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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陛下喊您回家——by公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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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独苦了伍齐射,明明是赵国几位将军刁难,此刻赵王轻飘飘地几句话,便成了他胡乱同人发脾气。

“今日夺占鲁都一役……”赵灵宫的目光定在伍齐射脸上,直到见他变了脸色,才悠悠说道:“虽未得胜,却也大大煞了鲁军的锐气。伍将军功不可没呀!”

伍齐射默然无语。

赵灵宫也不在意,转向一旁的被封做威武大将军的李放之说道:“李将军今日战况如何?我军将士死伤多少?”

“今日一役,我军将士无一死亡,只百余人受了些伤而已。”李放之说着,将头转向伍齐射:“不知道今日齐军作为先锋,可有死伤?”

伍齐射暗暗咬了咬牙,心里明镜一般。此刻若将伤亡人数如实说出,便似邀功一般,免不了要面对这四位将军的冷嘲热讽。然而,若是有所隐瞒,赵王再次派他带军攻打鲁都,却也为难。

见伍齐射不答话,骠骑将军冷笑道:“伍将军治军有方,想来是没什么伤亡的。”身为骠骑将军,他当然知道出战必有伤亡的道理,更何况是作为先锋的齐军,以三千人攻打鲁都上万守军,别说没有死伤,便是全军覆没也实属平常。

“末将哪如骠骑将军那般神勇?此番齐军损伤过半。”伍齐射叹了口气,虽有些做戏给赵军一干人等看的成分,心中却也是实打实的难过:“只怕如此下去,末将能不能回去见太子殿下都是……”他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叹一口气,摇一摇头,霎时间周身便已满是无奈与悲伤之感。

饶是那四位赵军将领,也难免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纷纷垂下头,起了思乡之情。

赵灵宫瞥了伍齐射一眼,心中恨恨地骂道:魏慈明,你教出的小崽子!

然其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道:“此番齐军出手相助的恩情,赵国记下了。”一句话轻描淡写,便算谢过了。

数千齐军为攻占鲁都所付出的生命,数千齐军为赵国所流淌的鲜血,全被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记下了’所掩盖。

伍齐射常年征战沙场,也明白战场便是战士最终的归宿,难以释怀的是多年来袍泽之情罢了。他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士兵,他不能在伤亡过半后难过消沉,只能将情感藏于心中。他必须保持着大司马的威严声势,方可稳住军心。

“伍将军?”赵灵宫轻声喊了伍齐射一声。

伍齐射这才发觉自己陷入沉思,失了礼节,连忙站起来行了个半礼:“赵王言过了。太子殿下曾说,齐赵早有联盟,此番我国出兵相助本是情理之中。再者能与赵军同行,与我国治军大有益处。为此,殿下还曾谈及要亲自谢您。”说着,他单膝跪下,往前倾了倾身子,算是一谢。

赵灵宫脸上仍是挂着笑,和和气气地请伍齐射起来,心中却难免腹诽:谢?少要点儿东西就算是谢过了!

屋外的雨仍旧在下着,绵绵雨声将屋里的六个人下一场谈论战役的声音掩住,却掩不住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第七章:再战凌河之滨

昨夜的那场大雨并没有将鲁都城门外的血冲刷干净,反而因是雨后,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更为浓烈。子玉皱了皱鼻子,想要将这些冲鼻的血腥味阻隔在外,他不喜欢这种味道,这种由别人的厮杀而造成的血腥味。

由于子玉与楚军的到来,战争很快再次打响,赵齐联军与鲁楚联军的的战役是在沂水郡中,凌河之滨展开的。战场上的战士的厮杀声像是一首令人战栗的悲歌,在本来平静的沂水唱响了。

很快,几场仗打下来,沂水上空已笼罩上死亡的气息……

凌河之滨的地面上,有很多的断肢和残破的尸身,或是手臂,或是头颅,或是上身,或是下身。偌大的战场,曾经绿草茵茵的凌河之滨,现在仍旧有茵茵绿草,然而,那些腐臭的残骸此刻代替了往年的落英,在草地上开出一片缤纷。

多年后有人谈及这段日子,忽然有人发出感慨:“当日凌河之滨可有一个全尸?”

答案是否定,大概是真的没有,就算是有,在那时节,又有谁会愿意去河边在漫无边际的残骸中寻找一个整尸?

伴随着城外战争的展开,鲁都中南山宗的信徒们因对统治者失去信心,而发起了一场暴动。

鲁国瞬间陷入了内忧外患的情况中,外有联军虎视眈眈,内有信徒作乱连连。

神女坐在神庙中望着街上的信徒们,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这一回,无关信仰,无关家国,她是确确实实地由内心发出怜悯。她身为一个生长于乱世的女人,有着一颗异常矛盾的内心,坚硬果决却也充满柔情。此刻,她怜悯这些将无上信任寄托于她身上的信徒,同时也怜悯她自己。

当日那朵落雨的乌云已沿着洋河的上空移到了东方,此刻不管是齐都还是坐落于它西侧的历阳,都浸在雨幕之中,朦朦胧胧的像是梦境一般。

昭乐放下手中的战报,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场梦。一直侍立在他身边的文知礼瞥到战报上的内容,默默地记下来了,并不去打搅昭乐的沉思。

“师兄。”昭乐捏着手中的战报,并不看身边的文知礼,自顾自地说道:“我的确无能,此番又败了……”

文知礼冷冷淡淡地答道:“殿下何出此言?与鲁国之战尚未结束,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师兄早已看到我手中的战报,又何必与我绕弯子?”昭乐抿住唇,脸色有些苍白:“与鲁国之战虽是未知之数,却也早有定数……而我国与吴国之战,此刻才刚刚开始,便已吃了场败仗,实在是……”

文知礼默默地听着昭乐的话,想着此刻殿下的话要不要记下来,这是他身为太史之位,当谋之事。

宫人站在门口禀报道:“魏大人求见。”

“请。”

魏慈明看到昭乐阴郁的脸色并不意外,站在门口掸掸袖子上的水,遥遥地朝昭乐行了礼。

昭乐的脸色并未因为魏慈明的到来而改变,手里的战报也并未放下,只扬扬下巴,示意魏慈明坐下。他拿着战报,没来由地就想起了楚政,世间人皆称楚王战无不胜。他一直也想成为那样的大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一次又一次的在战场上失败。

如今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他的悲伤,又有谁能明了?就是师傅也都有了隔阂……

他曾在那日从佛堂中出来后,多次想起师傅的话,同样是为情所困,师傅究竟是为了和谁的情所困呢?依师傅的年纪,若是娶亲生子,怕是儿子也要和自己一样大了。师傅,是不是因为他而耽搁了?

昭乐不得而知,他只能想到此处,如今的情势不容他为此等小事深思。

等不到昭乐开口,魏慈明只好选择率先开口:“为师听说……前线送了战报回来?”

“是。”昭乐将目光投向魏慈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以窥测他是否已知道了前线的情况。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连唇边的弧度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始终不像师傅,可以将一切隐于无形。

魏慈明偏头看他,微笑着问道:“结果如何?”

昭乐将手中的战报叠好,命宫人送到魏慈明手中:“师傅自己看吧……”

打开战报的那一瞬间,魏慈明被袖子盖住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拿起战报的时候便已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他看完战报最后一个字,将它放回宫人手中时,他感到全身都在颤抖,但脸上的笑却像是一副摘不下来的面具,仍旧突兀的挂在那里。

“殿下这一手卑而骄之,用的倒是不错!”话虽是对昭乐说的,眼睛已望向了昭乐身后的文知礼。他很希望身为太史的文知礼能将此话记下,从而掩盖昭乐的失败,在历史上为他最宝贝的徒儿留下一个好名声。

昭乐不解地摇摇头,皱着眉看他。

魏慈明走近昭乐,微蹙着眉问他:“此次沛郡之战战败,难道不是殿下安排好的么?”他当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但是他不能让昭乐否定他。昭乐是要成为天下人的,他不容有失。“寄书之死虽是意外,却也是个机会……”

“机会?”昭乐微微张开了嘴,皱着眉头看眼前的魏慈明,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魏慈明不愿看昭乐错愕的眼神,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封带回了他徒儿死讯的战报上:“卑而骄之的机会!”

城中的雨连绵不断,像是天神也为这残酷的人间落泪了一般……

遥远的楚地因地处内陆,并未受到雨水的洗礼。

楚政处理完国事后,见天色还早,便独自出了寝宫,兜兜转转间来到昔日软禁长安君,今日关押齐王姜白的那间偏殿。

大概是知道姜白跑不出去,所以姜白的待遇要比长安君好得多,不止没有锁链,甚至还派了两个宫人伺候他,完全都不像是在关押一个俘虏。

姜白见楚政进来,只是点一点头,他没有必要同他行礼,即便他只是个人质,是个俘虏。但他仍与楚政一样,是一国之主。

楚政并不介意姜白的无礼,坐到他对面笑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住的这间偏殿?”

姜白笑笑,推了一杯茶过去:“无外乎是藏娇之类的。”

“不错。”楚政哈哈大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问:“你可听说齐吴之战,齐国战败?”

“一时战败,并不一定一世战败。”

楚政叹了口气:“昭乐此刻一定很难过。”

“那又如何?”姜白冷笑着看楚政的脸,他与楚政的约定他还记得。

“你不心疼?”楚政从姜白的脸上得不到答案,只好自顾自地说:“我一想到他会难过,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姜白想起往日来楚政同他谈到昭乐时所说的话,心里有些好奇楚政想怎么做。“你想怎么做?”

楚政答道:“我若说想去封信安慰他,你可信?”

“当局者迷,你若当真做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楚政呵呵一笑,目光中的锋锐霎时全变作了笑意:“有他亲生父亲在此提点,我怎会做此傻事?信是要去的,但不是我写,而是齐王陛下你来写。”

姜白指指自己:“我?我同他说什么?告诉他你将我从天牢里移到高床软枕的偏殿中么?”

“要写什么随你,你就权当这是封家书。”楚政顿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苦涩:“你随意说说,什么都成,我想昭乐看到你的信,知道你还安好,心里大概会好受些。”

姜白面对宫人送来的绢帛,淡淡道:“楚王对我儿还真是上心。”

楚政坐在他对面,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第八章:知天容易逆天难

天正七年夏末,昭乐再一次登上那处城楼,身后的人是王彩御和文知礼。

魏慈明没有来,他前两天旧伤复发,镇日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何九畴来看他的时候曾问过他,是不是因为李寄书的死才会如此,魏慈明没有回答他,将桌上的龟甲推到他面前:“九畴,今日你给为师卜一卦。”

何九畴拿起魏慈明桌上的那副龟甲,反反复复地看了一会儿:“师傅不是常说善卜者不问,今日怎会想起要卜卦了?”

魏慈明道:“为师问问自身有何不可?”

“并无不可。”何九畴拿起龟甲的时候,瞧了魏慈明一眼,浅笑着做到桌边,脸上浮现出一种教人琢磨不透的沉静来。

在赵宫的时候,王彩御曾让何九畴为他卜过一卦,那时候王彩御说:“师兄,你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实在适合去街边摆摊算命。”如今,魏慈明在何九畴对面,细心观察之下,很是认同王彩御的话。

何九畴的这一卦算的很慢,当他把卦辞解出来正要开口告诉魏慈明的时候,听到了魏慈明的声音:“原来已是注定之数,方才为师自己卜出的结果与你一样。”魏慈明何等通透,相同的结果早已让他明晓一切,看透未来。他将占卜之物拢到自己面前,神色漠然:“九畴,知天容易逆天难呀!”

何九畴摇摇头,默然无语。

夏末时节的齐都里,没有一丝风,昭乐举起袖子拭去了额上的汗珠,低声问身旁的王彩御:“大司马他们到了何处?”

“正在历阳境内,明日就能到了。”

其实战报早在前几天就送回来了,伴着战报而来的还有和谈书,鲁国与齐国的和谈书。鲁国答应补偿给齐国一定数额的战款,并且承诺每年给齐国进贡金子和铁器,以换取平安与贸易往来。

昭乐认为这个结果已很好了,他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自己的实力,既然有人要送,他自然是接着的。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回想起日间的和谈书,总会好奇,鲁国究竟给了赵国多少好处?想必是要比给他的多得多,不然以赵灵宫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在在这种时候鸣金收兵?

他想的并不错,鲁国答应给赵国的好处确实比给他的要多得多,然而赵国却非为此鸣金收兵。这些东西与夺占鲁都相比,不过是些蝇头小利,赵灵宫并不大在乎。唯有他,早知道就算得了鲁都自己也占不到多大的好处,此刻得了这些好出才会感到满足。赵灵宫其人,岂有餍足之时?

和谈书送到的第二天,吴国来了使者,向昭乐谴责齐国的所作所为。

昭乐强压下李寄书丧命战场为他带来的悲伤,谦恭地应和着,与鲁国一样答应奉上丝绸和金银作为此战的补偿。

使者并不满足于这个结果,揪住了齐国答应不侵犯吴国领土却又突袭这件事不撒口,反复谈及昭乐言而无信。“殿下身为一国太子,岂可言而无信?当日您送上人质与盟书都可违背,此刻您空口白牙说的话,小人实不敢信。若是小人回国同大王禀报后,太子您不履行诺言,大王定要怪责小人。还请太子您可怜可怜小人……”

昭乐听他说这话也不恼,毕竟是他不守信在先,与其强辩不如安静地听听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自信自己开出的条件已足够了,这场仗他虽败了,却像师傅所说,这只是个开始,一切要从长计议。此刻他要保证的并非邦交,而是要保证吴国对齐国食盐的供给。他总不能没有攻破吴国之前,要求他的百姓不再食盐。

吴国的使者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一国使者虽不至于词穷到车轱辘话来回说,可不管如何引经据典,到头来却还是方才的主题。

一句话就能概括:吴国信不过齐国,尤其信不过昭乐太子。

昭乐摸摸鼻子,也不知怎地就神游天外,想起了在寻找陵山洞穴时,于洋河沿岸小馆子里吃过的那道盐焗虾。盐果真是不能缺少东西,他缺不得,百姓更缺不得,既然现在还是不信任,那么也只好再送上些别的。

站在昭乐身后的文知礼想不到只是摸摸鼻子的工夫,昭乐便把亲姐姐给算计了,竟是提出要以和亲来昭显诚意,将齐国夷光公主嫁与吴王。

按理说,以吴王现在的身份地位娶夷光公主为妻本属合理之事,但使者提出吴国已有王后,并一再强调王后与吴王情深意重。

昭乐沉吟片刻,道:“吴王与王后伉俪情深,昭乐心中羡慕至极。只是和亲之事既是本国提出,这说出的话断无收回的道理。”原本恭顺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将这股锐利的目光投向吴国使臣:“况且以吴王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亏待了夷光公主。待日后齐吴两国互成姻亲,昭乐为了姐姐也不会再向吴国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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