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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尽天下下——by满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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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绛双显然要发生一番大变,先遑论当今皇上有没有统一四国的野心,望山只要登基就会开始整治边境的混乱局面,开战看起来已是在所难免。

曾夫子跟随望山很多年了,知道他心中因何忧虑,轻叹一声道:“确实如此,天昭国似乎不打算支持我们绛双当今陛下,而是转而支持殿下,怎么看也不太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这步棋里必定存在着我们还没有弄清的阴谋诡计,然而倘若我们有能力掌控住天昭接下来的动作,将计就计,也并非全然不可能啊……”

“这么说来,夫子是希望我同意天昭的条件了?”望山紧蹙眉头,没有丝毫的放松。将计就计说来容易,敌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利用的。

更何况,让他娶一个自己未曾谋面,根本谈不上喜欢的女人……实在是……

一时间,他忽然想起曾经发现的白色薄绢,当时只觉得这东西来自天昭国,有可能是天昭的奸细不经意留下的,如今咂摸着,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阴寒的怒气——要是正如南宫玥所言,结罗是受命于沉碧,那么这故意将他们的视线引向天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

作为细作,做到结罗这样的程度,让他如何能不恨?!

望山暗暗握紧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听得曾夫子从容回道:“殿下现在心绪不宁,恐怕不能想的透彻,不过还请听老夫一言,国事家事天下事,孰轻孰重,殿下是分的清的。迎娶天昭国的公主就目前来看,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我们如果可以利用天昭的幕后力量,夺得王位就要容易很多,逼宫退位朝夕之间或可完成……殿下,到那时,倘若您执意还要结罗这个人,寻找起来不是更有筹码么?”

说完这句话的曾夫子发迹里渗透出一丝丝冷汗,他会这么说,其实是早已断定结罗是沉碧人了。因为南宫玥私底下对他透露过,结罗不仅是沉碧人,身份还不凡,各种迹象都令人生疑。当时他企图用药物控制他的行动,一方面还是想要看看结果在望山心中究竟是何种地位,不成想,望山对他用情至深,南宫玥犹疑之际也就错过了揭发他的机会。

或许南宫玥的话不能全部相信,但当曾夫子清醒地发觉结果对望山具有着宛如潮水般的影响时,他就打从心底反对望山再与他相见。

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如何能为情所左右到如斯境地?

如果有一天与其狭路相逢,曾夫子势必要痛下黑手,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望山身子一颤,苦笑着凝视着桌上的茶杯,低声道:“夫子说的有理,结罗之事理应暂时放在一边,他欺骗背叛我的这笔账,我迟早要与他算……如果他幸运的……还没有……丢掉性命的的话。”

面对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简单。

望山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几个得力影卫都找来,一一吩咐了任务下去。既然决定要用天昭国垫一垫脚,有些事情就得提前筹划妥当,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当下,直取国都登上皇位,才是他最应该付诸全身心精力的事情!

然而更深露重之时,夜阑人静之时,结罗的娇娆笑貌还是会在他眼前幽然浮现,这是悬挂在他心口上的一根毒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进去的,等他被深深伤害,想要将它拔除时,却怎么也拔不掉了。

牵着心带着肉,血脉逆流!望山是堂堂男儿汉,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他的眼睛可以不眨一下!但是,夜夜想起结罗,想到他怀里刚会咿呀说语的睿儿,万丈豪情就不知觉的,在顷刻之间变成了缠绕成一团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望山痛恨这样优柔的自己,只得逼迫自己入眠,常常是自己与自己较劲了一宿,直到凌晨才能勉强睡上一个多时辰,鸡鸣未响他又醒来。

“哼,说你傻,你还真傻……我告诫过你的,结罗不是寻常男子,此人心思极深,行为诡秘,来历可疑心怀叵测,你偏偏不信我要信他,现在怎样?”南宫玥戏谑的话语犹然在耳,鼓噪到了极点,让望山不太清明的脑子更觉痛楚。

罢了,总不能让我骂我讳疾忌医。望山还有很多疑虑没能解决,招招手,让人去把南宫玥给喊了来。

他早知道结罗的身份?那为何时隔这么久才告诉我,他是存的什么心,又抱持着什么目的?虽说他们相识相交甚早,但望山的防备心升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没有人是值得他绝对相信的。

南宫玥倒是表现的十分痛快和坦然,朗声道:“因为我欠他一条命,所以才决定给他保守一段时间的秘密……我这个人,一向不参与政治和朝政之事,所以没想那么多。实际上,我那段时日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提醒你,但你仍一心向着结罗身上,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又如何会注意我的话外之音?”

是这么……一回事么。望山将信将疑,不敢全信,但心中的愤懑更多了几重,静默了片刻又问起他,“有件事你必须交代一二,自结罗离开那日起你也失踪了,今日晨曦之时才回来,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望山已经细微地感觉到,南宫玥或多或少隐藏了很多事情不让他知晓,但之前尚不明确他这份隐瞒是处于哪种意图。

南宫玥眯起了双眼,做出用力思考的样子,最后摊摊手道:“我自然是不会瞒你的,即使你不问,我也会解释清楚。结罗其实武功很高,这点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晓,当晚我是追着他出去的,因为事发突然,我没有先知会你的影卫一声。眼看结罗要逃走,我奋力追上,一开始打算劝说他回来的,但后来动了心思,想跟踪他获悉他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便一路隐藏着踪迹。后来么,眼看他要出绛双边境了,我还没看到有人来接应他,跟踪的目的没有达到,干脆就现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你和他动手了?”望山拧起眉毛。

一个结罗已经让他心乱如麻,现今往日信任的好友也对他虚与委蛇,不能再相信了,望山禁不住埋怨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人如此失败?又或者,他被柔情蜜意给熏晕了头脑,所以才降低了敏锐的洞察力,没能及早防范于未然。

南宫玥轻笑着回答道:“动手是真的动手了,但我与他过了三招就知道打不过,只要转头就撤,一路赶了回来。”

望山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将信将疑,“这样说来,是你受伤了?”对于结罗会武功并且武功颇高这一点,望山还真的有些吃惊。

南宫玥摇摇头:“没有啊,我跑得快,所以他还没有来得及伤到我。”

“玥,既然你说他未伤到你,那雪地上的血又是谁的?”望山禁不住脸露忧色和迷惑。

南宫玥惊讶道:“雪地上有血迹?这……难道是,是我离开之后,结罗又遇上了别人?”

望山冷哼一声,觉着你没有完全说真话,“玥,念在你我过往情意上,有些事情我不想与你点的太明,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自己心里有分寸……如今,绛双的将来已然攒在我的手中,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忠心臣服于我,你愿意保全这君臣之义,我又怎么会亏待你?”望山这是在做最后一次的试探,敲打敲打,一方面是看在过往的情面上,一方面是觉得南宫玥毕竟是个人才,贸然弃之实在可惜。

看望山如此眼神,南宫玥顿时心头一滞,垂目而笑,果然前几日的信鸽是没有顺利抵达国都吧。凭着望山的聪明和心思敏锐,应该猜到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他们抢他们的皇位,自己参合在其中是注定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然而一开始就跳进了这趟浑水,他又如何能够中途喊停。

——一朝君子一朝臣,最是无情帝王家。

南宫玥淡淡一笑,也索性挑明了,对着望山的眸子,不卑不亢道:“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我只求殿下一件事,无论你我在将来如何相对,请殿下饶我全家不死……南宫玥俯首叩谢!”

言罢,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望山露出一抹讽刺而莫奈何的笑来,“你这厢求我,不正是说明你也不相信宫中现在的这位能荣登大宝么?又何必还固守己见……”

南宫玥怕拍膝盖站起身,嘴角噙笑,拱手泰然道:“南宫玥一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士为知己者死!我和他……还望你……成全我。”

话说道这份上,已经没有再回转的余地了。

望山轻微逼上双眼,大手一挥,命令道:“来人哪,快马加鞭,送南宫先生回国都!”

南宫玥惊讶地望着他,“你不打算软禁了我?”

望山居高临下斜睨着他,沉声道:“不!你还不在乎放你一个南宫玥回去,你一人对抗不了整个局势,至于你的性命,如果你执迷不悟,最后我自会在战场上亲自来取!”

“好!我会等着你……”仰天大笑了三声,南宫玥傲气凌然地走出了屋子,回房粗略整理了一下包袱,就带着随从坐进了马车。

几日之后,雪融天寒,望山站在门槛上抚弄着一支红梅。

红梅殷殷似血,也依然遮不住它孑孑独立的铮铮傲骨。望山随手把它插在一口水瓶中,依靠在卧榻上,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不久,曾夫子推门进来,把大婚的程仪交付给他过目。

望山随意扫过,知道这些单子上的器物和礼仪,都是当初自己亲自安排下去的。那时的他还在为要与结罗成婚而由衷欢欣,如今不过一月有余,周围一切仿若都变了模样。就像是荒唐的南柯一梦,只有心里的伤痕昭示着这些是真切发生过的。

“就这样罢了……有些该换的东西,夫子帮忙看着办吧。”事已至此,望山别无退路。

曾夫子定定地看向他,半晌,确认自己主子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这才宽心地退出门外。

因为是私下与天昭国结盟,迎娶公主的婚礼自然不可能太过奢华,在礼仪上定然有委屈的公主的地方,宾客是更加没有几个……此时的失礼,只能等日后登基了再补偿她一个盛大的册封仪式。望山的意思,这场大婚能低调的尽量低调,国都最好不要得到更多消息,只知道他成婚了就好,至于他娶了谁……望山也不知出于何种别扭的心思,对曾夫子道:“就放出消息,说我赶走了结罗,见异思迁了吧。”

结罗本为化名,对于他,宫中那位不大可能查的到更多。至多,以为是小倌或谋臣。

退一步想,即使南宫玥要透露给宫里的现任太子二王子知道,也没有关系。最好,南宫玥再添油加醋,详细说说自己对结罗是如何的迷恋,后来又如何被他伤害。他们如论如何想不到,他娶的会是天昭国的公主,而结罗现今在哪里……他根本一无所知。

数日之后,良辰美景,临近吉时,漫天的红在眼前幻化成无数片枫叶,摇曳不坠……望山穿着大红色的新郎袍服迎出了府外,俯身踢轿门,迎新娘,一脸绝世无双的俊逸脸庞上透着一缕飘忽不定的笑意。

谁人知他苦楚。

当晚,望山有意喝了许多酒,被送进洞房时已然醉醺醺地模糊了神智。

他不知道是怎样挑开公主的喜帕的,不知道是怎么喝下了交杯酒,更不知道是怎样脱去了衣衫爬上了床……也不想去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唇齿间亲吻着的这柔美唇瓣是属于何人……

浑浑噩噩,迷迷瞪瞪,望山本能地对这位公主强烈的抗拒,但他渐渐混沌起来,迷失了自己,在一晚上的巫山云雨中却没有太多的迟疑和惆怅,抑或是这位公主给他的感觉,在某些方面是像极了……结罗的?

不可能!她是女子,而结罗是男子!被这样可怕的想法惊醒,望山陡然起身,点燃桌上的烛火,仔仔细细看了看枕边人的模样,心里失望而钝痛地跌入了谷底。复杂而难以滤清。

——她一点也不像结罗。

失神地披着外衫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冷月,望山却没发觉,床上的公主微微动了动身子,身上却是

丝毫欢爱的痕迹都没有。

幽兰公主悠悠然,翻身对里,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第五十章

翌日,射月谷内骄阳似锦,望山注视着眼前对他提出这般要求的公主,觉得万般诧异。

这位幽兰公主样貌端庄清秀,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恬淡的气息,还透出一丝与世无争的味道,着实让望山吃了一惊。原本,他还以为天昭国那样的皇宫,养出来的公主应当是专横跋扈的,会有些目中无人,即便不是那样,至少也会高傲骄矜。

然而,她举手抬足温柔有礼,眉宇之间渗透出千丝万缕刻意疏离的意味,但这不妨碍她的雍容和华贵。

虽说样貌上及不上结罗的十分之一,但亭亭而立,也娴雅得体,确实具备一国之母该有的气度。

望山还没想好如何在新婚之后疏远这位娇妻,就听得幽兰公主洗漱完毕之后拦住他的去路,说道:“殿下在处理公务之前,可否先听本宫一言?”

“……呃,你且说说吧。”望山觉出了一点坐立难安的尴尬。

照道理,一个女人在初经敦伦之事以后,会对夫君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和感觉,哪怕他们是从未相见过的。但望山只觉得,幽兰公主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不是夫君。

但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么。

幽兰动作雅致地往桌边一坐,滴翠似的嗓音缓缓道:“昨夜是洞房花烛,你我已经……已经行了夫妻之间该有的敦伦之礼,作为你的妻子,我也算……算是履行了妇德,可否恳请殿下,从今往后你我分床而睡,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假夫妻?”说道这样私密的事情,幽兰不由得羞臊的红了脸。

她这是何意!望山诧异之余,心里是有些许窃喜的,但有些疑惑不解,眼角往上勾起,便问:“公主为何要对我提出这样的请求?你我既然已成了夫妻,为何……为何要分床而睡?假夫妻一言,又如何说?”哪怕他心底是很赞成这个提议的,但公主的想法他得琢磨透了。

幽兰轻轻哀叹一声道:“不瞒殿下,幽兰这次出嫁并非心甘情愿。是我的兄长劝说于我,我才穿上凤冠霞帔到了这里……然而,幽兰更加知道,殿下娶我也并非心甘情愿,殿下心中有一人常驻,这个人才应该你携手白头之人,你心中只容得他一人……是也不是?”

望山警惕地瞥她一眼,站起身道:“你如何可能得知?”

结罗和他的事情,只有射月谷的人知道才对,怎么会传到天昭国那么远!还是说,天昭国当真是有派奸细安插在这谷中,或者自己的军队之中?!

幽兰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转瞬看出了他的疑虑,不慌不忙道:“殿下多虑了,这件事是我的皇兄略知一二,所以告知与幽兰,好我心里有个底。他这个人一贯行踪不定,泱泱四国,他都是逐一游览过的,前些时日他传书回来说途径射月谷,遇上了一位英勇神武的人物,就多耽搁和盘旋了一段时间,适逢殿下筹备婚事,这才得知一二,前段时候他刚回国,便将这件惊世骇俗之事告之与我。”

射月谷进了这样一人,望山居然不知?他蓦然吊高了眉梢,道:“公主的兄长,莫不会,是与南宫玥相识吧?”

只有他带进来的人,是自己没有彻查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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