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孩子嫩嫩的小脸，就跟摸到了棉花糖似的，软绵绵，滑溜溜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或许那种痒痒，暖暖的感觉逗得孩子咯咯笑起来。
何晓这次发现，两个宝宝脸上都有一个淡淡的小酒窝，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这是遗传他们的父亲将亦则的吗？
“对不起，我在外面耽搁了一会，所以来——”正急急忙忙打开门往病房里进的张嫂在看到何晓正趴在婴儿车旁，伸手逗着两个孩子笑的时候，忽然就惊讶的住了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一张，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走没多久，他们就大哭起来，吵得我头疼，所以……”何晓也渐渐没了声音，只是想将被两个宝宝紧紧抓着的手给收回来，但最终徒劳无功。
“何先生，我就知道你的心一项很软的，这两个孩子这么可爱漂亮，谁会不喜欢呢？”张嫂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然后走到何晓的身边拍了拍他瘦削肩，“这或许真是父子天性吧！你看你只是对他们伸出了一只手，就能把他们逗的这么开心，要说起来那些抱过的小护士和医生们谁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脾气有多犟啊，呵呵。”
“你想抱抱他们吗？我教你吧，还没足月的孩子都身体软，所以抱他们的时候可也得注意手法呢。”胖阿姨一边笑着跟何晓解释着，然后仔细的教他怎样把这两个脾气臭臭的宝宝给抱得舒舒服服的，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一个月后，李医生终于批准何晓可以出院了。
第二十八章：彻骨的血债
张嫂跟小赵先抱着两个宝宝到车里去等，将亦则因为有点事忙不过来，所以病房里只剩下何晓将收好的旅行包装好后，就提着准备出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何晓的心里一提，依然风姿卓越的林雯莉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出院了。”林雯莉笑问着何晓道。
“嗯。”何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旅行袋放在了地面上，眼神没有一丝情绪的望着眼前美丽的女人。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你那两个孩子了，真的很漂亮呢，眼睛跟嘴巴最像你，而眉毛跟鼻子很像阿则，这两个孩子真是会长啊，专门吸取你们两人的优点。”林雯莉一直在笑着，可何晓总觉得那个笑容就像是长了针一般，让人浑身不舒服。
“还记得我们先前的约定吗？”林雯莉走到窗边，望着下面的花园，缓缓的问道。
何晓没答话，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她，“那碗早产的药是你让人下的吗？”
“对。”林雯莉很爽快的就承认了，“反正你也不想要那两个孩子，早生晚生不是都一样。”
何晓摇了摇头，“将亦则说，那两个孩子如果不是命大，早就在半路上因为羊水流完，窒息死了。你既然说了想要他们，为什么又要害他们？”
“因为我知道他们死不了的。”林雯莉笑着从手提包里抽出一根女式香烟，然后点燃，轻轻吸了一口，“不过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何晓只是静静的望着林雯莉嘲讽的笑，没有说话。
“好了，咱们现在就签个字据吧。”林雯莉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份资料夹丢给何晓，“这是孩子的抚养权转让书，经过律师协商定下的，是合法的，你签了他，从此这两个孩子跟你再无瓜葛。”
何晓缓慢的将那个土黄色的密封档案袋打开，两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张白纸黑字的协议书。
“对了，这个是给你新建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支票，我的人也在下面等着，只要你签了他，你就自由了。”
“你确定将亦则不会再找到我？”何晓愣愣的看着那些字，只觉的心一下空落落的。
“当然。”林雯莉笑的很自信，“这几天阿则的生意出了问题，他忙工作都顾不上呢，哪还顾得上你？”
何晓握着笔的手渐渐颤抖起来，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将亦则的脸，还有那两个才不过短短相处半个月的儿子跟女儿。要签吗？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他们？
何晓将笔放在了签名的空白地方，忽然，装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何晓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将亦则，他几乎立刻就按了接通电话，也不怎的，现在真的很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喂，晓晓，出院了吗？”话筒里传来的将亦则声音，还是那么磁性沉稳。
“嗯。”何晓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跟以往一样，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其实此时此刻的何晓，心里真的是空落落的，针刺一般的难受。
“再有五分钟我就到了，晓晓，甜甜跟天天有没有闹你啊？”
“没有，他们很乖。”
“是吗？呵呵，也就你最能哄得他们开心了，稍稍一勾手指，那两个小家伙立马全都扑向你。”
“哪有。”何晓忽然不由自主的笑了，是那种非常纯致干净的笑，眉眼之间都像是含着一种甜，连一直站在窗边笑着看他的林雯莉都似乎一时间失了神。
“那好，你跟小赵他们等我一下，两分钟我就到了，一会咱们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吧。”
“好。”何晓答应了一声，直到里面将亦则挂了电话，只剩下一阵忙音，他才缓缓放下手机。
林雯莉一边两手夹着细长的烟，缓步走到何晓的身边，“别告诉我，你已经爱上他了。”
何晓只是望着那些白纸黑字，没有说话。
林雯莉看着何晓沉默的样子，眼神渐渐阴暗起来，“何晓，你如果不想签也可以，我不勉强你了，但是我昨天刚从别的人手中拿到了几样东西，我想你会很感兴趣的。”
何晓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林雯莉，只见她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档案袋，放在了协议书的旁边，林雯莉抽了一口手中的烟，缓缓的吐出来说，“这个档案袋里装的是将亦则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的真相，我想不用说，你应该也能猜到这个真相……是跟谁有关吧？”
“……谁？”何晓呆呆的看着眼前高傲冷漠的女人，一手缓缓摸向那个档案袋，薄薄的触觉，似乎是张光盘。
“你的叔叔何亦轩。”
……
晚上的时候，林雯莉将那几张上面签有何晓名字的协议书放在了将亦则的书桌上，“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你。”
“我知道。”将亦则紧紧靠在厚实的真皮沙发里，闭着眼睛沉思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两个孩子，我看一眼都恨不得掐死他们。”林雯莉疯了一般拍着桌子叫喊着，狰狞的面孔，让人看了心寒，“尤其是那个何晓——”林雯莉一把抓住将亦则的领口恶狠狠道，“我想拿着刀子一点点划花他那张漂亮的脸，还想一点点敲断他那双勾引人的长腿，但是将亦则，我没有这么做，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林雯莉像是泄愤似的一把甩开将亦则，“不过看到你们两个现在这样，我其实挺开心的，将亦则，你也尝到了自己最爱的人不爱自己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雯丽，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对不起，我们离婚吧。”
“将！亦！则！”林雯莉疯了一般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你会遭报应的！”
“已经遭到了。”将亦则整了整被抓乱的领口，像是没有看到林雯莉的痛苦一般，“你伤害了何晓也等于伤了我，这个报应真的很痛快。明天我的律师会把离婚协议书送到你的公司，包括我名下一半的财产也会全部给你，至于你父亲，我表示很遗憾。”
“我恨你！！！”林雯莉再无一点优雅姿态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着，“为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将亦则，你怎么能跟我离婚！！！！”
“对不起雯丽，当初结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你，跟一个不爱你的人过一辈子，不止我难受，你也会觉得委屈，不甘。何晓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明天的离婚协议书，你还是签了吧。”将亦则说完，就一把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后面传来林雯莉凄惨的嚎哭，但将亦则只是闭了闭眼睛，向大门外的地方走去。小赵正站在客厅里神色有些着急的等着他，一见将亦则大步走过来，连忙恭敬的走上前去道，“老板，何先生他——”
“走吧。”将亦则忽然出声打断了小赵的话，然后两人一起走出了大宅，几乎刚坐上车，阴暗的天空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将亦则望着车窗外的天，心里却是难得的一阵轻松。
晓晓，不管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最后都还是我的宝贝。
晓晓……
……
手里的光盘，插进了那个有些老旧的影碟机里，没过一会，因为潮湿而变的有些血花的电视里，渐渐出现了一组真实的画面。
那是个晴朗的早晨，整个大街车水马龙，然后有两个身影拉拉扯扯的走到马路边似乎在争吵着什么？直到那个比较瘦削的身影忽然一伸手，整个画面都像定格了一般，那个比他稍微高些的人影毫不设防的被他一下子推进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只是一瞬间，迎面过来的一辆黑色轿车先是将那个失重的身影撞飞出去十几米远后，接着另一辆来不及刹闸的白色面包车只是眨眼间就将那个还在地上翻滚的人卷进了车轮底下……
何晓眼睛几乎呆滞的看着那个血腥的车祸场面，原本就有些凌乱的马路，此时更陷入了瘫痪状态，尤其是那个将人推进车流的人影更像是木偶似的呆呆的站着，直到有人害怕他跑了似的想将他围起来，那个身影才像突然惊醒一般跌跌撞撞的朝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冲过去……
录像上面的时间显示在两年前，何晓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前一个月……
（“你走开，不要碰我——”）
何晓的眼睛越睁越大，他像是透过那个已经定格的电视好像在看什么更为恐怖的地方……那里全是血，他走过的每一脚似乎都沾着那个人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当他挤开重重人围，几乎颤抖着手脚爬着到了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轮底下，他所熟悉的那张脸已经被血染得鲜红一片……
啊！！！！啊！！！！！
他似乎已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叫喊，而且叫的似乎很惨，嗓子眼里满满的都是血腥的味道。
“何亦轩……何亦轩……”何晓双手按着不断抽痛的太阳穴，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再叫这个名字。眼前的景物似乎在旋转，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同一个扭曲的漩涡一般，带着血红的颜色要把他吸进里边去。
耳朵里传来阵阵耳鸣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又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这个凶手，是你亲手杀了你亲叔叔，你把他推进了车流里，一辆辆来不及刹闸的车把他撞得粉碎，甚至从他的身上压过去……”
“你这个逆子，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儿子，你害死了亦轩啊，你害死了你的亲叔叔……”）
“我……我不是故意的……”何晓抖着不成调的声音捂着阵阵轰鸣的耳朵，将自己整个人挤进了墙角里。
“我怎么会杀他呢？我那么爱他，我……我那么爱他……”何晓将脸埋进双腿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的指责，“这，这不是我干的，我怎么会下的去手呢？你们冤枉我，冤枉我，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
“砰砰砰砰砰……”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然后就是将亦则有些急躁的声音，“晓晓……给我开开门。”
“将……将亦则……”何晓听到声音颤抖的抬起头，原本清澈的黑眼睛，此时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整张脸苍白如纸，就像一个得了重病快要死掉的人一般。
“晓晓，你给我开开门，我知道林雯莉给了你什么？但是你要想开一些，那都是已经过去两年的事了……何亦轩，他没有一点怨你的意思，晓晓，你听到了吗……”
“没有怨我？”何晓抖着身体扶着墙站起身来，几乎踉踉跄跄的走到与将亦则一山之隔的门边，“没有怨我？他怎么会没有怨我？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
将亦则忽然停下了继续敲门的手，只是抚在了那张老旧的铁门上，没有说话。
“你走吧，将亦则，我又把你卖了，呵呵，跟第一次一样，为了你不再纠缠我，就把你贩毒的证据交给警察，这一次，又是为了一张光盘和我的自由，我签了转让抚养权的协议书，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爱的人不爱我，我可以把他一手推进车轮子底下……”何晓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忽然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一把剪刀，他慢慢的走过去把他拿在了手里。
“其实最应该死的是我……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给别人不断带来痛苦，而我自己也没有好过的一天……”何晓将剪刀的刀尖对准手腕的地方，就是这只手推的吗？可笑自己进了精神病院后就被将亦则请的心理医生催眠了，忘了自己曾经犯下的血债……一条人命的债，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
下一刻，尖利的刀尖就穿透了自己的手腕，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似乎连心的都疼了起来，而何晓却麻木着一张脸，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似的重新拔出来，然后再狠狠扎上去一刀，顺着青色的血管一点点往上划开，鲜红的血很快如同流水一般蔓延了整个手臂。
何晓忽然感觉头有点蒙蒙的，他重新走到门的地方，将头顶上去，以此支撑着自己有些虚软的身体，“将亦则……”何晓忽然对着门痛哭起来，“我好难受，你来抱抱我好不好？”
腿一软，何晓整个人趴在了地面上，手里的剪刀却慢慢移向脖子的大动脉，何晓闭着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会是父亲暴怒的脸，一会是母亲充满悔恨的脸，然后是那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嘲笑的脸，接着是何亦轩的老婆恨不得他下地狱的脸，张嫂的脸，林雯莉的脸，两个小猫似的宝宝的脸，最后……是将亦则的脸……
何晓失血的唇缓缓弯起来，对不起，欠你的情，我下辈子来偿还吧……
下一刻，坚硬的刀尖朝脖子最柔软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刺过去——’砰！‘只听一声枪响和碎掉的玻璃渣子，何晓拿着剪刀的手被子弹震得的摔到了一边……
将亦则十万火急的从对面盖楼的施工队借来了梯子，林子站在对面的楼上冲他做了个成功的手势，但将亦则的心依然没有半点放松的翻过已经被子弹打碎的玻璃窗进了二楼的屋子。里面的家居摆设，老旧而简单，将亦则几乎一眼就望到了门边已经躺在血泊里的人，整个身体几乎肝胆俱裂，“晓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