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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尽天下下——by满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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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罗的身子却略微一震,脸往右偏了偏,犹豫了片刻,道:“望山……带我一同去吧……

我……”

“不行,太危险。”再说他的病才刚好,他们这次保不准要连夜奔袭。

结罗眼神执拗地抱住望山的腰,“我想跟着你,我会提起一万分的小心,你那么多影卫,分一个保护我就够了……不行吗?”

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又低头在望山胳膊上蹭了蹭,偷偷对南宫玥使了个眼色——傻站在干什么,快帮腔呀你!

“咳咳……”南宫玥走过来,冲着望山笑,“先生忧思过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要不就带着他一起,路上注意别着了风寒就成,别的并无什么大碍的。”

望山叹了口气,低头捏结罗的下巴,“你啊,好好,就带着你一同去……把睿儿交给曾夫子好了,正好给他启蒙,这回高兴了吧?”

结罗咯咯笑着靠在他胸前,微翘的嘴角却渐渐垂了下去。

第四十四章

在距离三郡官道不远的密林之中,隐蔽着一条狭长的小道。忽然,鸟雀从树梢上腾空而起,四散飞去,向烟雨更深处徘徊。烟雨晚晴天,花自零落水自怜。怜的不知是何人惆怅何时阕。

只见一行短打装扮之人,在突突的马蹄声中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里的安宁。小道虽窄,但刚可容得两匹马儿并驾齐驱,不然驾着马车的紫潭还真要伤脑筋了。

前方的道路越发狭窄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单手驾着车,回头撩开帘子,对里面的三人说道:“这路有些不好走,等到了泗水县只怕已经过了完善的时辰……”

“无妨,你且把好缰绳,能快些便快些吧。”望山冲他点点头。

紫潭应了一声,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为了不让马儿踏入偶尔可见的凹坑,他使了些许的内力。

被马车一路颠着,身子早就有些吃不消的结罗撩开车上的小窗,往外看了看,嘀咕道:“最近的天色好像黑得越来越早了。”

“快立冬了,自是如此。这里虽然不是北方,但气候偏湿冷,越往南走还会越冷。”说着把结罗的手包裹在掌心里,给他拢了拢披风,道:“还是放下帘子吧,这会是透气了觉着舒坦,待会儿又该觉得冷了。”

结罗不甘愿地瞧了他一眼,就听得坐在对面的南宫玥一哼鼻子:“还是病了的好,赶紧把你打包送回射月谷去,免得在这里阻碍我们的形成!”

“哼,也不知道是谁,主人不让来的,倒也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了。”结罗毫不示弱地回敬他。南宫玥理当与曾夫子坐镇射月谷的,但临到他们出发了,这人却改了主意,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来,说是沉碧国的奸细厉害,他不放心,要一路上帮望山出谋划策。

“不敢,论死皮赖脸的功夫,与某人想必,我确是及不上的。”南宫玥对着他挑高眉梢,别有深意地一笑。

结罗愤愤咬牙,这次却并不回嘴,只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偏过头去仰脸看望山,“不然,你还是让我骑马吧,马车太小,还是让与南宫公子一人独坐的好,如此他的脚也能放着舒服些……”

余光瞟了瞟南宫玥——就是欺负你不小心扭跛了脚怎样?

望山伸出揉他的耳朵,对于这两人时而不对付时而友好的状况无可奈何,低头在耳边小声道:“想骑马?后面不疼了?”

腰被颠得快要散架,倒是把那里的伤给忘了!结罗斜着眼睛揪望山的袖子,抬头瞪了瞪他,“还不都是你!”

望山抿嘴笑,一把搂住他的腰,让他半靠在自己胸前,笑:“听说写《上古兵法》的令狐韬是沉碧国人,他在天朝五十七年就在泗水县打了一场大胜仗,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结罗心道,用兵法转移我的注意力,当真挺了解我么?看着他扬了扬下巴,道:“嗯,他当年带兵包围了泗水城,只派出一个大将旬万春就打赢了这场仗,说实在的,这一仗并未使用什么计谋,他之所以制胜只因为四个字。”

“哪四个字?”路途无聊,南宫玥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似乎并不想搭理他,结罗的脸仍然对着望山,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军令严明。”

望山所有所思,道:“确实如此,当时泗水城的守城将军名叫龙布,趁着天朝末年烽烟四起,占据了夙河附近的几座城池,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为了做皇帝,连其父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令狐韬还未在阵前说要杀了他父亲,他便一箭射去,亲自送其父上了黄泉路。”

“于是令狐韬彻底断绝了规劝他的念头,立刻增调兵马包围了泗水城,派部将旬万春去攻城。龙布下令弓箭手对他射箭,眼见着旬万春的脸上一连被射中六箭,他却毫不退缩,一镇定自若地带领士兵攻城,使得龙布大骇。待令狐韬的部队破了城门,龙布还怀疑旬万春是个木头人,后来才大吃一惊,站在城楼上对令狐韬佩服地说:‘吾见旬将军,方知你的军令如此严明。看来,今天我今日的确要败了。’令狐韬却对他说:“阁下连人伦都不知道,又如何能通晓天道?败,是迟早之事。”

“真是一名勇夫,这旬万春脸上被射了六箭,没死吗?”听得南宫玥直咧嘴。

结罗鄙视地看着他,“旬万春也算是盖世的英雄,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他在此战之后还帮令狐韬打了大半江山呢!”

“哟,还以为你不跟我说话了呢。”直直瞅了瞅他,南宫玥眯起眼睛。

结罗一拧眉头,一扁嘴扑进望山的怀里,抱住他的腰,“南宫公子身份尊贵,我与他说话怕是不妥,我还是不要再跟他说话了!”

难得结罗主动投怀送抱,望山可是受用的很,瞬时把结罗禁锢在两臂之间,就量起了他的腰长,低头蹭他的脖子,张嘴咬住他的耳垂。

旁若无人的两人一个红着耳根,一个兴奋地红光满面,害得南宫玥不得不侧目。

“咳咳……”

结罗抬起头睥睨他,一抹戏谑藏在嘴角,“怎么的,你嫉妒了?”

南宫玥拍了怕自己的被气得起伏的胸口,哭笑不得。

蓦地,马车停了下来,只见紫潭把头探进来问:“爷,叶祯来了,有事禀报!”

“讲!”望山瞬时坐直了身子,让结罗还是靠着他,便对外面招招手,直接让他到跟前来说。

叶祯一拱手,扫了车内一眼旋即收了视线,道:“爷,一个时辰前,由国都送来了一封诏令,是国君亲笔的密令,其内容是:让您即刻备好粮草,集结三万大军,两月之后,率兵攻打沉碧。”

“什么?”结罗和南宫玥同时喊道。

望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问:“国君在诏令上,是如何称呼本宫的?”

这太子爷的架子,该端的时候就得端,不能敷衍,也不能让别人给轻易敷衍过去。

叶祯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才正色道:“回禀爷,诏令我亲眼看过了……上面写的是:太子!”

“真的?”若是望山不惊讶那是假的。

这难懂意味着国君承认了他太子的身份?但很明显暗藏着其他的意思,他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想用这招稳住自己为他解除外患,然后再来慢慢收拾么……哼,老狐狸果真奸猾。

他抿嘴沉思,却发现结罗的脸色突然一阵青白,嘴唇也如蒙上了冰霜似的,微微抖动着。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玥你快来看看……”一招手,让南宫玥赶紧过来。

结罗迟疑了一会,想要抽手,手腕却已经被南宫玥给拿住。然而把了半天的脉,南宫玥什么也没说,一脸云淡风轻地样子,注视着跟着叶祯下车的望山。

片刻,对着结罗一扬眉,“看来我先前真的猜错了……”

此时根本无心与他斗嘴,结罗甩开他的手,对着窗外皱眉,道:“这场仗并不一定打的起来,国君摆明了要利用望山,你认为他会上当吗?”

南宫玥无所谓地耸耸肩,坐回自己的位置,“国君想攻打云倾和沉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以为……这不过是他对付望山的权宜之计吗?其实,就算没有望山,就算望山不是前朝太子,绛双也迟早也对云倾和沉碧动手。国君从十年前就在计划同一大计,国政军备、练兵屯粮,这些事一样不少一直都在暗中进行,只是百姓们都不知晓罢了。”

为什么故意将这些话说与我听?结罗的指节发白,沉默了半晌,干脆闭上眼睛倚靠在靠枕上,顺着坐垫滑下去躺好,面朝车壁。

望山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结罗这副假寐的慵懒神情。

他立即对南宫玥招招手,轻声道:“你出来。”

南宫玥跳下马车,不明所以地盯着他,问:“干嘛把我赶出来?不会吧……你要让我骑马?”心里腹诽,这情人和朋友的待遇果然是相差甚远啊。

手指往后一指,望山把他推了推,“叶祯带着你,你抱紧他就好,还能快些进城。”

那你怎么不带着结罗去骑马?南宫玥只得在心里抗议,祈祷等下路上有块大石头,把他们两个颠得骨肉分离。

想要他睡得更舒服些,望山用自己的膝盖给他做枕头,又抽出马车软垫下面藏着的毛毯,给他披上,轻轻摸着他的背脊,在腰部来回揉搓了一圈,又给他捏了捏脖子。

结罗被伺候的毛孔舒张,慢慢睁开眼,握住了他的手,拉到自己脸颊边贴在掌心,如梦呓般道:“望山,不要去攻打沉碧……不要。”

“傻瓜,”望山抚摸着他微微拢起的眉心,眸子里闪过一股狂佞的暗流,“从来只有我利用别人,既然国君希望我攻打沉碧,不如就将计就计……在他临死前满足他一点妄想……但与整个天下相比,它区区沉碧国又算得了什么……”

被毛毯裹住的身子猛然一震,一动不动地归于沉寂。

第四十五章

一行人在掌灯之时赶到了泗水县境内,结罗走出马车仰头看了看,淡淡的云朵如被水墨泼墨似的笼罩在月亮四周,像是由地表蒸腾而出扶摇直上的氤氲雾气。

明日只怕又是满眼的烟雨飘渺吧。

没有过多停留的,望山拉着结罗走进了一间古旧的店门,一整条街上,恐怕这是最普通的一家,但好在最不起眼,住店的客人也少,清静得很,几个人只要了三间房,紧挨在一起,排在二楼最里面。望山与结罗的屋子被夹在中间,左手边是南宫玥,右手边是其他影卫。

吃晚膳的功夫,几个影卫已经失去了踪影,南宫玥厚着脸皮推开门进来,冲他们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上好的女儿红,一人独享实在没有意思,来找结罗小酌一杯,望山……你别这么瞧着我,少喝一点对他的病有好处!”

望山无奈轻摇了摇头,接过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又给结罗倒了一小杯。闻了闻,抿嘴尝了尝,觉得还不错,这才将那半杯酒给结罗推过去。

南宫玥在旁边看得直咂嘴,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挑起嘴角笑:“如今这般宠着,等以后娶了正室夫人可怎么得了,哪个女人看了都会嫉妒得要死吧。”

捏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洒了出来,结罗看着自己的衣襟湿了一片。

望山愤愤地瞪南宫玥——这不是故意找事堵他的心吗?

南宫玥无所谓地喝酒耸肩——喜欢他的又不是我。

淡淡抿起嘴唇,结罗的脸色倒是没变,也没有再续酒的意思,低头吃菜,但吃的极慢,一筷子的菜还不够一小口,米饭也吃的少,看得望山直皱眉,隔着桌子,抬脚狠踹了南宫玥一脚。

冲他龇龇牙,南宫玥伸过手捏住结罗的腕子,就这么随意地把脉,过了一会儿对他们笑了笑:“疲累了些,难免没什么胃口么,再则说,这里的饭菜当真不好吃,先生近日被福坎那厮养着的好厨子给骄纵惯了,这胃怕是受不得这等粗食,睡一觉就好了,等明儿个让望山给你买好东西吃。”

结罗还是一副笑意淡淡的样子,“无妨,就是觉得不饿。”

说罢就放下筷子,坐到窗边去整理衣衫去了。

见望山被南宫玥缠住了正在低声说话,他轻轻拨开窗户往外瞧了瞧,又侧耳听了听,发现影卫并未守卫在这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头发,手指一捻,不知道从头发里抽出了一根什么东西,攥在掌心,迅速往外面一扔,随即靠在窗边,放平了胳膊,好像根本未曾动过似的。

半晌,望山偏过头来喊他:“结罗,你受不得寒的,可别开窗透了风。”

“嗯,知道。”对他微微笑着,结罗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衣襟,“南宫公子若喝的不尽性,大可让望山陪你去房中喝,我这会儿可不能陪你多说话了……得更衣早些休息……”

南宫玥讪讪地望了他一眼,起身打了个哈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困了,走了走了。”临走,冲望山使了个怪异的眼神,也不知是何意。

结罗装作没有看到,走过来关门落栓,拦着要喊小儿进来收拾的望山,说:“等明日再说吧,我累了……”

望山低头用额头抵住他脸,嘴角在他耳边刮蹭了片刻,抿嘴笑:“好,睡觉吧。天大的时等明日再说。”

油灯顿时熄灭,徒留一丝寥寥青烟。

店家准备的被褥虽然干净,但却潮湿得很,结罗往身上一盖就觉得不舒服,不自觉就往望山怀里拱了拱。拱了好几次,仍然觉着冷,翻身起来要拿外衣过来裹着,望山一看他这么大动静就知道他冷得受不了,长长的胳膊将他环抱起来,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拍拍他的屁股,笑:“脚也放上来,你这样轻,还压不死我。”

斜着瞥了他一眼,结罗撑着手臂趴在他身上,还是怕压得他喘不过气,岂料望山两脚一屈,干脆把他双腿给架了起来,害得他想往边上靠些都不行了。

只好脸红脖子红地贴在他心口边儿,听着他跳跃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流,慢慢地坠入了黑甜的梦境。

被他一整个人紧紧趴在身上,望山心里满足得花骨朵儿乱开,但也着实睡不着,想了想,把两手都搭在结罗的背上,用内力给他保持温度,自己顺便还可以练练内力,决定就这样过一晚算了。

刚过了二更天,望山听到门口传来三声短促的敲击声,接着是两短一长的响声,这是他属下所有影卫通用的暗号。

望山微微蹙眉,瞬时用腿勾住结罗的脚腕,将身子一翻转,动作敏捷却没有发生一丝响动,轻轻将他搁在了被褥上,将包袱最底下的羊毛毯拿出来,给他盖严实了,才穿衣起身,轻手轻脚来到门外,对几个影卫一打手势——走!

半柱香过后,结罗慢慢睁开了眼睛。伸手将羊毛毯掀开,起身点燃油灯,取下披风披在肩上,推开门出去,敲了敲隔壁南宫玥的房门。

好半天没听见动静,心里禁不住狐疑:他也跟着去了?不大可能啊。

正好转身离开,门被打开了,南宫玥衣衫不整地歪着脖子往外瞧,扁了扁嘴:“先生哪……这么晚了,你这是刚睡醒了一觉,还是睡不着啊,望山没能满足你?”

“他出门了。”结罗冷声凝眉,完全不理会他的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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