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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文主义 上——byNats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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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

“小陈,你是干什么的?”他面向修泽问。

“摄影。”简单的回答。

摄影师?被拍还差不多。长桐想着。赵一鸣继续问:“拍什么?”

“风景,旅行摄影。”

长桐立刻说:“那你是旅行路过这里的?”

修泽点头。长桐立刻对着赵一鸣问:“那你还让他进来?他根本不住在这里啊!”

“他会在这里住一个月,如果配合得好会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罗素忽然下来了,解释着。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不确定吗?这种临时成员有什么意义?”

“他的配合很好。”罗素解释着。

“那是他跟你!”长桐说着,“跟我们又不一样!”

发觉到长桐的反常,赵一鸣问着:“你怎么了,跟吃错药样的,人家又没惹你,让别人进来怎么不行了?”

“他怎么进来的?肯定不是自愿的。”

“是我看中的,不行吗?”赵一鸣说,“我看人家长得标致,应该能博人气,才邀请的。”

“长得标致?难道乐队是看脸吗?”长桐咄咄逼人地质问,“还有,难道我长得不够吗?”

赵一鸣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重点是贝斯,罗素必须弹吉他。长相是次要条件。”

长桐不依不饶:“我看他不顺眼!”

罗素看着眼前两人的争吵,没有多去思考什么,只是看看修泽,发现他表情平静,像是在看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没事吧?”出于好意罗素问着。

“没事。”语气温和却不带多余的感情。罗素看着他,觉得自己没有再看一个人,而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整个人还是和一开始一样,没有给人一点真实感。即使和他对话,罗素也不觉得他是在和自己真心交谈,类似于规定好的程式,做出唯一的回答。对于罗素来说,虽然不自然,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坏。

两个人争论了一会儿,门铃终于响起,马庭来了。他没有对修泽的加入过多的表态,排练很快开始了。

“太邪门了。”长桐还是非常介意,“他是人类吗?”

“怎么能这样说呢。”马庭小声地提醒他的言辞。

休息时间,修泽放下贝斯,坐在了一边,看着乐谱。从他身上的气场使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刚才的排练非常顺利,长桐也不得不承认两把吉他比一把要好得多。其实应该是说修泽的弹得实在是很不错,没有出错,也没有看谱子,几乎是计算过一样精准,每一次弹的力度都一样。

这让长桐更加恐慌,修泽简直是个机器,从外观到内在都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找不出破绽。除了长桐以外的人,都很满意这个效果。赵一鸣看完后赞赏了几句就回去了。

罗素站在一边,继续打量修泽。一开始他有种他和尼采很相似的错觉,可是现在一切都解开了。他和尼采相近的恐怕只有身高。

黑色的头发让皮肤显得更加白,和欧洲人带红的肤色不同,他的白有轻微病态的意味。黑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更加消瘦,一直包裹到手腕。拿着乐谱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罗素眯起眼睛。他根本不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像是虚幻的人物,美好得超出了人的接受范围,而且反应又是生疏得充满隔离感。比起来,尼采虽然也完美,但他完美在于人性化,亲切易于接近。修泽则像一个真正的无法接近的神灵。

……可是他就在自己面前,并且已经确定他是人类了。罗素走向前去,问他:“你学过多久的贝斯?”

修泽放下乐谱,抬头看罗素,说:“没有好好学过。”

罗素看着他黑色的眼睛感到轻微的眩晕,那几乎是能把人吸进去那样深邃。“那……你有兴趣练下去吗?”

修泽没有迅速地回答,而是换了一个语气:“我会在这个住一个月。”

“然后呢?”罗素希望能留住他,仅仅为了乐队。

修泽并不非常感兴趣,一副寻常的柔和的表情:“暂时可以这样。”

本来摄影师就是和乐队没有任何关系的,何况是个旅人。仔细想想,罗素都觉得硬要他留下有点勉强。

“过来啦!下首练什么,先选一个?”长桐嚷嚷着向这边叫着。罗素释然,这个难以继续的对话可以正当地结束了。

“《狂热》怎么样?”长桐提议。

罗素摇头,他不想唱这首。他唱不好。

“我觉得这首气氛挺好的,很适合酒吧。”马庭跟着说,“专辑里这首是第二喜欢的。”

“不行。”罗素直接用语言否定了。

“让他听一下吧,如果他觉得不错就定了,怎么样?”长桐看着修泽说。

罗素没有制止,而是看着马庭把耳机递给修泽。修泽听着,一直都是面无表情。马庭看了半天,忍不住问:“怎么样?”

修泽取下耳机,罗素祈祷他说“不”,可是他居然点了头。

“OK,三比一。你还有什么异议?”

这是尼采最满意的歌的。最后一次酒吧的开场曲也是这首。他最喜欢尼采唱这首歌时的样子……所以这首歌他不能唱。

可是排练还是很快地开始了,大家看着谱子就开始了演奏。其余的还好,只是贝斯让罗素感到非常不适。并不是觉得修泽弹得不好,而是类似于自己无法唱出来的那种感觉,无论怎么演绎都会成为亵渎。

“小狗,你怎么不唱?”长桐问着。

罗素咽了咽口水,说:“今天嗓子不好。”

“刚才不还唱得很好吗?”

罗素不说话了。

难得能够说罗素两句,长桐立刻说:“我说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到底在想什么?是谢寒池的事吗?”

被这样一说,罗素轻微地被吓到:“跟他有什么关系?”

“人家不是出道当明星了吗?你在后悔没能跟他一起去?”

“怎么可能。”罗素摇头。真不知道长桐在想什么。

“那为什么这首歌唱不出来?难道以前和谢寒池唱过?”

哭笑不得。再怎么也轮不到寒池吧。“跟他没有关系。”可是罗素也无法说出是因为尼采。

“我说,我们谁没有点自己的烦心事情,但是大家都耐性子在练呢,你能不能大度一点认真点?没人唱我们还弹个什么?要不我们真的再去找个主唱?”

“够了,长桐……”马庭制止着。

“找个像谢寒池那样的?”

“继续练吧。”罗素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我唱唱看。”

其实罗素反而有点感激,他没有说中要点,罗素心中的情感得以掩藏。

排练结束后,长桐满脸不爽地一个人先走掉了。

马庭本来想跟上去,但是还是留下来了。他对罗素和修泽解释着:“对不起,他反常是有原因的……”

罗素摇头:“没关系,你不用为他道歉。”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原因。”马庭说,“他哥哥住院了。”

长桐有个哥哥的事情,他自己可没有说过。“很重的病吗?”

“有点严重吧。他现在比较焦虑。”

“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他不想想起这件事,他这是想让自己通过乐队忘掉这些事。”

“忘掉?他和哥哥关系不好吗?”

“他和家人关系都不好的样子,可是哥哥应该算是最好的一个。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快乐。”

在罗素看来,长桐就是个习惯性的怀疑论者。“那下次酒吧他还来吗?”

“应该吧。”他边说边看向修泽,“今天他太失礼了,对不起。”

修泽轻轻地摇头,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是哪里说不清楚,可是看起来像人类了一点。

“那我先走了。”马庭挥手,也离开了。

罗素回过头,看见修泽一个人站在屋子的中央。

“愿意继续吗?”罗素问。

他点点头,用淡淡的表情看着自己。罗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后……你不回去吗?”

修泽穿上外套,然后拿起贝斯,之后抬起头问:“附近有什么风景很好的地方吗?”

罗素其实没有真心觉得附近有风景,硬是要说的话……“旁边有个公园,然后江边应该不错。”

“谢谢。”他礼貌地说着,推开门出去了。还是不像人类,罗素继续想着。

又是一个人了,不过清静也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是像修泽这种安静的人,也没什么。

他回到二楼,收拾了一下,发现修泽的乐谱忘记拿了。再去看,发现他的包都没有拿……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根本不像是丢三落四的人。罗素把乐谱放进包里的时候,看见里面看起来非常昂贵的单反和几个镜头,还有苹果的笔记本和手机。罗素皱眉,这一包的东西要值多少钱。他关上包,又看见包上名牌的商标,对修泽的好感又下降了一些。他根本就是把自己包装得一点破绽都没有。

还在想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罗素打开包,接了陌生的电话。

“喂?”

“罗素?”他的声音很好辨识。

“你的包忘在这里了。”

“我知道。明天我来取。”

明天?他不担心这些东西吗?罗素想多说些什么,结果修泽直接说:“我挂了。谢谢。”接着就是忙音。

罗素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然后出现了手机的桌面,一个有点像艾薇儿的金发女孩,应该是某个明星吧。以防万一,罗素把包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今天就是第一次演出的日子。罗素在店里坐着,反复听着以前录的歌曲,可是从中找不到一点感觉。尼采的声音只让他听得越来越心酸,根本无法超越。

下午三点左右,修泽出现在了店里。他对罗素打了个招呼,然后罗素就把他的包递给了他。

“这是你的店吗?”修泽看看四周,问道。

“算是吧。”

修泽没有回话,而是继续观察着,眼睛扫过乐器的时候,没有一点感情。“装修很不错。”

原来是这样的结论。“东西丢在我这,你不担心吗?”罗素问。

修泽听了,转头,表情轻微地降温:“包里的东西,你看了多少?”

罗素问心无愧地说:“收乐谱的时候看到了电脑相机手机,然后接电话的时候看到了屏幕的桌面。”

很正常的理所应当的回答,可是修泽的表情更加寒冷,一贯的温和已经消失不见。可即使是这样的表情,在罗素眼里也像是杂志上的名模,并不令人生厌。修泽盯了罗素很久,终于再次开口了:“她好看吗?”

罗素花了点时间反应那个“她”是谁,他大概觉得是那个桌面上的人。“好看。”其实罗素真的没多大感觉,而且他完全不能确定那个她到底是人还是手机还是别的东西。

修泽移开了目光,脸上的阴郁并没有好转。罗素在一旁看着他,觉得时间都要静止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能带我走走吗?”

“去哪儿?”

“桥上。”

走走停停。罗素关掉店,陪着修泽开始向江那边行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地关掉店来陪一个陌生人,后来想出的理由是今晚要演出,所以放松一下也无妨。修泽调整着焦距,随处向街边按下快门。罗素朝着他拍照的角度看去,完全不觉得那里有风景。破旧的老城区,即将被夷平,盖上新的商品房。江边的批发市场无时不刻熙熙攘攘,从远处看都觉得拥挤得令人窒息,密密麻麻的招牌大多是以红色为主题。上了引桥,四周安静了多,开始能看见一些树木,可是走过这些令罗素赏心悦目的景色时,修泽只是在看着相机里刚才拍的照片。

桥上风很大,总是会看见很多情侣,无论什么时候。有年轻的,有中年的,偶尔也会看见年长的。桥是段极富有安定感的路程,从出发到结束,风景的接近和远去,途中没有什么能够扰乱人的东西,对于恋人也许正是绝佳的场所。虽然不算浪漫,但是别有深意。罗素没有走过桥,他不喜欢钢筋水泥的宏伟的大桥,他们不是连接两岸的风景,而是像将江水斩断的疤痕。

罗素像右边望去,两岸的江景楼鳞次栉比,水上漂浮着笨重的汽船,水平线被模糊。阴天,太阳在云间被遮住,透出微弱的光芒。罗素回头,又看看前方,恍然觉得自己只是这个世界中小小的一个人而已,根本渺小得什么都不是。他看看身边的修泽,正准备用长镜头拍着水平线那里的景色。罗素停下来等他。

又是风衣,不过这次没有扣扣子,里面是一件藏青色的衬衫。“晚上演出你也要穿这一身吗?”

修泽放下相机,问:“那我应该穿什么?”

虽然并不难看,但是这不适合摇滚,实在是不适合。或者说他整个人就非常不适合摇滚。反过来,罗素还是不知道他答应留在这里的原因。“稍微休闲一点的衬衫?”

“嗯。”他回答着,继续摆弄着相机。

既然已经是乐队成员了,总要相互了解一下才好。罗素继续问着:“你平时喜欢什么音乐?”

“Bossanova,新世纪,氛围。”

罗素觉得完全找不到共同语言了,这和自己和乐队都完全搭不上调。虽然尼采以前也听这些东西,但是并不以其为主。罗素听到舒缓的听不懂的东西就容易睡着。

“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他开始问。

“一般。”

“我很喜欢这里,”修泽说着,“这里很真实。”

罗素看着修泽,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不过刚才那句话应该是认识他这几天最明显的表态了。“真实?真实又怎么样?”

“真实才是美丽。”他拿着相机低头说,“城西像上海那样繁华、现代,充满了时代感,高楼大厦,衣着光鲜的人人来人往。城东老旧,低矮的房子很多,安静,大多是小店。人们都坐在路边闲谈,充满闲适。这座桥像是时空的轨道一样,把过去和未来联系到了一起。在桥上看到的两侧并有的,就是最为真实的现在。”

“过去是会消失的。”罗素回头看了看城东,“未来则没有尽头,永远不会到来。”

“所以才要拍下来。”他又举起相机,对着城西拍了一张。

罗素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觉得他适合乐队,他只是一个孤单的旅人,用相机记录一切即将逝去的东西。“现在真的这么重要吗?”

“因为它们会逝去,不会再给我们任何期待。”

“什么逝去了?”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修泽迅速地回过头,又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罗素。罗素不知道自己多问了什么,又触怒了他。“你想知道什么?”

“基本的了解。”罗素看着修泽的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他全身没有任何首饰,唯独中指上有一个造型简单的银色的戒指,在他深色的着装下近乎刺眼的醒目。罗素把左手放到身后,自己的衣袖下也是尼采送给自己的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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