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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陛下喊您回家+100问——by公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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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话,细作缓慢地松开手,由着魏慈明从他手中把匕首拿过去。他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连刀和匕首都分不清楚的魏大人将匕首认真地藏到衣袖中,平日里大多舒展着的眉头在藏匕首的时候拧成了一个疙瘩,大概是在为了如何藏好匕首而苦恼。

他不知道,将此等大任交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魏大人手中是否正确。

城内与城外的战争仍在进行。

聘聘的箭正中目标。

王适之左腋旁还插着箭,疼痛令他在这个冬日里汗湿里衣。他想赶回宫中见一见大王。他抽刀斩断了体外的箭,忍着痛同另一位统领交代过后,由小兵扶着下了城楼。他并不利落地翻上马,朝着赵宫奔来。

正殿中已安静下来,那几位前来商议军情的将领已经带着大王的命令离开,赶往城门处加入战斗。目送将领离开时,赵灵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魏慈明,他走过去握住魏慈明的手:“等多久了?手怎么这样凉。”

“我见少君在与将军们商议要事,便不敢打扰。”

只有魏慈明自己知道,他的身体是由于心中的杀意而变得寒凉。那股与冰冷的杀意纠缠不休的温暖爱意,在赵灵宫握住他手的那一刻,如枯木逢春般蓬勃而起。

赵灵宫拉着他往正殿中走:“你怎就不知叫人通报一声,就算你不便入内,我也好安排你到别处等我。天气寒冷,你也不多穿些?还在门口冻那么久,这手凉的,可是要心疼死我了,快随我进去暖和暖和。”

魏慈明低声道:“你遣开宫人,我有话要同你说。”

赵灵宫望着他,眼底深处藏着警惕,但他还是依照魏慈明的要求,遣离殿中宫人。待宫人走尽后,他还亲自走到门边把本已被宫人关上的门,又象征性地再关了一下。这才转向魏慈明:“慈明?”

殿门外除了那名扮作宫人的细作,已经没有其余的人。

“你过来。”魏慈明坐在火盆旁边,朝着赵灵宫招手。

赵灵宫在走近魏慈明的同时,身体绷得死紧,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不想伤害魏慈明分毫,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他伤害。他甚至在想,若不是在今天这样兵临城下的境况下,他还是很愿意让慈明不深不浅地刺上他几刀,只要不致命,何处皆可。初相识时,他对慈明犯下的错,这一生都无法抹灭。若刺上几刀可以作为微末的补偿让慈明心中好过些,他乐意之至。

他走到魏慈明身边,魏慈明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唯有那双仿佛洞察万物的眼睛中显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柔情,还带着一点痴迷。

赵灵宫忽然想起了天文十二年,他第一次见到魏慈明的时候。

那是天文十二年的夏天,姜昭乐刚来到赵宫的那一天。他途经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俊俏的青年站在水边招呼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水中的波光映到青年的眼中,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魏慈明,看到魏慈明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洞察万物。

旁人告诉他,那个青年正是他惦念已久、天下无双的魏慈明。

他低声唤着魏慈明的名字:“慈明?”

“少君。”魏慈明回过神,盯着赵灵宫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恨我么?”

赵灵宫心中一凛,强笑着答道:“胡说什么?我心里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恨你?”

“你若当真爱我,为何从不信我?”魏慈明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刀。“你根本不信我。”

赵灵宫感到自己的手心发潮:“我怎会不信你?”

“少君,你若当真信我,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至少,你还有力气亲自上战场。”魏慈明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逼近赵灵宫。“你不信我,所以你一直不肯真的吃我给你的药,总是藏在舌下,等我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吐出来。”

赵灵宫脸上的惊愕,无声地回答了魏慈明的问题。

魏慈明笑笑:“少君不必惊讶,那药是我亲手制的,自然知道的比别人清楚,想必也是我师兄将此药的害处告知于你的,对吗?其实……我给你的药根本不会上瘾,最初我和你说的话,也只是在哄你……”

他向着赵灵宫又踏出了一步,手中匕首绽露锋芒。

第二十章:人生,并非时刻都需工于心计

天空中密云堆积,层层厚云越压越低,仿佛已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昭乐的马因即将到来的风雪而变得怯懦。

昭乐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刀,一边在心底暗自后悔为何要骑这匹马出来。若是骑常念出战定不会如此。但是常念已经老了,它已经从一匹小马驹变成了一匹老马。

他的余光瞥到了远处正在与敌军厮杀的楚政,那一身金甲在乌云之下也变得黯淡。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楚政联盟,却是他第一次与楚政并肩作战。

两个人在同一个战场上,向着同一个目标奋勇前进,这难得的机会,让他感到十分珍贵。

昭乐是在楚政上了战场之后才从营中出发的。

当他听说楚政亲临战场令楚军士气大振时,便也起了上战场的心思,除了想要振奋齐军士气外,或多或少还有一些不甘人后的执拗。

因连日来的落雪,松软的土地变硬梆梆的,战马踏在上面,声音变得格外响亮。

昭乐的刀在扎入敌军心口时卡住了,他运足力气将其拔出。抽出刀后,他右手虎口处有些发烫。但是,没有时间给他去查看自己的手怎么样了。

为了活下来,他必须继续挥刀与敌人战斗。

联军的队伍离着赵都的城门越来越近,城门上的弓箭手已经来不及射杀城楼下不断涌上前的敌人。

这一刻的赵都是孤独的,它从昔日的鼎盛沦落到今日的衰败,只经历的很短的时间。

这短暂的时间里,它变得支离破碎,而承载着这支离破碎的城池的人是赵王。是他用自己的力量,使百姓臣服,使将士忠诚,让他们在这最后一刻里,仍然愿意为他而战。

赵灵宫无法躲开魏慈明突然刺出的匕首,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他抓住魏慈明握着刀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种时候,他本该折断魏慈明的手腕,可是他不忍心。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魏慈明的右手被赵灵宫包裹在手中,而他自己的手心中包裹着刀柄。食指和拇指因握着匕首的缘故,紧紧的贴在赵灵宫的小腹上。他的手指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赵灵宫的腹腔中流出来,流到他的手上,然后一滴滴的滴落到地面上。

赵灵宫感觉他全身的力量都在顺着魏慈明刺开的那个缺口流失。

在巨大的冲击下,他完全忘了喊人这回事。

他皱着眉,哀伤地望着魏慈明,艰难地开口:“慈明……”

魏慈明转过头,不愿面对赵灵宫的双眼,以及他因疼痛而紧紧皱起的眉头。这让他感到难受。就像那些沾在手上的粘腻的鲜血一样,让他觉得难受。

“慈明,松开手。”赵灵宫的声音很轻。

魏慈明没有依从他的话,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有右手往前探了探,将匕首又扎深了一点。赵灵宫抓着他的手松开了,同时,他也松开了手。

赵灵宫捂着受了伤的腹部倒在地上,目光始终停留在魏慈明的脸上。

魏慈明避开他的目光,走到门口将那个细作叫进来,低声吩咐道:“捆起来!”

“大人!为何不杀了他?”

魏慈明瞟了赵灵宫一眼,转头面对那细作:“我说过要保他一命,殿下那边自有我来交代。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赵灵宫被细作捆好后拖到了一边。

魏慈明走上前让细作到一旁去,说是有话要单独和赵灵宫说。他蹲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就要往赵灵宫的伤口上倒。

“你要做什么?”赵灵宫说话的时候,已无底气。

魏慈明头也不抬地答他:“给你治伤……放心,我不会再伤你了。”

赵灵宫已经没有力气,他漠然地望着魏慈明把药粉一点点地洒在伤口上。

真是可笑。魏慈明想,明明是我伤的他,我现在又在为他疗伤……

他忽然又想问那个问题了:“少君,你恨我么?”

赵灵宫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答道:“不恨你,爱你。”

魏慈明的手抖了一下,垂着头轻声说道:“可我恨你,从天文十二年就恨你。”

赵灵宫听到这话虽毫不意外,心里却还是咯噔一下,他咧咧嘴:“我还以为你已不恨我了……”

“恨,怎么会不恨?若你是我会不恨么?”魏慈明低下头,轻轻地吹着赵灵宫的伤口,为他减缓疼痛。“好些了么?”

“慈明。”赵灵宫抬起手在他脸上来回摩挲,“我这一战大概是输定了。战败后,若我还能活下来,你可愿随我和适之一同隐居?这世上的争斗我们不管了……”

魏慈明低着头,没有回答。

城外,楚政的那一队骑兵已与昭乐所率领的骑兵汇合,两人在阵前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楼上刚刚从赵宫中赶来的将领高声喊道:“楚王陛下!您当真不顾念亲情了么?长安君可还在宫里等您呢!”

楚政一愣,高举着刀的手也落了下来,他险些忘了,成乔还在赵王手中。

昭乐见到他的变化,心中着急,拉着马凑近到他身边,沉声道:“你莫要忘了,我师傅也在他们手中,只要我们攻入城去,还怕救不出你弟弟么?”

“可是……”楚政开始犹豫。

赵军将领再次开口:“楚王陛下,只要您肯退兵,我们大王定不会伤长安君分毫!”

“楚政!”昭乐抓住楚政的胳膊,厉声叫道。“这种时候,你要退兵么?”

楚政无奈道:“成乔是我弟弟……”

昭乐扭头远远地瞪了城楼上的将领一眼,转而面向楚政道:“那我呢?你要为了你弟弟置我与数万齐军于不顾么?”

“你……你和他不同。”楚政抿了抿唇。“昭乐,攻城之事我们再回去商议一番,可好?”

“呸!”昭乐勃然大怒。“楚政,总有一天你的妇人之仁会害死你,也会害死我!”

楚政拉住他:“你不一样么?你比我要仁慈的多!听我的,撤兵!”

“这种时候你要撤兵?”

昭乐眼中冷厉的光,并不能让楚政退缩:“是,我要撤兵!”

“好!”昭乐甩开楚政的手,“你要撤便撤!我齐军不会撤!”说完,便拍马而去。

第二十一章:赋予死亡新生

昭乐的背影像是催命的钟鼓,不停地敲打着楚政的心。

他骑着马在原地不住地打转儿,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宣泄掉他心中的焦急一般。他停留在那里,忽而想到昭乐,忽而想到成乔,忽而想到师父,忽而想到身后的士兵。

他很无奈。

忽然,他想到了顺德,也想到了敬德。

这些年,他为了争夺土地而不停地发动战争,使他失去了太多亲近的人。

曾经他一直以为拥有更多的土地比起这些来说更为重要,而今他已经发觉,这些亲近的人比起权力、比起土地要重要的得多。如果可以用土地和权力换回他们的生命,他定会毫不犹豫。

在这一战中,由于天气的原因并没有飞扬的尘土作为映衬,这让楚政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正向着城门冲杀过去的昭乐。昭乐的坚持令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是唯一的亲人,一方是多年的爱恋,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城楼上的将领们远远望着停在原地的楚政,无不惊讶。任谁也想不到那躲在赵宫中、素未谋面的长安君竟可让楚军停止前进,就连正在攻击城楼的冲车都已经停了下来。

一名将领拉住方才喊话的将领问道:“为何不将那长安君押到城楼上来?若那样楚王必会立刻撤兵,不再犹豫。”

方才喊话的那名将领早已是一身冷汗,这会儿听到同僚的话,不由为接下来的应对感到担忧。他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若是将那长安君押过来,只怕楚王会一怒屠城。”

“这……这是为何呀?”

“为何?”将领瞥了同僚一眼。“因那长安君早已被李斯杀死!他比李斯死的还早!”说完,他再次想起了那一晚躲在别宫中等待抓捕李斯时听到的话,李斯和长安君的对话。正是因为听到了那一晚的对话,他才会在危急时刻铤而走险,选择用已经死去的长安君来博上一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死人竟还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安能不中?

昭乐面临连绵箭雨,心中升起一股少见的豪气,就算是拼着性命不要,他也想攻入城去。

这不像他。楚政摇摇头,如是想。

昭乐举起左臂挡在脸前,他左臂上的盾并不大,但在这种情况下,聊胜于无。从城楼上射下来的箭大都是冲着他而来,他的手臂隔着盾牌感受着箭身上附带的力量,持续的冲击令他的手臂发麻,并且僵硬。

箭身上携带得浓浓的恨意,让他既为之战栗,又为之振奋。

矛盾的情绪在他体内盈满,他急切地需要用战斗来缓解心中几欲勃发的情绪。他需要一个出口。

从昭乐拍马而去起,楚政就一直在原地注视着他,看他策马奔向城楼,看他举刀砍杀敌军,看他抬臂阻隔利箭。昭乐每行进一步,楚政的心就跟着提起来一大截。直到他看到昭乐跨坐在马上的身体开始发僵时,他长叹一声,举起刀,率众追上。

他不能放任自己看着昭乐涉险。

头顶上乌云越积愈多,一场大风雪恐怕很快就会来了。

正在给赵灵宫包扎伤口的魏慈明扭头看了看殿外,阴天并不是个好兆头。他手下的身体忽然激烈地颤抖起来,而后变得僵硬。

赵灵宫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一个字:“药。”

魏慈明按住他,凝目与他相对。终于,他被自手心中传来的僵硬所击败。

“少君,你在这里等我。”魏慈明松开赵灵宫,将他靠在墙边,自己起身走向了一旁的书桌。

书桌上摆放着精美的漆器。制造漆器的工艺,一直是赵国百姓引以为傲的本领。

他倒了一杯水,走到赵灵宫面前,低声道:“少君,你看好了。”

赵灵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魏慈明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两个小瓶子。其中一个赵灵宫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每日都要服用的红丸,另一个呢?他盯着那个小瓶子,眼中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迎着他的目光,魏慈明从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小瓶子中倒出了一些黄色的药粉,继而放入杯中搅匀。那黄色药粉溶于水后,变得无色无味。

魏慈明道:“这才是真正的毒,长期服用会让你上瘾,伤及脑,令你易怒,并且让你的力量逐渐减小。我早就猜到你不肯真的信我,从最初给你服用红丸的时候,我便已经将此药下到每次给你服药用的水中。”说着,他叹了口气。“你若肯信我按时服用红丸,虽免不了上瘾和力量受损,却至少不会伤及脑。”

赵灵宫服下药后,身体不再僵硬无力,他扯动有些发僵的嘴角:“你我之间,彼此彼此。我没信过你,你不也一样没有信过我?”

“是。”魏慈明放下水杯,定睛看着他。“但我有时还是会想,如果你肯信我该多好。”

“呵……”赵灵宫笑了一声。“我可以宠你、可以爱你,也可以为了让你欢喜而装作服了药的样子,却不可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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