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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by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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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这是在说什么……”阎肆蓦然插话阻止傅阳说下去,一边好笑地看着傅阳:“我之前是开玩笑呢,真以为他和谢流芳能弄到一块去?别逗他了。”

傅阳默然,眨眼看着阎肆,不知他又搞什么花样。

赵珩不明所以,只听阎肆说:“他们说你最近和谢流芳亲近得很,还送香丸什么的,若不是用尽手段把人带上了床,就是……”

“胡说!”当年夜夜风流的小王爷也有急于争辩的时候:“我怎会那样对他!”

意外听到了这句话,傅阳和司瑾俱是一愣。

阎肆笑得更开:“看吧,我就说,他二人清清白白。再者,就算宋兄有那意思,谢流芳怎么会动心?”

这话听在赵珩耳朵里不是滋味,谢流芳怎么不能动心,若不动心,那夜里在荷塘边与自己亲热厮磨的还能是鬼?

感觉到赵珩正盯着自己,阎肆继续对傅阳司瑾道:“若谢流芳动了真心,以他那精明的性格,会不知他去‘笑眉馆’风流?知道了还能纵容?光看他不闻不问,宋繁回回酒醉归来安然无事,就该有数了。你们还在这猜度,真是白费力气。”

傅阳装傻道:“那……他若真不知道宋繁同我们去‘笑眉馆’呢?”

这话正中赵珩心事,那晚谎称下山喝酒而已,谢流芳看上去相信得很。

“笨,就算他看不清宋繁是什么人,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同我们一道下山,会做些什么还能不清楚?这是摆明了不上心。”

赵珩手里的折扇毫无征兆地脱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傅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说来……还真是我想多了。”

接下来傅阳阎肆一唱一和说些什么,赵珩再也听不进去。只在心里反复琢磨,谢流芳一定知道他去笑眉馆,一定知道他说谎了,却不闻不问,一声责问也没有。

难道真被阎肆说中,实际谢流芳从未对他动过真心?

想到这里,赵珩心里似乎突然堵了什么,默然拾起扇子,佯笑道:“忽然想起来,宋老师仿佛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三人不做声,待赵珩走远,傅阳才轻声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阎肆苦笑:“……还有点不仗义。”

我们这样的人,能遇到个值得珍惜的不容易,结局如何,只看他二人自己的造化。眼下,只当替谢流芳敲他一敲,不枉一场青梅竹马。

司瑾如此想着,便不以为然道:“哪里,做得好!”

一锤定音,打消了另两人心里的不安。

chapter 22

那三个盘算了一出好戏,可苦了赵珩,心里像坠了一桩心事。

小王爷纵横欢场,向来春风得意,难得尝到这份失落,憋在心里很难受,就想找个法子宣泄出来。

上课时总拿眼角去瞟谢流芳,要不就把毛笔、书本之类的拨到地上或者音律课上故意乱拨琴弦,大小造出些声音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谢流芳若蹙眉不去看他,他就弄得更起劲,但谢流芳若抬头扫他一眼,便又心满意足。

如此幼稚的举动,小王爷却一点不觉得自己可笑,还将这些当好事给那三个说:“你们看,他心里还是在意我的。”

傅阳听了,憋笑憋得弯下了腰,一旁司瑾摇头轻叹:“没救。”

向来落井下石的阎肆倒是一脸严肃,撑了折扇对赵珩说:“你不就想试试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你么,散学后喊他一块儿去‘笑眉馆’啊,要是吃醋翻脸,可不就正中你下怀?”

赵珩笑着摇摇头,但之后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阎肆那提议,虽说不靠谱,却正中小王爷心坎儿。只不过赵珩心里也有打算,万一谢流芳真吃醋翻脸,或是指着他鼻子骂他下流之徒,又该如何收场。

当然,赵珩是一千一万个不知道,江南百姓在谈起“惠亲王家小王爷”的时候,那调调与谈论“下流之徒”也无甚两样了。

散学时,赵珩没去找司瑾他们。原因是今日立秋,他打算和谢流芳一道过个习俗。

过去每年立秋时,王府里的奶妈都会剪一些红色石楠叶插在赵珩鬓发间,而后在院子里摆一桌家宴,酌几杯清酒,也不知道有什么含义,大抵是辟邪安身之类。

恰巧书院后山的石楠叶红了,赵珩就想带谢流芳一道去,寻一片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以茶代酒,寄思乡之情。

把这想法同谢流芳说,他倒也有几分兴趣,两个人便相伴朝后山走。

不料半途,还是在角亭遇到了那三个,傅阳遥遥望见赵珩和谢流芳,霎时间就窜离了石凳,就像专门等着他们似的。

“走啊走啊,等你们好久了!”

傅阳说这话时看着谢流芳,满面神采,颇有些激动。

谢流芳少时虽与他三个有交情,但后来明显疏离了,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还是有些意外,不禁道:“去哪儿?”

赵珩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阎肆抬手一拦:“今天立秋,‘笑眉馆’摆琴会,我们打算喊宋繁一道过去玩玩,正好谢公子也在,不如同去?”

谢流芳自然知道山下那“笑眉馆”是个什么地方,顿时默不作声。

赵珩当他不高兴,立马圆场:“笑眉馆有什么好去的,不如一块去后山,看看石楠红叶,喝几壶龙井不是更好?”

“呀!”傅阳夸张笑道:“我没听错吧,宋公子今天中邪了?连笑眉馆都不乐意去倒要去看石楠?难不成上次那个‘月清’……让你扫兴了?怪不得你最近都不留宿,连夜甩下我们回书院啊……不过没事,我都打听好了,今天有几个老鸨的私藏货要挂牌,正对你胃口!”

阎肆不如傅阳夸张,piao妓还嚷嚷得人尽皆知,勾着嘴角,难得笑得温文尔雅:“宋兄跟你说笑呢,他最近可舍不得月清相公啊。”

“你……”小王爷明知他们故意,却又不能阻止他们不说,气得咬牙切齿。

此时司瑾也走过来,大约知道他们的阴谋,只对谢流芳说:“流芳一道去么?”

这话一说,几个人都静静等着谢流芳开口。相对傅阳一脸幸灾乐祸,赵珩隐隐有些期待,哪怕那张冷淡的脸上出现一丝愤怒的神情都好。

半晌,谢流芳抬头,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好啊,去听听曲儿也好。”

趁赵珩怔愣时,傅阳已经一把勾住谢流芳的肩膀,笑得有恃无恐:“哈哈,那赶紧走着!”

……

笑眉馆每逢立秋,便要摆琴会,一来替新挂牌的几个造势,二来也显摆显摆馆里相公的琴技。好歹说出去,他笑眉馆也不单纯是个男娼馆,还有清风弄月般的雅致。

自然,所谓琴会,不单纯是自己馆子里的人自娱自乐,有些没名气的琴师也会借此机会前来踢馆,拿不到头名,也能得几锭白花花的“踢馆费”。甚至说天熹书院的宋彬老师,当年也在笑眉馆里露过脸。

一传十十传百,笑眉馆每年的琴会倒颇有些声势了。

一跨进大堂,便发现头顶挂着无数盏暧昧的红灯笼,灯笼都不特别亮,晕晃晃的,倒是熏香比平时素雅,淡淡的很适人。

仔细一看,平常的桌椅软榻都被撤走了,只一张圆形木台占了整个大堂,径长怕有五六丈,台中间一方摆琴的红木案子,孤零零设在中间,周围挂着轻薄透明的粉纱,都用缎带束起系在梁上。这般排场,很难不让人有所期待。

老鸨一见到他们几张熟脸,立刻殷勤地贴上来,手绢都险些甩到天上去:“哎哟,就知道四位公子要来,早早给安排了上座,二楼请!”

阎肆侧身,指了指被自己挡住的谢流芳:“今天是五位,这位公子头一回来,你可别怠慢了。”

老鸨含笑看向谢流芳,蓦然眼睛就睁大了:“我的亲娘,这位公子简直……简直……”平日里多伶俐的一张嘴,顿时堵住了。

傅阳笑话她:“简直什么了?这位公子模样太俊俏,老鸨你也春心打动不成?还是觉得有他在你一群小倌儿都要被盖了风头?”

“啊呀,瞧我这笨嘴,老娘干这行多少年,就没见过生成这样的!”

实际也怪不得她,之所以人人都说谢流芳长得好看,因他美则罢了,偏偏属于美得张扬的,让人一眼就锁住不舍得放,尤其满楼大红灯笼一衬,更是一抹惊艳。

这么索人魂魄的相貌,却又一脸寡淡,连眸子里都是冷的,愈发叫人移不开视线。

才进门站了一小会儿,二楼大部分视线却已经都落在谢流芳身上了,还有些笑得暧昧不明的,多少让他不适。

赵珩瞥见谢流芳这一会儿又蹙了眉,也猜到几分,便道:“上楼吧。”

老鸨眯起眼,又打量谢流芳几眼,才使唤门童过来带路。

人到了二楼,却发现边上一间是王福、王泰兄弟。

王福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只扫了谢流芳一眼,其他几个索性直接忽视。边上王泰倒似乎还记恨赵珩,平日书院里能避就避,这会儿打了照面,眼神里还有几分厌恶。

自然,这五位也不乐意见到他们。司瑾低头对门童道:“只留这一处座了?”

门童向四周看了又看,终于指了指对面一间:“那一间原是给刘驸马的表外甥留的,他人还没到,几位公子要是觉得此处不妥,可以换到那里。”

司瑾刚想说那就换吧,却先一步被傅阳拦住:“晦气,鲁明贵那一拨也在那。”

果然,鲁明贵、杜王孙那几个正在对面,相比王家兄弟,那几位可是讨人厌得多,司瑾想起鲁明贵曾经想害赵珩,也深觉不妥,便只能在当前这间坐下了。

门童招呼他们坐下,便从座下摸出翻牌的木箱,在五人面前打开:“几位公子今儿想挑谁伺候?”

阎肆冷冷一笑:“今天你们馆里人这么多,轮到我们还有好货色么?”

门童嘿嘿一笑:“几位公子是我们这的熟客,这点规矩我们还不懂么,自然留着几位了。”

傅阳摆明了诚心要赵珩难看,大声说:“你们那个‘月清’相公还在罢,他可是我们宋公子心尖上的人,可别告诉我他伺候别人去了。”

“哪能啊,红澜相公和月清相公都候着几位呢。”

小王爷原本不太高兴,可一路上不管傅阳和阎肆怎么说,谢流芳都侧耳听着,非但不生气,还淡笑回应,弄得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烦躁。

这一边不高兴,一边烦躁,也算是以毒攻毒,心里反而有些自暴自弃的豁然,索性拨了月清的牌子扔给门童:“就叫月清来。”

何故假惺惺又提心吊胆,横竖他谢流芳不会在意。

阎肆依旧叫了红澜,司瑾和傅阳也叫了两个面熟的,轮到谢流芳时,就看他单单望着那木箱子没有反应。

一路上谢流芳都很温和,给那三个的感觉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们无暇思虑谢流芳怎么忽而转了性,更不知道谢流芳在谢家墓里放下断龙石的事情。

只是恍然间觉得又是当年打闹在一起的兄弟了,难免放肆起来。

傅阳甚至调侃他:“怎么这么举棋不定,闭上眼随便摸不个不就成了。”

谢流芳摇摇头:“当我是你?花酒里泡着长大似的,也不怕得病。”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司瑾摸了张银票给门童:“跟你们妈妈说,新来这位公子喜欢干净的,一定要真正干净。”

门童接过银票,仔细瞄了上面的数目,立马应道:“一定一定!”

傅阳笑着凑近谢流芳:“老实说,我还真没底,以为你是不屑来这种地方的,起码不屑玩小倌儿,看错你了!”

阎肆也笑道:“而且一来就挑‘雏儿’,这喜好有点眼熟啊。”

三个人颇有深意地看着赵珩,岂料这回小王爷一点没有不自在,反而撑了扇子,倚在榻上,说道:“但凡有点品的,都会偏爱没人动过的东西,越是难以采撷,越是惦记才对。可不像某人,总是腻在红澜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趣味。”

一旁谢流芳端着茶盅,听到这句话,眼色倏然闪了闪,抿入口的上好龙井,含在嘴里,半天没有下咽。

阎肆和司瑾对望一眼,也不做声了。

剩下傅阳好像全无感觉一般,还在和着赵珩一起取笑阎肆。

大约过了一刻,几个相公陆续走进座间,红澜他们和阎肆司瑾混得烂熟,说两句话就贴到一块去了。

倒是小王爷这处反而显得不怎么急色,毕竟赵珩待月清有些不同,也因为初相遇时的柔情,月清对赵珩使不来谄媚挑逗的那一套,只斟了酒递到赵珩唇边,便伏身帮他捶腿了。

间隙赵珩朝谢流芳那扫了一眼,倒见他和跟前那水灵灵的小倌儿有说有笑。过去谢流芳要这么对他一笑,简直比昙花一现还要难得,金贵至极。眼下这金贵顿时就跟不值钱似的,哗哗往人眼前送,还是给一个小倌儿。

赵珩不免觉得自己过去太可笑了,费尽心思想要摸透那人,保护那人。自以为功德圆满,两情相悦,还是不及那人心里的寡情。

花前月下,荷塘幽香,那些呢喃的情话和深吻,身体厮磨的温热,竟然都融不了这人胸膛里的一颗心。

然而,那些又都算什么呢?

当年追求醉坊兰莘公子,歌姬孟小婉,天香楼头牌冷香的时候,无论从阵仗架势,还是名声传奇上看,都比这次浩大许多。

风流京华的小王爷,如今栽在这么一个人手上,传出去究竟说是笑话,还是报应?

天下之大,美人之多,怎么偏偏不巧,就遇到了谢流芳,凭什么眼里只能有你谢流芳?

赵珩实在是心有不甘,几杯酒水下肚,忽然贴到月清耳边,含着他的耳垂低笑道:“过会儿琴会结束后,本公子就要了你,好不好?”

月清蓦然红了脸,垂了下颔,不敢抬头看他。

下一刻,大堂里悠悠传来一首笛曲,冷清的调子生生让笑眉馆的浓艳的声色静默下来。

台中站立着一个少年,他每吹奏一小节,周围的纱幕便放下一帘。

直到所有粉色轻纱都垂落及地,像神秘的纱帐凭空出现在笑眉馆中一般,眼看其中人影绰绰,却又不能看得真切。

灯火红晕,满楼淡雅清香,暧昧十分。

不多时,笛声骤停。

红澜说:“琴会开始了。”

chapter 23

赵珩是第一次听琴会,却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

过去在宫里跟着皇子一道学琴的时候,只听太傅说过提过浙派指法,却不知道浙派古琴竟然如此细腻、轻婉。

更吃惊的是,接连几个相公的弹奏,竟然都没有丝毫错漏,甚至琴韵四生。

倒是前来踢馆的几个书生,反而显得生涩异常,也不知道是技法不精还是被这红楼里的场景给吓唬了。

赵珩心道,若让郭小将军和陆二见识到此情此景,恐怕他们也乐意来这天熹书院带上一年半载。

赵珩一边暗叹,一边手中技痒,不断跟着音律敲打节拍,手指也惯性地在桌上做出抚弦的样子。

一曲《秋鸿》终了,赵珩惋惜摇头:“技法是不错,琴韵差些,秋鸿当有自命清高的傲气,却被那相公弹成了凄凉曲,可惜。”

阎肆道:“刚抚琴的那位,可是去年夺魁的红靡相公。”

司瑾接道:“你也懂浙派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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