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嘛,考的自然该是治国之方,强国之策。
当今皇帝却有些不同,人言景帝好曲赋喜绘画,看来是真的。
相思,一看到这个词我的心都抽搐一样的痛,谁曾经经历过我这样的彻骨之痛,心死之哀?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李白《长相思》
那时候我正在院中读书,听到殿试的成绩连我自己也惊呆了。
三甲魁首!
金榜已经贴了出来,同期的进士们拉我去看,果然红底金字上面最顶上写着柳如冰,探花就是我的好友林慕秋,榜眼是独孤愿,听说是静皇后的堂弟。
我们三个被带到了金殿之上,当我抬起头来看着景帝看我的神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大仇得报之日快了。
那种神情是惊艳,带着一种特别的炽热和渴望,我已经不是孩子,那意味我自然明白。
我连忙又低下了头。
景帝和独孤愿,林暮秋寒暄了几句,都是些国家社稷的空话,没半刻他便对旁边侍候的太监说,小福子,你先带榜眼和探花下去,我要和状元郎再多聊几句。
那能做到皇上身边当红太监的人是什么眼色,自己立刻了悟,带着他们俩立刻了金殿,还‘顺便’关上了勤政殿的大门。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金殿里那样寂静,我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爱卿,抬起头来。”
我没有碰触他灼热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陛下,夜深了……”
“刚是申时,怎么夜深。”
入秋的风吹着金殿里的长烛灯光摇曳,宫门紧闭,我微微地往后移动了方寸。
“爱卿,你怕朕?”
他步步紧逼,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迫我抬头。另一只手在我的嘴唇上摩挲,紧紧地滑到脖颈之间……
他的手好冷!
“朕有后宫三千佳丽,却没有想到今日得见爱卿,才知那些都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眼。”他鼻息的热气喷在我的颈间,让我轻颤不已:“如今见到爱卿才知道什么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他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蛋:“真是色如春花……”
“陛下!”
我起身推开了他,向门的方向退去……
“陛下如此言语辱没微臣,微臣寒窗十载苦读书,为的是能够成为国家栋梁,造福黎民百姓,在陛下眼里却同那些嫔妃一般配得陛下宠幸,不配辅佐国家社稷?!”
“你竟然如此出言顶撞!不怕朕治你的死罪!”
我扑通跪在了地下:“如果不能效力朝廷,为百姓谋福,臣活着也没有用处,就请陛下之臣死罪吧!”
“好你个柳如冰!”景帝紧抓住我的肩膀,抓得我生生地痛:“这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谁得忤逆我如此?”
“陛下这般强求就是得到了又有何欢心?难道陛下不想微臣心甘情愿地服侍陛下左右?”
“哦?”景帝笑了:“生得一副天人之姿,神仙之貌,心思却与那些朝堂上丑恶的嘴脸有什么分别?”
“既然陛下也觉得微臣心思丑陋,那就将臣发配边疆,永不得入京。免得辱没了陛下之眼。”
“你!你倒是说说要如何你才会心甘情愿雌伏于朕的榻前夜夜待朕临幸?”
“微臣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在京城为我建造一座宫殿,这样微臣便不用看众宫妃脸色,可以长伴陛下左右,第二微臣看蔡相年迈辛劳,实在不忍,希望陛下能让微臣代蔡相之职。”既然要讨价还价我自然不会手软。
“你要做丞相?!”
“怎么?微臣不配吗?”
景帝沉思了半晌对我说:“爱卿的要求朕全都答应,朕会在皇宫之侧的玉镜湖畔为你建造一座美轮美奂的‘玉鸾宫’,也会让蔡相高老还乡,不过,建造这样一座宫殿最快起码也需要一年的时间,而蔡相那边,爱卿且要给朕些时日,蔡相党羽众多,需连根拔起,朕保证三个月内让你坐上丞相之位,这之前爱卿就先去接替户部侍郎的职位,朕自会给爱卿机会让爱卿立功升职。”
“微臣谢主隆恩。”我连忙跪在地上谢恩。
“这样爱卿满意了吧?”景帝拥着我,将我放在那金色的龙椅之上,在那簇拥之中我的外衣敞开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锁骨。他俯身亲吻着……
010.上官慕
任命的文书下来,留京的只有二三十人,我和林暮秋,独孤愿自然在其列,付明,颜青这些个在朝廷大员家宴之中活动频繁的果然也在留京官员的名单上,付明据说最后果然得了蔡相的赏识,得到了一个礼部文书之职,颜青生得好样貌,得到言相之妹的垂青也留在大理寺做了个司务,独孤愿在吏部作了参赞,而我的好友林暮秋进了翰林院做了翰林也是多少人羡慕,唯有我处处登科,就得到户部侍郎之职,乃是正三品,已然跻身朝廷大员之列。
众人自是议论纷多,但是我是三甲魁首,金榜的状元,也只能说是当今陛下赏识人才。
进了户部前一天,领了大红的官府,穿在身上竟然裁剪贴身,完全没有看其他人的宽大累赘之嫌。我在朱雀街之北邻湖的地方买了块宅院,也是古雅幽静的格局,之前说是个朝廷大官的居所,遭贬去了远地,我看着还算舒畅就命若影收拾了来住,在那门前换上了‘柳府’的匾额。
只不过这巨大的院落就只有我和若影两个人住,稍嫌空了些。
那天一大早,就由枣红呢子的官轿来接。
行了一柱烟的功夫就到了户部,我下了轿子整了整官府,走了进去。
“下官柳如冰,见过户部尚书大人。”
我恭敬地拜了户部尚书上官慕。
“是右侍郎柳大人呀,那日我们在丞相府见过,印象颇深。”
看上官慕笑容深沉的样子不是是何指。
“下官初入朝廷,以后还需上官大人多加提携。”
我再拜道。
“提携?”上官慕的笑容如同狐狸一般:“入朝既为正三品要员,本朝除了柳大人还未有先例,柳大人如此前程似锦,以后还不知道谁提携谁,本官如何敢怠慢呀,柳大人。”
我总觉得上官慕是话中有话,那天在丞相府他定是看到了蔡老贼的举动,所有才有‘印象颇深’之说。
“下官并非蔡相门生。”
我澄清道。
谁不知蔡相和上官慕看起来和气非常,在朝中各有侍郎,互相较劲,这朝廷的文臣之中最大的五股势力,其一当然是非蔡相莫属,蔡相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枝叶相连,其势力渗透六部。
其二便是曹太师,他的女儿乃是宫中正当宠的燕妃娘娘,自然是鼻孔朝天,景帝如今年三十有四,正是鼎盛之年,膝下有六位皇子,三位公主,最大的大皇子赵烨也只有十七岁,是孤独皇后嫡子,燕妃娘娘的儿子六皇子赵灵只四岁,且如今太子之位尚悬而未决,以后谁当政还难说。
这其三是右丞相言相,言相三十一岁便当上一国之相,手段自是过人,外表谦和却心如蛇蝎,且有言其与宫廷宦官多有交往。
其四便是这个我的顶头上司上官慕,上官慕在这各股势力中唯一的二品,比起其他的五部尚书,手中的权利却是重了许多,人称铁腕尚书,财务账目皆是其管控,不过我料他另外还有背后的势力,不然以他一个尚书就不会有今天与左右抗衡的格局。
最后才是皇后一族,独孤家是千年大宗,可是到此代已经人才凋零,独孤皇后之父是朝廷大将,多有战功,不过已经战死沙场,独孤静有一个弟弟也随其父捐躯为国,如今最亲近的也只有一个叔叔在吏部任侍郎,而这代之中可以叫得上名字的就只有那个夺得榜眼的堂弟独孤愿,却只得了吏部参赞。她的独生儿子赵烨人品才华都是出众,可这样微薄的势力要得到太子之位也略吃力了些。
我看这时候上官慕的语气神色大抵已经认定我是蔡相一党,如果真的是这样,以后处处给我穿小鞋,在朝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撇开了与蔡相的关系,自然就是对他暗示愿意加入他的势力,且不管以后怎么说,如今尚在他手下做事,还是多多有益。
“哦?”上官慕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真的吗?那日蔡相不是有意收你为门生?”
“蔡相虽然有意,但是下官却没有那份福气,下官还是愿意跟随尚书大人,但效犬马之劳。”
“当着蔡相你也敢如此说吗?”这老狐狸步步紧逼。
“那是自然……”
……
没过几日,上官慕那个狐狸就给了我机会证明对他的忠心。
右相言渊府上的宴会,天朝的百姓是饱受税赋疾苦,京中的大员们却是夜夜笙歌。
虽然朝中几股势力是各自暗暗较力,却是也在酒席桌上沆瀣一气,大家同朝为官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要面上过得去。
上官慕与我一起上了马车来到了言相府,蔡相的府邸我就已经见识过了,雕梁画柱,奢华无比,不过这样奢华未免有与朝廷相竞之嫌,言相却为人低调了些,府邸庄严雅致却色彩沉重了些,但是细细观察的画,单堂中那扇屏风就是厚重的沉檀木,价值万金,其余摆设就不用提了。
“上官大人,柳大人。”
言相招呼我们,看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一副官派的虚假冷漠。
“这就是当朝的新科状元郎柳如冰柳大人呀,人言芙蓉面胭脂唇,过不其然,远远看着已经神仙一般,近看更是明眸善睐,皓齿内鲜。不食烟火的神仙姿态。”言相言语之中却是不知暗指何意。
就见蔡相也往这边走来,言相笑提:“听说刚刚春闱毕了,蔡相就收了这品貌出众的佳门生?”
蔡相也但笑,一双浑浊的老眼对我上下打量。
“言相有所不知,下官并未入蔡相门下。”
我恭敬地拜道。
蔡允立刻白了脸。想他料不到朝中竟有这样不给他台阶下的人,竟然还是新入朝的新科。
我既然要撂倒蔡相,就不怕得罪他。
“那状元郎是想投在谁门下?”
言相看蔡相的窘态自是暗自得意。
“下官承蒙不弃入户部为侍郎,自然是跟随户部尚书上官大人。”
这番话已然引起了众臣的侧目,上官慕就正在我不远之处,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看着蔡相但笑。
“柳侍郎是好眼力。”蔡相言语揶揄:“上官大人年轻力盛,侍郎是白天在户部侍奉得多,还是晚上在上官大人府上侍奉得多?”
众官自是哄笑一堂。
我却满条斯礼地答道:“自然上官大人什么时候需要身份时候侍奉,上官大人俊美出众,下官敬仰得紧,自然愿出入不离左右。”
“哦?原来是这样呀。”言相挑眉做恍然状道。
众官嘘声一片,已然窃窃私语,议论纷起。
这个球踢到了上官慕那里,上官慕却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白皙的脸显出淡蔷薇色,薄唇轻抿,星目圆睁,原本就轮廓深刻的脸孔更显得鲜明俊逸。
堂上众人皆注视着他,目光暧昧。
上官慕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言相和众官说:“下官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我立刻跟上了,连说什么都不用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宵苦短呀。”言渊自然不愿放弃这样机会揶揄:“如此良宵,祝两位畅快淋漓。”
正巧我们又是乘着一个轿子来的,众人皆哗然做了然状……
……
“柳如冰呀,柳如冰,你刚刚怎么能那样答。”
上官慕素来言语谨慎,恐怕少有这种失了方寸之时。
“那下官该怎么答?”
我缓缓问道:“该说下官为朝廷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肖想上官大人半分。”
“你!”
上官慕气的快说不出话来。
看这种拘谨之人大失方寸,也颇有趣。
其实刚刚蔡相那个问话摆明了也要让我们下不了台阶,自然怎么答都是不适合。
“可你刚刚那一番话不是摆明了承认你我有断袖之谊,明日朝中不知道起多大风浪。”
“既然确实如此下官自然坦荡承认,如果下官真的对大人仰慕非常呢?”
“你!”上官慕红透了脸,气息已然乱了。
“哈哈……”我大笑起来:“大人不用当真……”
“柳如冰!!!”
……
果不其然,第二天,到户部的时候发现众官员都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昨夜之事已经传得满朝皆知。
我却丝毫不为所动,坦然做自己的事情。
下朝的时候,看着言语拘谨,避着我老远的上官慕,我低声耳语道:“上官大人不用担心,下官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对大人并无非分之想。”
“柳如冰!!!”
众官侧目,神情约是了然之态,大约是以为我们在‘打情骂俏’。
当天晚上这消息竟然惊动了圣驾,皇上身边的正当红太监富公公竟亲来户部,宣皇上体察新任官员,要我晚上去太和殿面圣。
“这些时日朝中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景帝丢下手上的奏折,似是不经意问,我却已经听出语气中的斥责。
“那时候春闱刚刚过,尚未殿试之时,臣从几个同年的贡生去丞相府拜会蔡相大人,蔡相大人表面言器重下臣欲招入门生以便提拔,神态却多有辱没臣的意味,执臣之手久久不肯松开。昨夜臣随上官大人入言相府于众官员叙同朝之谊,蔡相也在其中,当着众臣,对微臣言语轻薄……”
“好个蔡允!”景帝将竹简砸在了案上。
“那时候多是朝中大臣,微臣下不来台面……只有拉了上官大人以避嫌,不想蔡相又将矛头指向了上官大人。”我躬身言:“昨夜酒宴官员众多,且在右丞相府上,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问昨夜参加酒宴的大臣,或是找言相问清楚。”
想那么多人,蔡相说了些什么话,言相和众官员自会添油加醋地报给皇上。
“爱卿的话朕自然相信。”景帝执着我的手拉我站起来,扶我与他同坐在龙椅上将我拥在怀中:“爱卿如此天人之姿,倾国之态,谁见了不会觊觎,朕早就该想到,朕会命人加快修建‘玉鸾宫’,将爱卿藏在宫中,那些好色之徒就没有机会这般欺辱爱卿了。”
这与鸾宫还是慢点建好的好,被他锁在深宫岂不是痛苦。
“陛下……”
“爱卿,既然来了,今晚就不必回去了,自与爱卿共赴云雨,对着那些后宫的妃子只觉得索然无味,日日夜夜脑中都只有爱卿的影子。”
“陛下。”我声做悲哀:“昨夜微臣已饱受惊吓,如今哪有半分情致,陛下若是体恤微臣,便允微臣回府好好休息压惊。”
“可怜的冰儿。”景帝抚摸着我的头发:“你放心,朕自会好好处理了蔡允,给爱卿你撑腰。”
011.沈玉麒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们户部就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要彻查蔡相一党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