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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陛下喊您回家+100问——by公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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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小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并无不妥,落在昭乐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妥,令他皱起了眉头。

楚政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同昭乐拱拱手算作道别。蹄声如雨,自有莘山脉纷沓而去。

至此,天下双分,六十六郡重新划分,南齐北楚,各占三十三郡,当真应了当日的那句平分秋色。

距离攻赵之战已过去了三个月,昭乐望着窗外新绽的绿叶,久久无言。

他在想方才太宰呈来的奏议。

时至春季,正该是各地都开始积极采买丝绸的时节,为何今年楚地对丝绸的需求降低了?若是在战乱之际尚属平常,而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岂会丝绸滞销?若不能够及时地将这个问题解决掉,那么很可能使司事纺织的工匠对国家产生不满,进一步影响到更多百姓。虽不至于危及到国家存亡,却也是不容小窥的问题。

昭乐在看到奏议的时候,立即想到了楚政身上所穿的衣裳。

当日,他曾问及楚政身上的衣裳,却被楚政几句话搪塞过去。再思及当初楚政定要章丘、博山、会川、临沛四郡。他所搜寻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他沉吟片刻,唤过身后的文知礼,低声吩咐道:“师兄,派人查查楚国境内的商人可有从章丘、博山、会川、临沛等地购买生丝。”

“是。”

窗外的绿叶,无声地舒展着。天正十三年的春天,似乎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

第二十七章:他人笑我太疯癫

文知礼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处遇到了风尘仆仆的丁望。他在两个月前奉命护送魏慈明回清溪,及至今日方归。

丁望下马后来到文知礼身边,半躬了躬身:“末将见过长史大人。”

文知礼扯扯嘴角,笑容矜持:“丁参军多礼了。”

至此,两人再无话。对于知道自己底细的文知礼,丁望一向是能躲开便躲开,而文知礼则是在燕于琴死后,对琐事向来不大上心。若非方才丁望主动见礼,那么他至多是予以丁望一瞥,便会离开。

守在宫门外的车夫从未变过,他从燕于琴活着的时候就在那里等文知礼,现在燕于琴死了,他仍在那里等文知礼。多年来,即便文知礼已身居长史高位,他依然坚持听从燕于琴曾经吩咐,唤文知礼为文先生。

文知礼也从来不会反对,或者说,比起‘文大人’他更加喜欢燕于琴这些门客唤他‘文先生’。他一直期盼着某一天,他能够听到这些门客在府上唤起‘先生’,这独属于燕于琴的称呼。然后,他走出去,就能看到燕师兄抱着琴在院中,等着为他弹奏一曲。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幻想,但他喜欢这些幻想,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路边的花不懂美人的矜持,已在春风的吹拂下扬起了娇嫩的容颜。文知礼瞥到这些颜色明丽的小花时,眼中闪过一抹悲伤。他一边撩袍踏上脚凳,一边吩咐道:“先不忙着回去,你载我到师兄那里,看一看他那儿的花可开了。”

车夫应了一声,扯动缰绳,马车缓缓离开了宫门。

丁望已身入宫中,正跪在大殿上,向昭乐禀告他已将魏慈明平安送回了清溪。

“恩。”昭乐捻弄着年幼时魏慈明送给他的那串佛珠,似有些漫不经心。“一路上舟车劳顿,丁参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丁望离开了,大殿中只剩下了昭乐一个人。

他看起来有些孤单。

昭乐捻动手中的佛珠,回想着与师傅相处的最后一个月。从今往后,若非他亲往清溪,怕是再也不会见到师傅了。

他想起了从昔日赵国回到齐国的那一路上,与师傅相处的一点一滴。

第一次进入魏慈明帐子的时候,是攻下赵都的第四天,他们还没有离开赵都。

他才掀起帐帘,便听到了赵灵宫的声音:“慈明……”

昭乐心中一紧,他一直无法肯定师傅是否当真毒傻了赵灵宫。赵灵宫的话,让他的心再一次提起来。

他并不知道,此刻赵灵宫心中的焦急。

赵灵宫只觉眼前一会儿是慈明冷清的脸,一会儿是适之带笑的脸。他拉住了慈明便不见了适之,可若拉住了适之便不见了慈明,来来回回,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两个人的手。他急得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

这是赵灵宫的世界,他的世界里,再没有别的了。

魏慈明守在他身边,抬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听到他唤适之时,便软下调子回他一句‘大王,适之在呢’;若听他叫慈明,就冷冰冰地问他一句‘少君,何事’。反反复复,一个人却要分作两个人。

疾步入内的昭乐看到泪流满面的赵灵宫,再无怀疑。他的心在随着魏慈明和赵灵宫的一举一动而产生变化,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楚政。甚至,他想起了已经死去的燕于琴,想到了在齐都独自活着的文知礼。

多少人用一个情字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天下之大,唯动情者才堪称‘作茧自缚’之最。最终,就连师傅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时常看到师傅端着小小的木碗,一口一口地喂着赵灵宫。

师傅看到他站在帐中也毫不避讳,仍温柔地喂着赵灵宫吃饭,并对他说:“殿下,你长大后,为师已许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在楚国,我常怕有人会借着饮食害你,定要餐餐顿顿都是我亲口尝过,再亲自喂给你才能安心。”

他问师傅:“师傅,你曾说为情所困,可是为了赵灵宫。”

魏慈明笑笑,拿起一块软布擦着沾到赵灵宫脸上的汤汁:“殿下觉得呢?”

“我说不准。”昭乐摇摇头。

“既说不准,便不要想了。事过境迁,多想无益。”

“师傅,我不懂。你若心中当真有他,当年他正如日中天,你为何不帮他夺取天下?”

“他?”魏慈明垂下头,搅动手中的肉汤,又舀了一勺递到赵灵宫唇边。“他非统领天下之才,他虽瞧起来仁慈,却非心存善念之人。比起他清醒时候,我更愿意与这个傻掉的他呆在一起。他清醒时坏得很,反而不如疯傻,至少他疯了之后,心中只有我和师兄而已,再没有这个天下了。”

昭乐愣了一下:“我既已答应不杀他,自然不会动手。师傅不必多次提及。”

魏慈明摇头:“殿下,你不仅是仁心越来越少,就连对人信任都减少了。你要记住,日后在朝堂之上,便是疑心他人也不可表露出来。若让臣子感到你对他们不信任,是会让他们对你失望的。”

昭乐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常听师傅自顾自地同他讲起日后的生活。

师傅说,他回去清溪后,要命人将路旁的花都拔去,改种一种黄色的小花,那是赵灵宫最喜欢的花。

师傅说,他要走了,日后这个天下便再没有魏慈明,也没有赵灵宫,他会在清溪看着昭乐一统天下。

师傅说,殿下,你要保重。

昭乐在齐都外多次请魏慈明随他回去齐都,却遭到了魏慈明的婉拒:“殿下,为师实在不愿再入这伤心之地。况且,昔日赵王与我同住,难免会遭人诟病。若是寻常之人,自然无碍,然而我身为殿下之师,岂可令殿下蒙羞。为师就此别去,若你我师徒缘分未尽,则必有再见之期。”

“殿下,你要小心公子羽。”这是魏慈明临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对昭乐最后的提点。

昭乐叹了口气,将那串佛珠放到一边,拿起一份奏议,认真地看起来。不管心中痛苦几何,他仍然要做身为齐国太子该做的事情。

宫人送来了新的奏议。

昭乐接过后,笑着眯起了眼睛,他才刚刚派人去查探楚国的消息,楚国便遣使来齐。

宫人出去后,昭乐反复翻着手中的奏议,喃喃道:“心有灵犀么?”

在这种时候,他和楚政的心有灵犀,怎么都让他高兴不起来。l

第二十八章:一味沉溺于愤怒

春天是一年之中最有生机的季节,展悠然的脸上却毫无春日的气息。

昭乐完成了他对聘聘的承诺,亲自入大牢释放展悠然。

那是展悠然第二次见到鼎鼎大名的昭乐太子,他本以为太子是来杀他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位齐国太子会亲自释放他。是以当他面对敞开的牢门时,竟生了些许胆怯,思索许久方才踏出牢门。

昭乐看着他,苦笑着摇摇头,递给他了一只小小的陶罐,那里面装着聘聘一部分骨灰。

“这是什么?”展悠然警惕地盯着昭乐递过来的陶罐,并不去接。

“聘聘的骨灰。”昭乐顿了一下。“她直到死前都在想着求我放了你……我带这骨灰来给你,只是想让聘聘在死后也能见到你。至于收下后,你是弃是留,全由你自行做主。”说着,他往前踏了几步,将手中的陶罐郑重地放到了展悠然手中。

展悠然觉得此刻自己手中捧着的并不是一只装了骨灰的陶罐,而是聘聘对他的情意。那样重,那样轻。他突然跪了下来,将那个陶罐紧紧地抱在怀中,手指抠在罐子上,仿佛他只要足够用力,就能够从冰冷的陶罐上感受到聘聘的温度一般。

昭乐站在他身边,冷眼望着他:“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展悠然抬起头,并不与他辩驳,轻声问道:“聘聘是为何而死?”

“战死沙场。”

昭乐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聘聘是为了替公子羽顶罪而死。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他为了保护公子羽做出的这个决定,给了公子羽可乘之机。

公子羽着一身布衣,坐在酒馆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展悠然。自从展悠然被释放后,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会面了。

第一次的时候,展悠然极为不耐,几次开口都如利剑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二次的时候,展悠然的态度虽有所转变,却仍是他咄咄相对,总谈不投机。

及至今天这一次,公子羽相信,展悠然一定会同意与他结成联盟,共谋大事。

“你几次三番的找我究竟想做什么?”展悠然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出的这个问题。

公子羽把桌上的酒杯往展悠然面前推了推,还不及开口要他喝酒,那酒杯便被他推了回来。公子羽心中不快,却仍微微一笑,道:“早在第一次会面时我便已说过,我想与展将军结为同盟,共谋大事。”

“大事?展悠然已是亡国之人,还有何大事可图?”展悠然定睛瞧着对面的公子羽,眼里透露出几分恨意。“难不成你是想让我跟你一样,投靠姜齐一族做他们的走狗么?展悠然虽是亡国之人,却还有几根硬骨头!断然不会去做姜齐的走狗!”

公子羽暗中攥紧了拳头,若不是想到日后欲成大事还需展悠然相助,他定会杀了展悠然这满口喷粪的混帐。他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却再也装不出笑颜。他人无法理解他亡国后的痛苦,更加无法了解他内心中的凄凉。

展悠然皱皱眉:“怎么?还有话说么?若没别的事,展悠然就此告辞!”

“慢。”公子羽抬手拦住他。“你尚未听我说完便胡乱揣测,岂会知道我要所说的共谋大事是为何事?你且听我说完,再做决断。那时,你是去是留,我绝不阻拦。”

展悠然不耐烦地拧起了眉头,却还是坐了下来。

公子羽道:“我所说的共谋大事,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投靠姜齐,而是夺回吴梁两国。”他在这里停了一下,抬起头极真诚地望着展悠然的眼睛。“为聘聘,也为我吴梁两国死伤的战士报仇。”

如他所料的那样,在听到聘聘的名字时,展悠然脸上明显地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展悠然还在沉默。

公子羽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万分焦急,他来不及等展悠然慢慢思索了。

他必须在楚国使臣进宫前杀了他,不然让使臣见到昭乐,他便再无下手之机!

公子羽低下头,眼中竟隐隐地含了泪水:“看来,聘聘是选错人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聘聘中意的竟是你这等无情无义之辈。她被姜昭乐害死,我身为她哥哥却无力独自为她报仇,而你能够为她报仇,却不肯这样做……”

展悠然迅速地扑捉到了公子羽话中的要点:“你说是姜昭乐害死了聘聘?”

“当然,谁不知道聘聘是自刎于姜昭乐帐中的?谁知道他对聘聘做了什么,竟会逼得聘聘自刎。”

公子羽凄怆的样子,让展悠然信以为真。他愤怒地将剑拍在桌子上,怒道:“好一个满口仁义的畜生!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我之恨!”

看到展悠然的变化,公子羽在心中偷偷一笑。他凑过去低声安抚着展悠然,似有意似无意地几次提及聘聘对展悠然的情意,还顺带提起了当年齐梁和亲之事。只是,他没有告诉展悠然,昭乐当场就拒绝了和亲。

展悠然没有莽撞地准备杀入宫去,千刀万剐了昭乐。他知道,公子羽能邀他共谋此事,必定有所安排。他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公子羽摇头:“不是帮我,而是帮你自己。按照我的安排,不单能为聘聘报仇,也能让你吴国与我梁国双双复国。”

展悠然一怔:“复国?”

“不错,只要覆灭齐国,你我便有复国之机!”公子羽指指不远处的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那里坐着的是楚国使臣,杀了他就能让楚齐两国开战。到时候,你我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好。”

展悠然点头,他并不信任公子羽。只是他们现在有共同的利益,也有共同的仇恨,这为他们结为同盟提供了最好的契机。

楚国使臣的死,震惊了齐国,也震惊了楚国。楚国上下,流言四起。

昭乐派人查探也始终查不出一个结果,就连猜,都没有一个人猜到是本该已经去往洋河彼岸的展悠然刺杀了楚国使臣。

一切尚未清楚,齐楚交界处的百姓,则因为纷乱的流言,展开了一场百姓之间的战争。

齐国的百姓抵不住楚人的彪悍,这一场百姓间的战争以齐国大败告终。

第二十九章:祸起沿山

楚政并未因使者的死而迁怒于昭乐,他给了足够的时间去让昭乐查明这件事。

然而,他的忍让与包容并非毫无界限。他能够忍受齐国杀了他派出的使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数万齐兵压境的危机。

他必须警醒起来!

在子玉带兵前往与齐国沿山郡相接壤的陆口后,楚政独自来到天守宫。

天守宫中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昭乐当年居住时的模样,他坐到那张昭乐曾经坐过的椅子上,他常常坐在这里想念昭乐。

他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这一次派出的使者与此处有关。

现在,他沉静下来,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慢慢梳理清楚后,开始怀疑杀了使者的人并非他人,而是昭乐。

昭乐是在怪他。

楚政走到床边,手指滑过床上的被褥,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天在这张床上抱着他的昭乐一起睡去。他想将自己的希望付诸于现实,所以派出了那名使臣。他对使臣说请昭乐太子过楚宫相聚,并愿在昭乐太子到来后,送齐王姜白归齐。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甚至说出了近似威胁的话语:“你记得对他说,天守宫一直给他留着。若昭乐太子仍坚持不愿到楚宫一聚,你便告诉他,本王并不介意将楚国宫殿搬到齐都去!”而今想想,或许将楚宫搬到齐都去并不是一个坏主意。

春草芬芳,子玉站在楚国陆口与齐国沿山交界处界碑旁的高台,眺望着不远处的齐军大营。这几年来,齐军的成长有目共睹,他曾多次与陛下讨论起齐军的变化,他们不清楚齐军为何会突然多出数万精锐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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