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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本纪——by海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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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字,一句话,笔画零乱,显见得写得极其匆忙,但字迹又不掩其娟秀。

只一眼,巫龙吟就知道这是谁的字,国师澜听雨。

只一句,巫龙吟就再也无法冷静,心头的疼痛与担忧,即使是十二重的雪寒功都压制不住,他也,不想再压制了。

巫奕辰定定看了儿子一眼,那拿着信纸紧攥到发白的指尖,就让他看出乱了儿子心的人是谁。

欢?帝都里名讳里有欢字的,只有一个人,夜合欢,皇帝陛下?

边关将领本该每年有次回京述职,而巫奕辰却有两年未回京。

一来他不想回京看到越来越暴虐嗜血的小皇帝,那对他巫家的忠良之心有太大挑战,不如呆在边关,眼不见为净;

二来,边关之外,雪山之巅,是他下半辈子,再也不想舍弃的牵挂,即使为此,永不回京。

半年前,帝都里倒是有曾下诏要追究,却在后来又没了声息,龙吟来信也只是隐晦地略微一提,说是关于国师预言的事。

及至再次收到关于设立据点之详情,巫奕辰才真的确定,预言竟然成真了。

而这预言成真,上对朝臣,下对黎民,无论对谁,都只能是好事。

却没想到,第一个受到冲击的会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龙吟突然而至,压抑的心绪,练武的痴狂,难掩的思恋,在看到那张薄薄的绢纸时,瞬间爆发,显而易见。

作为一个父亲,巫奕辰来不及追询儿子感情的来去。

作为大夜的将军,巫将军的决断却比巫龙吟都来得迅速。

连一句多余的叮嘱都不曾有,巫奕辰就挑出了嵛岭关最健壮的马匹,连夜送走了心急如焚的儿子,和同样焦虑的四名影士。

巫将军只说了一句话:“龙吟,陛下是夜国帝王,忠君是巫家人的使命,你该知道自己的位置。”

巫龙吟什么都没回答父亲,只是淡淡扫了眼父亲身后的雪山,即使在夜里,雪山之巅的积雪,也泛出洁净的光晕。

看着马蹄翻飞的背影,巫奕辰也转身看向了雪山,说儿子容易,倒是自己,谁可以说服?

巫龙吟一路之上,连接几封雪鹰传信,有崔嫣的,有司马杉的。

崔嫣那封信上,带了夜合欢的最新消息,夜合欢被炙焰道帧一伙劫持后,一路偏向西南,魔域的方向,快速而去。

司马杉的信来得较晚,内容简单,寓意隐晦:帝宫平静,陛下安好。

最后一封信,刚刚接到,黄花的,夜合欢被囚于距离魔域森林不足百里的‘李家庄’的‘李庄’内,情况不明,守卫森严,难以接近。

帝都里的情况,巫龙吟并不担心,朝堂有崔庄司马杉,暗处有崔嫣‘寻欢阁’,更有国师澜听雨在。

即使夜轩想耍手段,巫龙吟对澜听雨的信任,却是和夜合欢一样。

澜听雨,历经磨难,看似弱不禁风,却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坚忍性子。

而对于夜国,对于国君,或许说对夜合欢,同时也有夜合欢时常感叹着的,古人那种难以理解的愚忠存在。

端看他当年,夜轩的抛弃,皇帝的囚禁,原夜合欢的暴虐,他本花儿怒放般的生命,突遭重重打击,却从来不曾想过,启动那个可以毁天灭地的诅咒来报复,从来都没有。

澜听雨的忠君之心,从来都不少于巫龙吟半分,即使他从来都不曾表现出来。

信任澜听雨,这点,夜合欢是从感情方面固执地认定。

而巫龙吟,却是从小到大,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而从夜合欢来了之后,更是记在心里。

第一三五章:猎物1

在趴在炙焰寒天几乎算是纤细的背上,感觉跃出了那个庄园的高墙,夜合欢很放心地,任自己被黑暗包围。

其实即使在逃了出来的那一霎,夜合欢还是觉得不对,三人逃出来的过程,未免也太过容易了些。

被炙焰道帧抡巴掌在前,被李青霜抽鞭子在后,虽说这么走了,有点对不起自己一身皮开肉绽。

但间接得了寒天的幡然悔悟,兼有黄花的毫不放松,何大还是蛮欣慰的。

“何大怎样?”

月朗星稀时分,炙焰寒天终是肯停下不知疲倦的脚步,在一处幽深的密林中停了下来。

轻轻把夜合欢放到自己腿上,借着透过树林,时隐时现的微弱月光,打量已经昏迷多时的人。

夜合欢惨白的脸孔,在几乎没有光线的幽林内,居然很清晰,清晰到触目惊心。

黄花心下胆怯,俺们何大,还有气吧?

很想伸指去试探下那鼻息,就和往常试探将死之人一样。

但一来心里是很不敢这么以为何大,要大姐大知道俺没保住何大的命,那俺的小命就没了。

还自然因为身边这个,长着一双鬼眼的姬公子,哎,不对,姬公子还有杀手之王的身份哩。

那红光闪闪的眼珠子,在黑夜里瞥过来的时候,乱阴森一把的,跟个妖怪似的。

念头转到这里,黄花真的很钦佩他家何大——

凡是个人,呃,不是说何大不是人,凡是个正常点的人,不管男女,胆子再大,也不敢镇日对着一双红色的眼珠,勿论还要对着这眼珠柔情蜜意。

而他家何大,不但能对这眼珠子朝夕相处、甜言蜜语,还愣是带着情深意重。

这不得不让人佩服之,虽然何大文不成武不就。

就冲他家何大这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爱常人所不能爱,俺们何大就不是一常人,呃,是一牛人。

炙焰寒天先瞪了一眼黄花,瞪得黄花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才轻扣住夜合欢的脉门,舒缓而不停歇地,把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夜合欢体内。

再瞪了眼黄花,嗓音嘶哑,命令道:“拿金创药来。”

黄花赶紧把早就攥在手里的伤药,递了过去。

看着小心翼翼替夜合欢擦药的红眼,平日毒舌的黄花,一时也忘了抢白这妖怪——

你明知道何大落到那狗男女手里指定不会好过,你怎么不知道该带着伤药来,咳,不是,你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去背他出来?!嘁!

“……唔……”许是药洒到伤口上带起的刺痛,刺激了夜合欢的痛觉神经,不由低声呻吟了一声。

“欢欢?”炙焰寒天赶紧轻声唤。

他希望夜合欢赶紧醒过来,这么简单就从‘李庄’逃脱出来,以他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看,很不正常。

就算炙焰道帧和霜姨能放他一马,裕峒却绝对不会姑息于一个妖族余孽。

何况,他炙焰寒天只是思维简单了些,却绝对不是个傻子。

围绕着欢欢,裕峒正在利用炙焰道帧和霜姨,也包括他,或许还有很多人,正在进行一个阴谋,一个可以撼动这个天下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关键,也绝对不是霜姨口中的,所谓的奇书。

什么书只有夜合欢才能拿到,纯粹扯淡!

“欢欢?你觉得怎样?”看见夜合欢微微睁开的眸子,炙焰寒天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睁开眼的瞬间,夜合欢倒吓了一跳,眼前咋一片乌七麻黑?

待固定了焦距,看清黑暗里趴在自己脸上,熠熠星光的红瞳,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寒天这是背着他跑到深山老林躲着来了。

寒天一眨不眨细长的眼,里面的喜悦和担忧,即使在暗夜里,也是直勾勾的流淌。

看着这样的眼,夜合欢只能感慨,小鸡的脑构造还是那么无与伦比,倾国倾城。

张嘴欲言,却发现自己就跟扔沙滩上的死鱼一样,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你,拿水去。”炙焰寒天眼皮撩都不撩,支使黄花公子道。

黄花同学一言不发,立时消失在密林里,找水去了。

不是他黄花没脾气,其实‘寻欢阁’上下,个顶个都不是好处的东西,那自然是被某个何大给惯出来的。

何大有言曰:影士不是人?还是你们不是人?他是人就得有脾气,有脾气就得发出来,当然,发脾气是要看场合的,比如在你们老大我眼前,有脾气也不许发,晓得不?

现在,自然是在老大眼前,更自然的原因是,看着面无人色,浑身是血的何大,黄花很心疼,即使炙焰寒天不支使,他也准备马上去找水的。

“欢欢……”炙焰寒天盯着夜合欢的脸,似乎怕他再次昏迷的样子,“你痛不痛。”

不是反问句,他自然知道是怎样的痛楚,霜姨的鞭子,若挟了内力,会一鞭致人丧命,夜合欢身上,可是血肉模糊的四道鞭痕。

抽了下眼皮,合欢皇帝知道那不是笑,“……很……痛……”说不疼小鸡也不会信,连嗓子都是痛的。

“炙焰静湖被裕峒抓去了。”

红眼一眨不眨盯着夜合欢干裂的唇,前言不搭后语,他却知道夜合欢一定能明白。

炙焰静湖,寒天的二哥,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桃花眼,就是寒天与自己之间的鸿沟。

夜合欢自然明白,能让炙焰寒天执着的人,也就炙焰静湖了吧。

若寒天所为,都是因为被人勒迫,夜合欢相信。

炙焰寒天直直看向夜合欢的眼,夜色幽深的树林内,似乎那双总是蕴着水的杏眸,也幽幽深深看不清。

突然就些怕,怕这双眼里,再也映不出自己的影子。

“我不欠他的了,欢欢。”

悄悄靠近那干裂的唇瓣,轻轻把嫣红的薄唇,覆上去。

伸出舌尖,把干裂的唇上下舔了一遍,觉得润湿了,再细细舔一遍,把唇上渗出的血丝,一点一点都舔到自己嘴里。

然后轻轻放开夜合欢的唇,整个过程不带一丝情欲,夜合欢竟然从那动作里,觉出了虔诚。

这小狗也似讨好的动作,让夜合欢觉得好笑,他的小鸡啊,何时这么小心翼翼了?

说是任性妄为,其实内心深处,还只是一个害怕孤单的孩子。

费力地从炙焰寒天腿上坐起来,我白锻炼这小半年,被个女人抽了四鞭子,就要死要活的。

手触到地面,枯叶乱草上,一层薄薄的凉,是雪,想是离开帝宫很远雪下得不大,又是深林,雪也不会积太厚。

胡乱抓了一把,带着积雪的枯叶塞到嘴里,沁凉的雪水,立时润泽了干涩的喉咙。

“欢欢!”正努力想把夜合欢,重新固定在自己腿上的炙焰寒天,一个不留神,夜合欢已经把脏兮兮的枯叶塞进了嘴巴。

“呵,小鸡,我……还好。”

夜合欢声音嘶哑难听,却总算是能顺利发出声音了。

“这魔域附近毒物横生,连雪也搞不好有毒,你想死吗?”欢欢还是这么蠢。

看着一根筋的炙焰美人,似乎,那些在‘晏德殿’无所顾忌的日子,又回到两人中间了。

只要,自己再次包容,再次宠溺,就行。

那么,孩子样的,任性乖张的,一意孤行的,却又认真执着,倾国倾城的寒天,我是否还愿意,宠着你,包容你?

愿意的吧?在他看到自己流血,眼里有不舍的时候;

在他看到自己挂在墙上,眼里有水光的时候;

在他不管不顾,背着比他高大的自己,拼命突围的时候;

在他象小狗一样讨好地舔去自己唇上的血迹的时候;

在他说他不欠别人的时候……

夜合欢知道,自己是愿意的,宠着他,即使不是兄弟,不是情人,却总还和以前一样。

“何大!”

突然从树林里窜出来的黄花,身形很稳,音调却不大稳。

红眼凌厉地扫了眼黄花,这么咋咋呼呼的属下,还能保护好欢欢?离我的四杀差得太远了!“吵什么?水呢?”

黄花递过来一只牛皮水袋,那是影士随身必备的装备之一。

看着夜合欢就着炙焰寒天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黄花才开口,“何大,追兵上来了,就在林外,不下百人。”

喝饱了水的夜合欢,精神头也上来了,似乎鞭伤也没那么疼了,顺着寒天的手劲,就站了起来。

感觉身上的粘腻,低头看了看,一袭织锦绣暗纹青衣,早已经破乱不堪,青色加上血色,在黑夜里自然也看不出来。

啧,就说青色衣服好,多耐脏,喷点血也跟没事一样。

更喜感的是,胸口部分裂开的样子,就是活生生一个大叉。

不用看,后背火辣辣的所在,呈两条平行线状。

个二大爷的,李青霜,抽老子鞭子还抽得这么艺术。

紧紧皱了眉,抬起脸,对着黄花和寒天殷殷期盼的眼神,夜合欢道:“她怎么能把我的衣服打成这样,这是小翠那丫头绣的最得意的一件。”

‘嗵’一声,似乎是黄花同学不堪刺激,脑门着地的声音。

倒是人家炙焰寒天,就是不一样,听见合欢皇帝的抽风之语,愣是啥事没有,还一脸赞同的表情。

不过,“谁!”炙焰寒天和黄花,同时掠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

自然,刚才‘嗵’的一声,不是人家黄花脑门着地的声音,而是,另有其人。

第一三六章:猎物2

“放开我!唔……”

清脆的声音挣扎地很小声,却还是被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掐断在喉咙里。

‘啪’一声,炙焰寒天把一抹黑影,掐着脖子给扔到夜合欢脚下。

“你是谁的人?说!”黄花蹲下,低声喝道,他没感觉到此人的杀意,要不就算炙焰寒天想留活口,他也不会同意。

“噢……是我,夜……陛下。”

纤细的身影挣扎着爬起来,这该死的红眼妖精,下手这么狠,脖子都要被他掐断了。

这声音,还不是一星半点的不熟,“你,谁啊?”嗓子还是哑得厉害。

人影终于爬了起来,却被打击的差点又倒下,他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我是依羚啊!”清脆的声音有加大的趋势。

“你他娘的小点声!”

炙焰美人突然粗鲁地出声呵斥,他讨厌脸蛋比不上自己的人,特别是女人。

虽然人家依羚水灵灵的秀丽模样,和他的艳魅天成,绝对是两个不同的对比,但他就是讨厌,很直觉。

“呵!”夜合欢被寒天的粗鲁逗笑了,果然小鸡以貌取人的毛病又发作了,不过,人家依羚可不丑呢,“依羚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人?”

没见到护妹使者的依侬,夜合欢还是有些奇怪,难道自己不在宫里,这姐妹花就被人赶出来了?

依羚着恼炙焰寒天骂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脸就对夜合欢笑得灿烂,“宫里闷得慌,我想跟你……你们一起出来看看。”

“赶紧滚!”寒天同学从来都不懂客气为何物,何况还是对个不讨喜的女人,直接赶人。

“你!死红眼妖怪!”依羚小娃在任性里头,也是能排上号的,自然也没好脸色。

“你想死么?”红瞳盯着人家纤巧的小脖颈。

“就你会掐人啊?死妖怪!”偷偷往夜合欢身边挪一步。

呃,这还找着对手了,夜合欢无奈,把寒天的爪子拉到手心,“寒天,依羚是女孩子,客气些。”

“嗤,丑女人。”

“哼,死妖怪!”

“好了,依羚你这么跑出来,你姐姐知道么?”

黄花看着眼前两男一女,简直想昂天长啸,难道自己刚才的示警,是对着空气说的?

忍无可忍,“何大,林子外,已经有不下百名‘李庄’的人围上来了。”

“你话真多!”炙焰寒天不耐。

“你怎么这么多事!”依羚扭头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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