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如果，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你们，或许是很多人……该有的轨迹，你是否会怪我？”
“皇上……你觉得，经历了五年暴政的大夜百姓，什么才是你说的轨迹？”
“五年暴政啊，五年，是比三年更长久的时间啊……”
“五年，已经是个极限了，皇上，你所说的轨迹，不应该包括官逼民反吧。”
“官逼民反都出现了？也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就是官逼民反。”
“历史？”
“呵，龙吟，今晚的月色很美啊，有点象秋天了呢，啊，今天初几啦？”
“初十了，皇上。”
“是吗？快到十五了呢……”
第十一章：皇子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这是夜合欢第二天下午，看到那个红眼的人时，最直接的感叹。
虽然这感叹不大合适，似乎这话用在他自己身上还说得过去。
不过，他的本意只是想夸奖这个人罢了。
夜合欢前世活了三十多年，那个时代泛滥的传媒，与眼花缭乱的出名手段，让所谓的美女美男不过是某些人包装后的产物。
所谓的美字，早已不能引起审美疲劳的人们的惊叹。
而这个人，让夜合欢不得不佩服古时的人杰地灵。
一双细细长长的眼，流转间有淡淡的红色，因为囚禁不见日光越显苍白的脸，依然是如细瓷般的剔透，微尖优美的下巴，高挺如瑶柱的鼻，薄而色艳的唇，每一处，都无可挑剔，每一个部位，都美得天衣无缝。
是啊，这个男人，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美。
美而艳，艳而不俗。
不是女人那种娇媚的艳丽，而是艳丽中带着男性特有的锋芒的美，是女子也难以企及的颜色。而眉目起始间，又带着说不出的寡淡味道。
和同样容颜出挑的巫龙吟站在一起，各有千秋。
一个淡漠俊逸似雪中寒梅，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个容颜邪媚若地狱魔花，一不留神，就会被勾了魂魄，却又甘之若怡，死也不悔。
夜合欢看看巫龙吟，再扫了眼妖孽，心内再次感叹，这时代就是出人才啊，随便提溜个囚犯，都是绝色倾城，啧，美人遍天下！
夜合欢惊艳的眼神毫不掩饰，巫龙吟不觉就把眉头微皱，眼前只有两个大字——昏君。
妖孽红眼却从头到尾平静无波，淡红色的眼瞳，直勾勾和那双温润的杏眼对视。
直勾勾这个词，真的很形象，从进门到现在，那双眼就一瞬不瞬瞪着夜合欢。
这就让惊艳过后的夜合欢称奇，那双红眼里，居然没有最该有的怨恨，甚至该有的情绪一丝也无，宛似一口枯井般无波。
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神经被囚禁到有毛病了？
眨眼，还是瞪着他，再眨眼，自然还是瞪着他。
夜合欢无奈了，眼角睨了眼巫右相，美人右相无动于衷。
只好试探地和红眼探讨：“你……”吃饭没？
本来还想这么寒暄来着，红眼却突兀地打断他的话，“你是谁？”
谁？石破天惊啊！又被看出来了？！
夜合欢大惊，真是个妖孽，这就把我底细给看透了？
听到那个问题，巫龙吟立刻伸手一挥，隐身于暗处的侍卫迅速退离。
君王身体与灵魂不符的异事，不该知道的人不能知道。
同时迅速靠近几步，让那妖孽处在自己攻击范围之内。
红眼目不斜视，毫不在意巫龙吟一连串的动作，他在意的，只是眼前看似漫不经心的君王。
夜合欢眼珠一转，抿唇微笑，点点头，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事。
他知道即使模样不变，但那双眼睛，有心的人能很快分辨出不同，这也是让夜合欢无奈的事。
他这双眼睛，和前世是越来越接近了，温和而闪亮，流光溢彩般的清澈，和刚来时已经有很大区别，现在胆大的几个侍儿，不止一次惊叹——皇上的眼睛真好看。
但即使如此，何欢依然佩服这个红眼，他见过的夜合欢，应该是三年前囚禁他的时候吧？他居然还能分辨出不同，真就有那么意识坚定的人？
既然被人家看出来了，“那么，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
红眼依然保持直勾勾的眼神，夜合欢被这么勾习惯了，倒突然觉得，这眼神咋这纯洁呢？
纯洁的红眼终于舍得眨了一下，微微有些哑的开口道：“这是放我的条件？”
夜合欢只是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爱咋想咋想，反正你不说明白，是别想走出去的。
看了眼龙吟，龙吟会意地点头，然后就想退出去。
夜合欢见他有退避的意思，低低一笑，“龙吟，我想，有些事，还是你和我一起知道的好。”
巫龙吟不动声色站住了脚，内心却悸动莫名，他终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在他什么都没告诉他之前？
红眼的身份是炙国三皇子——炙焰寒天。
这么干巴巴说出自己身份和名字的炙焰寒天，又直勾勾瞪着夜合欢。
早已知道红眼身份的巫龙吟不以为意，早在他被囚的那日，巫龙吟就得到消息了，只是，炙焰寒天为何会被经脉尽毁，并和皇后一起囚在冷宫，到现在他都没查清原因。
夜合欢就不得不痴呆了，人家是势力和夜国相当的皇子！
额滴神！夜合欢你都在想什么啊，你不但废了人家皇子的武功，还把人家放在冷宫和你自己的老婆孩子囚在一处，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还不算，炙国的皇子被夜合欢囚禁深宫三年，居然还没引发国际争端，更是异事。
先排除其中的不合理因素，有感于那‘勾人’的红眼，合欢只能很惭愧地眨眼。
语气更加温和：“寒天兄弟，过去的事，那个，是我鬼上身，中了邪才犯病把你困住的，这不，我病刚好就想起你了，赶着来迎你了，就是有点晚了，你，不介意吧？”
巫龙吟听着这番颠倒是非的话，就奇怪他怎么就能那么大言不惭呢？
他能不介意吗？换你被铁笼关个三年试试，吃在笼子里，拉在笼子里，睡在笼子里，还和一个女人关在一起。
让巫龙吟大跌眼镜的是，炙焰寒天居然很严肃地摇头，“不介意，我知道那不是你。”
“呃。”到底是现在的不是我，还是以前的不是我？
夜合欢有点被自己搞懵了的感觉。
炙焰寒天在夜合欢眨眼的同时，也眨了下淡红的眼，同样长长的睫毛扑闪，看在眼里，居然真的很天真！
夜合欢忍不住向龙吟看过去，这个皇子，不会是从刚从火星回来的吧？
巫龙吟当然也是不知道的，因为从炙焰寒天被囚的第一天起，从来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曾经不知多少有心人窥探，其中包括他和司马杉，也包括柳凇卿，却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天长日久之后，炙国也没有任何关于三皇子的行动，自家君王也是越来越暴虐，没有人愿意自掘坟墓，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为什么？”
你该恨不得吃我的肉才对，夜合欢真的迷惑了。
炙焰寒天突然抿唇一笑，笑得艳若桃李，笑得宛似百花盛开，“我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你肯见我，就是这样。”
“……”
这下夜合欢确定了，可怜一代绝色皇子，居然真成了神经病！这如何是好？！
于是夜合欢犹豫了，他长得这么妖精，经脉废了，武功没了，脑子也残了，到了外边，会不会被人给卖了啊？
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作为五好青年的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呃，是夜合欢的列祖列宗。
炙焰寒天又道：“其实我是娲族人，三皇子，从我选择怀疑大皇兄那天，炙国帝都早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蛙族？不象吧？”合欢质疑。
左看右看，这俏生生的美人也不象青蛙啊！
巫龙吟脑门一滴大汗，知道他嘴里的蛙是哪个蛙，无奈地解释，“陛下，是女娲的娲，那是，很久之前就覆灭的种族。”
哦，感情这炙焰寒天还是特级珍稀动物来着，怪不得夜合欢要把他藏在铁笼里！
去，真要是想珍惜的话，咋不整个固若金汤的城堡给保护起来？
所以，这个娲族，值得挖掘，挖掘八卦。
第十二章：娲族
合欢皇帝想听的八卦，却不是那么好听的，只因为，这个八卦里有他自己。
炙国，天翔大陆三强国之一。
其现任帝王已年过半百且病榻缠绵。
皇子有三，大皇子炙焰道帧，据闻，稳重而高贵，内敛而深沉，储君的不二人选。
二皇子炙焰静湖，据闻，风流而儒雅，无争而淡泊，炙国影司的头领，未来帝王的左膀。
三皇子炙焰寒天，不是据闻，是他自己说的，长相既不象爹，也不象娘，本是炙国暗司的头领，未来帝王的右臂。
可生在帝王家，勾心斗角似乎才是正常，从小到大，大皇子与二皇子明争暗斗，难的是他炙焰寒天。
“我从小就喜欢和二皇兄在一起，可是，有一天他却突然视我为路人，无论我怎样祈求，他都看也不看我一眼，夜里我会哭着满宫殿里找寻二哥的影子，那年我八岁……然后，来安慰我的人是大皇兄……和霜姨……”
夜合欢斜倚在软塌上，安静地看着无喜也无悲的炙焰寒天，他语调平静，毫无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那双淡红的眸，却有了隐约不解的迷惑和悲凉。
夜合欢悠悠一叹，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他依然不明白，二皇兄为什么和他不再亲密？权与利的境地里，亲情或爱情，都带了太多别有用心。
“然后呢？为什么甘心被困在这里三年？”
炙焰寒天突然就扯开红唇笑，微翘的嘴角居然带着丝调皮，扫了眼巫龙吟，“夜国的影士没查到吧？你没想到我才是暗司的头领吧？”
龙吟毫无羞惭感地点头，他手下的影士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什么，影士技不如人不是他的错好不好，那昏君根本就不重视影士的发展！
只知道炙国三皇子足不出户，神秘莫测，当时确定被囚的人是炙国三皇子，还是好不容易得到他一副肖像画才确定的。
炙焰寒天见巫龙吟承认，又接着对夜合欢说：“暗司，主暗杀，包括清除所有与皇室作对的人和物，影司，二皇兄主消息，包括整个天翔大陆。从我接管暗司起，我就一直追问他原因……他从来都不答，我帮大皇兄和霜姨阻杀任何他们不喜欢的人，因为谁都不理我的时候，他们对我最好，然后，我知道，我竟然是娲族直系后裔……”
“那又怎样？”
夜合欢不明白娲族到底有什么隐秘，一说到娲族，不但炙焰寒天，巫龙吟都露出莫名的神色。
“龙吟？”
“娲族，本是神之族，他们能欲言未来，他们拥有常人没有的神技，他们能乱天下，他们能平天下，他们，通天达地，他们，会羽化成仙……但在三国分割天翔大陆后，三国开国皇帝一致认定，娲族，是祸乱之族，于是，三国联合出手，铲平了娲族圣地，鸡犬不留……”
巫龙吟淡漠的声音，清冷地说着血腥的过往，夜合欢却知道，那不过是六十年前的事，三国至今，不过六十年历史。
“娲族人在成年的那年都会羽化一次，三年前，我羽化的那天，被大皇兄发现，那时我内力全无，我逃出了炙帝宫，然后，我到了你的帝宫。”
羽化？难道我在听神话？
夜合欢不得不仔细研究炙焰寒天的脸蛋，面还是芙蓉面，唇还是艳色唇，眼还是淡红的眼，没什么啊。
不死心地扫了眼美人的屁股，难道，会有尾巴？
炙焰寒天仿佛知道他想什么，眨眨眼，“我最大的变化就是眼睛变成红色了，诺。”
心头微有所感，夜合欢小心翼翼：“为什么跑到这里？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心里却很确定，炙焰寒天九死一生跑到夜国帝宫，并甘心被囚三年，且没有任何怨恨，唯一的解释，就在自己——夜合欢身上。
“三国的正统皇子都很短命，你知道么？特别是你们夜国，每代只有一个继承人，最是突出。”
“原因你知道？”
夜合欢所看所有的野史、正史，关于皇室被诅咒的事，提到的很隐晦，而这个娲族，更是难寻踪迹，想必，开国皇帝灭口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炙焰寒天不着痕迹挨到夜合欢身边，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是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最渴望的，干净的阳光的味道。
“我羽化的那天，是一个老头救的我，他让我来夜国等你，他说，只有你能解开那个诅咒。”
“诅咒？”
夜合欢又被打击了，难道我的灵魂不但返璞，还返到侏罗纪了？！
巫龙吟眼见这炙焰寒天是准备兜底了，只得解释：“陛下，诅咒是在三国灭了娲族之后，娲族族长被火刑的时候，以三世不轮回的代价对三国皇室下了血咒……当时夜国皇后是唯一怀有身孕的，所以，夜国首当其冲。”
“并且，因为那血咒的反噬，带有娲族原血的后代，同样短命。”炙焰寒天补充。
咔嚓！应该是惊天雷，在夜合欢这个现代灵魂的头顶炸开！
诅咒，血咒，轮回，原血……
夜合欢一阵神经衰弱，不由抚额，我他妈的到底生活在哪颗星球啊？指定不是地球！
抬眼看着眼神直勾勾的炙焰寒天，挫败地道：“那老头还和你说什么了？怎么与我有关？”
“他说，让我老老实实等着你就行，不管等多久都要等，但不会超过五年，果然，我只等了你三年，你就来了。”
“……”
夜合欢呆呆看着炙焰寒天，此时他才发现，那淡红的眼瞳，居然执着里带着赤诚的单纯！
炙焰寒天，炙国暗司的头领，杀人如麻的背后，居然会有纯洁的眼神，该不该说他算个异类？
他内心真的很单纯，夜合欢从他说话的口气，不止一次惊叹养育他的人，真是个人才，一面能让他担当冷血的杀手之王，在对亲情或是正常人的情绪上，又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
单纯到，就那么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老头，单纯到甘愿被关在笼子里囚禁，单纯到就那么信任夜合欢会解开诅咒？！
夜合欢咽了口唾沫，“说……说清楚，为什么是……等我？”
炙焰寒天又蹭近了些，也不管巫龙吟寒冰似的眼神，近到能触到合欢温热的指尖，“那个老头是娲族当年的大祭师，他的预言最是准确，他对我说，想解开那个诅咒，就只有等你魂归本体才可。”
夜合欢倒抽一口凉气，后背的伤口隐约就痛起来，娲族，神之族，是不是，何欢的死，就是他们搞的鬼？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党的教育有时候和鬼神也能相挂钩。
“难道，原来的夜合欢就不可以？”
炙焰寒天很郑重地点头，“要是可以，我就不用等你了。你那个皇后长那么丑，还我要天天看着，那个小孩还好，算了，只要你来了就好。”
“呃……”夜合欢无语，这又跟人家丑不丑有什么问题？再说，皇后也不丑。
“嗯，还是你比较漂亮，”炙焰寒天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原来那个夜合欢，就知道盯着我发呆，非要说我和那个丑女人有事，非要说那小孩不是他的种，真是愚蠢！那小孩都那么大了，我七年前才十三岁，刚接手暗司，我会跑到你们夜国和那丑女人鬼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