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声很久的云络突然凉凉的开口：“你自己的恋爱问题还没解决呢，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们就是因为相互不了解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尹雅言急起来有点口不择言。
“你怎么不了解？玩真心话的时候那些问题你不是都问过了吗，我不是都照实回答了吗？怎么，睡一觉起来忘了，把姑奶奶追到手了，又后悔了是吧！你要是在乎那些你就不该来招惹我，招惹我了又觉得我欺骗了你，浪费了你的感情？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云络大概是气急了，蜷起腿，狠狠的一脚踹出去。
“你不要无理取闹！”尹雅言一巴掌拍在喇叭上，响声和他的语声一样声嘶力竭。前面车的驾驶员打开车窗，冲他比了个中指。
“你别得寸进尺！”云络再踹了一脚。
后座的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前面两个人吵得热烈，叶凌夙不禁深深担心起安全的问题，见前方有个休息区，赶紧拍拍尹雅言的肩膀，让他把车开过去。
两个人到了休息区反而不吵了，云络不屑地看了尹雅言一眼，下车，开了后车门，一把将唐爵从车里拽了出来，自己爬进后座，和叶凌夙挨在一起。
从N城到K城说不上很远，可走高速也要五六个小时，唐爵听他们吵得那么声嘶力竭，想必嗓子也干，情绪也不稳，去店里买了四罐奶茶，又示意尹雅言坐到副驾驶去，由他来开车。虽然他并不喜欢开车，可安全才是头等大事，他很担心待会儿两人再吵起来，尹雅言气急之下不是轰油门就是撞围栏。
等车再开上高速之后，尹雅言喝了口奶茶润了润嗓子：“你有驾照吗？”
“你放心，我带了，我可不想被查到，车上四个人有三个是公众人物，被查到就成大新闻了。”唐爵有些懒散地回答，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拿了奶茶来喝，喝完的空奶茶罐不知道该往哪扔，随手往尹雅言面前一递，尹雅言接过，手指用力，将罐子捏扁，蹙着眉，扔进车载垃圾桶里。
唐爵不以为意的一笑。
叶凌夙凑到前排去，对着唐爵的耳朵感慨了一句：“爵爷，你车开得真好。”
尹雅言不屑，腹诽，我给你开了那么多次车，怎么就没见你夸我一次？
唐爵温和一笑，微微侧过头，眼睛仍紧紧盯着前方：“你先睡会儿吧，还有三个多小时才能到呢。”
云络头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打盹还是在想些什么，眉眼间有些疲惫。
第四十六章
云络也许是因为和尹雅言吵得累了，居然也就不知不觉得睡着了，等到了度假山庄才迷迷糊糊的醒来。K城的冬天要比N城来得更冷一些，几个人下车以后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度假山庄位于K城城郊著名的云屏山风景区内，在山庄内就能见到云屏山起伏连绵的山脉，开车过去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就能到达山脚下。前不久K城刚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公路上的积雪早就化了，可山顶上温度低，雪不易融化，因而山尖上依旧是银装素裹的妖娆，山上有些植被即使在冬天也是绿油油的，远远望去，宛如青山之上点缀着一朵素白的云，有着欲说还休的朦胧味道。
N城常年难得下一次雪，乍一见山尖上那雪白的积雪，叶凌夙和云络居然不约而同的欢呼了几声。唐爵有些啼笑皆非：“有这么开心吗？”
叶凌夙点点头，用娃娃音配合着乖宝宝的表情：“好漂亮的，像棉花糖，真想咬一口。”
云络默默地把脸扭开，这么大的人装可爱，真是太不要脸了。
面无表情的尹雅言狠狠打了一个寒战。
唐爵很自然的搂过叶凌夙的肩：“今晚早点睡，我们明天一早爬山去，说不定还能看到日出，你看怎么样？”
叶凌夙做了一个OK的手势，云络踮着脚尖一跳一跳表示同意，尹雅言蹙着眉：“雪还没化完，路上好走吗？”
“我们走观光路线，不走野道，这么多天下来路上的雪早就清扫干净了，而且云屏山也不是很高，上去很容易的。”唐爵搂着叶凌夙往山庄里面走，不多看尹雅言一眼。
山庄里都是一幢幢独立的小别墅，可以整幢租住，也可以租住其中的几个房间，每幢别墅内都有三位穿着管家制服的工作人员为客人服务，别墅的大厅里还有仿造欧式贵族风格的壁炉，如果客人有兴趣，可以要求在炉子里添加木头来取暖。
考虑到私密性的问题，叶凌夙预定了一整幢的别墅，四个人到那里的时候，壁炉里的火已经生起来了，整个别墅里暖融融的一片。因为从N城出发的时候已经靠近中午，几个人一路上先是争吵不休，后来又互不搭理，居然没有人建议找个地方吃午饭，一行人除了云络吃了蛋糕当早中餐，皆是粒米未进，到了山庄已经是晚餐时间，早就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一行人先各自挑好房间放下行李，就回到大厅点餐，为了配合别墅的装修特色，四个人都点了西餐。山庄的效率非常高，不一会儿就将餐点送到。四人皆是一言不发，默默吃饭，以优雅的姿态风卷残云。
餐后，叶凌夙和唐爵跑去娱乐室打游戏，尹雅言去健身房在跑步机上散步，云络回房间拿了一本书坐在壁炉前面看，十分钟之后，她回头打量站在大厅角落里的三个男子。三位打扮成管家模样的工作人员像三竿标枪那样戳在墙角，点餐的时候他们拿出精致的菜单，毕恭毕敬的在旁边等候，吃饭的时候他们站在桌子边上，谁的杯子里果汁或红酒见底了，立刻上前斟上，严格依照西餐的用餐顺序和礼仪上菜，撤下不必要的餐具餐盘，若是谁的餐巾沾上了污渍，立刻换上干净的，绝对服务周到，礼仪规范，弄得云络都觉得自己粗俗了。没想到他们把餐桌收拾完毕之后，居然还戳在大厅里，云络终于忍不住那别扭的感觉了，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三个人面前：“请问你们一整晚都要待在这里吗？”
“您有事可以吩咐我们做，您现在需要喝茶吗？”中间的男子微微低下头，温和而恭敬。
云络摆摆手：“如果我们不需要你们做事，你们是不是就站在这里等着？”
“是的，我们需要随时听候客人的吩咐，为客人做最好的服务。”
“呃，你们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会打电话给前台的。”
“管家式贴身服务是我们山庄的特色。”
“你们的服务很周到，这点我承认，但我们是来休假的，希望可以随意一点，说实话，有陌生人待在屋子里，我不是很习惯。以往你们遇到客人不需要你们在别墅里随时提供服务时，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您只希望我们在必要的时候过来的话，您可以拨打这个号码，说明您的要求，我们随叫随到。”男子说着递给云络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串号码。
云络收下卡片，点头微笑：“好的。那麻烦诸位把炉子里的火熄了，再把空调打开，之后就请回去休息吧，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提前打电话的。”
好不容易将工作人员请走的云络舒了口气，和陌生人共处于私密空间的芒刺在背感终于消失，云络想，自己还真不是享受的命啊，被人伺候着居然觉得难受。
哪知过了没多一会儿，叶凌夙就从娱乐室跑了出来，笑嘻嘻的问：“走了？”
云络双手叉腰，很没淑女风度：“怎么，难道你也不习惯？大明星不都是有助理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的吗？”
“那是在工作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在工作外的时间指使助理做事的习惯。”
“可对于刚刚那些管家而言，现在是他们的工作时间啊。”云络非要和叶凌夙抬杠。
“他们应该根据客人的需要合理改变工作方式，所以让他们离开只是对他们服务方式的选择，我行使的是作为客人的权利，他们也履行了为客人服务的义务。”唐爵跟着从娱乐室里出来，手搭在叶凌夙的腰上。
云络不满：“那你们为什么不和他们说？”
“男人纠结这种事岂不是显得很小气？”
尹雅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健身房里出来了，淡淡地说：“出门在外需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隐私。”他冲云络点点头，“谢谢你做出的决定。”
云络彻底被打败了，拎着自己的书往房间走：“真是一群别扭的男人，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要爬山去喽。”
说要早点睡的云络洗过澡以后一直鬼鬼祟祟地蹲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等确定其他三个人都熄灯睡觉了之后，闪身出了房门，踮着脚尖在走廊上行走，灵巧地如同一只猫。到了唐爵的房间门口，背贴在门上，轻轻地扣了扣房门。
正在房间里做倒立的唐爵听到了响声，疑惑地将门打开一条缝，背贴着门，藏在门背后。
云络不等他发问，就轻声说：“是我。”
唐爵疑惑地皱眉，将门开得大一点，云络一闪身就溜了进去。
进门之后，云络一言不发，将一个纽扣状的物体丢向唐爵的怀里，唐爵手一捞将之接住，借着窗外透进的光芒看清了手里的东西，脸色微微一变，那是他安装在云络房间的窃听器：“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第一，你安装得并不隐蔽；第二，我打扫卫生、整理房间还是很勤快的。”云络吁了口气，“其实你也希望我发现它不是吗？”
“我是希望能引起你的警惕，但你怎么知道是我装的？”唐爵并没有否认，只是觉得奇怪，他自信不会留下任何的线索指向自己。
“除了你，还有谁会在别人房间里装一个坏了的窃听器？”云络始终压低了声音说话，“我发现它之后就找一个朋友帮忙分析，他说这种窃听器很先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而更奇怪的是，它居然是被人为破坏过的，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么明显的蠢事？我可不认识别的朋友从事和你一样的边缘职业。”
“为什么不能是别的人？或者只是有人想提醒你小心被窃听，甚至那个窃听器是之前有人装了想提醒唐糖的，毕竟你搬进去住的时间并不长。”唐爵感到这个世界好像一夜之间让他不认识了，居然接二连三的有看起来和这种高风险行业毫无瓜葛的人猜到他的行为方式，甚至知道他在那个行业里的代号。先是有一个纪启扬，然后又是云络。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适合在那个世界里生存，怀疑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疲惫和荒谬感如潮水般袭来，他靠在墙上，有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还是那句话，我经常整理房间，我确定它是突然出现的，并且我知道因为什么事才会有麻烦找上我。别忘了我是写小说的，我会做一些别人不会去做的推想，有时候生活比小说都要狗血。所以我大胆猜测了一下，之后又找朋友想办法窃听了你的电话，其中有一通证实了我的猜想。不过幸运的是，事情突然就峰回路转了，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云络学者唐爵的样子靠在墙上。
“对于这件事我其实很抱歉，但我不明白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首先是表示感谢，谢谢你给了我提醒，因为我确实没有料到以那个人的地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虽然最后证明他或许是真的不知情；其次是想再唠叨一次，能收手的时候就赶紧收手吧，除非你想将叶凌夙也置身于危险中。”
唐爵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我会的。这次他让我在你和叶凌夙之间二选一，如你所说，幸而事情突然峰回路转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做。”这是唐爵第一次在云络面前承认他的迷茫，承认他会考虑云络的建议。
“有人用叶凌夙威胁你了？”云络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现在知道他们两人关系的人屈指可数，没想到暗中还是被盯上了。
唐爵在黑暗中点点头：“那时候我想，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许我会选择放弃你。”
云络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重色轻友。”
“对不起。”唐爵垂下头，声音沉重，“有件事我觉得奇怪，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居然不害怕，而这次你竟然能够查到是我，你究竟是谁？”
唐爵第一次见到云络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那天雨下得特别大，他在猎取目标的时候受了伤，被目标的保镖一路追赶，好不容易将他们甩脱之后，不知不觉中跑到了云络的旅馆门前，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跑，抓住来开门的就威胁了她，让她给自己联系了医生，云络和唐糖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由于失血过多和疲劳过度，唐爵在唐糖来了之后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之后，发现不负责任的唐糖已经离开了，而那个被他威胁了的女孩居然把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还给他熬了一锅难吃得要命的粥，也没有问他是做什么的。由于他没有被人看见容貌，也没被监控录像拍到，甚至大雨还冲刷掉了他逃离时的痕迹，他并没有被人怀疑。之后，他租了云络的房子，云络也从未问过他的事情，甚至之后有几次受了伤，云络也没有问过怎么回事，更没有说过让他不要再做的话，直到和叶凌夙确定关系后，云络才三不五时、旁敲侧击地劝他。
“别说得这么严重。”云络低低笑了一声，“我父亲做过私家侦探，身手好，也认识一些奇怪的朋友，我当然也练习过一些防身术，认识一两个奇怪的人，能查到你并不特别难。至于开始时为什么没告发你，一是因为我不想介入你们的世界，只要事态的发展仍在我可自保的范围内，我不想惹麻烦；二是因为那时候我和卓凡才分手没多久，对很多事情抱有无所谓的态度，自然没有闲心管你的事。到后来，我习惯你的存在，甚至把你当成朋友，这种事情就自然而然的没法去考虑了。但我仍有一个底线，若有一天你被捕，我不会为你做伪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赎罪，我也必将为我的隐瞒付出代价。”
唐爵点点头：“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云络捂住眼睛：“希望如此。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我希望你从此和那些事情一刀两断，从此做个普通人，但在公理的角度而言，我绝不认同你做的事情。K，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得越多，漏洞越多，终究难免要付出代价。”
唐爵扭过头盯着云络，目光中的震惊即使在黑暗中也有如实质。
云络微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有人有心要查，总是查得到的。”
唐爵苦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查起来居然那么容易。”
“也不算吧，多少有点猜测在里面。我没有证据，但不代表别人不会找到，自己小心。”
唐爵点头：“别告诉叶凌夙。”
“不会，要说我早就说了。”话音落地，云络推开门出去，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唐爵照例早早的起床，又去叶凌夙房间将睡得正香的叶凌夙从被子里挖出来。叶凌夙还没有睡醒，任由唐爵往他身上套衣服，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简直比幼儿园小朋友还要乖巧，直到被推去刷牙洗脸的时候，叶凌夙的眼睛都还是闭着的。
等他们两人到大厅里的时候，生物种素来和正常人不同的云络居然已经在那里了，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份报纸，正看得全神贯注。叶凌夙很大声的和云络打了招呼，云络放下报纸，转过脸去看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在清晨光线并不明亮的情况下没有开灯，还戴着墨镜看报纸？云络这是唱得哪出戏？叶凌夙默默地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