓眉下双目雪亮;头发长些的白面俊秀,细直的剑眉下却生了对蓝莹莹的眼瞳。“鬼啊!”黎洪清吓得直往后缩。

蓝飞轻松挡开黎洪清的抵抗,扳起他的头对着自己:“小子,话要想清楚再说。”

黎洪清被迫昂着头,喘了几口粗气倒是彻底醒了:“对,对不起,是你救了我?你是洋人?”

“你是真不怕死啊。”蓝飞皱起眉,再也笑不出了。

黎洪清却想岔了:“与其饿死不如出来闯一闯……”

蓝飞气炸了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不怕我撕了你?!”

黎洪清内疚道:“先前真是对不起,你这么面善怎么会是坏人,我尽说胡话来着。”他一会道歉一会感恩倒把蓝飞弄得说不出话。他八岁就干掉个不小的帮会老大,虽说借着年幼叫人麻痹大意,功夫也着实了得,偏偏这些年被执生叔有意压得死死,早憋得浑身发痒,被人一番感激不觉周身舒坦。

阿凛见他面露得色,随手将匕首一掷,紧盯着黎洪清:“有这么威风的刀,怎么可能饿死。”

黎洪清大喜,伸手去拿,发觉刀锋竟将床板穿了个透,这才面露惧色:“这位大哥别误会,这是我阿爸临走前给我防身的。”蓝飞抚掌大笑:“原来你爹才是洋鬼子。”他拔出匕首对着黎洪清,刀面上原来刻着几个英文字母。

黎洪清抖了抖,觉出二人的防备,赶紧解释:“我叫黎洪清,从越南过来,阿爸说这是当年从美国大兵身上缴的。”阿凛又盘问一番,见他虽然紧张说得到不差,便要把刀给他。蓝飞却先一步收起刀:“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把刀就当谢礼。”黎洪清愣了,一时无话。蓝飞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容更深:“舍不得?”

黎洪清终于道:“这本是阿爸的遗物,不过你救我一条命,应该报的。我也没有其他东西,这把刀就送你吧。”

蓝飞收起笑,冷冷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大佬早上游过来抢杀一通,晚上就渡回去逍遥快活了。”

黎洪清吓得连连摆手:“大哥你千万别报警啊!我是正经人,和那些人不一样的,我真想来这好好营生啊!”

蓝飞突然丢下刀,不声不响地走出棚屋。

第四章:海市蜃楼

星河灿烂,天水相融。蓝飞一个人坐沙滩上,篝火将他的脸映得酡红,喝醉了一般,眼睛却在光线下变成深深的墨蓝色,配上专注的神色,颇有几分深沉。待阿凛看清他手下的渐渐成型的沙堡,不觉啼笑皆非,却松口气,递上一罐冰啤。蓝飞笑嘻嘻地接过,咕咚咕咚喝个干净:“还要。”阿凛直接把装酒的塑料袋丢过去。

“我挂名老爹是鬼佬。”蓝飞突然开口,说得又轻又慢,断断续续,完全不见平日的伶牙俐齿,“以前的事我模模糊糊记得一些。那里有个停车场大的露台,栏杆上都雕花,雪白雪白,真的很靓。露台对面就是大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海,反正那水瓦蓝瓦蓝的。”

“然后我妈就跳下去了。”他不再言语,猫起腰,将下颌抵在膝头,和兄弟一起面朝大海,你一罐我一罐将袋里的酒尽数喝干,直到星星也躲进被窝,天地间一片黑甜。

篝火渐渐暗去。阿凛脱下衬衣盖在蓝飞身上,自己在他身旁躺下。对面的蓝飞睡得很熟,嘴角挂着温暖的笑,不知梦见谁。

第二天阿凛从梦中惊醒,见蓝飞不在,立刻去摸腰间的枪。“阿飞。”他喊了一会不见答应,心有些急,但他天生一副冷峻模样,表面自然看不出。走了一阵,周围多了些渔网小舟,再绕过一排排晾晒的鱼干,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半敞着衬衣,柔软的黑发随海风摆动。他伸手抵着木排,半挡着面前的渔家女,弯弯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说些什么。阿凛走近几步,女孩听到动静兔子般机警地跑开,中途却回头看了蓝飞一眼,浅黑的俏脸上透出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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