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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江湖+番外篇+外卷——by江左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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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了。”

苏鸿不说话,将灯芯拨了拨,灯光显得亮了先些。就着灯火,看见光晕中苏西如画的脸,不由得喃喃道:“阿西,你说我究竟哪

里好?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

苏西脸色一变,上前道:“韦燕生说了什么?”

苏鸿有些痛苦地闭上眼,道:“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却又那么无怨无悔,这是为什么?”

苏西的指尖掐住手掌,刺得疼痛,方才缓缓道:“就像我苦等了你那么多年一样……”

“不一样。”苏鸿摇摇头,睁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侧,“你等到了我,可他什么也等不到。所以他自己说了出来……

苏西,我欠燕生很多,我只盼他今后能找到适合他的人。”

“会的。”苏西安慰他道,“他会的。”

苏鸿冲他笑笑,伸臂抱住他的腰。苏西慢慢抚摸着他丰厚的头发,听他突然说道:“阿西,我知道怎么把苏温存引出来了。”

苏西手骤然一停,只听苏鸿一字一句道:“去找秦风烟。”

韦寅一案凶手抓获,柳大人提审立案之后,即准备将犯人押往大理寺。

邹雨师去看望宋时巳,吃了个闭门羹后,想到自己以后逛花街的可能性要减少,不禁恻然。他把扇子别在腰上,顺着爬满青苔的

墙慢慢走着,一直走到围墙尽头,却看到一个蓝布衫的身影。正是叶欺霜的家奴莫代之。

莫代之向邹雨师抱拳行了一礼,从袖中摸出一卷纸,递给邹雨师道:“小姐吩咐送来的。”

邹雨师接过,道了声谢。待莫代之离开后,方才颤颤巍巍地打开。来回读了三遍,他脸色大变,来不及思考,便掉转了个方向奔

去。

一路到达知府,他使了个轻功,跃进墙内,悄悄行至柳怀义窗前。只见他屋内一灯如豆,印着两个身影,不由得屏息凝视,想看

清屋内情形。

柳怀义坐在桌后,桌前是一个约莫有八尺的男子,高大健壮,孔武有力。他对着比他瘦弱的柳怀义,却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大

人。邹雨师定睛一看,认出这位正是江南大营的右将军石文。

只听石文禀告道:“昨日邱华生亲自来苏州,与徐茂会见,不知聊了些什么。那批财物,昨日已送到,据说是最后一批。与邱华

生同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兰若居和卓启衣。邱华生走的时候,这两人留了下来,大概是与起事有关。”

柳怀义蹙着眉,冷声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谢家那匹宝藏已经尽数运往江南、西南两大军营,再加上昏黄岛的参与,只怕

一战在所难免。只是只来了两大坛主,为何贺兰戎不出现?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贺兰戎和苏温存已经离开昏黄岛了。难道说……

”他突然站了起来,对石文道,“我明天就回京。你也不要回去了,立刻赶往江北大营通知林峰平,让他做好战时准备。”

“大人可是想到什么?”石文问道。柳怀义点点头道:“不错。只怕江南只是预备。韦寅之死,除了灭口之外,也是为了吸引我

们的注意。真正的目标,恐怕还在圣上。”

石文“腾”地站起来,双目熊熊道:“好大的野心,大人,石文请求和你一同回去!”

“小声些,隔墙有耳。”柳怀义按住他,低声嘱咐道,“京师有我和傅大人,你先去通知林峰平。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石文应声退下。柳怀义靠向座椅,轻轻叹了口气。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幽幽道:“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邹雨师一惊,左右四顾了一下,只听柳怀义轻笑道:“你以为我唬你吗?快给我出来!”

邹雨师被他一吓,一头撞到窗上,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出来。柳怀义看着他,倏忽一笑,道:“邹老板好俊的功夫。石文那

样好的内力,都没有察觉出你的存在,看样子本官小瞧你了。”

邹雨师摸摸头,嘿嘿一笑:“大人过奖了。大人能察觉小的气息,只能说明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人可比小民聪明多了

。”

柳怀义端过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笑道:“废话少说。邹老板深夜探访,敢问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小民只想问大人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邹雨师抬起头,深深看着他,缓缓道:“敢问大人,做鬼,是什么感觉?”

第十三章

“敢问大人,做鬼,是什么感觉?”

柳怀义面无表情地捏着茶杯,只看到茶叶浮沉。他的小指划过杯沿,像是某个夜晚,有人的手划过邹雨师的脸,三分戏谑,七分

认真。

邹雨师耐心地等着。他已经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每个夜晚都是在空寂中度过。他侧耳静听每一声响动,却始终听不到他要的声

音。

那一声威胁,已经入了他的梦,回不到现实中。

柳大人猛然一笑,答道:“自是无比快慰。”

“为何快慰?”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自是快意无比。”

“报什么仇,有什么怨?”

“报家仇,有情怨。”

邹雨师一震,柔声问道:“什么情怨?”

“咫尺天涯,相见不识。”

“是否该识?”

柳怀义看着他,渐渐走近,低身在他耳边道:“这个,悉听尊便。”

邹雨师眼角微涩。他躲开柳怀义,慢慢走向窗边。月色倾泻而下,倒在他的手上,照得他的手一片雪白,白得刺眼。

“自从搬到苏州,我总是睡不好。倒不是怕有人来寻衅,只是为了一句誓言。有人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可他现在,究竟是人

,还是鬼?他总是不来,是不是已经忘了他的誓言?我是否还要继续苦守呢?”

邹雨师说着,感到身后的人靠近,那冷冽的气息传来,带着一声长叹。他回过头,只看到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仿佛鬼火一样

。他慢慢伸出手,摸到对方脸上,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一条痕迹。他轻轻地挑开那痕迹的边缘,一寸一寸地撕了下来,撕出一张

玉面,带着寒冷的光。

方予璧一挥手,将灯灭了,满室只余星辉。他轻轻凑近对方的脸,吻了一嘴泪珠,苦咸酸涩。

邹雨师眼前一片模糊。他记起以前流传过的一个故事:佛祖经三次诱惑,终于求得真佛。他想,所谓爱欲,皆由心生。万千世界

,都是虚妄。心在哪里,哪里就是真佛。

苏州秦家虽不如韦家富贵,但书香世家,总有一分典雅。那飞檐铃角,水榭楼台,处处透着非同一般的气质。

秦风烟身着一件灰丝长袍,头戴碧玉簪,一双修长手指按在琴弦之上。琴声清越,直达九霄。绕梁三日,不可断绝。袅袅焚香,

云掩雾绕;谦谦君子,自然生辉。

琴音悠扬之处,远远有剑意幽鸣。佩剑的年轻男子笔直而来。他踏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双眼睛星子一般,照得人心中发亮。

秦风烟停住手,含笑看着眼前的人,朗声道:“贵客远道而来,不胜荣幸。阿羽,奉上香茗一杯,以谢君意。”

苏鸿手一扬,道:“不必麻烦。非是作客,不敢受此盛情。”

秦风烟微笑着垂下头:“不是为作客,莫不是为干戈?”

“正是。”

秦风烟接过侍童奉上的茶,仰天一望,笑道:“如此秋高气爽,却要大动干戈,实在是煞风景得很。”

苏鸿也笑道:“在丧亲之人眼里,早已无良辰!”说罢,手中剑光一闪,直刺向秦风烟。秦风烟身形一动,案上的琴已经竖起,

六弦齐发,一股真气挡住剑意。苏鸿剑气充盈,直破琴韵。那六弦齐齐而断,又一齐发出,只抽向剑柄。剑柄一闪,剑破罡气,

直刺琴后。

秦风烟乃是正宗“一气三清”,配以折梅手、金蚕丝;苏鸿古剑盎然,一手“芒刺”剑法,出神入化。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分

不出胜负。

苏鸿和秦风烟对着,只见他双手瞬息万变,金丝颤动,仿佛有筝音。他不由得想起十二年前,落梅亭边,韦寅教他“峥嵘剑法”

,其中只有一句——“梧桐枯峥嵘,声响如哀弹。”

他剑意一变,满园的锋利都化作凝重。那古朴的剑意,冲破富丽金丝,似一声长叹,叹进往昔的记忆。

“韦家三代以前,有一位剑客,看破俗世风流,传下一套剑法。却已无人能学成。”

“你这颗心,太年轻了。待你体会过风霜,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比我好,也比我苦。好孩子,人生在世,总是放不下名利啊!”

一场剑斗,只为一个祭奠。名利是一片浮云,峥嵘岁月也无从寻觅。

剑气破空而出。

秦风烟倒退三步,真气大大受创,一口血止不住地喷了出来。他浑不在意,抬首笑道:“苏二公子果真好剑法。倘若我没有猜错

的话,这可是‘韦家剑’里的最后一套‘峥嵘剑法’?”

苏鸿点点头,缓步走到他身前,长剑架住他的脖子,道:“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那‘杯雪’缎的秘方,是溶溶月自你手中

窃得。被你发觉之后,为灭口,连我舅父一块杀了,是不是?”

秦风烟轻笑着看向他,满眼挑衅:“是又如何?”

苏鸿冷笑一声,长剑一振,剑气划破了秦风烟的头冠,一头青丝落了下来,好不狼狈。“我问你,你是昏黄岛什么人?”

“苏公子说笑了,在下和昏黄岛毫无关系。”

苏鸿拧眉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当初邹雨师曾和我描述过四大坛主。‘琴韵悠长’,便是掬水坛坛主。”

秦风烟一笑,不置可否。

苏鸿也不恼,只是侧眼打量了一下秦风烟,忽而沉下声音,极其冰冷地问道:“苏温存在哪?”

“苏二少爷好气魄。也罢,告诉你一声又何妨。”秦风烟淡淡瞥了他一眼,“反正你也不一定报得了仇。岛主大人和左护法前日

已去往京城。以他们的脚力,你未必赶得及。”

第十四章

京城威严之处,在于金銮大殿上龙头的交相呼应,王气隐隐而发。

天下只能有一条真龙。

天子坐于龙椅之上,明珠衮冕,玄色衮服,盘龙腰带,凛然不可侵犯。他手边是御座扶手,指尖抚摸着龙头,缓慢有力,显示着

手的主人正当年富力强时期,可直面云谲波诡的世道。

突然,抚摸龙头的手指一顿,从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人。天子眯起眼睛,透过十二根珠链,看到的是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健壮而

威严,相较于来人的年龄来说,年轻得不可思议。

那人走近玉阶,也不行礼,只负手打量着端坐的天子,许久,才微微笑道:“记得第一次抱你上这御座的时候,你还坐不直,如

今,却也这般大了。”

天子漫不经心地接道:“是啊,当年若不是皇叔扶持,朕还不晓得做不做得稳这龙椅。”

铷王噙着笑,道:“那现在呢?”

天子顿了下,也笑了出来:“只怕没有皇叔,朕还做得稳些。”

铷王仰天大笑,笑声直冲殿顶。天子一动不动,待他笑过之后,方道:“皇叔笑些什么呢?有这么好笑么?”

“我笑皇侄果真还是年轻,说话这般不留情面。怎么,皇叔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就让你这么坐如针毡吗?”

铷王盯着天子,只听对方缓慢道:“既然皇叔做了这么多年摄政王,为何不善始善终,偏偏要背上弑君夺位的骂名呢?”

铷王嘲讽地笑道:“成王败寇,皇侄连这句话也不懂?有些东西,你即将失去之后才知道它的宝贵。所谓食髓知味,皇叔现在,

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利了。”

天子闻言,瞳孔皱缩,握着拳头道:“从忠静侯死之时,皇叔就开始布置了吧?”

“皇侄果然聪明。不错,本王先派人杀了赵允常,秘密运走宝藏,再故意让你发现我挖出玉玺。届时你必会对本王进行打压,本

王忍无可忍之际,即使为了自保,弑君夺位,也未尝不可。”

“江南、西南两大军营主帅皆为你心腹,只怕他们也磨枪以待了吧?”

“自然,他们过几日便会开到江北,制住其他几大营军将士。宫中右金吾出生江南大营,是本王亲信,今晚起事,势在必得。”

天子猛地起身,紧紧盯着踌躇满志的铷王,字字句句道:“铷王爷好大的自信!”

铷王笑了笑,突然神秘道:“陛下可要看一个人?”

“谁?”

铷王负手转身,让开一条道。只见殿中阴影里,踱出一个人。就着昏暗的夜明珠,照亮他的脸,让天子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张风华气度皆不同寻常的脸,双眉斜飞入鬓,双眼幽若深潭。在那张巧夺天工的脸上,天子依稀辨认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阁下何许人也?”

那人并不说话,一旁的铷王道:“他名贺兰戎,昏黄岛现任岛主。但陛下可知,他原名是什么?”

“什么?”

“卫德昭。”那人冷冷答道,声音如玉珠落在玉盘之上,却叫天子变了脸色。

“你姓卫?”

那人抬头,一双眼睛冷冷瞧着殿上之人,双眼燃着寒火:“家父卫思,前朝御史,为皇后家族所害,至今冤屈不得申明。”

“陛下那时尚未出世,恐怕不知道,被世人成为‘铁笔御史’的卫大人,因为触犯了太后家族利益,正是陛下的外公当年设计陷

害,午门监斩,身首分离。”铷王在一旁说道。天子一怒,喝道:“卫思勾结外贼,犯上作乱,理应处斩,有何冤屈可言?”

贺兰戎冷冷道:“家父只是与家母互生爱慕,却被污为‘勾结外贼’;只是顶撞了国舅爷几句,就被定为‘犯上作乱’。卫德昭

今日也‘犯上作乱’一把,看看会是个什么效果!”

天子一惊:“你要做什么?”

贺兰戎冷笑一声,手刚要动起来,眼前却是一闪。

洛阳官道上,一批白马如闪电一般,疾驰而过。堪堪行到南门门口,那马戛然而止,马上的男子英武不凡,正是苏鸿。

只见城墙柳下,一人静静伫立。那身影无端叫人想起“高树悲风”四个字。苏鸿心中一动,下得马来,只看见他身上的黑丝长袍

,广袖顺着手垂了下来,仿佛一幅静止的画面。似乎听到响动,那人回过头来,眼如寒星,鬓如刀裁,是苏温存的脸。

这些年来,苏鸿与苏温存交手不下三次。每次看见他,都仿佛黑夜中一只枭,冷酷诡异。然而今天他站在柳树枝下,垂柳搭上他

的肩头。蓦然间,苏鸿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的烟雨江南。

那时苏温存也不过是少年公子,剑术却了得。他素有洁癖,常穿一身白色麻丝织就的衣衫。普天之下,除了王孙贵族,也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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