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豪生听了，沉吟了半晌。“也是，他们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估计甘比诺家的那个吃里爬外的小子也未必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可要是斯图尔特一旦被坐实是在拿卡斯特开刀，以天龙会眼下的处境，难免要取得和甘比诺最大化的联合才能保全啊……”李豪生犹疑不决地说着，嘱咐Adolph道：“你还是先回去注意着打听消息，探探Zack的口风，少爷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这件事儿我看还是等景生过来了和他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毕竟眼下咱们也没地方去筹当初那么贵重的礼物了，而且他们以前背叛在先，虽说现在主事儿的不是一个人了，可结交起来也未必容易，你眼下没必要太细致，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反倒更麻烦，权当是未雨绸缪了罢。”
“是，我明白。”Adolph答应着站起身来，和李豪生道了别，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小店。
“那人连着坐在那儿有几天了吧……”又是晚间，Vivian指着暗处的一个角落悄悄地对站在柜台里的Adolph说道，“看起来也不像是常客啊，每天就点一杯酒坐到最后。虽然现在离远了看着似乎也还不错，可Lily她们每次想过去的时候他都把她们直接赶走了……”
Adolph顺着Vivian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人的影子隐隐绰绰地折射在昏暗的灯光中，正举着杯子喝着些什么。Adolph正想再问得清楚些，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Zack坐在了惯常坐的高脚椅上。“我来了都不理。”
Vivian不由得眨了眨眼，冲Adolph吐了吐舌头，招呼也不和Zack打便“噔噔”地踏着高跟鞋走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Zack轻扣着柜台催促着Adolph调酒。
“没什么，大概是从云端跌下来的感觉让她很受伤罢了。”Adolph找出了调酒器，往里勾兑着五花八门的液体。“似乎你这些天都不怎么忙？”他主动开口和Zack搭着话。
“光为着卡斯特这一件事儿就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哪儿还有心情管别的。”Zack无奈地道：“即使他出来了，卡斯特帮元气大伤，几年内也未必能干得出什么别的，但甘比诺受人之恩，少不得要表表心意，可等这事儿结束了，想来国会议员六年一届，斯图尔特照旧还是摆在那里，将来该何去何从少不得还要多盘算盘算。”
这倒不是Adolph在有心挑起话题了，他连忙打蛇随棍上道：“那要是卡斯特真不行了可该怎么办？斯图尔特凭你自己不好对付吧？估计安娜小姐……”
Zack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不由自主地头疼。“说什么我也不会娶她的，”他说着，接过了Adolph递来的酒。“斯图尔特确实不好对付，但毕竟道上还有别的几个帮派值得拉拢，不是常说寡不敌众来着的吗？那几个帮派眼下势力虽然都不算大，但人多了总是件好事。”
“可万一斯图尔特比你先想到这些，反过来联合他们对付你呢？那可该怎么办才好？”Adolph又擦起了杯子。
“怎么可能，你不想想那件事儿才过去了多久？天龙会就是被他们给弄下马去的，说什么也不会反过来涎着脸去给自己的仇家提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龙会现在虽说不是数一数二，但到底比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强上了太多。”Zack说着，敏锐地发现Adolph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略略有些颤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气把杯中的酒喝干了，稍微又多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而去。
“你和小甘比诺很熟。”Adolph正埋头默默地擦着杯子，不妨听见有人说话，抬起头来，却依稀觉得像是那个Vivian提到过的男人。
“常来店里的那几个客人大概都数得出，毕竟是做生意。”Adolph说着，又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是天龙会的人。”陈嘉让见Adolph猛然间吃了一惊的神情，微微翻开衣领，直至完全敞露出联邦的徽标来后，又很快地盖了上去。“我们怀疑卡斯特是遭人陷害，正在调查甘比诺。”
Adolph甩下手中的杯子，在本就不宽敞的柜台里来回踱了两圈，显得十分焦躁。“撒谎！”他终于站定下来开口道，“是卡斯特帮助Zack上位的，他怎么可能反过来又去陷害他们？”
“呵，”陈嘉让难免有些惊讶，回过味儿来，简直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要不是上午见你去了天龙会的仓库，我还真以为自己找错了人……他和你说什么了？这一切全是斯图尔特干的，他其实也是个受害者？如果等事情平息之后，下一步要取得合作的一定是天龙会？”陈嘉让看着一直低着头的Adolph，“你还真够天真的。”
Adolph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第52章
“看样子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这天，Adolph提前给店里打了烊。直到原本喧闹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冷冷清清地面对面在一起时，陈嘉让这才确信地开口道。
Adolph犹自不能释怀，他直视着陈嘉让的双眼，仿佛想一下子看出问题的答案。“可你一个局外人又了解多少？要知道我们已经做了多少年的朋友了，他怎么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疑呢？”
“朋友？”陈嘉让笑了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也足够让Adolph为之脸红了。“你还真不称职……他现如今今非昔比了，戒心自然要比以前强上不只一点，而且甘比诺又向来是家族式的管理，罗格在位的时候没做过什么有建树的事情，而Zack饱受他父兄欺负排挤又早已是公开的事实，所以他这么一篡权，手底下倒也多的是得用的人，你和天龙会也不知道适当收敛收敛，联络起来反倒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在我看来，连我这个联邦的人都能不费什么力气探听到的消息，他和你同样作为混在道儿上的，打听起来理应比我还要方便才对。”
Adolph听了，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忙乱地翻出了钥匙拿在手里，“我得赶快出去一趟，你想打听什么明天再说吧。”
“等我说完了你再回去商量也不迟。”陈嘉让加快了语速道，“别着急，只要你最近几天防备着Zack就好，天龙会未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什么不测。我们其实可以一起扳倒这只幕后作怪的黑手的，有我在，你们成功的几率应该要多少大上一些。”他说得很留余地。Adolph听了这一连串的话，早已没了主心骨，但也知道不能凭白带探员去仓库，索性拉过只高脚椅来坐在了陈嘉让的旁边。
“最好能快点儿。”他提醒完这一句便不再出声。陈嘉让了解地点点头，开始叙述起这些天百般辛苦挖掘出的事情和他此行的目的来。
“我想我有必要先和你说明我们逮捕卡斯特的原因，目前这个秘密在媒体面前尚被保存地很好。你还记得顾冕东下台时舆论一边倒地指责他的那些关于走私和河堤惨案的事情么？卡斯特正是因为指使杀害那四个人而入狱的，甚至当时的误点证人也是来自他们帮派内部的……”
“那也就是说顾先生……”
“不，走私这一点虽然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但究竟是否属实，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地多。”陈嘉让毫不客气地道，“不然流言总是会散的，顾冕东当初也不至于顶不住压力下台。不过不该你们背的黑锅，当然也要由我们负责洗刷清楚。就在当初Tom提出有疑点，我们回过头来调查河堤惨案和天龙会走私情况的时候，污点证人Bill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提供证据的渔民在我刚巧到达他的房子门口的时候被火给生生烧死在家里，就连一直坚持在这些事件上的立场、刚刚发觉出头绪的Tom也没能幸免于难。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处不停地推动着一样，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这种感觉可怕极了，我在联邦工作将近五六年，还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可越是这么想着，我就越觉得要早点揪出凶手来，不然以后都不会有安稳日子过。
“其实一直到最后抓住卡斯特，我都一直天真地认为这是肇事者在杀人灭口，不过神经一完全放松下来，卡斯特的反应才让我渐渐品出了些蹊跷的地方，哪里有这么刻意巧合的阴谋？要是认真比较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才当真更加地高妙至极，卡斯特分明是一直在被别人拿来当做明面儿上的幌子，甚至连我也被他算计在了里面。每一步都能把对手的心思都摸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所以我首先想到的是斯图尔特。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那个劳尔，斯图尔特除了时不时举办几次派对宴请之外，安生地简直像一个真正的世家贵族。也就是在这个再没有什么人的实力可值得怀疑的时候，我的疑惑才真真正正地对准了甘比诺，甚至连那时我也未必全把这一切当真……”
“等等，”Adolph带着些许犹豫道：“我听说……似乎劳尔根本就不是斯图尔特家的人？好像他只不过出于什么原因冒用了斯图尔特这个姓氏而已，这里面难道就真没有拐了什么弯儿？毕竟这事儿要是坐实了的话，对于大众来讲也算是不折不扣的丑闻一件啊。”
“大家总是被蒙蔽，但相对来讲，一个姓氏其实并没有什么的。”陈嘉让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说着，“除非他以后当真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谁能说得准呢，政治上的你来我往向来不是我擅长的话题。”
“好吧，警官，你总是对的。”Adolph见他说了半天针动不动就要针对着天龙会来句刺儿，不由得也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陈嘉让听懂了他的意思，嘿然一笑，也不与他多分辨，而是接着谈起了刚才的话题。“我对Zack是如何借助卡斯特实现篡权夺位的情况也略有过耳闻，所以刚开始也并没有十分当真，只是怀疑起那是否只算是卡斯特妄图在临死前多拉一个垫背的所讲的混话，不过在重新回忆Tom如何偶遇Bill，进而被害时，一个猜想开始在我脑海里渐渐形成。
“那时我已经确切地知道了Bill——也就是那个叫亚瑟·霍斯金的人和卡斯特之间的关系，按理说当时亚瑟应该已经对卡斯特怀恨在心了才对，毕竟他一直很宠爱他的爱犬艾比。尽管那种掺杂在其他感情里的恨意可能并非有我们局外人想象一般地强烈，但也足够让一个人拒绝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尤其是那件事仍旧是和先前艾比的死相关的时候。”陈嘉让耸了耸肩，“而且卡斯特很显然也同样不想让亚瑟再受什么委屈。”
尽管多少有些惊讶，但Adolph仍旧点点头表示了解。
“所以这么一来，当初Tom看见Bill一副‘灰扑扑的络腮胡子，满头乱发，衬衫也是脏兮兮的样子’时就显得十分可疑了，那时虽然我们也有所怀疑这个Bill的突然出现，但从未考虑到鸟枪换炮的可能性，仅仅是武断地猜测那场写满了刻意的闹剧恐怕是对方设计出的要让我们往里钻的圈套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Bill压根就不是亚瑟本人，而是很可能是甘比诺的势力找人假扮出来的？”
“没错，”陈嘉让赞许地看了Adolph一眼，“毕竟所谓的感情总是很容易影响人的分寸，卡斯特虽然胆量不小，但在这方面看来也同样不能免俗。小甘比诺要找人扮演Bill除了确保忠心于他，自然是越像越好，所以当我从同样的思路逆推回去的时候，竟然也当真发现了那个假Bill……”
“可仅凭着相像这一点就……”
“当然不只这一点，毕竟这只是我的推断，算不得能真真切切拿上法庭的证据，但这已经足以坚定了我对甘比诺的怀疑。如果是他们在一直充当着我最终抓出卡斯特的引导者，那么渔民的案子自然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所以我又带着检验报告去了当初的码头，亲自去附近的邻家询问死者的相关情况，他们救火的时候都见过我，所以我也没有明确自己探员的身份，仅仅说是死者的远房亲戚。正巧一个邻居无意间告诉我说，事发那天死者是照常去出海打渔的，中午的时候似乎就有人来找他，但没见着人，晚上的时候油烟味儿已经从死者的屋里传出来了，又有过一阵时间不短的敲门声，后来没过多久有了第三次。”
“所以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提前说好要来拜访，不是吗？第三次敲门的就是你了。”
“棒极了，”陈嘉让不由得有些刮目，“这就更洗清了卡斯特的嫌疑。随后我又看了看Tom的检验报告，力学分析似乎是同一伙人，大致的身材和年纪估算都有，对比出来，又是Zack上位后提拔出的几个亲信人物，平时也并不轻易出活儿。”
“所以说了半天，您难道是想……”
“本来见Zack已经对你心生怀疑，我也觉得再强人所难十分冒险，可毕竟即使这么放任下去你也会时刻处在危险的境地里，而且你的能力的确很出色，不主动出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此路不通呢？只要拖住他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们。即使是真的搜集不够证据，到开庭也够拖住他一段时间的，我们再想些办法好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让你为难这一次。”
Adolph有些犹疑，他还在怀疑着Zack的用心不会险恶至此。“这对天龙会也是不容抹灭的大好事，毕竟小甘比诺的野心未必不会包含像对待卡斯特一样利用或吞并天龙会这一环。”
“好吧，我答应你。”Adolph最终决定道，“不过你得把细节说得更清楚些，而且我觉得似乎有必要回去通报一声。”
“没问题。”陈嘉让满怀欣喜地爽快答应道。
第53章
Neil在口袋里翻找着钥匙。手心里不知何时微微地渍出了一层汗，这让他的动作没能有想象中的灵活，不过还好衣兜里的东西并不多。家里多了一个人的感觉与平白地自己下班回家并不相同，他攥着钥匙小心地打开了门。傅简言正坐在客厅靠窗户的一端看书，见Neil回来，起身迎了上来。
“今天挺早的。”傅简言接过Neil递来的几份打包起来的菜，怔忪地觉得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当初还住在哈莱姆时一同下班回来的路上一样。
“是啊，客人不多，而且后厨又来了几个新学徒，能帮衬上不少忙，所以我打了声招呼就提前回来了。”Neil换上拖鞋，走到洗漱间洗起手来。“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出去逛逛？”
“嗯，上午临时又有点儿事，出去了一趟。”傅简言一边找着筷子，一边回答着，觉得颇为好笑。“你的这种口气简直让我回想起我的父亲，他总是不在家，有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口也会这么问我。”
“嗯，其实我父亲也经常这么做……”Neil说着，却莫名地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看来不同国家的间隔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影响不是么？这些东西我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或许吧，”尽管这么说着，可傅简言的表情却明显有几分不赞同，“至少你们这儿一般用不到筷子就是了。”
“只是工具而已。”Neil擦干净手走了出来，有些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要过分夸大它们的影响，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应该指的就是眼下的这个状况。”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椅子，坐在了傅简言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