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追到他的。”肖朗不住喃喃，一遍遍印刻下这个观点，“他是我的，我的。”
连着三天，齐皓都收到了爱心早餐，不知怎的，对着这满满爱心他只读出阴谋的味道。刚开始还能说服自己吃下去，可到了第三
天，要和肖朗碰面的当天，他一点胃口都没有。齐皓忽然能理解自己过去单方面加诸在肖朗身上的感觉，那是重负，是偏执，体
察不到爱。
真是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齐皓苦涩地弯了弯嘴角，只得把那早餐送给了着急肚饿的同事，拜某人执着所赐，他早
餐根本吃不下去了。
临近傍晚，齐皓还没准备好当晚的复习内容，人已经到了。肖朗穿得笔挺整齐，一眼看去真像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齐皓作怪地
歪了歪头，不知道他又玩什么把戏。
肖朗恭敬地问：“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稍等。”对方一本正经，齐皓也就安了心，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今天齐皓总算找到让肖朗头疼的科目了，那
就是政治。讲的话都是假大空，听着就想睡觉，好几次肖朗的眼皮都差点阖起，又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齐皓觉得他实在可怜，
冲了咖啡摆在他面前。肖朗心头一暖，顿时认定范无翼说的一句话是对的，“不能凶，只能装可怜，你要追的人是个容易心软的
人，所以你必须软弱软弱再软弱，激发她的同情心，这样你的情途就有望了。”
“谢谢。”肖朗感激地说了声，可惜齐皓反应平平。近来他的反应越来越像他的朋友，脸上寻不出表情变化的痕迹。
“打起精神，马上就结束了。”齐皓提了句，与其说是鼓励肖朗不如说是在给自己下暗示，快结束了，马上就能走了。
肖朗点头，没读懂这个言外之意，只当是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学习起来更有劲。一个半小时过得飞快，肖朗总算艰难地啃完了今
天的课业内容，嘴上答应着要牢牢记住，心里却想都是什么废话，用得着记吗？
“今天就到这里吧，再见。”齐皓草草地结尾，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肖朗跟着他站起来，“齐皓，你给我补课都是义务劳动，我该怎么感谢你？”
“你想感谢我？”齐皓似笑非笑。
“当然。”
“别来找我，别来烦我。我们的交集只有这一个半钟头，可以吗？”
第四十章
肖朗哑然，苦笑了下，“你不信我讲的话？”
“我信。”
可能嘛，什么都会发生，未来的一切可能性都包括咯。齐皓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所有物，能快走一秒也好。肖朗拦住他去路，看着
他的眼睛说：“齐皓，我不会放手的。”
何苦呢，我还能给你什么。齐皓嚅动着唇，办公室外响起了敲门声，“齐老师在吗？”
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齐皓神色平静地问：“什么事？”
“呀，老师，你果然在啊，慕容老师没跟你一起吗？”一个表情可爱的女学生探进脑袋，不住搜索起另个人的影子。没能成为齐
皓的绯闻对象，肖朗不是滋味。他试图再拉齐皓的手，却被后者躲开了。
肖朗的心又沉了沉。
“你找慕容老师什么事？他要过两天才回来。”
“这样哦，那老师你来就好啦，听说你大学的时候也接触过话剧，正好最近我们排了个新剧，希望你能过来给点指导意见。”
“我那时只是打打杂，厉害的人是阑珊，他那时可是编剧。”齐皓腼腆地笑了笑，肖朗站在旁边看得有点痴，这么纯净的表情，
他许久没见了。
“没关系啦，老师的阅历比我们多，随便看看就行了。”女生竭力邀请着，不住伸手拉起齐皓来，肖朗的眼睛跟扎了针似的难受
，想也没想就把女孩儿的手拍开了。
女生一愣，齐皓也怔住了，“你干什么，她是我学生。”
是你学生也成不了借口。为什么她能碰你我就不能？要肖朗凶相可以，憋屈……差了那么一点。齐皓看着他要哭哭不出的脸，怪
吓人的。
女孩儿倒是不介意，大度地问肖朗：“您是齐老师的朋友吗？”
“嗯。”肖朗不大情愿地应了声。
“那有空的话就请一起去看吧。”女生盛情邀请。
肖朗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有齐皓在……“那我就打扰了。”
他看向齐皓，可惜得不到回应的眼神。
女生所处的社团所演的剧目在小剧场排练。台上学生挥汗如雨，台下的导演不住向他们提出新的改进意见和要求。这样一派朝气
蓬勃的场面，齐皓很久没感受过了。过去阴沉的性子给他的人际交往带来了很多麻烦，阑珊看不过去便把他拖到了话剧团，负责
剧务。
两年时光他们共排练出三部话剧，分别在学校的剧场里上演，其中一部还获得了区级金奖，可当奖杯摆到阑珊这位功臣面前时，
他轻哼了声，“世人果然是垃圾。”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阑珊写作最随便的一部剧，根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效果。齐皓笑他不
知足，阑珊却说“知音难求”，现在想想，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齐皓被安排在前面，肖朗紧挨着他坐下，双眼根本没瞄上过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齐皓。齐皓竭力无视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却
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
故事是个世俗的感情剧，主人公的爱情就是场追逐的戏码，前半段男生追求女生掏心掏肺，女生却因为一个误会和他断绝关系，
多年后女生无意得知那个误会并非男生的错，反过头来寻找那个男生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娘。而排练的那幕，正是婚礼场上
，女生祝福男生的场面，不知怎的，那位女生就是无法把握好情感，怎么样都达不到编剧兼导演的要求，两个女生都是要强不服
输的人，几句不合就吵了起来。
邀请他们前来的女生连忙赔不是，“抱歉啊老师，我过去劝架，马上来。”
女生急急忙忙跑开了，台前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肖朗对周遭的事漠不关心，他讶异地发觉齐皓手里捏着的剧本上有滴没来得及化
开的水珠。
“齐皓？”肖朗刚开口，身边的人猛地站起身朝外狂奔。
“齐皓，你去哪儿？”肖朗跟在后头，不住叫他。
“滚开！”齐皓吼了声，沙哑和着断断续续的杂音，肖朗心疑了句，赶紧追上去把人拉住了。转过身，肖朗被齐皓脸上的泪迹惊
呆了，上一回齐皓哭时黑灯瞎火的根本没瞧清，光是那样就让他好好慌乱了一把，今天，肖朗彻底没了注意。
第四十一章
“怎么了？”
齐皓不理他，转身又要走。肖朗伸手一拽，人又被捞了回来，齐皓哭起来一点声息没有，只有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滴滴都滚过
肖朗的心坎，又咸又涩。他双手捧着齐皓的脸，撇开那根本不断线的泪水，“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肖朗急得口不择言，“
我还没做什么呢，你怎么就哭了？”
齐皓拼命摇头，拒绝和肖朗对话。他不会懂，他也不指望肖朗会懂，他从那舞台里看到了自己，可悲可怜的自己，他就是那剧目
中的男生，费尽所有心思追求自己的幸福，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剧中人的梦可能已经结束了，他的却没有，他的梦魇源头正在他
的身旁……
“别哭了，你是男人啊。”肖朗词穷了，他可不擅长安慰人。
我是男人，可我还是被你那样玩弄，我还算哪门子男人！
肖朗的话根本是戳到了齐皓的痛处，他不顾一切挥出了拳头。肖朗踉跄了几步，左脸颊一抽一抽得疼。他望向揍了自己的齐皓，
生不起气来。满脸泪痕的人浑身打颤，惊恐的目光犹疑不定地扫着肖朗的脸，像只无意冒犯百兽之王的食草动物。
“齐皓。”肖朗唤了他一声，得到的回应就是更明显的抽搐。
一鼓作气，他走到齐皓面前伸出了手，本以为会被揍的人畏惧地缩起了肩膀，结果却被拥入了怀抱。
“别哭了。”肖朗学着小时候母亲安慰自己的样子，笨拙地抚着他的脊背，“算我求你了，别哭了。”
“放开、放开我……”齐皓不肯乖乖被他抱着，又像只发急的小猫。
“乖了乖了，不哭不哭。”肖朗根本不敢放开他，知道他忌讳周围的目光，便将他的脸藏进臂弯一步步挪到了树荫下。衣襟前头
渐渐湿了，埋头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声息也低了，肖朗真怕把他给闷坏了。
小心翼翼地抬起他脸，肖朗屏住了呼吸。红通通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同样红透的鼻头轻轻翕动，齐皓不怎么肯抬头见人，现在他
这副样子也实在不怎么能见人。
肖朗惴惴地问：“好些了吗。”
齐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发泄了通心情是畅快了，可目睹这一切的人是肖朗，想到这点他就轻松不起来。被他抓住这个把柄，还
不知道他会怎样嘲笑自己呢。这样的日子，到底哪天才是终点？推开眼前人，手还没离开那人的胸膛便又被抓住了。
“放手……”齐皓低声咕哝。
“齐皓，给个机会行不行？”肖朗牢记范无翼的教诲，放软口气。
齐皓兴趣缺缺，歪着头想要不要干脆捅他一刀，让他别再这样缠着自己了。
舔了舔嘴唇，肖朗一贯的伶牙俐齿今天不怎么管用，“我们……相处试试？”
试试？可我想要找女朋友过正常的生活了，能不能不试？
齐皓低头看了看脚下，一串凌乱叠加的脚印，看不出哪里是第一步，哪里是最后一步。
“不行吗？”肖朗觉得自己有点唱独角戏，不免心急地表态，“我只要一年就够了。”
“不，不对，”齐皓终于有了反应，“不是一年，是十个月，还有十个月……”
和我在一块儿有那么度日如年吗……肖朗盯着喃喃自语的齐皓，抿紧了唇。
孙炜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没来得及回家洗漱，直接就在公司外头的卫生间里搞定了。打开电脑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忙碌，可偏偏
有人不配合，一个电话过来打扰他工作。
“喂，范无翼，找我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孙炜盯着上个月的财务报表，眼睛也不眨地说。
“孙炜，有空没有，出来见我。”范无翼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了，被土匪洗劫了还是怎么着？难道肖朗吃里爬外把你店搬空了？”孙炜笑了笑，盯准数据的目光依旧犀利。
“你还有闲情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烦死了？”范无翼痛苦地哀嚎声，“我不管，我现在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
等着了，你立马给我下来。”
不是吧？什么事值得范无翼穿越大半个上海过来找自己？孙炜正了正颜色，“我知道了，马上来。”挂断电话合上笔记本电脑，
孙炜快走几步跑进了电梯。不消十分钟，啃着吸管的范无翼看见了孙炜的身影，他冲门外头的孙炜挥了挥手，把人招到了自己面
前。
“出什么事了？快说快说，我还忙着呢。”孙炜好不含糊，直言不讳道。
范无翼仰天长叹了声，“我发觉吧，有的人做了一辈子朋友其实我压根就不了解他，不说其他的，就说你吧，本以为就是鬼主意
多点，没想到魄力这么大，还自己开了公司。”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重点好不好？”
“我是说肖朗啊……”范无翼摇了摇头，“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怎么了？”
“前些日子肖朗着急地拉我给他做参谋帮他笼络一个人的心，我是浑身解数全部都使出来了……唉。”
“然后呢？追到手没有？”
“那根本不是追不追到手的问题，是能不能追！”
“什么意思，难不成肖朗看上的是自己家亲戚，近亲结婚？”孙炜无伤大雅地开着玩笑。
范无翼捏紧手里的一次性水杯，压低声音痛苦地说：“肖朗追的根本就不是女的，是个男的。”
孙炜愣了半晌，“你怎么知道？”
第四十二章
“上回我看见的。”范无翼又变得垂头丧气，怏怏地说，“上回我抄近路往学校里跑，正好看见肖朗抱着一人靠在树底下，我还
在想是不是我的指导有方已经初见成效了，你猜怎么着，肖朗怀里抱着的那人根本就是个男的。虽然……长得挺那啥的，可这改
变不了肖朗在追男人的事实！你说过了这么多年我们怎么就一点没发现呢？”
孙炜听完他的陈述，嗤笑了声，“你没发现的事儿多着呢。至于么，大老远的跑过来跟我讲，肖朗追管他追呗，反正追的不是你
，破坏不到你的家庭和睦，不就完了嘛。”
“你还真看得开，圈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弯的你习惯呐。”范无翼斜眼睨着他。
“那你想怎么办？把肖朗掰回来？”
“这是他的事，我瞎操什么心。”范无翼冷哼了声，声响极大地吸着杯子里的咖啡。
“那不就完了，当做不知道。反正你范无翼的演技卓绝，一定不会让他看出来的。”孙炜恭维了他句，看了眼时间说，“没其他
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了，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我搞定。”
“这么着急，你前几天干嘛去了？”
“出去玩了。”孙炜轻描淡写地说。
“你小子，出去玩也不叫上我。”范无翼恶狠狠地说，显然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摆脱出来，“我不管，作为补偿，我要参观你的公
司。”
“行啊，上来吧，我来带路。”孙炜款款一笑，特有派头。
“这还差不多，”范无翼扔掉纸杯，恢复了元气，他走到门外头大吼一声：“肖朗的事留着他自己解决吧，我不管了！”
“阿嚏——”一个喷嚏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肖朗揉揉鼻子朝向前方，站在面前的齐皓也被吓了一愣，回神还没和他对上眼神就
别过了脸。
那天抱着他看着他哭过一回，肖朗觉得自己和齐皓之间的距离反而越发遥远，齐皓无时无刻不在躲着他，哪怕两人面对面他也能
找出不和他对视的法子，肖朗试过强硬的手段，可看到齐皓心不甘情不愿的脸他心里也难受，干脆就这么耗着吧，反正还有的是
时间。
十个月，人家一窝小猪也养出来了，自己和齐皓这关系……不知道能不能有所进展。眼见齐皓要开门，肖朗赶紧跟着，身子贴上
他人都不肯放松。身后被堵肉墙抵着，齐皓转个身都不方便。齐皓想不通，这人难道就没正事可以干吗？现在几乎是24小时紧迫
盯人，上吊也该给他喘口气好吧？！
那天哭完准备走人的时候，肖朗一把抓住他厚颜无耻地说：“齐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欠我什么，但今天的情你总得还吧，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