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至斯啊!
又一次,谁的心能屡次被挖个鲜血淋漓?空流贴着亲他,手颤抖的掐在蛇妖的脖子上。
细长的脖子,肯定一只手就能捏断。
“我恨你。”空流趴在他耳边低语。恨自己不能好好护着你,恨你自作主张、恨你为什么一次次把自己伤成这样?
季青澜双手勾着他脖子,幽幽张开眼睛,大大的瞳仁静静的看着他。
季青澜皱着鼻子:“疼。”
空流的眼泪刷的下来了。
道长慌张的把头埋进一旁的枕头里,狠狠的稳住失控的情绪。
季青澜垂着眼睫:“空流,说不定我们真能长久地在一起呢。”
蛇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模糊而又深切的期冀。空流转身温柔的抱住他:“青澜,我的事自己可以做的,你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
季青澜跟他脸对脸,笑了:“可是这件事情只有我能做啊,小道长,等成功了,你就要好好照顾我,要听我的话。”
空流心中的悲意更甚,只是茫然又虔诚的点头,没收住的眼泪再一次涌出。
季青澜很累了,在床上睡的熟熟的。
他去找了妖王,跟妖王做交易哪能不付出代价?
空流一刻不离的守着,推开客栈的窗子,看前方的千寻高塔。
整个山城都响着叮叮叮铛的铃铎声,悦耳清净,随风传到很远很远。
空流用符纸折了只鹤,扑啦扑啦从窗子里飞出去。
此刻的天空明净高远,布着一排排轻小绵薄的行云。
那只纸鹤悠然飘荡出去,刚飞出窗棂,立时窜起一股火焰,呼啦啦燃掉了。空流看见半空中道符燃尽的余烬,就这般湮没在风尘里。
这里是一个不接受祈福的地方,妖王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空流内心油煎滚沸一样,人真是贪心,能呆在一起几十年还不满足,却还幻想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多么诱惑人的果子,诱惑到自己明知道事情会不简单,还眼睁睁看季清澜去冒险。
简直恶心透了。
简直是引人沉沦的罪虐,生灵在里面挣扎沦陷,极力想抵御,却怎么也抗拒不了它的吸引力。
空流觉得自己骨头都在泛黑水,满是对自我的极度厌恶。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季清澜还在睡。尽管青蛇的皮肤没有伤口,但寒气却一点点由内而外渗出来。那妖嘴唇冻得发青,神情痛苦又脆弱,空流俯在他上方,静静观察他。
手指想触碰他的脸颊,结果又停在眉宇上方。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以汝之身,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随着道长低沉的念咒声,季清澜不安的扭动身体。蛇妖浑身都在冒冷汗,空流却只冷冷的看,表情带着一丝奇怪的冷淡。
这是同心感应咒。你很疼吗?我也一样啊!如果能疼死,我们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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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妖王大人。”空流在浮屠塔下大声喊。
卫兵都是雕塑凝成,此刻只是死寂的一动不动,威武怒目,一片肃杀。
空流打算硬闯,可只要稍微过界,两边的岗哨就会活过来,手执大刀要把人立毙当场。
这是罗刹城的妖兵,攻击力都很强,空流还没蠢到真以为能闯进去。
妖王一直没动静,空流眼身一凝,浑身爆发出强烈的罡气,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降妖符,扶身祭起血红的桃木剑。
“我要见妖王。”他再一次对卫兵道。
妖王真的无法理解这个人类,在他的地盘上居然想要和自己鱼死网破。再怎么厉害也只不过是个人,他或许能杀俩卫兵?然后再被砍成肉渣?
空流果真在硬闯佛塔。
妖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廊上的骷髅面具闪着黝黑又诡异的光。
“你看,他跟你以前是不是很像?”妖王端着酒,极有兴致的冲骷髅致意。
骷髅静静的,被擦的油光亮泽,骨头的弧线很美。
“唔。”妖王笑的讥讽,看那个人类当真和自己的手下打起来了。
塔下一团团黑气乱窜,那个人类也不多强,不一会就被揍得吐血。
不过自己的卫兵还真伤了几个,倒挺出乎意料的。
“让他被打死好不好?”妖王又笑,温柔又冷酷,眼神寒厉的命令,“去吧,去把他杀了。”
一杯血酒泼在漆黑的骨头上,那骨头吸饱了血窜出一缕黑烟,弯弯扭扭的徘徊。
“不愿意吗?”
黑气扭得更急。
“哦,我忘了,为我做事你怎么会愿意。”妖王口气冰冷,笑的极冷酷,连那一丝伪装的漫不经心都没有了。
黑气见他转身要走,急急扭成一条要跟上,可是那个男人看也不看他,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黑气被骷髅禁锢,根本无法走远。他剧烈翻滚成一团往外冲,可是那个黑衣人终于走了,连气息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快完结了,放下一块小石头。
请评论君不要死……(哭……
第五十一章
“哦,我忘了,为我做事你怎么会愿意。”妖王口气冰冷,笑的极冷酷,连那一丝伪装的漫不经心都没有了。
黑气见他转身要走,急急扭成一条要跟上,可是那个男人看也不看他,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黑气被骷髅禁锢,根本无法走远。他剧烈翻滚成一团往外冲,可是那个黑衣人终于走了,连气息都没有了。
槐花如雪,塔上的铃铎急促促的响成一片。
面具上的咒在收紧,黑气无法出去,只得又回到骷髅身上。先前被浇的血酒开始滴滴答答落地。
打在回廊上,像前世泣血未尽。
那人类被揍掉了大半条命,妖王觉得没意思,收了妖法:“进来吧。”
空流整了整残破的衣物,尽量挺直的走向大殿。
“人类,你找我干什么呢?”妖王笑的很有风度。
空流咳嗽一下,咽了嘴里的血腥:“我想求长生之法。”
“哦……”妖王拉长声调斜靠在柱子上,“长生……其实,活得短并不是坏处。”
妖王觉得自己是真心劝告,但这个人类有执念,万事万物有了执念都不会轻易放弃。
果然,那个人类道:“我想,我想一直陪着他。”
一直,陪着他?妖王似笑非笑的咂摸这句话,连打趣都懒得说了,开什么玩笑,一直?什么叫一直?
“你以为长生了就能一直陪着青蛇?哦,”妖王冷笑,“估计青蛇也是这么想的。果然蠢成一对。人类,就算你长生了,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空流对这类似诅咒的话已经没了反驳的力气,他坚持道:“我会一直喜欢他,一直陪着他。”
“哦……”妖王突然仰头闭了眼睛,“又是山盟海誓。”
妖王的语气有点疲惫又讥笑的味道,空流不接腔,只是坚持的看着对方。
“你要长生,可以,但我要青蛇的一半妖力。然后、我,允你长生。”黑衣的妖王转眼又恢复了王者之态,他在空旷的殿首上站着,一字一句开口,英挺的脸上萧厉无情。
空流面皮一动,乍喜后突然冷静下来,喉咙抖动,表示反对:“我不想伤害清澜。”
“这是最轻的代价了,人类。青蛇会同意的。”
妖王笃定,然而空流异乎寻常的顽固:“能不能不伤害他。”
“那你能给我什么呢?一颗人心?一具凡胎泥骨?可是我都不需要。”妖王没了耐心,他听见高塔上风铃在叮咚响,笑的更是欢畅,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笑着笑着黑衣男人就这么原地消失了,空流猛然被一股强力弹出殿外。
“告诉青蛇,如果不答应就不要来找我了。”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回响。
空流孤零零站在殿外,心里若有千万根针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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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极喜欢槐花,整个浮屠塔檐下纷纷扬扬,像落雪一样。
他没事就坐在塔顶喝酒,白花落尽酒杯里,他也不在意地一口饮尽。
一墙之隔就是那个黑漆漆的骷髅面具,但妖王很少过去。哪怕他天天呆在塔中,哪怕仅仅一墙之隔,但只要他想,就能长年累月不见面。
这样真好。我留着你,一直留着。待我死了再把你放出去,让你与天同寿,做一辈子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妖王笑了,看着眼前落花纷飞,簌簌洒洒落在他的发丝与衣袍上。
风絮满城扑兰若,落槐难承美人恩。
那人说:我是掌管淮水的龙君——落淮。
妖王抬头,忆起那人浪荡不羁的调侃。
他们在五月的淮水滨上相遇,那时满城飘着槐花,落淮就斜斜倚在龙君庙前等他。
那一次的对话,终究印象太深。
妖王不自觉叹了口气,站起来,慢慢的走下楼梯。
他能感觉到,每次自己来塔顶,那个骷髅面具都会激动。
他一激动,空气的波纹就抖动,一直不停,直到彻底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几百年,几千年,上万年。
“我病欲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
昨夜大风穿堂处,山河不改故人别。
酒旗千盏共君裂,凭阑哪笑寄情些?
目断铿锵矢暗月!
有翩翩千古少年郎,登临起舞中宵夜,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落淮啊落淮!山河不改,故人永别,我会让你享尽万世不绝的冰冷寂寞,如日日啄饮寒泉,千载万世凉透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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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流,你去哪了。”季清澜睁着眼睛看空流进屋。
“没去哪,你伤怎么样了?”空流看着季青澜都瘦了,顺势抱着他去蹭对方的脸。
“没事啊,睡一觉好多了。”季清澜不知道空流发现了他的伤处,而且一觉睡醒确实好多了。蛇妖有点纳闷,难道是妖王没打算为难他?
“那就好。”空流欣慰的叹口气,把他扶起来躺倒自己怀里,“清澜,你伤好后我们就走吧。”
“嗯?”季清澜耸耸鼻子,察觉到不对,“为什么,好不容易才来的,错过这个机会就没办法了。”
空流笑着亲他:“我是修道人,有延年益寿之法,可是多陪你很长时间的。”
“你去找妖王了?”季清澜何等聪明,立即察觉到异常了。
空流沉吟,还是回答道:“……去了。”
“哦,他提了什么条件?”
“没什么。清澜,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空流生气了,撒开手,“这是我的事,你不必为我牺牲这么多。”
道长声音冰冷冷的,脸色严肃。事实上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心里一股股的邪火,灼烧的人焦躁难安。
“你的事?那是谁说要一直在一起的?”见空流冲他发火,季清澜也怒了。
“我说的,是我说的,那又怎样!”空流喉头颤抖,极力压低声调,“是我说的,可是你怎么办?已经缺了魂魄,难道再让妖王收了法力?你怎么这么任性!还求什么长生!我是人!是人总会死的!你懂不懂?!”
道长明显失控了,他还是第一次冲季清澜吼,最后终于在蛇妖委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来:“对不起,清澜对不起……你太任性了,我恨不得打你一顿。”
说前半句的时候,蛇妖的眼神已经有和缓的趋势,不料道长的下一句,又让炮仗似的季大妖怪发怒了:“好啊!正好我现在有伤,你来把我打一顿!”说罢一把扔开被子,露出纤弱的身体,“我看你来打我!”
空流气的脸发黑,拾起被子把那妖怪狠狠裹上,身体随之压下,啪啪对着被子拍两巴掌:“你看我敢不敢打你!”
拍被子的声音极响,季清澜被空流压制着,睁大眼睛泪汪汪的怒视对方。然后嘴巴一撅,哭了。
空流顿时无措,手忙脚乱的把对方的脑袋揉进被子里,裹得季清澜跟个蛹似的。紧接着,道长抿着唇把棉被包揽进怀里,被子里蛇妖一边挣扎一边一抽一抽的哭。
“唔!”空流劲力极大,季清澜快被闷死了,“你给我松开!”
踢打半天,道长才揽着他的腰部把脑袋上的棉被扒开:“你不要哭。”
季清澜大口喘气,怒气冲冲的继续瞪他。好不容易哭一次,本来以为梨花带雨、美人垂泪什么的会让这个榆木脑袋跪地求饶,谁料想自己差点被憋死。他娘的妖精就可以随便捂了?
“你……你好样的!”季美人眼里的火苗一簇簇的闪,亮着白亮亮的牙,火气大的像要把眼前的人撕巴撕巴吃了。
清澜连发脾气都美的惊人,怀里人头发散乱,脸庞潮红,眸子亮晶晶的摄人魂魄,道长愣愣看的情动,“叭”的在对方眉心亲一下。
“你!”季清澜暴躁了,“你严肃一点行不行!咱们这是在吵架!”我去,太不敬业了!
空流任季美人伸手张牙舞爪拽他头发,不一会脑袋就被抓的像鸡窝,空流顺势伏在他耳边,轻轻的,温柔又深情:“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季清澜使劲把他头发扯下一缕,“那你还打我!”
空流被扯的眼角抽了一下:“你再任性我还打你。”
死不悔改!季清澜蹂躏着他的脑袋:“你诚心要气死我!啊……我心口疼!”
说着说着蛇妖竟然真的脸色发白,拽着空流脑门的手劲力又大了些,一双眼睛盛着茫然的痛苦。
道长慌了,急忙把蛇妖从棉被里扒出来:“清澜,清澜,你怎么了?”
季清澜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满是痛苦,空流慌张的把手探在他心口上,惊疑不定,手都在颤:“清澜,清澜,哪里疼?你说话啊!……”
第五十二章
季清澜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满是痛苦,空流慌张的把手探在他心口上,惊疑不定,手都在颤:“清澜,清澜,哪里疼?你说话啊!……”
难道是咒语出了问题?他这么疼,为什么自己没感觉?空流是第一次施这种咒,此刻心里仓皇万端,怀里人已疼晕过去,下意识的紧紧抱着青蛇,急的脸色发青。
季青澜感觉一股平和的念力注入他心脉,小道长连声音都带着哭腔。躺在床上的季美人突然有点内疚,刚才确实心口疼,空流还那样气他呢,本来就是想吓一吓这个这个破人,结果呢,戏演过头了。
怎么办?
总不能眼睛一睁说:哈哈哈,我骗你的吧?
开什么玩笑,脸往哪搁?蛇妖立即否决了这个傻透了的想法,谁让你打我,我就晕!而且被小道长抱着真舒服,季清澜找个舒服的角度窝着,毫无挂碍的进入睡眠。
……
空流着急了半天,才不可置信的意识到这家伙是睡着了。怀里的妖怪心跳始终平稳,连呼吸都渐渐起伏有致。道长抖抖背上的冷汗,此时才舒了口气。手掌迟疑的再一次感受怀里人的脉搏,蛇妖睡得香喷喷的,离自己近在咫尺。还好,还好……
“你吓死我了。”道长喃喃自语。自己缓了半天,又无可奈何的笑了,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轻声道,“不听话,就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