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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坟挖出鬼 下——by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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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对上一双灼灼的眼,书卷掉在地上,正翻到那一页,柳梦梅在园中捡到杜丽娘的画像,迷恋佳人,竟至于挖坟掘墓,杜丽娘从墓中起死回生,有题记曰:“如杜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认识你,在很久以前……”他断断续续的,抬手搂住萧郁的脖颈,凝视他的眼睛,喉中焦渴难耐,一线离魂幽幽附着在古早的书页上,入了心肺,萧郁推开他,淡淡道:“你不认识我,你是林言,我只要你做这一世的林言。”

“我知道我是谁。”林言缠上他的身子,忽然呼吸急促,难以自控,幽幽吐出一句:“萧郎……”

那鬼面色大震,怔怔的任他的吻落在颈上,滑至胸口,四下空寂无人,只有两个古早的魂儿,穿着被电视剧改成四不像的明装,搅作一团,一个灭绝人欲的年代,爱与恨都秘而不宣,化作藏在书架深处的一卷邪书,因为掩饰,更加膨胀,林言忽然报复般的把萧郁推在地上,跪坐在他腿间,挤碎骨头似的狠狠拥抱。

认识他之前,遇上的爱都平静淡泊,只想找个合适的人过完一生,看上他,生活一波三折,惊涛骇浪,一不留神满盘皆杀。

谁说情爱与前生的夙孽无关?

有一分钟的真心也好,为什么偏偏他的眼睛看的总不是自己?莫名的恨意和嫉妒,恨到骨子里,自己不好么?他要爱便陪他欢爱,他要走便连一句挽留都说不出口,不远万里,替他寻前世的恋人,甚至连婚约都一并成全了,这鬼置他于何地,狠下心肠这样对待自己?

“要我。”他愤愤的盯着萧郁,“你肯不肯?”

“我不能。”萧郁转过脸。

“你不敢?”

那鬼忽然被触到痛处,狠狠拽开他的衣襟,褪去绣满卷耳纹的直裾,撩起林言的T恤下摆从腹肌吻上去,用力吸吮,吻上他的嘴唇,突如其来的情欲像一场业火,把两人都烧成了灰,谁都没有理智,在满室线装古书间颠来倒去,动作太大,碰倒了一壁书卷,书页飘摆而下,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满座圣人之言,围观他们的不堪。

“疼吗?”刚没入一寸,见林言咬嘴唇,萧郁停下动作,细细吻他。

“进来。”林言把腿缠在他腰上,疼的一脑门冷汗,固执的抱着他,“再用力些。”

“傻子,不要命了。”

“你他妈才傻,死了多少年的人,你想着他干嘛?”林言忍受着身体被一寸寸撑开的不适,咬牙问他:“我是谁?你当我是谁?”

那鬼吻他被冷汗濡湿的额头:“林言,我的林言。”

硬物在身体里一下下动作,林言失控的用拳头把呻吟声咽在喉咙里,贪婪的看着萧郁动情的样子,两道舒长的眉蹙成疙瘩,每次没入深处都难以自制的重重喘息。

快感越甚,他变得急切而焦躁,拉着萧郁让他伏在自己身上,饥渴地吸吮他的唾液,把那软舌往嘴里勾,恨不得缠个痛快,一手解了他的头发,蜿蜒在裸背上,用手心一趟趟抚摸。

这诡异的古城,诡异的房间,他和他的过去倏然重合,像被灌了幻药,不知因果不问来由,情欲铺天盖地,真真假假,古今交错,心安理得的承受本该属于他的快乐,比谁都放荡,比谁都堕落,有什么不可以,萧郁欠他的!

他要走了,再不回来,他要找的,是一具死去爱人的尸骨,万千愤怒,不甘和嫉妒都化作一场禁忌的欢好,像他们的初见时变态而偏执的情爱,他惩戒似的咬着萧郁肩膀,微微扭臀:“我还要,不够,不够……”

猛烈的撞击和摩擦几乎让他昏死过去,喉咙哑的叫不出来,他躺在地板上,偏着头喘息,泛黄的书页擦着面颊,竖排版的黑字触目惊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55、

小雨打着窗棂,天地昏惨惨一片,灰颓延伸至室内,方寸之间有麝香的味道,混着陈年的霉味,满地衣衫散乱,两人缠作一团,欲念焚身,如胶似漆。

很少贴的这样近,两人都不自觉沉溺,林言跨坐在萧郁大腿上,一半迎合一半主动的起起伏伏,全身痉挛,双手抓着他,像抓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如此急迫,那鬼也控制不住,恨不得把他贯穿,揉碎在自己怀里,渴了太久。

书生苦读之处禁欲而清明,空气中好似有催情的香,把他整个人挫骨扬灰,填满这方寸之地,手指抓捏和双脚挨到的地方都是书,经史子集,朱子理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官入仕之道,庄严而肃穆,审视两人白昼宣淫,偏偏它们越说不能,他越想要,难以自制。

忽然记起萧郁说主人仍在,忙把呜咽和呻吟都压下去,不敢出声,咬牙忍受这甜蜜的煎熬,萧郁搂着他的腰,轻声说:“这是咱们的家……”

心里一阵悸动,腻在萧郁身上,好似在他的旧情人眼皮下偷欢,有点报复的快感。

“萧郎……”他喃喃出声,萧郁摇头,捏着他的下巴:“林言,看着我,林言。”

四目相对,心意柔软不堪,眼中莫名的潮湿,拥着他,一瞬间想要天长地久,最奢侈最荒诞最不切实际的愿望。

他在那鬼的温柔中变成一张停在高音上的古琴,快要断了弦,最终受不住身后的摩擦,狠狠地先泄在萧郁手里,那鬼跟着从他的身体中退出来,因为没满足,抱着林言,全身止不住挣扎。

“怎么了?”林言抚着他的脸,“射在里面。”

萧郁半睁开眼睛,艰难的一笑:“就你身上这点阳火,再做下去是想跟着我当鬼?”

拥着他以手自渎,黑发散落下来,侧面只看得见修挺的鼻梁,攀上顶端时略略仰脸,几不可闻的唤一声林言,偏头吻上他的嘴唇,满足地叹一口气。

那鬼收拾了满地衣衫,横抱着林言穿过一间间荒疏已久的大院,带回卧房,小心地放在榻上,打来一盆清水,用手巾仔细擦拭他身上欢爱的痕迹。

林言盯着他看,忽然发现萧郁不是不在意他,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再乞求他一回,他一定舍不得,但那又怎样,他将永远背负别人的影子,谁也打不败一个逝去的挚爱,他存在于虚空中的情敌,手中最大的砝码是“失去”,只这一条就能把他逼入绝境,溃不成军。

强装镇定把衣服穿好,看了看窗外:“雨停了?”

萧郁没回答,湿漉漉的手巾忽然掉在地上,那鬼蹲下来,头痛似的用手指使劲抵着眉心:“林言,我想起一些事……”

林言挣扎着去扶他,萧郁猛地抬起头,怔怔的盯着他的脸,呢喃道:“逸涵……”

“你说什么?”

萧郁以手掩面,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挣扎道:“我要找的人是晋阳段家的少当家,段逸涵。”

“咱们现在在段家祖宅,这里是逸涵的卧房。”

林言从床榻上蹦起来,那是张极其精致的紫檀木架子床,四角有立柱,左右后方都装围栏,小木为榫沿前方两支立柱拼装成一个镂空正圆,顶上有盖,名为“承尘”,湖水绿帐幔用银钩吊着,束在雕花上,名贵的让人几欲作呕,偏偏又似曾相识。

“……从前他便唤我萧郎。”

林言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房间寂静,窗棂忽然被风吹开了,咔咔打着墙壁,湖水色帐幔被风吹动,鼓胀如帆。

“……我知道了。”林言慢慢上前扶起萧郁,一时脑袋竟木木的,没有知觉,“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萧郁默默点了点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灯笼,掐掉烧焦的烛芯,用火镰擦然,交给林言,“这是鬼灯,能带人出鬼域,你拿好跟我走,路上别回头,咱们耽误太久了。”

“还疼么,我背你。”说着把手搭在林言脉搏,见他别扭的要躲,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听话,再这么折腾,我拿什么赔你条命?”

林言被萧郁搀着,一瘸一拐走出宅子,按照他的嘱咐不敢回头,挑着灯笼循原路返回。雨已经停了,街上弥漫厚重的雾气,只看见一重叠一重的屋檐和砖瓦,挂着红灯笼,在风里摇摇欲坠。

来时的牌坊近在眼前,说来也奇怪,从迈过牌坊开始,周围一直弥漫的雾气不见了,连太阳也从云后探出脑袋,地上一个个水洼子,被阳光晒的反射出金琳琳的光,游人纷纷抱怨刚才的一场急雨,抖落伞上的雨水。

尹舟,阿颜和狐狸正在路边焦急等待,一看见林言赶忙站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尹舟叫道,见两人走近,阿澈在掌心结了个印,往萧郁额前一点,那鬼凭空出现,还好几个人围成圈把他挡在里面,没有引起路人注意。

“里面的路太多,拐着拐着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还好遇见萧郁。”林言把灯笼吹灭,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路太多?哪里有路?”

“喏,后面还好大一片,等会带你们进去转转,有好多老宅子。”林言往后一指,霎时呆住了,只见牌坊只修了一半,一块黄牌子写着“施工中,暂不开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竟是一大片废墟,房屋倒塌,一段段残垣断壁,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几个坟头歪歪扭扭地立着,说不出的诡谲。

刚才的古城去了哪里?难道他们活生生走进了时光的裂缝,一座被浓雾包裹的海市蜃楼,回想起城中景象,无限诧异。

阿澈围着林言转了一圈,使劲吸了吸鼻子:“有狐狸的味道,蛇,黄鼬,还有老鼠和游荡的野魂,没人的老宅和坟地最招这些东西。”

“算了,回来就好,这地方怪里怪气的,咱们趁天没黑赶紧撤。”尹舟不以为意,冲萧郁一抬下巴,“谢了哥们。”

方才做的狠了,走路都不自在,阿颜审视着互相倚靠的两人,眼中泛上一点寒意,跟萧郁错身而过时故意撞了他一下:“什么都给不起就离他远点,这次放过你。”

一行人乘上旅游大巴,逃也似的离开了古城,朝后望去,只见整座古城遗址亮起彩灯,戏一场接一场地唱,而西北角的野坡却沉在诡异的黑雾之中,一片凄迷惨淡,像一张巨口,恨不得将所有光亮的所在一口吞噬。

第二天一大早阿颜便出门了,说去置办冥婚用的行头,留剩下几人在宾馆休养生息,顺便查资料。宾馆二楼有家茶餐厅,凭房卡每天上午十点至下午三点免费赠送点心,阿澈赖床,一听到这消息骨碌一下蹦起来,一手拉林言一手拉萧郁,餐厅还没开门便站在门口等,一个劲咽口水。

座位靠窗,太阳晒的暖洋洋,装满巧克力点心的不锈钢餐盘反射一点晶亮的阳光,旁边厚厚一摞古籍翻印本,电视在播德甲联赛,旁边一桌中年大叔边看电视边打牌,林言一手托下巴,面前撑着笔记本,一边努力从看不完的学术论文中寻找蛛丝马迹。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尹舟顶着一脑袋乱毛出现在门厅,匆匆跟三人打个招呼,抽出椅子一屁股坐下:“有进展没?”

“资料倒是有,都没什么用。”林言叹口气,一指屏幕,“晋商的鼎盛时期在清朝,明朝时刚刚起步,这方面的记载主要讨论明政府实行开中法对商贾的影响,有名有姓的家族资料不多。”

“倒是有一户段家,在明初用粮食跟布匹与北方镇边军队换取盐引,盐商起家,创始人叫段汝阳,但萧郁说的那个段逸涵生活在明中期,已经不知是他的第几代后人,要找哪那么容易,再说这附近保存最完好的晋商大院也只能追溯到明末清初,从遗址下手也不好办。”

尹舟开了听可乐,咕嘟灌了一口:“没点卓越成就什么的?像电视里演的,乔家开拓茶路经营票号汇通天下,多牛逼。”

林言无辜道:“这个段逸涵要真的是我,你觉得他经商有指望么?”

“那倒是,散财童子还差不多。”尹舟嘀咕。

“困难重重呐。”林言感叹。

“啧,专业人士的精神,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我们制造困难也要上!”尹舟踌躇满志往上撸了撸袖子,“换我来,你下场休息。”

“你能看的进史料?”

尹舟大手一挥:“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得结合多方面知识,深挖洞广积粮,宁可错杀好几千不可放过一个,瞧着吧!”

林言把座位让给尹舟,揉着太阳穴去洗手间,使劲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蒙了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水龙头哗哗的响,忍不住一拳把水流打的飞溅,暗骂自己:“费这么大力气,你他妈图什么!”

镜子里忽然多了个影子,无声无息站在身后。

林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点动静没有,仗着是鬼就能老吓人?”

萧郁拭去他脸上的水珠,轻声道:“对不起。”

“别,听着怪别扭的。”林言关掉水龙头,转身倚着大理石台案,想了一会,“事到如今也不止为你,我自己也有点好奇,到底那个我是怎样一个人?”

“想起一点又记不清的感觉真糟糕。”林言苦笑。

回去时尹舟正呆头鸟似的盯着屏幕,见林言回来,把视线直勾勾的定在他脸上,林言晃晃脑袋,尹舟跟着转悠,活像朵迎风招展的太阳花。

“我脸上长草了?”林言摸了摸下巴。

“啧啧,神了,真像。”尹舟看看他,又看看屏幕,使劲冲林言摆手,“你自己来看,这人像不像你?”

“像我?干尸还是棺材……”

话没说完忽然停住了,屏幕上是一张烟黄的古画,很有时代特点的工笔淡彩,像老宅祖先祠堂里挂着的那些,人物虽不算写实,但面部神态捕捉的极为细腻,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头顶挽髻,穿圆领大袖衫,端正坐着,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落款处不知被什么刮去了,空落落的一片,比周围颜色浅一些。

林言抽了一口冷气,把屏幕往自己的方向一掰,顿时惊得说不出话,尹舟说的不错,画中人太像他了,要说有不同,大概相比于他的和善,画里人物的眉眼更媚些,一双水波潋滟的眼镜,未开口便含三分情,神态酷似在凝视他的恋人,坐姿端正,衣履却很随意,石青衣褶重重叠叠,一直铺陈地上。

萧郁也变了脸色,怔怔的伸手想碰屏幕上的画,被林言一把挡开:“哎,别摸,不是真的。”

“是你说的段逸涵?”

“是他。”萧郁一字一句道,“绝不会认错。”

林言把视线投向左下角:“可惜没有落款和印鉴,咦,为什么偏偏把落款毁去了?”忽的凛然一惊,那张黑黝黝的无字牌位一闪而过,转头看向那鬼:“这难道是你……”

“是我作的。”萧郁转过脸,对着窗外出神。

屏幕上泥金色古画如一个穿越时空的幽灵,凭空出现在这里,像在故意提醒他们的曾经。

大概是个阳春三月,他俩一个端坐于黑漆交椅,一个执笔站在案前,铺开一张宣纸,两人相视而笑,那段家的年轻当家把账本和算盘都丢至一边,媚眼如丝,凝视恋人才露出的痴迷神情,盯得人许久忘了落笔,宣纸晕开一滴圆圆的墨……也许就在今天的书房,林言故意木然,问尹舟:“你在哪找到的,我刚给你的博士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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