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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文主义 上——byNats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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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别拉我。”

“你还嫌脸丢得不够吗。跟他动手丢脸的是你,不是他。”寒池用力抓住安。

安用力挣扎着:“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

“你被打活该。”

安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安突然说:“我的显示器还在那里。”

为了防止两个人冲突,寒池把安送回学校后,才回到店里去拿。

虽然一点都不想单独见到罗素,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硬着头皮到了店里,发现罗素已经不在了。

“罗素人呢?”

“我叫鸣哥把他领走了,这个小祖宗我们供不起。他简直就是职业打手。”女人心有余悸地说。

其实以前罗素从来都不动手打人的,记忆力里没有的。

其实对于寒池来讲,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如果罗素一直忍下去,自己反而会更难受。这样也很好。

只是……罗素以后会怎么办呢?他搬起显示器,发现它真的很重。

“你说你想怎么办吧。”赵一鸣觉得烟都快被自己咬断了,“这次连一天都没有干到就被踢了。”

罗素捏着右手的拳头,还残留着重击时的感触。

“我只能把你交给爹妈了,你还需要教育,我没那个经历没那个能力教育你。”赵一鸣冷冷地说出最后的结论,“你情商是负数吗?”

“我不想忍下去。”罗素果断地回答。

“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忍你懂不懂?”

“如果做的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做的又有什么意义?”罗素坚决地说,“错的不是我。”

赵一鸣站起来,看着罗素:“你醒醒吧。尼采已经死了,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容忍你的独特了。你必须让自己适应这个世界,不然你就活不下去。”

“不要跟我说那个名字。”他低下头,用手捂住脸。

赵一鸣站在他两米外,像观察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罗素。他的确是艺术品,但是过于艺术,突破了普通人的审美。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个丑陋的无用的废物。他联想到制作失败的瓷器,已经烧制完成,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

除非有个人像尼采那样捡起它,把它当作艺术品一样对待。不然有一天它一定会自己把自己摔碎。

……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必然关系。自己的身边已经不需要任何艺术品来装饰。

第十五章:休眠期

花了点时间搞到了罗素家里的电话,赵一鸣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喂?”

他妈妈应该是英国人……“请问罗教授在吗?”

“他不在,下午应该会回来。”她中文说的一般,听得出来是外国人,但是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我下午再打来。”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赵一鸣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是关于罗素的事……”

“没门。”

听到这个回答,赵一鸣差点崩溃了。这是哪门子的爸爸?自己儿子这么惨都不管一下。刚才自己形容罗素生活之艰辛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文采,结果换来的还是这句话。本来以为几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被这么干脆地拒绝,让赵一鸣相当受打击。

“罗教授,罗素他也不是不想回来,就是碍于面子而已。”赵一鸣在考虑自己这样做的价值,明明两方都没有这个意愿。

“有本事让他自己过来找我。”电话那头语气坚决得很。

赵一鸣有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有其父必有其子,两个人完全一个性格。怎么办呢?能说的话都说了,罗素的爸爸还是没被打动一点。赵一鸣觉得相当烦躁,没见过这样当爹的,太狠心了。

“那好吧,就这样。打扰您了。”赵一鸣挂了电话,心里有了另一个方案。

约外国人出来吃饭还是第一次,看着罗素的妈妈坐在自己面前,赵一鸣觉得相当不自在。金发碧眼的老外他看了就慎得慌。

“罗素他怎么样?”妈妈亲切地问赵一鸣。

赵一鸣结巴着说:“说实话,不好。”

“我和他爸爸说过了,可他还是不答应。我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妈妈无奈地回答。

赵一鸣叹了口气。

“但是我愿意让他去上音乐学院,继续学小提琴。这应该是最现实的方案了。”她说,“我会出学费和生活费的。”

哎呀,真是个好方案。但是这罗素绝对不会答应的,而且不把他送回家里就没有意义,自己已经没有精力管他那么多了。

“然后,你能告诉我他的手机吗?”

“不能。”赵一鸣干脆地回答。玩意打过去了,罗素肯定会知道这是自己告诉的。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记恨自己的机会,一旦惹怒他可就糟了。

妈妈很失望地说:“那就请你转告他,我很想念他,想见他。”

听见她悲切的声音,赵一鸣忽然觉得这真他妈是个大悲剧。经济条件良好家里还这么惨,果然钱不能买到的东西多的去了。

开门的时候罗素手里抱着吉他,赵一鸣看了觉得有些欣喜。

“终于想起这玩意了?”

罗素不说话,拉着线回到客厅中间,继续弹。

赵一鸣站在一边看,弹得的确不错。姿势、手法、速度都没什么挑剔的。弹完了一曲,他放下吉他,问赵一鸣:“有事吗?”

“我今天见到你妈妈了。”赵一鸣淡淡地说。

罗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赵一鸣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她怎么样?”

“还行吧,她说她很想你。”

罗素沉默着拔下吉他的线,收好。赵一鸣看着罗素,问:“你想怎么办?这个社会不适合你。去美国怎么样?电话说不定我还可以搞到。”

“他们肯定回美国了。”

“去音乐学院你愿意吗?正儿八经地学小提琴。”

“小提琴早就不会了,好几百年没摸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路你不走,想走的路又不通。”

罗素转身看着赵一鸣,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你其实根本不用管我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你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

赵一鸣轻笑一声:“你怎么了,受刺激了?”

罗素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我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

赵一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我跟你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你。后来我想,尼采跟我非亲非故,他帮了我;尼采跟你也非亲非故,他也帮了你。现在他不在了,我不能让他什么都不留下。”

“你想让他留下什么?”

“你吧。”赵一鸣轻轻地说着,“他坚守的东西,不能让它丢掉。虽然我真的不是个好人,但是有些东西我欠他的,我要还。现在我不能还给他了,只能还给你了。”

罗素长长地叹气:“我受不起。”

“没关系,你以后还就好了。现在先把这一关过了就够了。”赵一鸣说着,“你说,你最想干的是什么?”

罗素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下,然后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左边——一把陈旧的SG61。

“Volcano。”

Volcano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众所皆知的火山,一个是濒临爆发的感情。罗素取名时想取的是后面一个意思。

在南意大利,火山很常见。火山有活火山,休眠火山和死火山之分。庞贝古城就是被苏维威火山给摧毁的。庞贝古城就在那不勒斯。他小时候经常看着地中海的景色,看着蓝天和城市,和远处的山峰,偏红的色调。它正在休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爆发,用岩浆淹没身边的城市。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触怒了它,它才会爆发。

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总会想自己身体里到底是有什么情感,一直在爆发的边缘徘徊着,他始终掌握不到那到底是什么感情,怎么样才能激发它。像有层半透明的膜,将它和自己隔开,自己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东西在下面涌动着。

——应该就是摇滚吧。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偷偷去Live House看了一场Live,不知名的乐队,但是那种气氛,音乐和音乐以外的东西一起打动了自己。那层膜变得更加透明,更加薄,仿佛就要被冲破了一样。这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情。

他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一把昂贵的二手吉他,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那种曾经打动过自己的东西。他一度觉得那些东西不在这把琴上,可是尼采的弹奏让他明确了它就在这里。

一开始学的并不顺畅,自己的手不够有力,不够宽大,按不动按不到琴弦。速度不够,高把位按不动,记不住谱子……接踵而至的只有困难。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吉他,或者不适合摇滚,这比自己所接触过的任何一种东西都要困难,比学习任何一个东西的过程都要艰辛。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尼采总是这样鼓励自己。

……所以他才能到这种程度。

虽然没有尼采,自己弹吉他没有多大意思,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丢下这个东西。

虽然没有尼采,火山的存在本身也失去价值,但是他觉得自己也不能丢下这个东西。

考虑了这么久,使命感让他坚定了很多。

这应该是对自己来说,唯一的路。

火山要重组的消息很快散布了出去。很多人都没有理睬,却也有些人跃跃欲试。这几天联系罗素说要报名的人很多,罗素一个个地听了之后,发觉大多都是有志向没实力的人,所以大多苛刻地拒绝了。唯一看中的只有一个叫陆海的,是职业的吉他手,以前看过火山的现场,说是很欣赏罗素的水平。鼓手的话,勉强又把阿森叫来了。这样一个乐队大致就有了一个形状。

没有贝斯是最大的难题,罗素无法认同其他任何一个报名的人的贝斯水平,按赵一鸣的话来说就是你暂时找不到像尼采那样的神,叫他放低标准。罗素思索再三,也勉强放了一个人进来,叫季明,和寒池一个大学的,貌似是看不起铅蓝才过来的。

虽然是勉强的七拼八凑,但是好歹也有了一个样子。排练很快地开始了。

——不和谐。罗素始终这么觉得。贝斯的谱虽然简单,但是季明总是跟不上节拍,而陆海总用前辈的姿势对罗素指指点点,弄得罗素很心烦。阿森因为工作结婚什么的各种问题,经常缺席排练。现在看来,磨合期肯定痛苦而漫长。

选曲的时候,季明一定要选黑金属之类比较重的曲,陆海是爵士出身,所以对狂暴的弹法不只一点反感。而且如果是唱酒吧的话,黑金属根本就是在砸场子。两个人非常不合,又不听劝,罗素和阿森总在一旁觉得很无奈。

接着就是演唱方面,罗素的嗓音虽然还行,但是唱得总不如尼采,以前尼采的抒情点的完全唱不来。幸好抒情的歌很少,所以罗素没有太痛苦。

赵一鸣没有三番五次地到家里来了,但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罗素每次都小心翼翼地选词,都是“还行”“凑合”“就那样”之类的。赵一鸣也听得出来不太顺利,也就是鼓励两句。

“喂?”罗素抓起手机。

“起来了吗?”

“还没……”他从床上坐起来。昨天一起练完之后,自己一个人也练到很晚。一看钟,才八点,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尼采复活以外的消息都不算好消息。“什么?”

“店已经装修好了,愿意来就来吧。”

……还真是个好消息。罗素下床后问:“然后呢?”

“别告诉我你不想管这个店了。”

怎么会呢。“我一会儿就去。”

“锁我没换,还是以前的钥匙。拜拜。”说完电话就挂了。

简单的早餐,悦耳的音乐,振奋的消息。比起前几天真是个令人愉悦的早晨。他换了衣服,带着耳机,出门了。

是秋季的一个略显萧瑟的晴天。地上的落叶被扫到一边,堆积起来,踩起来嘎吱嘎吱地响。微风让人很惬意,天气不冷也不热。走了一会儿到了店的前面,招牌是崭新的,卷闸门也是正常的形状,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拉开门,里面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墙上的吉他完好,只是那把被砸掉的吉他换上了新的,玻璃柜也换了位置而已。其余的,都和之前,和五年前一样。

罗素感到了安心,是久违的安心。他坐到收银台前面,打开电脑,随便播放了一首歌曲。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恬静得像一个很久以前的梦境。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一鸣的电话。

“喂?”

“谢谢。”

赵一鸣在那头好像很忙的样子,问:“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装修的钱我会还你的。”

赵一鸣边笑边说:“这个不用你还,又不是你弄坏的。”

“尼采欠下来的,我来还。”

听见他这样庄严的宣誓,赵一鸣笑着叹了口气。

天黑后关店回家,罗素有了一种充实的感觉。生意还不错,还有很多人爱着音乐,爱着吉他。他有种被认同的满足感。紧接着就是排练。

已经排了几天的曲子,按道理应该很熟练了,可是陆海还是时不时有点差错,每次听到有点错罗素就要求停下来重来。半天了,还是没弹完一次整首。

“喂,你回去到底练过吗?”季明不满地质问。

陆海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有我的东西要弹,没有时间光搞这个。”

“不是光搞这个的问题,是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回事的事情。”其实大家都不满有些日子了,陆海仗着自己专业,就态度很不严肃。

“啧,这个乐队又不能当主业,太不专业了。”陆海抱怨道,“罗素还好,你们两个就算了。”

季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森开口了:“我哪里不专业了?”

“你一个音乐老师跑来搞摇滚干什么,不是弹钢琴的吗,你能专业到哪里去?”

平时很和气的阿森也有意见了:“我是真心想搞乐队才来的,不是像你这样玩玩。”

“玩玩?”他大笑道,“我是靠吉他吃饭的,你说我是玩玩?”

“可是你觉得这个乐队就是玩玩。”季明说。

“是的,这个乐队真他妈烂,特别是你,难一点就弹不下来,SOLO根本不是那回事,还净想弹难的,不自量力。”他指着季明骂着。

“我又不能一下子就提高,你也说得太轻松了!”

“那就踢掉,换个专业的。”他对罗素说,“换个贝斯整个乐队的水平就能上升。”

罗素一直没说话,现在才低声说:“弹贝斯的本来就少。”

“那也不代表没有。”

“你想要专业的,可以找个专业的配合你。”

听出了话中有话,他皱起眉盯着罗素:“你什么意思?”

“乐队和个人不一样,讲究的是相互配合,而不是一味地要求别人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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