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兮兮的神态，末梢那句轻到无声的“无所谓”好像在说他是不讲道理，在拿宠物犬出气的主人一样。
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吗？难道到死他都要缠着我吗？
被这诡异执着的眼神盯到发憷的肖朗冷不防又补了一脚，这一次径直踢到齐皓的脸上，下脚不轻。虽然穿着袜子，但指甲磕到齐
皓的牙齿时还是一阵钻心的疼。
齐皓闷哼声仰过脸没在说话，或许是被踢懵了吧，反正没死就是了，能死才干净呢。冷哼声，也不管齐皓究竟情况如何，肖朗快
速撤离了现场，但他不认为这是心虚，只是一种洒脱。
这种人死了才好……他咬紧牙关簌簌发抖，恶心的同性恋……
“昨晚上真热闹。”
吃饭的时候母亲无意提及的一句话让肖朗竖起了耳朵，他好似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扒饭的动作却快了许多。
“怎么了？”难得有空回家的父亲变成母亲倾吐八卦的垃圾桶，有时候家庭里就是这样，一个说一个听，这样才和谐，不过至少
得一男一女阴阳相配才可能“和谐”吧。想着想着，肖朗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反射条件的，他的胃也抽搐起
来。手一松，碗掉在了桌子上，撒了一桌的饭粒菜叶让母亲骂了句“手断啦”，旋即转向父亲又滔滔不绝起来。
“昨天10楼那个当工程师的女人回到家，结果发现儿子倒在地上，亏那女人手底下还管着12个工程师呢，居然吓得六神无主面无
血色的，后来还是我去打得电话叫得救护车，那女人才把她儿子送进了医院。”
说到结尾的时候，母亲的声音露出洋洋得意的声调，而父亲只是“嗯”了声，完全没有表扬的意思，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久了，也
麻木了。不过肖朗对提及齐皓的话题还没有到达麻木的程度就是了，不断的心惊肉跳不说连胃也被折磨出了毛病，眼见一桌美食
他却没法下咽，这就是他被恶心到的下场。
“你就这反应啊？”母亲不高兴地嘟囔起嘴，纯情得跟个少女似的。
父亲的视线还是没从报纸上转移开来，“那你要我什么反应，儿子不也没说话吗？”
为什么扯到我头上来？肖朗很不高兴自己被扯进父母之间的战局，尤其是话题还在楼上那户人家身上打转的时候。如果被他们知
道动手打人的是他恐怕下一个进医院就是他自己了吧。苦笑的时候胃又开始泛酸，他攥紧手中的筷子，恨不得在痛得厉害的肚子
上戳个口子，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他？昨天吃错药了一样，叫他上去帮忙也不肯，整个一没心没肺。”母亲白了肖朗一眼，没放下筷子就用手指隔空点着他的脑
门数落起来，“人家为了感谢你送那么多肯德基来是喂猪的啊！”
“你怎么知道？”肖朗心一惊跳了起来，母亲的八卦信息水平让他惊愕。老妈还知道多少他心里没底，或许连齐皓给他写信的事
也知道了也说不定，不过应该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就是了。不然母亲绝不可能这么镇定地责骂自己，矛头早指向齐皓了。
“我怎么知道，齐皓他妈说的呗，钱不都是她给的吗，你说你这人啊，人家对你不错吧，你干嘛连搭把手都不肯。”手指当真戳
到了脑门上，刺痛激起委屈让他不悦地别过了头。
“开什么玩笑！当初叫我跟他少来往的人是你不是我，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肖朗，说话注意点。”长久吃饭时只喜欢盯着报纸的父亲居然也开了金口，“你不带坏人家就不错了，我见过齐皓那孩子，腼
腆了点但是个好孩子，你怎么能因为别人家里的特殊情况就歧视人家呢。”父亲为齐皓的平反让肖朗怒气暴涨，难以进食的胃也
进一步难受起来。
老爸知道什么，齐皓那小子神经真的有病，还写信说喜欢他，这种人应该关进精神病院才对。
“妈的，错的都是我，那个神经病就一点错都没有！”
第十章
“肖朗！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父亲震怒地拍了下桌子，铁青的脸色立刻让肖朗闭紧了嘴巴，旋即，一个大力到让他原地
打转的掌掴拍了过来，他不稳地磕到桌沿上，嘴唇牙齿，还有通红的脸都在钝痛。
“我说过多少次，别把你学校里那些流氓习气带回家来，下次再说一个这样的字眼就是一巴掌，你忘了吗。”父亲一字一顿警告
。
“我没忘！”几乎委屈地喊出这三个字，被揍红的脸几乎滴得出血，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连忙拦住了冲动的丈夫，一把推走他说
，“好了好了，还不回屋去，等你老爸消气了再出来。”
“消气？他消了气我的气还不一定能消！”
推开餐桌，打架的碗筷乒铃乓啷一阵乱响，他怒气冲冲地冲回房，捂住了抽痛的嘴。
都是齐皓的错……满眼的怒气几乎烧着了床单。
上次那次事件的结局是以齐皓被母亲送回学校而告终，齐皓并没有说出是谁殴打他，但肖朗并不会感谢他为自己隐瞒，只会越来
越讨厌他。
明里风平浪静，暗中的波涛却从未停止汹涌。比如不死心的信笺，不过肖朗已经不会再看，而是见一封撕一封，直接扔到旁边的
废纸箱里，比对待印刷广告还无情。适逢周末，齐皓回家与他在大楼门口见面时，看到冲自己努嘴的齐皓本来还一脸欣喜，等见
清信纸的碎片后脸色随即死灰一片。
反正不是我的错——抱着这种无所谓的心态，他堂而皇之地关上电梯的门把伤心的齐皓挡在了外头。
这种变相的折磨让肖朗觉得快意些，但只要这种纠缠还有拖拖拉拉的一天，他就不会真正轻松下来。
渐渐沉积的压力让他作业质量急剧下降，而连续三次小考成绩惨淡最终促使班主任“非常细心”地打电话给他母亲报告他最近的
情况，结果就是他被母亲关在房里数落了一个小时。几次“都是齐皓那个同性恋害的”的话差点冲出口，不过还是因为有碍面子
而咬在了牙关里。
“……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人家齐皓学学呢，你知道人家年级里面排第几吗，雅正高中哎，人家这么好的学校都能拿年级前十，你
呢？”
好像上天故意跟他作对一般，不想听到某人的名字时某人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反而异常得高，不知齐皓和齐皓的妈给了自己的妈什
么好处，动不动就把这个神经病的名字搬出来，搞得肖朗一肚子火气，只能愤懑地砸桌子。
“我跟齐皓的妈妈说过了，让他儿子给你补课。”
“你说什么？！”肖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盯着母亲好像看着仇人，“你让那个神经病过来教我，你老年痴呆啦？！”
“说什么你！”赏了他一个毛栗子，老妈的眼睛也瞪得滚圆，“人家跟你有仇啊，一天到晚神经病神经病的叫，你本事不如人就
不要嫉妒，我已经决定了，从这个礼拜开始，等齐皓从学校里回来后你就到人家家里去学习，不懂的就问，不许欺负他，听见没
有？”
“欺负他？我有那个胆吗，老爸老妈胳膊肘都往外拐，伤了他我怕我会被扫地出门！”
“肖朗你别过分，你最好给我识相……”厨房里什么东西似乎煮开了，母亲继续点着他的鼻子却一步步退出了他的房间，无休止
的教训告一段落。
肖朗狠狠搓着自己的脸一直揉到发红，灼烧的痛对减缓他心头的烦躁一点作用都没有，他暴躁地倒出笔筒里所有的笔，一支支拦
腰掰断，手指关节上都是用力过猛而勒出的血痕，可就算这样继续折磨自己，想摆脱的噩梦还是近在眼前。
“齐皓……”他抓紧自己头发深深赌咒，“我非杀了你不可……”
周五的那天，他特别注意了下放学的时间，四点半，怎么会这么早。忍不住叹气的时候肩膀被人撞了下，身体向前倾的时候压在
肩头上的重量重了。
“干嘛唉声叹气的，装深沉哪。”一惯喜欢嬉笑的朋友王栋晨拍拍他的肩膀说。
“不想回去。”想起又要见到齐皓那人畜无害的笑脸，他就不由自主捂住了胃，吃吗丁啉也没用。
“怎么了？”范无翼也跑过来抓着他的脑袋乱摸。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老妈她无聊，给我找了个家庭补习。”
“哇，不会吧，孙炜！过来听听，肖朗要闭关修炼啦！不过也是，最近你的成绩栽得有点快。”
“你还说！”撞了站在后头的王栋晨胸口一下，他回神问，“有空吗各位，陪我打会儿球。”
“成，走吧。”
扬下头，他和三个死党互拥着肩膀走出教室，他的心出奇得踏实。和好朋友不管多亲密也不觉得过分，但一想到齐皓有接触自己
身体的欲望他就汗毛倒立，就算把齐皓踹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只要齐皓还活着一天，他就无法停止杞人忧天。
打了整整两个钟头的球，他才和朋友道别故意拖延着脚步回家，推门的那一瞬肖朗以为自己走错门了，站在母亲身旁那个乖巧点
头的家伙，不是齐皓吗。
“你来干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让齐皓脑袋开花时母亲却站了出来，叉着腰不满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告诉过你齐皓会过来
给你补课吗？为什么还这么晚回来，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滚吧。”
斜睨了齐皓一眼，肖朗一脸作呕，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间。齐皓居然在自己家里候着自己，脸皮是不是也太厚了！母亲也是，以
前不是很嫌弃这个脑袋不正常的人吗，干嘛还把他领回家来，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嘀嘀咕咕发牢骚的时候，不请自来的人推开了他的房门，探进脑袋的人害羞地唤道：“肖朗……”
“别用那么恶心的声音叫我！”也顾不得外头是不是母亲还在，他牙齿打颤着叫嚣。
母亲“对齐皓客气点”的怒吼传了进来，齐皓回头望了眼他母亲所在的位置，腼腆的笑容好像刚见过家长的未过门的媳妇，恶心
得让他空荡荡的胃一阵阵痛苦的抽搐，虽然告诫自己别冲动，但肖朗还是流氓得拽住了齐皓的衣领摔到墙上去。
“你来我家干什么？你有什么企图？”
第十一章
“企图？没有、什么都没有，是阿姨叫我过来的，是真的。”面对肖朗近在咫尺的脸，尽管呼吸不济，齐皓羞涩地垂下眼睑，“
我家里没人，所以阿姨叫我上来吃饭，就这样……”
“你最好别做什么多余的事，否则我让你再进一趟医院。”肖朗松开钳制，不忘狠狠地瞪他。
“肖朗，为什么你一定要摆出对我不屑一顾的态度呢，你不讨厌我吧，不然你也不会答应让我帮你补习啊！”
又是那种天真到欠扁的表情。
“你是不是搞错了？”不耐烦地打断齐皓的话，那委屈的脸让他恨不得挥拳相向，“是我老妈一相情愿根本不管我的事，你别会
错意了，我根本不想和你见面，还有，我警告过你了，别再写那种恶心巴拉的信，你耳朵聋了吗？”
“肖朗，你别这样好吗，我知道喜欢上同性的事实让你很难接受……”
“你他妈到底听没听人在讲话啊？”
门外传来母亲的絮叨，头脑发热的肖朗这才觉得声音太大了。他现在总算可以百分百确定，齐皓的脑袋里绝对是少根筋。他恼火
地踹了脚齐皓的膝盖，顿时让矮自己一截的齐皓跪在自己面前，肖朗伸手扯紧他的头发向后拽，不顾他露出多痛苦的表情，肖朗
死盯着那双总是水雾蒙蒙的眸子，嫌弃地低吼，“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你了？你小子那么喜欢犯贱是不
是？”
像无助的小狗挥舞着前肢，被迫扬起脸的齐皓眼角有了流泪的迹象，“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听到这种不经大脑问出的话，他鄙夷地嗤了声。
齐皓还在哭，“你曾经明明那么温柔，带我出去吃饭，一直看我写的信，为什么……如果真的对我没意思，何必叫我来你家呢！
”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这不关我的事，是我妈的主意！”
“你认为这对我来说有差别吗？”
“混蛋——”甩开抓紧齐皓头发的手，齐皓立刻如同一个没有自我控制能力的洋娃娃倒向墙边，“咚——”动静不小，肖朗也吓
了一跳，但他就是不肯过去看齐皓的状况，反正对他而言这个人还是死了才好。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闻声跑来的母亲让肖朗心虚地抱紧了手肘，看到艰难爬起身的齐皓时母亲怒了，“肖朗，告诉你多少遍
对齐皓好一点，你又做了什么！”
“我对谁好也不会对这个神经病好，这辈子都别想。”
无视母亲扬起要揍人的手，他誓死不低头地瞪着齐皓，他要让这个没常识的家伙知道，除了浓浓的厌恶，他没有再多一种感情。
“对不起齐皓，肖朗他比较随便，你迁就着点，拜托你了啊。”
母亲点头哈腰地向齐皓打招呼，那殷勤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被齐皓妈妈拜托的模样，奇怪的违和感让肖朗痛苦地皱起来：好你个
当妈的，竟然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往火坑里推，哼。
怒视着好像在进行人肉交易的母亲和齐皓，肖朗又被齐皓的嘴脸所惹怒，捏紧的拳头好像只要母亲一消失就会自动弹到齐皓脸上
一样。
“我会努力帮助肖朗的，请阿姨放心。”
放心，放你的大头鬼！被我打得还不够啊？真是一点学习能力都没有，我会听你的话才怪！等着瞧，一会儿老子不让你家天翻地
覆就不叫肖朗！
肖朗像待宰的羔羊，哼哼叽叽却没有一点发言权，自己的手臂还被老妈掐着呢，只要多说一句自己的手臂上也就多了块乌青。
“齐皓，如果肖朗欺负你或是在你家乱闹的话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手臂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哇地一声没形象地叫了出来，“妈，你杀人啊！”
“皮给我绷紧点，去，写作业去！”
母亲的手背用力一拱，肖朗不自觉地向前倾倒，眼见视野里齐皓的脸不断放大，他连忙刹车伸出一步稳住重心，硬绕着齐皓打了
个圈后站稳。说什么肖朗都不要让齐皓帮忙，更不要让他碰到自己。
“齐皓，拜托了。”母亲谄媚的笑声让肖朗的头皮发麻，回身想指责自家没良心的老妈的时候自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他彻底被
流放了。
“肖朗……我们上楼吧。”
错把齐皓的低语听成是“肖朗……我们上床吧”的肖朗想也不想一巴掌扇中他的脸，掌心里火辣辣得疼，而齐皓更红一筹的脸颊
应该更痛，但被打的他并没有喊疼，倒是肖朗先没耐心地鬼叫开来：“你个混蛋想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