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就算是现在良伯对仲包子说,咱们不是爹娘生的,那俩是咱们的仇人,你去把他们杀了!估计仲包子也会坚定不移的上去和二老同归于尽!
“喂,”胡嘉上前逗小家伙,“你不恨你哥哥么?”
良伯抬头,瞪他一眼。
“不恨。”不出意外的,仲包子摇摇头,举起手里的九连环,“哥哥送的。”
胡嘉看着良伯上挑的嘴角,黑线,这是物质收买么?!
再接再厉:“你就不怕闻空真的听了他师傅的话来捉你!?”
仲包子摇摇头,“他不会的。”
胡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合着人家是胸有成竹啊!“那,那你就不怕他再也不来找你玩儿了?!你可是妖精!”
“唔,”仲包子有些苦恼的托着自己的小下巴,“有一点点。”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跟着回来?”
“人家想看看闻空到底会不会真的只听他师傅的么!”仲包子扁扁嘴。
胡嘉深吸口气,真是,现在的小孩儿,要不要这么早熟啊?!
“不过仲,”胡嘉有几分严肃的看着他道,“你可要想明白了,凡人,都是善变的,闻空也不例外。这一次,万一他就真的被悟言那个秃驴给说动了呢?你,会不会后悔?”
良仲眼神暗了暗,胖乎乎的小脸儿也有几分难过。
良伯看似轻松,实际上他也紧张着呢!胡嘉都看见他手里的茶杯明明就差点摔了。也难怪,就算小家伙再怎么透彻,这总是第一次的障碍。
“我,”半晌,良仲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看良伯,似乎得了些鼓励,挺挺小胸膛,“我自不会纠缠,硬凑上去,又有什么趣?”
这一瞬间,胡嘉几乎是看到了缩小版的良伯!一样的决绝!一样的绝情!一样的,对自己这般狠!
可怕的骄傲!可怕的自尊!
是啊,他们一族,必是不会为任何事物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的吧?
“不错,”良伯暗地松口气,过来一把抄起小家伙,拿额头顶几下,“我族,自是不必为任何人失了尊严。”
“嗯。”良仲重重点头,“哥哥,仲是不是很棒?”
“嗯,很棒。”良伯笑笑,捏捏小脸蛋儿。
“呵呵。”良仲笑了,似乎把刚才的事情都抛到了一边。
半夜,终于把良仲哄睡了,却转眼不见了胡嘉,良伯坐找右找皆不见,随即一想,来到后花园,抬头一看,果然在前面高高的房顶上发现了他的身影。
“仲睡了?”胡嘉听到声音,头也不回的递过去另一只白玉酒杯。
“嗯。”良伯接过,在他旁边坐下。
“月亮真亮啊,”胡嘉抬头看着像是银盘一般的月亮,随口道。
“啊。”良伯也是随口应着。
“不知,比起千年前的月亮,那个更亮些?”胡嘉感慨道。
“都是一样的月亮,只看看月亮的人,心情如何。”良伯看出来胡嘉是被今天的事情刺激了一下,心里有疙瘩。
胡嘉果然没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几十年的陈酿,对人来说,难得,而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随手可及之物。倒也不算是暴殄天物。
“伯。”
“嗯?”
“没什么。”胡嘉顿了下,终究是没问出来。
良伯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好了!”胡嘉终于受不了这灼人的视线,带着几分薄怒的转过头来,看着良伯,“伯,当初要是,哎,要是我也像小秃驴一样,嗯,一样容易受人糊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收了你,是不是你也会像仲这么干脆的舍了我?!”
“呵呵,”看着满脸紧张等着回答的爱人,良伯轻笑出声,这是感同身受,疑心病又犯了?!
“你,你笑什么?!”胡嘉脸红红的,不只是刚才五十多年的杏花酿后劲上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呵呵,哈哈哈”一开始的时候良伯还是小声轻笑,到最后直接就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都说了不准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胡嘉直接炸毛,气急败坏的上前要捂住良伯的嘴,“呀!”
良伯一个翻身,把炸毛小狐狸压在下面,眼含笑意,“好,我不笑。”
“切!”胡嘉别扭的扭过头去,“你嘴上不笑了,可心里眼里都在笑!”
“那你准备怎么办?”良伯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嘴上问道。
“谁管你?!”胡嘉推了推,没推动,“你爱怎样怎样!哼!”
“呵呵,”良伯又闷笑几声,脸靠得更近了,能够看清胡嘉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
“你,你干嘛!?”胡嘉使劲的向旁边歪头。
良伯又在他嘴角亲一下,“你说的爱干嘛干嘛。”
“你!”胡嘉气鼓鼓的瞪着他,“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呢!说!”
良伯终于不笑了,低头考虑了下,点点头,“会。”
胡嘉的心一下子凉了!随即又在心底苦笑一下,是啊,你早就已经知道的,不是吗?良伯良伯,世上还会有谁比他更绝情?!
“呵呵~~”看着胡嘉的这副样子,良伯哪能不知道小狐狸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低头咬咬红润润的嘴唇,“白痴。”
“你!”胡嘉恨不得踹他一脚!你特么的都说了会舍了我,这会儿还来骂人!?
“好啦,胡思乱想些什么?!”良伯哭笑不得的给爱人顺毛,他真的不擅长干这些好么?!
“哼,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胡嘉不看他,语气中带了明显的委屈。
良伯心底叹口气,慢慢来,“你是闻空?”
胡嘉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发烧了?!”
良伯眼角一抽,心想,这都是为了谁啊?!
“你很容易被忽悠?”
“切!你是说敖丙吧!?”
“你什么时候会收了我?”
胡嘉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摸摸良伯的额头,“不烫啊。”
良伯黑线。
换种方式!
“你答应过的不离不弃,不算数?”
“谁说的?!”胡嘉猛地一抬身,差点把良伯掀下去。
“那你瞎担心什么?”良伯抓住手下的竹子,稳住身体。
“我,”胡嘉说不出话来,这才反应过来,好么,原来人家是要安慰自己啊!
胡嘉脸更红了,眼睛四下里撒嚒,口中道,“我,我这不是就是问问么。”
良伯摇摇头,真是,哄人什么的,真的不是自己的特长啊!
“那,那你比仲决绝多了!说不定我要是那样,你真的就会舍了我呢。”胡嘉也觉得是自己瞎想了,只是嘴里还不承认。
“你若是那样,我真的会舍了你,”良伯也不拐弯抹角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风格,“但是,你不是那样。”
“也罢,以前,我不善言表,你既想听,我便一齐说给你听。”良伯掰正胡嘉的身体,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胡嘉转过头来,眼中感情满满,有忐忑,有激动,有期待,还有,坚定。
“以前我虽从未明明白白的说过,但你却清楚的知道我从未把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看进眼去过,是也不是?能够站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胡嘉,是也不是?”
“你只是你,你只是胡嘉,世上唯一的胡嘉,独一无二的胡嘉,和任何人、任何妖或是神,都不一样,”良伯看着他,缓缓的说道,“而我所在乎的,也只是这世上唯一的胡嘉。”
“你哭也好,笑也罢,都只是胡嘉,不是别人。而我之所以与你在一起,也只是因为你是你,不是旁的什么人。”
“我既认定了你,就是一生一世不会更改的承诺。”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至死,都不会变更一字一句。”
70、狼崽子
“师傅。”闻空没精打采的跟着回到寺里。
悟言看看小徒弟的样子,暗自叹口气,“你且坐下。”
闻空浑浑噩噩的坐了,心思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闻空,”悟言道,“两位施主是不是已经知道良仲醉酒的事情了?”
“嗯。”闻空点点头,沮丧的道,“师傅,我真笨!呜呜,要是,要是没说就好了。”
悟言摇摇头,这件事,说与不说,迟早都会抖出来,早晚免不了今天的局面。真是,孽缘啊,孽缘。
“他们不许你再见良仲?”
闻空摇摇头,这倒没有。
“那是怎样?”悟言倒是有些意外,照他的预想,说必定还会更激烈。
“他,他们说,要我回答了问题,才肯让良仲见我。”闻空拿手背摸摸眼泪,抬起头来,有些不安的看着悟言,“师傅。”
“嗯?”
“你,”闻空紧张起来,不停地揪着手里的僧袍,“师傅,您,您会不会有一天,有一天收了仲?!”
悟言神色一紧,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啊。
看着悟言没有马上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在思考?!闻空害怕了,“师傅,您不是说仲他们都是好妖精吗?!您不是说不会收他么?!不是说”
“闻空!”悟言打断他,正色道,“闻空,当日为师确实答应过不会收了良仲,”还没等闻空松口气,悟言继续道,“但是这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
“师傅!”闻空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瞪大了红彤彤的眼睛,“为什么?!您不是说”
“闻空!”悟言厉声道,“你我师徒都是修道之人!斩妖除魔自是本职!虽说那三妖至今为止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毕竟人妖殊途,他们凶性未消,谁也无法保证他们就不会在哪一天暴起伤人!若是,若是真的有那天,为师即便是毫无胜算也是要拼上一拼的!”
“不会的!”闻空大喊,努力睁着眼睛,“仲不会的!良大哥和胡大哥也不会的!他们都不会的!”
“闻空!”这都不知是这两天第几次这么严厉的喊他了,悟言拧起眉头,“你二人本就是人妖殊途,何不趁此机会断了往来?!也好专心修道!”
“不不不!我不!”闻空倔强的喊着,眼泪哗哗的留下来,也顾不上擦,歇斯里地的喊着,“呜呜,师傅你说话不算数!呜呜,你说过不会对仲出手的!呜呜!骗子!骗子!!呜呜!”
“闻空!”看着扭头向着后面房间跑去的小徒弟,悟言喊了几声,终究还是颓然的站住了。
转眼间黑乎乎的庭院中就只剩下悟言一人,晚风吹来,宽大的僧袍烈烈作响,伴着为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轻叹一声,悟言捻着佛珠向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伴随着喃喃低语。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啊。”
“几年之后,几十年之后,你是否能够忍受身边的人,一成不变的容颜?几十年之后,你是否能够承受喜欢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去的痛苦?几十年之后,你是否能够保证,他身边,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人?几十年之后”
一只晶莹剔透的鲤鱼信使停在良伯脚边,张嘴吐出一只同样剔透的水球,然后,消失不见。
良伯捻起水球,注入妖力,水球碎裂开来,化成无数细小的水滴,在半空中重新排列,慢慢的出现了一行字。
“无恙,勿挂。”
“是敖广?”胡嘉倚门而立,这个时候,不会是?
“嗯。”良伯点点头,看着下面出现的又一行字。
“夺御胥神职,废其千年修为,流放澜沧。”
“太好了!”胡嘉如释重负道。
“嗯。”良伯也觉得心里终于一块大石落地,真是意料之外的宽松,想必敖广是费了不少功夫了。
夺了神职,恐怕是御胥巴不得的吧。至于废了千年修为么,虽然现在可能难一些,但又没说不准再重新修炼,不是吗?
想了想,良伯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盒来,也就核桃大小。单手画个飞鸽的形状,再咬破食指,点一滴血在它头上,流光闪过,鸽子,竟然慢慢的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良伯面前!
“去,送到御胥那里。”良伯把盒子递过去,鸽子含住,点点头,拍拍翅膀飞往远处。
办完了,转头看看笑眯眯的胡嘉,“吃早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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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良伯是不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反正就是这几天在训练仲包子的时候格外的严格,训练的力度和量几乎是翻番儿了!也亏得小家伙乖巧懂事,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这会儿,良伯正手里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竹杆,对着一只绒乎乎的小狼崽子下手。
就见小狼崽儿呲着牙,不断地发出仍旧有些稚嫩的低吼,灵活的躲避着竹杆的敲打,还不时的寻找机会扑上去,试图咬一口。虽然都是以失败告终,不断地被抽飞砸趴压倒,但气势还是很好的。
“嗷~!”小狼崽儿再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抽飞,滑行了一阵,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止住了去势。
“起来。”良伯好不同情它,冷着脸,用手中的竹杆遥遥指着满身狼狈的小家伙。
“嗷呜!”小狼崽儿呲呲牙,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甩甩脑袋上的枝叶,前肢低伏,随时准备攻击。
良伯眼神一冷,身形突然就动了起来!一眨眼就到了小狼崽面前,手中的竹杆带着破空之势狠狠朝着它击落!
“嗷!”小狼崽瞳孔猛的收缩,险而又险的向旁边一跃,躲了过去,然后,下意识的回头,张嘴!
“嗯?!”良伯手一挥,瞬间在身前支起一道小小的结界,火光四射!妖火猛烈的撞击在结界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哎?!”一旁观战的胡嘉惊喜的站起身来,朝着这边跑来,“嘿,小家伙终于能释放妖火了!?”
撤掉结界,良伯看看手中前端烧焦的竹杆,随手丢到一旁,眼中带上了笑意。
“哥哥哥哥!”小狼崽的力量像是一下子被抽空,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小脑袋仍是倔强的看向良伯,“仲,仲是不是变得很厉害了?!”
“嗯,那是!”胡嘉蹲下身来,帮着顺顺那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狼毛。
“嗯,仲,很厉害了,”看着依旧坚持看向自己渴望得到肯定的小家伙,良伯终于没再吝啬笑容,弯腰把小狼崽抱起来,捏捏耳朵,“很厉害了,以后还会更厉害。”
“嗯嗯,”良仲终于听到了心满意足的来自最亲爱的哥哥的肯定和表扬,再也撑不住妖力放空的疲倦,在良伯怀里沉沉睡去。
“呵呵,小东西挺厉害的么,”胡嘉凑过来搔搔小狼崽的下巴,看着它吧嗒吧嗒嘴巴又继续睡着,笑道。
“嗯。”良伯也挺意外的,看着小肚皮一鼓一鼓睡的正香的小兽,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