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哥，我是喜欢你，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为什么就算下定了决心，还是有这种失望的感觉呢？”
尹敛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困惑，显得十分不解。
他叹了口气，随即站起来离开了。
龙枯雪看着尹敛的背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师弟居然会如此聪明。而尹敛的抱怨，他心中是没有半分惭愧的，反而隐隐有些生气。
第六章：舍身（02）
龙枯雪看着尹敛的背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师弟居然会如此聪明。而尹敛的抱怨，他心中是没有半分惭愧的，反而隐隐有些生气。
可是除了生气，还有些许的害怕，只恐怕也许从此以后，尹敛真的对自己不理不睬。
就算尹敛不肯帮他顶罪，那么在自己临死之前，陪自己说说话，送送东西吃，那也是好得很。
尹敛的声音却仿佛仍然在他耳朵边回荡。
“可是，为什么就算下定了决心，还是有这种失望的感觉呢？”
龙枯雪抓起了一把枯草，手掌用力，却又想尹敛到了这个要紧的时候，却将他抛弃，实在是可恶之极！可恶之极！
过了几日，却有人送来了清水，让龙枯雪洗刷一下身体，又送了一套干净的衣衫。
这大牢中脏兮兮的，又隐隐有股血腥腐败的气息，龙枯雪可是呆不惯，只是现在满心忧愁，也顾不得这么多。
上次将尹敛给气走了，他每日伙食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尹敛不给他送饭了，他在这边虽然有几个朋友，但是听说龙枯雪犯下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罪过，又哪里敢来看龙枯雪。
今天却有人送来了饭菜，一壶酒，一条新烤的羊腿，还有几张饼。
龙枯雪却是不寒而栗，他也只听说，若是有犯人需处决，临死之前，也还需要吃一顿好的。
一想到自己死的这么的憋屈，龙枯雪就是万万分的不甘心。
可是就算是不甘心，龙枯雪也不愿意自己死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他将自己洗干净了，拿起了面饼，又割了一块羊腿肉。
东西吃到了嘴里，龙枯雪一下就分辨出来，这个是尹敛给他弄的东西。
这种食物的滋味，他是清清楚楚，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所以他顿时精神一振，心里也充满了希望。其实也是奇怪得很，他也没能肯定尹敛会不会帮他顶罪，只是一想到尹敛还是放不下自己，又特别的开心了。
他又好好梳洗一番，龙枯雪本来特别的臭美，头发梳了后，还用手指沾沾水，理理自己脸边的头发。龙枯雪本来就特别的爱漂亮，最喜爱自己的情人称赞他样子是如何的好看，而且如果一个人长得丑的话，龙枯雪心中就不太喜欢，连话也不大想跟这个人说的。
到了大厅之中，里面聚集了无数的人，尹敛看着他，微微的一笑。
龙枯雪微微一怔，却也呆住了，突然禁不住想，莫非小敛要当众帮他顶罪吗，那也，也好得很。
只是这么多人瞪着尹敛，脸上都写满了浓浓的狐疑，有些神色还格外的不善，却不想尹敛神色自若，似乎并不局促。
龙枯雪自己脸皮一向厚得很，现在虽然是众人目光注视得对象，也不觉得尴尬，就是有点儿不清楚，不知道尹敛有什么打算，也觉得尹敛这个样子，当真还是有点奇怪得很。
转念一想，那日尹敛当众表白对自己的爱意，也是神色自若，并无一丝害怕，可见尹敛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现在这个样子，那也是不足为奇的。
蓝玉痕声音里却有一丝淡淡的烦躁：“小敛，龙枯雪也已经来了，你说要为他辩白，说他有冤屈，还找了这么多人来，这几日闹个不休，如今总该将你所谓的真相说出来了吧。”
尹敛微微一默，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再说道：“本来这件事情，我并不愿意说出来，只是为了龙枯雪的性命，也只能当众说出来了。”
“你若是清楚什么，无妨说出来，不必隐瞒。”蓝玉痕眉毛皱起。
妹妹死了，他难掩内心的悲痛，却也万万没想到，他原本以为纯良的尹敛，居然是如此难缠。
“蓝寨主，龙枯雪和蓝姑娘是两情相悦，好不容易才能够在一起。龙枯雪杀了蓝姑娘也不假，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大家就没有一丝奇怪吗？蓝姑娘确实是龙枯雪杀的，只是他也是不想，甚至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想当年，蓝姑娘幼时活泼好动，蓝寨主，你因为父母双亡，所以教养妹妹的责任，可就全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还专门请一个夫子，教蓝姑娘读书写字，只盼望她长大之后，温柔贤淑。而楚夫子自从来了之后，蓝姑娘什么人的话都不听，那可偏偏只听楚夫子一个人的话了。这其中是什么理由，你恐怕比什么人都清楚吧。”
蓝玉痕默默无语。
“蓝姑娘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她想要什么，可也不会扭扭捏捏的，实在是女中豪杰。她应该也跟蓝寨主说过，喜爱楚夫子。然而蓝寨主却并不准许，不知道是还是不是？”
“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起来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错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但保持在现在，还跟这次蓝姑娘的死有莫大的关系。其实就算蓝寨主你并不愿意，但是蓝姑娘私下仍然和楚夫子乃是一对情人。楚夫子，如今只盼望你回答一句，是还是不是。”
尹敛也就将那楚夫子拉出来。
龙枯雪只觉得尹敛那是笨蛋之极了，这种事情若说出来，那楚夫子岂不是名誉扫地，而且也得罪了蓝玉痕，那么楚夫子又怎么可能说出口？
“楚夫子，你喝醉了酒，跟我说过这件事情的，你为什么不肯说出真相呢？若不是你胆小怕事，不去挽留蓝姑娘，事情也不会到这种地步。你若真心爱她，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当众说一次，正式说出口，告诉所有人，你是喜欢蓝姑娘的。”
尹敛紧紧抓住了楚夫子的手臂，眼珠里闪动一抹灼热。
“你可知道，正因为你总爱惜自己的名声，故此，蓝姑娘才会心灰意冷，一再为你牺牲，你要是个男人，要是还有一点血性，你就说出事情的真相！”
尹敛的话，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煽动力。
龙枯雪听见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蓝玉凰勾搭自己的时候，可没显得多专情。
然而楚夫子却显然有所触动，神色痛苦，然而却是轻轻的点点头，随即低声说道：“尹敛说得没有错。”
尹敛将他的手臂松开了，而又看着蓝玉痕，然后又说道：“故此，龙枯雪和蓝姑娘并非情投意合的爱侣，龙枯雪虽然爱上了蓝姑娘，但是蓝姑娘却并非如此想的。”
“凤凰曾经是爱楚夫子，但是也是过去的事了。”
“这非但没有过去，蓝姑娘反而是变本加厉了。蓝寨主，你有所不知，蓝姑娘已然是怀了身孕珠胎暗结已经有了身孕。若是蓝大哥不肯相信，蓝姑娘的尸身还没有烧化，那也还能查的出来，所以能知道我所言不假。”
龙枯雪虽然明明知道他的话是帮自己开脱，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伤疤揭露了，龙枯雪心中也不由得滴血，暗暗不满。
他只觉得蓝玉痕既然手握大权，又心疼妹妹的死，那么到底是自己对不起蓝玉凰，还是蓝玉凰对不起自己，就算跟他分辨，那又能怎么样呢？
却也没有想到，尹敛这样一番吵闹，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意味自然是不同了。
这面子虽然重要，但是到底也比不上性命一条，龙枯雪最开始有些尴尬，之后也觉得不太重要。
他想了想，便装出一脸沉痛的表情，牙齿轻轻的咬住了自己嘴唇。
说道了此处，尹敛却也不免轻轻叹了口气：“蓝姑娘固然是被龙枯雪杀了，可是洞房花烛夜，新娘早就和他私通，只不过将龙枯雪当成了挡箭牌。蓝寨主，恕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塞外是你的天下，蓝姑娘估计也是这般认为，只因为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放心大胆，怀着孩子嫁给别人。这种屈辱，本来也是任何男人都受不了的。”
第六章：舍身（03）
“所以龙枯雪一时失手，然而心中却也后悔得很，就算明明知道是蓝姑娘先对他不起，却也没准备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以免破坏蓝姑娘的清誉。可是蓝寨主，龙枯雪固然是有错，更是杀了你妹妹的凶手，难道，难道他就罪当死吗？”
尹敛嘴里这么说，手掌却是暗暗的将袖中的兵器紧紧的捉住。
如果蓝玉痕真的准备杀了龙枯雪，那他也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内心却有些酸涩，龙枯雪心里呢，会不会觉得他心中念着的牺牲是无足轻重，根本不在乎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自己一开始就知道龙枯雪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一辈子不能够在一起，那也就同生共死吧，不过龙枯雪一定是不怎么甘愿的。
可是，他最喜欢的龙哥哥，尹敛又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呢。
黄泉路上，如果龙枯雪只是孤身一人，说不定会害怕的，也会被其他的鬼魂欺负。
蓝玉痕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说道：“此事，小妹也有错，所以我可以不杀了他。只是龙枯雪杀了凤凰，于情于理，也应该要付出他本来应该付出的代价。我要他废了武功，将一只手切下来。”
蓝玉凰的放荡，虽然让在场的男人觉得不齿，可是蓝玉痕这么处置，也已经是仁至义尽，没有什么好说的。
龙枯雪脸却是白了，他对自己的样貌很在意的，废了武功，他虽然很难受，可是割了他的手，让他变成一个残废，这可是龙枯雪更加没办法容忍的事情。
可是现在，能活命也不错了，龙枯雪也没有说什么。
尹敛走过去，小声安慰：“龙哥哥，你忍一下就过去了。”
龙枯雪勉强冲着尹敛笑笑，然后说道：“小敛，真的是很谢谢你了。”
尹敛听着他温软软的声音，让尹敛几乎想要哭出来，他捏了龙枯雪的手一下，发现他掌心全是冷汗。
这时候有人端来了药酒，尹敛跳了出去，自己将酒拿起来，微微苦笑，对着蓝玉痕说道：“蓝大哥，龙枯雪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为了报答他，愿意帮他接受惩罚。”
他拿起了酒杯，将药酒一饮而尽，又害怕蓝玉痕阻止，立刻用佩剑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
剧痛传来，尹敛额头满是冷汗，痛到了极点，眼前昏沉沉的，居然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见龙枯雪拿出了手帕，帮他擦擦滚热的额头。
尹敛只觉得自己发烧了，不但手臂断的地方很痛，全身上下，也是痛得厉害。
“大夫说你伤口发炎了，小敛，你将这碗药给喝了吧。”龙枯雪眼中光彩流转，隐隐有些晶莹。
尹敛轻轻咳嗽了两声，昏昏沉沉的，胡乱点了下头。
这时候龙枯雪将药汁一口又一口的喂入了尹敛的口中。
尹敛只觉得眼前的人影模糊得很，等他看清楚了，发现龙枯雪眼中缓缓的流下了泪水，一点一点的，顺着他俊美无比的脸颊滑落。
尹敛也有些吃惊，吃力的伸出那只仍然完好的手，抚摸龙枯雪的脸颊，手指沾染上了滚热的泪水，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的舌尖轻轻品尝了这点泪水，只觉得涩涩的，果然就是龙枯雪的泪水，滋味才会这样的奇怪，让人无端觉得有些伤感。
“你别哭了，别哭了——”尹敛喃喃的说。
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龙枯雪委屈的样子了。
总觉得龙枯雪想要很多很多的东西，他也给不起，帮不了那么多，就是自己想方设法的，能让龙枯雪高兴一点。
“小敛，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也发誓，这辈子不要别的男人和女人，而且绝对不会对不起你的。”
龙枯雪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尹敛心中却不怎么相信的。
唉，这个时候是真心实意又怎么样呢，他看着自己为了他手也残废了，所以特别的感动。可是，可是以后，龙枯雪是喜欢美人的，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了，一天又一天，天天那么对着，也会觉得腻味的。
不要对这个男人怀着什么希望了，否则的话，受伤的也只是自己吧。
可是无论如何，尹敛也愿意相信龙枯雪这个时候是真心的。
他内心之中，也不由得有了一丝小小的满足，嘴角更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容，然后点点头说道：“我，我也会快点好起来的。”
可是，接下来龙枯雪又实在对他很好。
不但给他熬药，还给他煮粥。
从小到大，都是尹敛给他弄东西吃，龙枯雪在厨房笨手笨脚的，可是有些不太会弄。
他煮的粥，滋味不怎么样，倒是还能入口的。尹敛喝了几口，心中却忍不住想，若是龙枯雪会永远在他的身边，就算一辈子叫他喝这种不怎么好喝的粥，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龙枯雪以前可没为他做过什么事情，甜言蜜语虽然说得多，但是目的也不过是上床而已。
除了在床上特别的温柔体贴，龙枯雪也不会帮尹敛做什么。
这甜言蜜语和真切关心的差别，尹敛也还是明白。
却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如今尹敛受了伤，行动有些不方便，龙枯雪也就拿起了帕子，将他全身上下，细细的擦拭一遍，将尹敛的身子擦干净。
尹敛却有些尴尬，挣扎着说：“不要，不要擦了。”
他身体每个地方都被龙枯雪抚摸过探索过，可是第一次觉得害羞，并不止是因为身体全被看见，更因为，他突然觉得残缺不全的身体好丑陋。
宁愿不擦身，浑身不舒服，也希望龙枯雪记忆之中，会记得他健康而且完整的身躯。
龙枯雪却是丝毫也不明白他的心意，反而调笑说道：“小敛，你身体上上下下的，我哪一个部分没看过，到了这个时候，可也没必要害羞了。”
尹敛不由得扭过脸去，眼睛紧紧的闭着，又觉得龙枯雪可是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龙枯雪却是凑过了脸孔，在尹敛耳朵边低低的说道：“小敛，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儿，我的心里也是喜欢你的，手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每次抱着你的时候，会更加怜惜你的。”
尹敛却也忍不住发呆，没有想到龙枯雪居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龙枯雪却也觉得好小，额头碰上了尹敛的额头，然后又说：“你心里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从小到大，我就知道，你千方百计就是为了让我高兴，为了让我喜欢你，你的心意，我又怎么不明白？我知道你是非常非常爱我的。”
尹敛眼中却是一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龙枯雪的呼吸吹在他的脸孔上，让尹敛脸红心跳。
接着龙枯雪又认认真真的为他将身体擦干净，再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最后又在尹敛的红唇上亲上一下。
突然龙枯雪脸色却是一变，身体微微一僵。
两个人靠得很近，尹敛自然也就察觉到了，刚刚两个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也还是让人心醉，如今气氛却也有些尴尬。
龙枯雪也没有说什么，站起身，只跟尹敛说要好好的休息。他装模作样的本事一向都不错，尹敛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知道龙枯雪刚才有些不对劲儿。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不对劲儿，尹敛也说不上来。
等龙枯雪走了，尹敛仍然在想这个问题。他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伸出了手指，摸向了自己脸颊，却顿时呆住了。
没有错，这几天他有些不方便，就没有整理仪容，干净嫩滑的脸上却长出了胡子，手指摸着粗糙得很。
龙枯雪一向就讨厌胡子，以前若是不小心被尹敛不光滑的脸颊擦过，就会一脸嫌弃的躲开。
可是现在，尹敛为了他牺牲这么多，龙枯雪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他的嘴里没有说，身体却是诚实的，反应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